第48章
“梳得不好,娘你等會幫我梳個。”汪懷善反過來拉著張小碗的手進(jìn)了大門,仰高著頭,笑意吟吟地看著他娘。
走了兩步,還是忍不住又問,“你是想我得緊吧?”
“嗯,想,很想�!睆埿⊥胄α似饋�,她完全掩飾不住嘴邊的笑容。
現(xiàn)下,是她這段時間里最快樂的時候。
“柳紅見過小公子。”
“柳綠見過小公子。”
娘倆走進(jìn)門不到幾步,兩道嬌俏的聲音在他們面前爭先恐后響起,柳綠柳紅都朝汪懷善福了禮。
汪懷善停住了腳步,打量了她們兩眼,回過頭便朝張小碗驚訝地說,“這是哪家的兩位小姐來我們家里了?”
張小碗淡淡地笑著,“哪是小姐,你父親送來照顧娘的丫環(huán),手腳麻利得很,替娘干了不少活�!�
汪懷善聽了,“哦”了一聲,朝她們揮手說道,“那就去干活吧,別擋著我的道。”
兩丫環(huán)一聽,身體僵硬了一下。
見她們不走,汪懷善不快了,“還讓我請你們不成?”
兩個丫環(huán)便速速退了下去,汪懷善見狀搖頭,對他娘說道,“這要是真丫環(huán)才成,丫環(huán)得有丫環(huán)的樣,我在忠王府這么久,就沒見過擋主子道的丫環(huán)�!�
張小碗笑笑,“嗯”了一聲,不再言語,只是牽著他進(jìn)了灶房,母子倆把朝食端了出來,兩人一桌說說笑笑地慢慢吃著。
只吃上了一會,不遠(yuǎn)處又傳來了馬蹄聲。
母子倆的談話頓時停下,張小碗豎耳聽了一下,便微偏過頭,朝手邊的兒子輕輕地說,“你要忍住,可懂得?”
“懂得�!蓖魬焉泣c(diǎn)了點(diǎn)頭,笑著反過來安慰張小碗,“你無須擔(dān)心我,我知的�!�
他知的,他們都要忍得,如此,他們才不需受更多的屈辱,終有一天,待他羽翼豐滿,他們才能真正自在。
現(xiàn)下,連先生都拖著久病之身為他殫心竭慮,他有什么不可忍得的?
看著小兒堅(jiān)韌的眼神,張小碗笑了笑,閉了閉眼,隨后她站起身,身上一派溫和平靜。
她又牽了汪懷善的手,當(dāng)著那兩個靠近的丫環(huán)的面,微微低首跟他笑著道,“去門邊迎迎你的父親,可好?”
“好。”汪懷善大咧咧地一點(diǎn)頭。
不待話落音,他就大步拉著張小碗往門邊走去,邊走邊說,“我去看看,他是不是把他的棗紅馬也騎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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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汪永昭下馬,那門邊的母子倆,為母的溫和地看著他,臉上有著淺淺的笑意,而那小兒子看過他,瞧他一抱手,就馬上盯著他的馬兒去了。
只待看了兩眼,就見那小兒不滿地朝他道,“你上次騎的那棗紅馬呢?”
“那是戰(zhàn)馬,”汪永昭把韁繩往下了馬的江小山手中一扔,嘴里則淡淡回道,“只可在營區(qū)騎�!�
“營區(qū)?”張小碗一聽,卻有些愣,低頭問小兒道,“你可是去了營區(qū)?”
“去了,”汪懷善說到這揉了揉鼻子,不甘不愿地道,“世子爺說,父親大人的銀虎營是我們大鳳朝最好的一支軍隊(duì),前些日子就帶我去見識了一翻�!�
汪永昭聞言微微一笑,朝那婦人看了一眼,便提步大步朝院內(nèi)走去。
張小碗帶著汪懷善走在他后頭兩步,與小兒輕聲地道,“聽著可是厲害得緊呀�!�
“還好啦……”汪永昭在前頭聽得那小兒有一點(diǎn)點(diǎn)不滿,但緊接著又聽他說道,“一點(diǎn)點(diǎn)而已啦。”
那婦人便笑出了聲,說,“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那也是要學(xué)習(xí)的,你先生可是有說過,學(xué)海無涯?”
“娘,知道了,咱現(xiàn)在能不說么?”
汪永昭聽得那小兒說過這句后,就竄到他身邊,抬頭問他,“下次世子爺要是帶我去銀虎營,可否讓我騎騎你的棗紅馬?”
“待你騎得起,自然給你騎�!蓖粲勒芽戳四情L得跟他一樣的臉一眼,淡淡回道,隨即眼睛掠過那擺在堂屋前的飯桌一眼,便回頭朝那婦人道,“可還有早膳?”
那婦人微微一怔,但只一下便道,“還有上一些。”
“那我便也用些�!蓖粲勒颜f完,這時有認(rèn)相的丫環(huán)搬過來椅子,他便捋袍坐下,動作干凈利落。
“去拿一套嶄新的碗筷過來�!币娏T,張小碗便朝丫環(huán)微笑著道。
“無須,一樣即可�!蓖粲勒褣吡艘谎圩郎弦讶挥弥幕彝�。
看是不好看,但夠大。
張小碗聽罷,朝丫環(huán)又道,“去碗柜拿上一個過來�!�
柳紅領(lǐng)命而去,張小碗這時朝著汪永昭福了一福才坐下,對汪永昭輕聲地說,“今早搟了一盆面條出來,用雞湯打的料,大公子要不要嘗嘗?”
汪懷善聽得在一旁有些忍不住地磨了磨牙,看著他娘為他做的那一盆面。
他可是才只吃了一碗,剩下的這些,本是要留著待會站一會樁,消了食,留著再吃的。
汪永昭余光把他的此翻小動作瞥在了眼里,同時他對張小碗的話輕頷了首,算是應(yīng)允。
待那大碗拿來,張小碗給他夾面,夾到一大半時,汪懷善真真覺得肉痛,忍不住輕呼了一聲,“娘……”
張小碗停下動作,朝他看了一眼。
汪懷善只得說,“你可給我留上一些,我還沒吃飽�!�
汪永昭聽罷卻不滿意了,輕皺了眉。
張小碗頓了頓,待到下一筷,筷子夾起的面條就要比上一筷少上些許了,不過她還是把那大碗堪堪夾了一碗,放到了汪永昭面前,溫和地說,“大公子慢用�!�
“娘……”汪懷善忙三下五去二把碗中的面條吸溜完,把碗遞給了張小碗。
張小碗笑著接過,叮囑他道,“不要食太快,要慢著些�!�
“知了,知了,你快快幫我夾�!蓖魬焉拼叽俚�,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面盆。
因怕面條冷了會糊,張小碗的湯放得多,面條卻是不多的,看著雖有一大盆,但也只夠四五碗,除去先前吃的,再扣了剛剛夾去的那一碗,這剩下的……
待張小碗把所有的面條撈到了他的碗里,汪懷善這才眉開眼笑了起來,他看了眼就算如此也還是偏心于他的娘,眼睛亮亮地繼續(xù)吃起了他的朝食。
坐在主位的汪永昭見狀,眉眼微冷了一下。
未管他們什么反應(yīng),張小碗見還剩一些雞湯,便抬頭對站在汪永昭身后,這時正在猛吞口水的江小山笑著道,“所剩不多了,去灶房拿個碗,打碗湯就個餅吃吃吧,可行?”
“行,行得很�!苯∩筋D時感激涕零,轉(zhuǎn)身欲要往那灶房去,但那腳只抬了半步,他猛地收回,僵硬地轉(zhuǎn)過頭,朝主子看去,小聲地問,“大公子……”
“去�!蓖粲勒颜f完這句,不再言語,端起了面碗。
見他食而不語,張小碗也不再出聲,待江小山拿來碗后,給他添了一碗湯,給他挑了兩塊烙餅,江小山按過湯和餅,感激地朝著張小碗又行了好幾次禮,這才拿著吃食到廊下的另一頭蹲著吃飯去了。
汪懷善見狀,忙把筷子放下,把剩下的三塊肉餅全拿到了自己的手里,拿好之后,看了眼他娘那里,便又分了一塊給他娘。
張小碗失笑搖頭,接過他分給她的那塊餅,把那張塊細(xì)致地撕好,放至盤中,輕輕地推到了汪永昭的面前。
汪永昭看了那盤子一眼,不語,過得一會,他把面條吃完,便用筷子夾起了那肉餅,慢騰騰地繼續(xù)進(jìn)膳。
這時,汪懷善私下猛翻了個白眼,快速地把面吃完,顧不得這時自己已經(jīng)在打飽嗝,把那剩下的一點(diǎn)雞湯自行動手倒在了自己和他娘的碗中,什么也不再給人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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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汪懷善劍法練至半中,汪永昭手中的棍子猛地就勢插了進(jìn)去,狠狠地抽打了下他拿劍的手,“重來。”
汪懷善翻身回到原位,從第一式開始,快速演練。
他練的是刺招,招招奪命,速度一快就帶著虎虎生威的殺氣,兩個小丫環(huán)只遠(yuǎn)遠(yuǎn)偷看過一眼,就不敢再過來,連伺候汪永昭的江小山也隔得遠(yuǎn)遠(yuǎn)的,生怕小公子一不留神,那劍就會刺到他的身上。
張小碗?yún)s是不怕的,她搬了個椅子坐在廊前,手中忙著做靴,眼睛時不時抬一下,看看她的小兒。
重練一遍,汪懷善沒再犯錯,汪永昭便教了他新的劍式,也不再站在身邊,隨他先自行演練。
這時,他站到了張小碗的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婦人眼中的靴子。
“這是虎皮?”汪永昭看了看那擱物的簸箕一眼。
“是�!睆埿⊥胄α诵�,轉(zhuǎn)過頭見他站著,便道,“可要讓人搬張椅子過來?”
汪永昭未答,只是看了看那簸箕中的一大塊虎皮,冷眼瞧著那婦人。
張小碗心下一滯,面上倒是不顯,在沉默過后,她又拿著針孔鉆過了一行線,感覺到身后的氣息越來越冷,知躲不過的她慢慢地開了口,“這是為懷善冬日做的靴子�!�
“你打的虎皮?”汪永昭也開了口。
“嗯�!�
汪永昭未語,待過了一會,見張小碗也不接話,他心下微有點(diǎn)惱怒,但面上還是從容不迫地道,“要是有多余的皮子,給我也做上一雙。”
☆、106
那邊練劍的人眼睛一眨,翻身空中一躍,劍招從頭再行開始操練。
這邊,張小碗連停頓一下也未停,眉眼不眨,稀松平常般平靜道,“未得多余的,手上這塊,只夠一雙小靴�!�
她說完,身后人的氣息更冷凝,張小碗不緊不慢地拿著針頭在小油皮上蹭了蹭,繼續(xù)鉆孔穿線。
孩子一年比一年大,腳也如是,為讓他穿得舒適,張小碗一年要給他多做幾雙鞋換著穿,現(xiàn)下他住在外頭,也不知要跑多少路,要費(fèi)多少腳程,張小碗在鞋上費(fèi)的工夫也就費(fèi)得更多了,一般的鞋納五層底就是好鞋,她做的,要納七層。
虎皮靴是給孩兒冬天穿的,就剩這小半張了,另頭的,做了襖了,讓他穿了保暖,哪還有多余的。
就是有多余的,再滿山遍野尋條她能對付得了的老虎,也是不易的事,弄來,她還是想多替她的小兒多做點(diǎn)衣裳,哪還會有給別人的。
不過,這是她心下想的,表面上,張小碗還是回頭朝著汪永昭溫言道,“下次要是打著了虎,就給您做一雙,您道可好?”
汪永昭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發(fā)一語,態(tài)度不置可否。
當(dāng)晚夕間,他未吃晚膳離去,他走后,汪懷善大大松了口氣,把丫環(huán)們留在了前院看管院子,他則拉著他娘去了他們的后院。
晚上躺在床上的汪懷善滔滔不絕地跟他娘說著見過的人和事,坐在床邊看著他的張小碗聽得認(rèn)真,偶有聽不明者,剛輕聲地問他更具體的內(nèi)容,汪懷善便再說得仔細(xì)。
說到世子爺對他的勇猛很是贊賞時,張小碗摸著他手臂上那道他擋刺客而有的傷痕,問他,“還疼嗎?”
“這個算啥,”汪懷善把他娘剛捋起來的衣袖拿下,認(rèn)真地對張小碗說,“我不怕疼,娘你忘了?”
張小碗輕輕地?fù)u了搖頭。
這段日子,汪懷善實(shí)則在靖世子那里見了不少腥風(fēng)血雨,關(guān)于這些,他已然瞞了張小碗不少了,他知道他娘心疼他,現(xiàn)下見身上僅一點(diǎn)點(diǎn)的傷痕,她就傷心如此,要是知道更多,怕是傷心得心都會碎掉吧?
汪懷善心下黯然,決定了把那些事死死瞞著,嘴里輕松地道,“娘,你知我會好好保護(hù)自己�!�
“知呢�!睆埿⊥胄πΓ睦飮@氣,她摸了摸他的額頭,好半會,才緩過氣和他平平靜靜地說,“你以后做什么事,都要先想想娘沒有你會如何,好不好?”
汪懷善聽得這句話怔了,好一會,他流了淚,喃喃地問張小碗,“我死了你不會活著吧?”
“真是會活不下去呢……”張小碗笑笑,伸出手拭著他的眼淚,“現(xiàn)下每日在家里熬著,就想著能見你一眼,想著能見你日后開開心心的,能娶得你心愛她,她也歡喜你的媳婦,想著你以后生的兒子,是不是也會像你這樣讓我時而生氣,時而擔(dān)擾,只有想著這些啊,娘的日子才稍稍好過一些,要是你沒了,那些讓我想想的以后也就沒了,娘怕是也就熬不下去了,只得再去尋你,看下一世能不能對你好一點(diǎn),不讓你再吃這么多苦�!�
汪懷善聽得傻了,他真真痛苦至極,無法再忍耐,只得轉(zhuǎn)臉便把頭埋到了枕頭里,忍不住地哇哇大哭了起來。
“哭吧,好好地哭,哭過了就當(dāng)那些委屈難過就全都不見了,”張小碗輕輕地拍著他的背,慢慢地哄著他,“在娘這里你不要忍,咱們有多少的傷心,就要哭出多少的淚來,不忍著,你不要在娘面前忍�!�
他在外頭都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了,她不愿待回到家里,他還要哄她開心。
她的孩兒,才不到十二歲啊,不知是多少人嬉戲玩鬧的年齡,他卻要跟著一群大人勾心斗角,要步步為營,在刀口上舔生活。
這么殘忍,那個男人卻告知她,這是她的孩兒身為汪家人的責(zé)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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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半夜,雞還未打鳴,待張小碗再次進(jìn)他的房門后,汪懷善睜開迷迷糊糊的眼,打著哈欠說,“娘,你背上我一背吧�!�
張小碗笑,她這嬌兒子啊,昨日還要背她討她開心,現(xiàn)下,就又來撒嬌了。
她笑著蹲下身,把還昏昏欲睡的人背到身上,背著他去了灶房給他做飯。
把粥熬到火上,又搟好了烙餅的米粉,烙好了所有的餅,張小碗才背了他去井邊,替他洗漱。
等她把他的靴子也穿上腳后,汪懷善重重地閉了下眼,待到再睜開時,眼睛里一片清明,那明亮的眼睛里還帶著幾許笑意。
“娘,走吧,我先走�!蓖魬焉破鹕矶辶硕迥_,試了下踩在土地上的腳感,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隨后埋頭吃了朝食,把那剛烙好的二十塊餅放到了包袱里,看也未看張小碗一眼,便拖著嘶嘶亂叫的小黑出了大院的門,踩著剛亮的光線,絕塵而去。
張小碗先是微笑著目送他遠(yuǎn)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人了,她全身的力氣也就沒有了,她扶著門框慢慢地坐在了地上,頭靠著門邊,緩緩地流著眼淚。
她的孩子,又要像個大人一樣去戰(zhàn)斗了,如果這世上真有老天爺,真有神明,她真想求求他,不要對她的孩子那么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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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整個白日,張小碗躺在椅子上,滴水未進(jìn),待到夕陽西下,太陽也要沒有光芒時,遠(yuǎn)處又有了馬蹄聲。
她懶懶地躺在那未動,待那馬蹄聲近得不能再近,她扶著椅臂強(qiáng)迫自己站了起來,她站在那深吸了一口氣后,臉上終掛上了笑容。
她不緊不慢地朝大門走去,待到她打開門那刻,馬上的人剛好翻身下馬,看到她,也只掃了她一眼,便拿過了馬上的大包袱,把馬繩往下人的手里扔去,對她淡淡地道,“進(jìn)吧�!�
張小碗朝他福了福禮,應(yīng)了聲,“是。”
待進(jìn)了堂屋,汪永昭把包袱打到了八仙桌上,張小碗瞥了一眼,便道,“我去給您燒水泡茶,請您稍候。”
“丫環(huán)呢?”
“今日要種新菜,令她們種好再回,怕是還要得一翻工夫。”
“嗯,先別去�!蓖粲勒巡魂P(guān)心那兩丫環(huán)去干嘛了,問到了去處便朝張小碗看了一眼,對著包袱朝她示意說,“打開�!�
張小碗笑問,“是何物?”
這時栓馬的江小山已進(jìn)來,聽到這話,笑著接話道,“夫人,您且看上一看,看后您就知曉了�!�
張小碗笑望了他一眼,上前去拆了包袱,看到了三張虎皮。
“這可都是大公子獵的,夫人,聽說您缺虎皮做靴,大公子令我去兵營庫房找了好大半天,才找到了這三張大公子以前親手打的老虎皮子,您看看,這皮子你看著可中意?”江小山喜不自勝地上前與張小碗說道。
“甚好。”張小碗點(diǎn)頭笑道,朝汪永昭看去,“只是三張虎皮有些太多�!�
“多了你自行處置�!蓖粲勒炎谝沃�,看那婦人嘴邊泛起的淺淺微笑,覺得她這樣比前些日子那樣要順眼多了,看過幾眼后,他收回了眼神,“無須泡茶,做飯吧�!�
“大公子要在這里用晚膳?”張小碗看著他溫和地問。
“嗯�!�
“那好,請您稍候�!睆埿⊥胛⑽⒁恍�,朝他福禮,便轉(zhuǎn)身離去。
等她走得兩步,便聽向身后的人似是對江小山在吩咐道,“你去后面地里幫下那兩個丫環(huán),事情做完了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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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永昭踏進(jìn)灶房,見那婦人飛快地折著手中的青菜,一把青菜沒得一會,就折了個干凈,待她折好,似是察覺到了門邊的他,看向他時先是一愣,隨即微微笑了起來。
汪永昭是喜歡她這么笑的,不像木著臉那般帶刺,更不像前些日子看著他那般笑得虛假,這笑溫和了許多,有點(diǎn)像她看著那小子時的笑。
“還要些許時辰,大公子要是乏味得緊,可在院中練練劍,飯菜一會兒就好了。”那婦人說著這話,便拿著青菜盆,臉上笑意吟吟地朝他走來。
汪永昭心下頓時一窒,待她停下看向他時,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那臉。
她長得不算難看,但皮膚不夠白,臉孔不夠柔美,身體瘦歸瘦,但卻瘦得無能給人纖細(xì)之感……
她不是個能讓人有興致的人,但他的眼睛這時卻奇異地離不開她這個人,甚至因她的停頓而心上微微一驚。
“大公子,我去洗菜�!蹦菋D人朝他微彎了下腰,便快步朝那水井的方向走去。
汪永昭看著她的背影,微皺了下眉,便提步跟上。
待欲到水井旁,他大步往前兩步,拿了打水的木桶,快速投下,提了一桶水出來,倒進(jìn)了那盆里。
那婦人便又朝他笑了一笑,夕陽間,她這有些大的笑容微微刺傷了他的眼,汪永昭退后了兩步,抱臂看著這笑過便低頭洗菜的婦人,眼睛在她有些凌亂的發(fā)間掃射。
不知在開門之前,她在作甚。
☆、107
這廂汪永昭日日都來了好幾天,有一天,他突然就不來了,張小碗也就松了口氣。
待到汪懷善再次回來,母子倆著實(shí)樂了一天,兩人帶著吃食在河邊轉(zhuǎn)悠了一天,盡管就逮到了兩條不大不少的魚,但無外人打擾,這一天著實(shí)過得歡快。
汪永昭那邊也是新生兒子剛出來不久,又納了一位美妾,聽說那美妾天姿國色,就是出身不好了點(diǎn),其父曾是罪官,洗冤后家里也無多少人丁,但據(jù)說汪永昭對她甚是傾心,并特地挪出了他在后院的半個院子給她居住,日日在她房中歇息,恩愛無比。
不過,當(dāng)晚母子說悄悄話說,汪懷善在他母親耳邊笑著說,“再來煩你,待世子爺再得了美人,我就求他賞兩個。”
張小碗聽得悶笑不已,笑后摸摸他的頭,感嘆道,“這樣甚好�!�
她與汪家大公子,眼看過了這么多年,早就沒了當(dāng)普通夫妻的情份,她不恨他,但也不喜,頂多就是溫馴對待他,成全他的面子與掌控欲,至于更親密一點(diǎn),張小碗覺得這種可能性還是沒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