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張小碗進了屋,她把手中的銀鐲子抽了出來,塞給了這婦人,又跟她討得了點吃食,把她家的那件能擋整個身體的蓑衣斗笠也給買了過來,便不再歇腳,騎得快馬就這婦人所指的京城方向跑去。
這近二十個多日子,她被帶著不停地轉(zhuǎn)換地方,她暗算過里程,以為她已經(jīng)離京城至少有三千里的路程了,哪想,也沒有這么長的距離,不過,還是有近二千里,這里是距離京都有五個小縣之遠的文成縣,離大東還有二千多里,離那與大夏交界的邊疆云滄兩州那邊,算來,應是還有四千多里。
張小碗與婦人套過幾句地理位置的話后,心里對地理位置有譜的她隱約知道,她是要被那兩個孩子帶去邊疆的……
想來,如若不是急于趕路,馬兒發(fā)狂,那押送她的二人也是很是筋疲力盡,她這也逃不走。
可就算如此,張小碗一路也不敢掉以輕心,她跟那婦人也買了件男人的大棉襖,她便把這衣服裹在了她的衣裳外面,又穿了那能擋全身的蓑衣斗笠,此時她的身形臃腫得就像一個普通的男人。
她一路快馬過去,磨得腿間屁股都是血泡,她也只是在晚間找了客棧打尖歇個半夜,第二天只要天剛亮一點,她就騎馬而走。
沿路在一個縣城里,她把汪永昭戴在她身上的那塊夫妻金玦當了,換了另一匹馬。
一路,她都盡量不出聲,說話時,也會特意啞了噪子找一些看著憨實的人問路,如此十來天,還是走錯過不少冤路的她才靠近了那京城。
不過,為了小心起見,她先沒進城,先進了胡家村。
待到了小弟媳婦的娘家,這家的當家胡保山一看到斗笠下的她,嚇了好大的一跳,慌忙迎著她進了門,找了老大回來,讓他去尚書府報信。
而這時,尚書府的前院大堂屋里,一知是他娘來的信,那先前跟汪永昭大吵了一架,正奄奄一息躺在椅子上的汪懷善跳起一把奪過汪永昭手中的信。
但他還沒看得一眼,就被汪永昭狠狠地甩了一個巴掌。
這時,汪懷善也不管自己被打了,他就著被抽的力,拿著信在地上一個驢打滾,就勢翻身跑了出去,一到了院中,他看得兩眼,見真是他娘的字,便一股腦地往外瘋跑,途中他經(jīng)過栓馬處,隨意拉得了一馬就抽馬而去。
被人手中搶了信,汪永昭氣得腦袋都發(fā)昏,他扶住了桌才穩(wěn)住了身體,過得一會,他站直了身,大步去了大門,這時他的親兵已給他牽了他的戰(zhàn)馬過來,汪永昭一躍而上,身形一躬,兩腿一繃,手往后一抽,他的棗紅馬便往前馳騁而去。
這時,他的兩個親兵已經(jīng)騎在前面,替他開路。
沒多時,他便躍過了鬧市,出了城門,很快,便把那小兒拋下。
汪懷善見那熟悉的馬,一下子臉都綠了,他大力地拍打著座下的馬,嘶吼,“老東西,你看我的厲害!”
他吼得歇斯底里,可沒得多時,在城中開路的親兵騎著戰(zhàn)馬也從后面追了上來。
汪懷善氣絕,從馬上站了起來,一個撲身,就把那親兵撲了下去,他一個打滾再躍馬,再翻坐在了馬上,用力地拍打著它,在那飛快的馳騁中,這時的他卻哭了出來,他像個孩子委屈地抽泣著道,“娘你要等等我,別讓他搶走了�!�
但饒是哭著,他還是奮力追趕,有了跟棗紅馬差不了多少的戰(zhàn)馬,汪懷善便也追上了汪永昭的尾巴。
汪永昭沒料如此,恨得牙齒都要咬牙了,他轉(zhuǎn)身,拿著馬鞭就往汪懷善的那邊大力狠絕地抽去,可汪懷善也是征戰(zhàn)多年的將軍,他敏捷地閃過了汪永昭的鞭子,并趁此機會縱馬一躍,跑在了汪永昭的前面。
汪永昭一見,使出馬鞭,往他身上一纏,一個大力地甩送,便把汪懷善扔到了地上。
汪懷善一個不察被帶下了地,可他手中的馬僵繩卻被他牽得死死的,他被馬帶著拖了幾丈,便咬著牙彈起腰,一個翻躍又騎得了馬上,這時他不再出聲,他伏下身體,全神貫注地往前沖。
不得多時,他又趕到了汪永昭不到三丈的距離,這時,他抽出腰間的匕首,本想往前面的人身上扔去,但這時,他娘的臉突然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汪懷善傷心地又抽泣了一聲,把匕首插了回去,插回去之時正好碰上腰間的銀袋,突然計上心來,把銀袋摘下往汪永昭砸去,嘴里同時大吼道,“你這老東西,且看我的刀子!”
☆、154
汪永昭聽得聲音,一個側(cè)身附在了馬腹上,看得一個袋子從前方掠過。
這時汪懷善已經(jīng)縱馬躍過了他,汪永昭冷哼了一聲,又抽得了幾下馬鞭,躍過了他。
兩人一時汪永昭前,一時汪懷善前地相互交替著縱馬向前,不得多時,胡家村就到了。
這時汪永昭領(lǐng)先在前,汪懷善在后頭悲憤地喊,“你休得攔了我!”
汪永昭聽得更是大力地抽了下馬鞭,終是他的戰(zhàn)馬要比家兵的要好上一些,棗紅馬快快地甩開了汪懷善。
這時到了一拐彎處,汪永昭的馬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先前悲憤的汪懷善這時得意一笑,拉了馬繩,讓馬改道往另一條小路快馬跑去。
那老東西,跟他搶他娘?一邊玩兒去,他可是胡家村念書長大的!
汪懷善抄了小道,很多就到了胡保山家,一到門前他就勒住了馬,這時胡九刀的三子胡老三已經(jīng)跑了出來,見到他就嘴里叫道,“善哥兒,你可來了�!�
“三娃叔,你幫我拿住了喂�!蓖魬焉埔话疡R繩扔到了他手里,拍了下他的肩,就往得門里急跑而進,“娘,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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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與胡家族長夫人坐在內(nèi)室的張小碗聽得聲音,便朝這老夫人笑著道,“我家那小霸王來了�!�
她這話落音,汪懷善的聲音就近了,她抬頭朝得門邊一喊,“這里�!�
剎那,一道人影就閃了進來,沒得眨眼間,便跪在了她的腿間,雙手放在她的腿上,張著眼睛看她,“娘。”
張小碗見到他那瘦削的臉,還有眼下濃重的黑眼圈,只一眼,千苦萬難都沒紅過眼的她紅了眼,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勉強地笑道,“可又是不聽話了?”
汪懷善“嗚”了一聲,抽了抽鼻子,說,“你放心,我定會去請罪的。”
張小碗沒再說什么,只是對他說,“快快見過胡老夫人罷�!�
“胡祖嬸嬸�!睉焉瞥美戏蛉私辛艘宦暋�
被當今善王叫了一聲祖嬸嬸,那老夫人笑得眼睛只剩一條縫了,她激動地掏出了老族長要她給人的見面禮,硬把它塞進了他的手中,慈祥地道,“聽話,孩子,一眨眼的,沒得多時,你竟已長這般大了�!�
懷善以前在胡家村里沒少吃過她給他的零嘴兒,見得老人家給他塞禮,他便在懷中找了找,沒找出什么來,還是張小碗朝得胡老夫人溫言笑著道,“多謝您老的心意,待下回我過來拜見您二老,再給您送了這回禮罷�!�
“這怎能如此?”老夫人推拒著。
張小碗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正要笑著回兩句話,就聽得門邊一陣烈馬的嘶吼聲,頓時她就頓住了話。
“他來了�!蓖魬焉埔宦�,撇了撇嘴,見得張小碗笑著看了他一眼,他便把要出口的話忍了下去。
算了,他是頭一個見到他娘的,怎么說他也勝了他頭一籌。
便是如此想,他還是當著外人的面低了頭,在張小碗的耳邊輕聲地道,“我才是那個最想見你的人,不是他,莫被他騙了去。”
張小碗轉(zhuǎn)頭,看得他焦急的眼,朝他溫柔地笑了一笑,朝他伸出了手,“扶娘起來吧�!�
懷善把她扶了起來,才發(fā)現(xiàn)他娘行動不便,雙腳是鈍的,似是邁不開腳。
“你要好好聽話,要懂事,可知?”張小碗愛憐地摸了摸他的臉,輕聲地道。
“知曉了�!蓖魬焉菩念^劇烈一酸,他紅著眼哽咽地答了話。
張小碗未再多語,待懷善扶著她走到了門邊,看得那急步走進來的男人,她便微笑了起來。
待人喘著粗氣走近,死死地看著她時,她伸出手,在他濃烈的氣息完全覆蓋住了她的全身后,她扶住了他的手臂,輕聲地跟他說,“您別跟我生氣,我現(xiàn)下腿上有著傷,怕是站立不得多久,也彎不下腰給您施禮�!�
她話剛說罷,就見得汪永昭伸出腿,狠絕地踢向了她旁邊的汪懷善,汪懷善躲過,他覺得放不下心頭的這口氣,便泣道,“娘,他又揍我,我是善王了,他還打我!”
張小碗苦笑,還沒說話,就見得汪永昭朝她厲問道,“哪傷著了?”
“腿,騎馬騎得�!睆埿⊥肟嘈χ鸬�。
這時汪永昭惡狠狠地了她一眼,腰略一彎,兩手一打橫,竟把她抱了起來。
“還疼?”他冷冰冰地朝她問道。
“不了�!睆埿⊥氲�。
這時汪懷善靠近,就見得汪永昭腿往后一踢,汪懷善這次真是閃躲不及,被他踢中了屁股。
汪懷善便哇哇叫,大道,“娘,他又打我了,父親大人又無因無故地打他當善王的兒子了。”
他吼得太大聲,這方圓幾丈內(nèi)的人家,估計都聽到了他的聲響。
如若不是懷中的婦人正哀求地看著他,汪永昭當即能把這孽子打得屁股開花。
見得汪永昭瞪他,汪懷善想及了張小碗剛跟他說的話,他又抽泣著拱手朝汪懷昭道,“是孩子的不是,定是什么事做錯了討了父親的打,要打,您便打吧�!�
說著,就把屁股對著汪永昭翹起,還用著袖子大力地擦著臉,似是已然哭得不行了。
就這一下,把汪永昭氣得腦袋一空,當下顧不得還有旁人在看,一腳踢了過去,把汪懷善踢了個狗趴屎。
*******
家兵按汪永昭的吩咐在胡家村找了馬車,因著胡家村的人與張小碗的關(guān)系,這馬車是族長的大兒子親自送過來的。
馬車里,墊了厚厚的新棉被,兩父子誰也沒騎馬,把本還寬敞的車廂擠得沒多少閑余地方。
就算鋪了棉被,馬車總是有些顛簸,汪懷善太緊張小碗,也不坐在坐墊上面,他不占那個位置,一個高大威風,俊朗英氣的少年郎就蜷在了地上坐著,他另也容忍了張小碗趴在了汪永遠的腿上,因為這樣趴著,他娘便會好受點。
不過,他還是湊到張小碗的頭邊,看著她的臉,看得她對他笑,他便也傻傻地對她笑,心里覺得甜甜的。
而見到他,張小碗一路繃緊的神經(jīng)也放松了下來,這時她想睡,可有些話她沒說,這覺她睡不下去。
馬車行了一會,她偏頭,輕輕地問那用手不斷梳理著她污垢頭發(fā)的男人:“現(xiàn)在可能說話?”
“嗯?”汪永昭皺眉。
“你等會�!蓖魬焉茀s知他娘的意思,他探身出了車外,過得一會,他又上了馬車,對張小碗說,“你說罷�!�
張小碗扶著汪永昭的手坐了起來,看汪永昭非常不滿地看了她一眼,她苦笑了一聲,“讓我說完再趴�!�
“這次抓我的是凌家的兩個小兒……”見得這時懷善要插嘴,張小碗便掃了他一眼,制了他的話,轉(zhuǎn)頭朝汪永昭道,“我猜,他們的意圖要是把我往大東,云州那邊帶,我只知這些了,其它的,待我睡上一覺,再與你們說罷�!�
說罷,她頭一偏,終是放心地昏睡了過去。
汪懷善見得,在那一剎那間,他心跳得快要跳出來,汪永昭也沒好到哪里去,連伸出探她鼻息的手,這時都僵硬得跟石頭一般。
汪懷善干脆把頭探得了張小碗的胸間,想聽清楚她的心跳聲,但說些遲這時快,汪永昭想也沒想一巴掌揮了過去,把他的腦袋拍向了一邊。
汪懷善急忙中抱頭躲過,這時汪永昭恢復了神智,又伸手探了探她的脈,確定她脈息平穩(wěn),只是睡著了后,這才把人一把抱起,換了姿勢,讓她趴在了他的腿上好好地睡。
一路兩父子誰也不理誰,誰也不看誰一眼,等回了尚書府,汪永昭也沒去那前院,只是對著空氣冷冷地說了一句,“滾到前院去,該怎么辦自己先看著辦。”
這時府中的熱水已經(jīng)準備好了,他把人抱進了內(nèi)屋,待親手脫了她的衣裳,瞧得她身上盡是化了濃的血泡,一時之間,汪永昭沒有忍住,恨得把桌子抬起砸向了門,把堅固的大門砸成了兩扇破門,跌在了地上,那桌子飛出了門,落在了院子里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音,嚇得那專門在院中等候吩咐的丫環(huán)婆子失聲尖叫,逃竄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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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碗一覺醒來甚是清爽,剛要起身,就聽得旁邊萍婆子著急的聲音,“夫人,你萬萬起不得�!�
張小碗愣了一下,抬頭看她,“怎地?”
“那宮里的女侍醫(yī)說了,您只要趴著三天不動,待傷口結(jié)了痂再起,便不會留疤�!逼计抛幼吡诉^來,在床邊跪下悄聲地道,“大老爺吩咐了,讓我瞧緊您,另道您醒了,就著人去叫他。”
張小碗遲疑了一下,便道,“那就去譴人傳訊罷。”
得了她的吩咐,萍婆子才去門邊叫了人,待回來,又跪在了床前,靠向床頭,悄聲地跟張小碗把這段時日來府中發(fā)生的事一一跟她稟告。
聽得那父子倆動不動就打架,就連她這內(nèi)院,他們也在這里打了三次,張小碗眉頭便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萍婆子極快地把話說了一遍,這時門邊就有了聲響,她連忙收住了嘴,退到了角落。
這廂汪永昭進來,那眼就像刀子一樣在她全身刮了兩遍,隨之,他重重地揮了下衣袖,揮退了房里的人。
瞧得他一臉忍耐的怒氣,張小碗心道不好,她這時也摸不清他是怎么了,只得勉強地朝他笑了笑,叫喚了他一聲,“老爺……”
汪永昭像是沒聽到這聲似的,他掀袍在床邊坐下,像是要發(fā)火,但過得一會,張小碗?yún)s聽得他張口說,“你是如何回來的?”
張小碗沒料他問得如此冷靜,先愣了一下,才緩緩地說,“馬車掉下了山,我無事,便爬了上來,后頭便著了男裝,一路快馬而回�!�
“你脖子上的金玦呢?”
張小碗聽得他那冰冷到了極點的聲音,這時她莫名不敢看他,低著頭不敢抬起來。
“金玦呢?”汪永昭卻不放過她。
張小碗沒有說話。
這時,汪永昭輕呵了一聲,冷笑了起來,他如此笑著,那笑聲越發(fā)大了起來……
笑道了幾聲,他突然止住了笑,森冷地道,“我給你的金玦呢?”
逼得無法,張小碗只得道,“當了,換了馬�!�
“當了,換了馬?”汪永昭輕輕地自言自語了一翻,他把在她頭上摘下的銀簪子在袖中折成了兩根,才再次忍下了他想立馬殺了她的沖動。
他給她的生死金玦她當了換了馬,那小兒給她鑲著寶玉的銀簪,卻依舊妥妥地插在她的頭發(fā)上……
這愚蠢的婦人啊,真是生生把他的心掰作了兩半,讓他疼得喊不出聲來。
他汪永昭身為殺將一路闖了過來,就算如今那手段狠絕毒辣的皇帝也要敬他兩分,他生平何曾這等窩囊過?
殺她,一日之間念起了無數(shù)回,一見到她的人,卻又忍下了,忍得他的心口不斷滴血,卻還是忍下了。
他怎么就拿她沒有了辦法?何時如此,竟成了這般模樣。
☆、155
汪永昭冷笑了數(shù)聲就此離去。
過得些許,萍婆子端了清粥過來。
張小碗突然想起一問,“我頭上的簪子呢?放在哪�!�
“簪子?”萍婆子一愣。
張小碗聽得閉了閉眼,略勾了勾嘴,把清粥一口咽下,不再聲張。
她躺得一會,懷慕便來了。
自小柔軟成性的小小男孩眼里掉著金豆子,張小碗趴在床邊對他笑,輕聲地問,“懷慕告訴娘,娘不在的時日,你可過得好?”
懷慕坐在萍婆子搬過來的小矮凳上正視著他娘,乖乖讓萍婆子給他擦著眼淚,嘴里答道,“懷慕不是很好,吃不下飯,爹說要好好吃飯你才回得來,懷慕一天都有吃得三碗,不信,你問萍婆婆�!�
這段時日,是萍婆子在親手照料得他,聽得他的話,憐愛地看了他一眼,便朝張小碗輕輕地點了下頭。
張小碗聽罷笑了笑,拉過懷慕的小手放到嘴邊親了親,輕嘆了一下,“那便好,懷慕真乖。”
她生的孩子里,有一個是不那么辛苦,是有些福氣的,這就便好了。
他說話如此的嬌聲嬌氣,尚有心力憐憫其他人,如若不是父母雙全,身邊之人皆疼愛他,他又如何得來這天真無邪又至純至善的性子?
不像他的親生哥哥,兩歲多的時候,已經(jīng)每天都在擔心村子里哪個不長眼的會在田間揪掉他們家的禾苗,誰會上山來偷他們家的菜。
他替她計較著這些他們生存的東西,他擔擾她的愁苦,心疼著她的辛勞,哪還有什么余力去無憂無慮,天真無邪。
張小碗這些年間有時太累了,累得都不想活下去了,但一想及這個由她的意愿帶來世間的孩子,她只得咬咬牙,再重新活過來。
她怎么舍得她的小老虎沒得多少歡樂,便要一個人在這世間踽踽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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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罵你了?”夕陽快要西下,汪懷善得了空回了后院,趴在他娘的床邊,不解地問她。
“未有�!睆埿⊥霚睾偷嘏c他說,“只是有些許不痛快。”
“你真把我的簪子留下,把他給的東西當了換了馬?”汪懷善再問。
張小碗笑了笑,“是�!�
她沉默得一會,又說,“娘做得極不對,那金玦是這世間最疼愛妻子的丈夫才給妻子的什物�!�
汪懷善聽得這話愣了一下,隨即不屑地道,“他哪是最疼愛你�!�
說著他一躍而起,跑向了門,說道,“我晚些時間過來用晚膳。”
剛跑出門,他又跑了回來,一把跪到張小碗床前,認真地說,“娘,我有沒有說我很想你�!�
“有的吧,”張小碗真是笑了,“怕是說了我也不記得了。”
“那我就當我再說了一次,你這次要記得�!蓖魬焉菩α恕�
張小碗笑著點頭,這次,汪懷善便走的跑開了。
她趴在房內(nèi),隔著些許距離,也聽得了他歡呼雀躍跟仆人打招呼的聲音,她便不由得笑了。
終有一天,會有別的人代替她成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這又如何妨?只要那時候他想念起她,心里有著溫暖和快樂就好。
汪懷善去了前院,進了他父親的書房,進得門,他咬著嘴想了一下,才把先前張小碗悄悄在他耳邊要他說的話說了出來,“娘親說,讓你去贖回她當?shù)慕皤i,諾,這是當鋪的條子�!�
說著,他便一個縫得嚴嚴密密的小小布包拿了出來,汪永昭眼睛一瞇,便伸手奪過了那小布包,大力一拆,卻是他力大但布包小,布包又縫得嚴密,他拆不開。
這時,他伸手抬腿,取過那放置在靴間的小刀,就把布包給劃了。
劃包時,他下手的力是大的,但一刀下去,那力道狠絕卻不深,只把布包劃出了一條淺淺的線……
汪懷善看得撇過臉,冷哼一聲,表示對這口是心非的老東西的不屑。
汪永昭眼都未把看他,只全神拆著布包,當他看得當鋪,和里面明顯是那婦人寫的地方很是詳細的小字條,連那地方是什么門什么街第幾個鋪面的地方都寫了出來,他速速地看罷,便朝得門大喊,“荊軍,荊征……”
他的暗將首領(lǐng),荊氏兄弟聽令急忙跑了進來,汪永昭把條子再看過一遍,才道,“把東西取回來!”
荊氏兄弟得令速速退下,這廂,汪懷善挺不情愿地說,“娘說,要你回院一起晚膳,說是懷慕想跟你們一起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