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來,張小碗有些微奇怪,“麗姨娘不是有孕了嗎?”
汪永昭掃她一眼,讓江小山把他的另一箱書無需搬去書房,而是搬去他臥房后,才轉(zhuǎn)頭帶著那婦人往堂屋走,邊走邊說,“是有孕了,這是好事,但應無礙于我來此罷?”
說著轉(zhuǎn)頭看了張小碗一眼,張小碗?yún)s聽得話中另有他意,不解地看他。
“一府的孕婦孩子,汪家的一大家子,府中老少婦孺皆在,父親也病臥家中,想必上面的人就不用擔心現(xiàn)在我這有名無實的總兵棄家跑了,反了�!币娝侄械囊馑迹粲勒炎谔们罢f了此話,等那婦人端過一碗水,他喝罷幾口才看著她又說,“你倒是又跑得快�!�
張小碗朝他福了福,自是致歉,又擇了隔桌的椅子坐下后,才對他輕輕地說,“您說,現(xiàn)在的這局要怎么解?”
“什么局?”汪永昭瞥了她一眼,“你一介婦人,不要什么話都要說�!�
張小碗聽罷,垂下了頭。
汪永昭這人,想說時自什么話都與她說,不想說時,就又會說她是一介婦人,時日一長,她也是習慣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你無須擔心�!�
“是。”
看著她低垂的頭,汪永昭心里有些不快,不忍她低頭,便又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再派一隊人馬前去護他即好�!�
“真能?”果真,那婦人抬起臉,驚喜地看著他。
汪永昭心里更不舒服了,轉(zhuǎn)過頭,臉對著正門,半閉著眼歇息了起來。
剛閉上眼,那婦人明亮的眼睛就在他眼前晃動,他復又睜開,見那婦人還在看著他,他頓了頓,接而不緊不慢地說,“張氏,你應明白,這天下沒有無成本的買賣。”
他盯著她,眼看著這婦人眼內(nèi)的光慢慢褪了下去,滿意地翹起了嘴角。
這次,他閉全了眼假寐了起來。
這婦人,聰明歸聰明,但她還是最好能一直明白,他才是那個說一句話就算一句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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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皇上忌諱靖王與他不是一日兩日,汪永昭答應舊主忠王保靖王后,就已思慮過往后的一切。
說來,最初他也只想保靖王而已,按皇帝的意思讓靖王交出金銀,讓他在王府中守孝不出一步,新皇讓他做的,他都做了。
當時也是雙方之間新皇無兵權(quán),而靖王只是皇族,奪宮名不正言不順,更是有孝在身,而新皇也不能在忠王逝世之后就大動他的兒子,這時誰也不易動干戈,情形便也讓他化解了下來。
而如若不是短短不到三月,新皇解了他手中兵權(quán),他也不會在這年皇帝需舊將領兵時,與靖王聯(lián)手,裝病讓路讓靖王起復。
當時朝中四員大將,除了一個大病在身的老家伙,另一個就是靖王的儈子手,再就是他與靖王。
料想當初,因著當朝這種對新皇不利的局勢,哪怕他是忠王的舊部,汪永昭都以為新皇不會對他下手,要知他當初雖追隨了忠王,但同時也是向新皇效忠,他也算是新皇的部下。
可惜,新皇不信他。
凌國舅對新皇說他野心太大,汪永昭聞罷此言也是有幾許好笑的,他要是不野心大,他會為起初的三王爺,現(xiàn)在的皇帝賣命,拿著家族博前程嗎?就算他野心再大,能大過天?
他野心再大,充其量也不過是擔當兵部尚書這一職而已。
可惜,這位置已經(jīng)有凌國舅坐上去了,皇帝也沒那個意思讓他這個忠王的舊部坐,汪永昭被逼得不得不另謀其位,不得不順忠王的意,擇靖王而棲。
朝廷上的事,他不是生就是死地過來了這么多年,他不是要等來皇帝對他卸磨殺驢的,這么多算的容忍與算計,不是皇帝想讓他如何就能如何。
汪永昭小時就在戰(zhàn)場廝殺,知曉想要活下來,要活得出人頭地,那就得去拼,去爭,去奪,更要謀劃與忍,這種種缺一不可。
此路不能,那他另擇暗路而行,他就不信,他只要一個兵部尚書的位置,他還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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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汪永昭的那話后,張小碗想了幾日,又見汪永昭跟以前無二,便當他那天那時的話另有他意,跟她認為的他對她突然又有了興趣的意思不同。
又過得幾日,見汪永昭不是看書,就是帶著江小山出去走走,便是與孟先生下棋,與她不過就是一日三頓飯時的交集,更是連多看她一眼也未曾,便也真正放下了心。
放下心之時順勢也自嘲了一下自己想得太多,她一介糙婦,又不符合這汪大公子的審美,何需到了“以色謀人”,讓她替她的兒子要兵的地步?
但她這心也真是放得太早,這天夜間子時,她剛洗漱好,倒完水,正進門欲要關(guān)門歇息之際,后院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此時后院只有張小碗一人住得,聽到響聲,張小碗著實愣了一下,待到門邊問了是誰,門邊傳來了汪永昭的那聲“我”后,她真是半晌都未語。
“開門。”
這時又是一聲,張小碗搖了搖頭,打開了門。
門外,汪永昭淡淡地說,“我的暗兵已往大東而去了。”
張小碗看他一眼,心里嘆了口氣,待他進來,便關(guān)了門。
她打來熱水讓他洗好臉與腳后,便鋪開了床褥,慢慢地與他說道,“您啊,您又不歡喜我,何苦為難您自己�!�
“為難我自己?”汪永昭嗤笑了一聲。
“難道不是?”張小碗鋪了床,把床褥打開,笑看著汪永昭。
汪永昭哼了一聲,對著那打開的空被子鉆了進去。
張小碗便掀了另一條被子鉆了進去,隨之支著腦袋,看著汪永昭淡笑著說,“我思來想去,想來您也是個正人君子,我無意您您也是無意于我,如若非要睡到一起,怕是也是有原因罷�!�
汪永昭冷哼了一聲。
張小碗笑看著他,見他還是不語,準備下地吹油燈。
她腳只動了一動,汪永昭突伸出了手,拿過她頭上束發(fā)的銀釵朝那桌上彈去,不得片刻之間,那油燈便滅了。
“不知害臊的婦人。”黑暗中,張小碗聞得了他不屑的聲音。
任他解衣上床也自平靜的張小碗笑了起來,待到一會,她才漸漸止了笑意。
慢慢地,身邊憑白睡了一個人的氣息越來越重了起來,可就算是多了一個人,張小碗?yún)s是心如止水,一點波動也未有,這時,她眼睛也是倦了,她閉上了眼睛準備緩緩入睡。
眼睛剛閉得一會,身邊的男人又發(fā)出了聲音,只聽他說,“你是我的正妻,我不睡在你身邊要睡在何處?我的暗兵是我的家將,越是有本事的人,越不是愚忠之人,他們心中自有他們的成算,他們得信他們的小主子也是他們的正主,日后不會薄待替他賣命的他們,他們才賣得了這命。”
意思就是,她是正妻,他是正經(jīng)的小主人,那些人才信過得他們,才會盡力?以后,汪家輕待他們,想必這些人也是知曉的,所以汪永昭不得不睡在她身邊,睡給他們看?
想來也是有些好笑,任何年頭啊,管你是販夫走卒還是皇帝大臣,都皆有身不由已之處,張小碗想罷勾了勾嘴角,才輕輕地回道,“我知道了,您睡吧�!�
☆、120
懷善走了這么長的時日,除了念及他在邊疆的一切時,平時張小碗的心平靜得波瀾不興。
與汪永昭一道睡了幾晚,張小碗以為他會回他的房,但他日日都睡了下來,她也沒出言相趕。
趕是趕不得的,稍多說一句這種狀似違逆的話,汪永昭心里不定在尋思什么,張小碗對他這方面的小心眼早已吃夠了苦頭,自然不敢在這種當口去得罪他,怕他反彈。
于時兩人一人一被窩,夜夜睡在了同一間房。
兩人夜夜相對,早間張小碗也要伺候他洗漱與用膳,時日一久,她就當是懷善走了,她又得多照顧一人罷了。
加之汪永昭確也是與懷善長得太相似,盡管有所避嫌,但張小碗偶爾還是會多瞧上汪永昭幾眼,透過他,想著遠方的人長大了后,身型是否會跟眼前的這個男人會更相似一點。
想歸這樣想,但她也還是清楚地知道這個男人不是她的懷善,她對他無厭憎之心,但也無親密之意,平時該保持距離時還是保持著距離。
除了夜間兩人睡在同一張房,平日汪永昭也不多搭理張小碗,自他住入后院后,書房從前院搬到了后院,他的兩個親兵和江小山也住進了后院,白間上午汪永昭就關(guān)了后院的門,在里面練武,用午膳時才回到前院,用罷午膳與孟先生下棋,或再去四處走走,用罷晚膳再回后院。
前院靖王派過來的奴仆還當是汪總兵大病之后便起得晚,早膳也是大夫人在后面做了與他吃,便也不懷疑什么。
后院是張小碗個人住的地方,這些奴仆無事不會去叨擾,這對汪永昭來說是樁好事,盡管靖王的人現(xiàn)在跟他也是一方的,但有些事,能不讓人知,還是不讓人親眼所知的好。
汪永昭武藝尚在,那右手廢了,左手還能用的這事張小碗是知曉的,也知他上午練武,便在后院重開了灶房,每每做了早膳之余還做了點心放置在那,才去了那前院。
對于她的這點子貼心,汪永昭是受用的,張氏的照顧也讓他過了近兩個月的好日子,除了右手不再靈敏后,他的身手還是恢復了七成以上。
這時已靠近年末,前方來了信,信中汪懷善說自己取了對方兩個小將的頭,被靖王大大地嘉許了一翻,還賞了他一件狐皮,并說這次送信的人不便帶來,他下回找了在邊疆行商的京中商人給她捎回來。
汪永昭說過信罷,張小碗便小心地拿著信去了前院,讓孟先生念了兩遍給她聽,聽得她兒說自個兒身體健康得很,便笑瞇瞇地又笑了。
夜間她沒忍住,又拿了信在油燈底下看,油燈另一邊的汪永昭見了不屑地說,“看不懂還看甚?”
看得懂的張小碗微笑著看著小兒那熟悉的字體,一個字一個字地逐字看著,真是舍不得移開眼睛。
“拿來�!蓖粲勒芽床贿^去,伸出了手。
張小碗笑著給了他,聽他又給她念了一遍。
其實她是看得懂,無須別人來念,但借著別人的嘴說一遍,就似她的小兒真跟信中他所寫的那般英勇矯健,健康得每天能吃二十個餅。
這次汪永昭念罷最后那句“親親吾母,兒罷筆,思你念你,切要珍重”后,眉毛忍不住皺了起來,“都是你教的好兒子,這般話都說得出口,哪有男兒的氣魄!這等話是誰教與他說的,沒規(guī)沒矩!”
張小碗笑著伸手拿過信,又小心地展放著看了一遍,這才有些心滿意地嘆了口氣,伸手撫住了心口,柔柔氣氣地和汪永昭說,“您別瞧不慣,我聽得這話,這心口啊,就一直都想笑�!�
說著又忍不住抿嘴笑了兩聲,眼中帶淚再看過一遍信,才小心地折疊了起來,拿出鑰匙打開了柜子的門,拿起一個木盒把這信裝了進去。
藏好鎖好了鑰匙,這才轉(zhuǎn)身對汪永昭說,“我給您燒水泡腳去�!�
汪永昭看了帶笑的她一眼,把手中的書放下,站起了身,“走吧�!�
張小碗便也未多話,與他一道去了灶房,讓他燒火,她便在一旁舂米。
“說了讓你拿精米熬粥�!蓖粲勒岩娝荒闷痿┟阻票愕馈�
張小碗今晚心情好,不像平時那樣笑而不語,而是溫和地和他解釋道,“您白日已吃了兩頓精米了,早間吃頓糙米也是好的,待明早我用了骨頭熬了這糙米粥出來,香香濃濃,吃得也舒適。”
實情便也是如此,用過此粥的汪永昭便不再說這粥不好,又道,“讓小山幫你給忤好了�!�
“我來罷,已是閑得慌了,這點事都不做,心里也慌得很�!睆埿⊥肜^而柔柔地道,一臉溫婉親和。
汪永昭看了她兩眼,輕哼了一聲,便也不再言語。
等到水燒開,他提了一桶熱水一桶冷水進了外房,看那婦人把水兌好,擠了帕子給他,他便接過,拭起了臉。
等洗好臉,手也在盆中洗了,那婦人也把洗腳水給兌好了,汪永昭脫了鞋襪進了木桶,等她潑水回來便道,“送信之人這兩日要再趕過去,你明日把要給他帶的包袱收拾了起來,交予他罷�!�
“真能?”那婦人聽后,連握在手中的盆都忘了擱置在森架之上。
汪永昭看得她一眼,微微皺眉,“我說什么你都要再問一句?”
張小碗聞言又笑了起來,這才放下手中洗臉盆,另兌了水洗好了臉,才走到汪永昭身邊,給他桶里再加了點熱水,在他身邊坐下和他笑著說道,“您別生氣,我日后定不會再問了�!�
汪永昭看她一眼,“嗯”了一聲,便道,“泡好了。”
張小碗一聽,拿了那干布過來給他,便拿了木桶出門去了,待回來又去了床塌處,把床鋪好,等著汪永昭上床。
本等這婦人給他擦腳的汪永昭這時冷得難看,張小碗不解地看他一眼,見到他睡入被窩后,她便吹了油燈,爬到了那里頭,面對著墻壁睡去了。
先前她本是睡在外頭的,但汪永昭要睡在外面,張小碗也就隨得了他,反正兩人都是背對著背睡,誰睡里面外面都無礙。
半夜,汪永昭的頭往她這邊探了探,還在她的發(fā)邊聞了兩下,張小碗也當不知道,閉著眼睛呼吸未變。
來到這世道,不知有多少個夜晚她都是睡不著的,也早早學會了控制呼吸,這時只要是汪永昭不突然鉆到她的被窩里,該裝睡時她是裝得像樣的。
她現(xiàn)在只但愿靖王那邊早日解了困局,她的孩子能早日回家,而她與汪永昭這算得上半路搭伙的夫妻早早散了便好。
她早知,在男人的心里,興趣長了,就會變成別的,就算沒有興趣,對男人來說,身邊睡著的女人只要不是太倒胃口,那手他們也是伸得出的。
眼下這當口,她唯有裝傻到底一途了,不論什么原因,她確實不愿意跟汪永昭交集深到有床事這回事上去。
無論如何,就理智方面她再能理解汪永昭的立場,她也不會忘記,她與她的孩子但凡軟弱一點,早就在這個男人的手下喪命了。
不恨,但介意。
更不愿意與他親密。
惹不起,那就先躲著。
☆、121
快要過年,汪府那邊已經(jīng)來人請汪永昭回府,張小碗?yún)s是不去了,跟汪永昭好聲好氣地說要留在宅子跟孟先生一道過。
汪永昭臉沉了兩天,在大年三十這天,他拉著臉帶著江小山走了。
張小碗送他到大門口還揮著手帕朝他揮了揮,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根本不搭理張小碗。
待他的馬一走,張小碗松了一大口氣,卷起袖子就對著身邊的老仆笑著說,“走,咱們做年夜飯去。”
少了個天天擺臉色給她看的,加之又有小老虎的信給她墊底,張小碗心情難得的輕松,忙著做菜做點心,指揮著五六個老仆把家中的家俱再搗鼓了一翻,移了個位置,也出了個新氣象出來,還真真多增添了幾許過年的喜氣。
當晚,張小碗也沒讓老仆們另起一桌,她與著孟先生和這幾個人圍著個大桌子一起吃了頓飯,飯罷,擺上瓜子花生,眾人一道說說笑笑。
年老成精,在坐的除了張小碗之外,個個都是上了年紀的人,肚子里有得是故事,一個人說一個,這夜也特別好過,沒得多時就到了午夜,幾個老仆相互攙扶著,張小碗則扶著孟先生去了門邊放了鞭炮,眾人意猶未盡,又去了堂屋坐了一會,說了會話,困得不行了,這才陸續(xù)回了屋子里去歇息。
張小碗帶著老婆子把堂屋收拾完才去了后院睡覺,那時已是丑時了,遂第二日她起得比平日晚些,卯時還在床上,這時后院的門就被拍響了。
打開門一看,是老婆子和江小山站在門口。
老婆子是個嚴厲的老婦,見到張小碗,朝她施了禮,便沉著臉指道江小山的不是,“江小哥大年初一就把門拍得砰砰作響,聲音大得老婆子還以為有人來找咱們府的麻煩來了�!�
江小山苦著臉朝著這老婆子作了他揖,“溫婆婆,再給您道個不是,可別再說我了,大過年的賞我點臉吧�!�
老婆子哼了一聲,這時面對著張小碗,臉色卻好看了許多,她朝張小碗道,“大夫人,老奴前頭還熬著粥,先回前頭了,您再歇一會,就過來喝粥哈?”
“知曉了,去吧�!睆埿⊥胄χ�,叮囑了她一聲,“走路可要慢著些,我看今兒個打了霜,路滑得緊�!�
“知曉了,這就去了�!逼抛勇读它c笑,朝她又施了禮,這才走了。
待她一走,江小山又給張小碗行了個禮,跟著張小碗進了屋,他才哭喪著臉跟張小碗說,“不是小的要來煩你,是大公子說那件斗蓬未給他帶回去,他要出門,便讓我過來拿。”
“那件斗蓬?哪件啊�!睆埿⊥搿鞍 绷艘宦�,去小屋柜子尋了塊紅紙,又回了外屋的放錢處拿了錠銀子,包上給了江小山。
江小山眉開眼笑接過,“謝大夫人賞銀,您過年大吉大利�!�
說著把紅包揣到懷里,又苦著臉跟張小碗說,“就是您上月給他做的那件新的黑色的斗蓬。”
張小碗笑道,“就那件��?就放在箱子里,我去給你找來�!�
說著笑著搖了搖頭,“這還沒下雪呢�!�
“是啊,可是您也知,這話我哪敢跟大公子說,他說要穿就穿罷,小的只能前來給他拿。”江小山跟著她走邊抱怨,和著大夫人訴著他心里的苦,“他昨晚就難伺候得很,說我給他燙腳的水不適腳得很,連弄了三道水他都不喜,您不知,他一著府就沐浴完,這腳也可不洗吧?他要洗,我也沒說不給他弄水,可咋就這么難伺候呢?后頭我想他可喜歡麗姨娘吧,我還請人請了麗姨娘過來給他洗腳,這還是我花了三個銅板子才叫三狗子去請的人,可他還踢了我一腳,大過年的,他就踢我,我可是打小就伺候他的啊,就這日子他還踢我,不像您,我一早過來,您還記得給我賞銀,他可哪記得了,枉費我伺候了他這么多年,什么都偏心著他,以前可沒少給他半夜溜去廚房弄好吃的�!�
張小碗聽罷笑了,掃了他一眼,掩不住笑意地說,“你把麗姨娘請來打的可是鬼主意吧……”
江小山一聽大夫人可懂得很,他嘿嘿笑了,不好意思地說,“這不,我就不是想早點回么?我爹娘還等著我一道吃團圓飯呢,我想著麗姨娘肚子里還有著呢,大公子再咋個想發(fā)脾氣,也得顧忌著點吧?”
說到這,他撓撓頭說,“還是您強,要是您在,沒得幾句就把他哄踏實了……”
“順著他吧,大公子也不會有什么話說�!睆埿⊥胄π�,把斗蓬找了出來,想了想,又去了前院包了一包點心給江小山,對他說,“給大公子說,就是我昨天做的,特意給他留的�!�
江小山輕脆地“哎”了一聲,拿著斗蓬和點心走了。
這邊站在張小碗身邊的婆子拿眼睛瞄了瞄張小碗,張小碗笑了,朝她“噓”了一聲。
老婆子也有些好笑,嘴里還道,“您吶,也是個會哄人的�!�
哪是特意留的,昨晚個吃剩的,也敢拿去唬弄那精明狡詐得要死的汪總兵。
“也是昨個兒做的,看著可新鮮,你不說,誰也不知曉�!睆埿⊥胄χ溃诸I著老婆子把熟肉切碎,另做了一道回鍋肉出來。
老婆子以前在宮里做過事,見識過不少的風雨,這時還是不忘勸說張小碗兩句,“您啊,做事還是要做全,不留什么把柄給人,別人也說道不了您一字半句。”
“我這不,臨時想起這事……”張小碗受教點頭,笑著道,“待回頭再給他做份新的即是�!�
這廂張小碗臨時想著糊弄下汪永昭,汪永昭那邊得來了她“特意”帶給他的糕點,愣是揣到了懷里,去給同僚拜年的路中,還停了身下的馬,拿出來捏了一塊含到嘴里,看得江小山在一旁目瞪口呆,不知大夫人做得這糕點是有多好吃,才以至于大公子走在半路上都不忘吃上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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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正月十五,出了節(jié)汪永昭都沒過來,張小碗著實是松了一大口氣,想著那麗姨娘現(xiàn)今也是有近三個月的身孕了,前線這時也沒什么消息,汪永昭也是該好好在家陪陪愛妾了。
要說張小碗運氣實在不怎地,她這剛松了一口氣,這正月二十,汪永昭就又過來了,這次他帶過來的箱子比前次搬進來的箱子還多,把前院那院子都堵得滿滿的,江小山帶著人忙了一個上午,才把這些箱子歸置到了后院。
這些箱子里,有書有布還有些花瓶,張小碗在前院看著他們忙完,下午去了那后院,看著他們把那幾個大瓶子擺得到處都是。
后院那么小,而那些個裝飾用的瓶子擺在實用性很強的院子里實在難看得要死,她忍了忍,還是去了汪永昭的跟前,跟汪永昭小聲地說,“我看后院擺不下這么多什物,院中您也是平日要走動的,擺這么多怕是礙手礙腳得緊�!�
汪永昭聽罷,去了那院中一趟,左右看了一下,見確實難看得緊,便對著江小山就是吼:“誰讓你這么擺的?”
江小山都快要哭出來了,“不是您說的嘛,要把值錢的什物都在夫人眼前擺上一道�!�
汪永昭沒料他說得這么直白,那利眼死死地盯住江小山,嚇得江小山小步跑到張小碗身后,直往她身后躲。
張小碗這時也略有點尷尬,見狀還是笑著開了口,“擺前院去吧,要是您來了客人,看著也客氣�!�
汪永昭冷瞥了一眼,這時看得江小山探眼看他,又喝斥道,“還不趕緊去�!�
說罷,一揮袖子,撇下了句“你看著辦”就大步去了書房,當夜,還是張小碗去請了他,他才去了前院和孟先生一桌吃了晚膳,江小山請他都沒請得來,還讓他拿了毛筆砸了臉。
汪永昭這一回來,張小碗就又過上了保姆的生活,早間晚間地伺候著汪永昭,饒是她伺候得很是小心,但這晚一進屋,她發(fā)現(xiàn)床上的被子就少了一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