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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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間汪懷慕從先生那回得了后院,這下,張家兄弟便又帶著他,去擺弄他們帶給他的那些小玩具去了。
玩到了膳間,汪懷慕還甚有些依依不舍,待坐到飯桌上,抬頭朝得汪永昭問,“爹爹,待膳后我想玩上一會,可行?”
“功課習(xí)好了?”汪永昭淡淡地問。
“習(xí)好了,先生說我今天的文章背得甚好。”汪懷慕立馬大聲地答道。
“那便玩上一會。”
“多謝爹爹�!蓖魬涯奖闾鹆耸�,那快五歲的小童便朝得他父親作了個揖。
汪永昭嘴角泛起了點笑,朝他點一下頭。
“大哥陪你玩,舅舅們給的我都會玩。”汪懷善在一旁補道。
“可真?”懷慕立馬朝他抬起了頭。
“真�!�
“那我今晚可與老虎哥哥睡得?”這一句,汪懷慕問向了張小碗。
張小碗看得汪懷善一眼,見他也眼帶笑意看她,她便微笑著點了頭,“要是不打架,便讓你們一起睡。”
“懷慕才不會和老虎哥哥打架,”汪懷慕一聽他母親的話,便嚴(yán)肅地?fù)u了搖頭,“老虎哥哥是兄長,懷慕答應(yīng)過娘親,要敬他護(hù)他,懷慕可還記得,娘親卻是忘了。”
張小碗沒料他竟如此回答,聽得一怔。
這時,汪懷善聽得也是一愣,稍后,他便把汪懷善抱到了膝蓋上,低下頭,隱藏了眼里的那小點一閃而過的淚光,笑著與汪懷慕道,“那你晚上可還會踢被子?莫要把哥哥的被子踢去了才是好�!�
“啊……”愛踢被子的汪懷慕聽到此言,竟傻了,竟不知如何答話才好。
看著他那傻模樣,汪懷善沒忍住,樂得出了聲,心下又是另一翻歡喜。
誠如母親所說,他這世上最親的人除了她,還有跟他流著一樣血的弟弟。
這就是兄弟罷,他來得只半月,日日都記著要與他這兄長請安,汪懷善知汪永昭有多疼愛他這弟弟,卻沒想成,汪永昭任由得他與他這么親密,也任由得了他娘這么教著懷慕尊他敬他。
想來,當(dāng)初在葉片子村,汪永昭一腿踢
死狗子,把他往空中丟的那一段過往,竟成了夢一般,他從來未曾想過,這個哪怕他成了善王,也不曾把他放在眼里過的男人現(xiàn)下會有如此接納他的一天。
可惜的是,他與他的父子情只能如此了。
汪懷善知自己現(xiàn)下也尊他,也敬他,但,他們終成不了真正的父子。
不過也無妨,他娘說了,那些過往撫不平的,便不去撫,自己心里的事,順著自己的心走就好。
汪懷善忘不了狗子,也忘不了那些年他們母子所受的欺辱,現(xiàn)下他這個父親大人默退一步,他也默退一步,這一生,他們之間大概最好的處境也就是如此了。
想來,其實他也是傷心的,很多年前,他還未曾見過他這個父親時,聽得他是那威風(fēng)凜凜的將軍,他雖然還在怪他,恨他,但在被小伙伴罵他沒爹時,他還想著這個男人能從天而降,像個英雄般震住那些欺負(fù)他,罵他的人。
后來,來邊疆打仗,聽得他的厲害名聲,他更是厭惡起了他來,他越厲害,卻越像他所希翼的那個父親,而當(dāng)他清楚認(rèn)知到他對這個人這些他以前從不愿意承認(rèn)的感情后,這時的他們已經(jīng)父不父,子不子許多年了。
而時至今日,能有現(xiàn)下的光景,他實則也是坦然了,那些失去的,必是他得不到的,勇敢面對這些缺撼就是。
***
膳間,汪懷善一直與汪懷慕笑鬧,張家兩兄弟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端著碗,眼睛都放在了外甥們的身上。
他們坐下時顯得有些拘束,但汪永昭一直都沒開口,臉色也沒難看到哪里去,他們便也慢慢地放松了下來,那飯是吃得一碗又一碗,任由張小碗幫他們添著飯,直到真的撐到了肚子才罷。
膳后一會,張小碗就先出得了門,安排著下人夜間與明早的差事,她說得幾句,人也有些累得慌,出氣也有點困難,待安排得差不多了,這時婆子都被她叫去了辦事,她回頭看得還在堂屋里坐著的汪永昭與自家兄弟,還有正在拿著玩具笑鬧的兩兄弟,便一人先回了臥房。
她這一進(jìn)臥房,這提起的神便松了下來,她有些走不動了,硬是不能再動一步,再走些路到那內(nèi)臥,這時她恰好站在外屋通往內(nèi)臥的那一道小門邊,便扶著門框就緩緩地坐在了地上,大大地喘著氣。
她的胸口越來越難受,大喘了好一會的氣,重重吐納了一陣的氣息,她這才把呼吸平了下來,也出了一身的大汗。
她掏出帕巾拭了拭頭上臉上的汗,又長吁了一口氣,摸了摸肚子搖頭苦笑了一聲,這才扶得了門站了起來。
這時,她突覺得有些不對勁,回過頭一看,就看得外屋的門邊,汪永昭站在那,一臉蒼白,滿眼血絲,那額上的汗順著他的臉頰流到了下巴處,一時之間,竟讓張小碗分不清那是汗,還是從他眼眶里流出的淚。
☆、179
張小碗訝異,提步走得一步,就見汪永昭快步走了過來,似一陣風(fēng)般吹到了她的跟前。
“怎地流這么多汗�!睆埿⊥胧址鲋氖直劢o他拭汗,說罷,她眼睛略過他汗?jié)竦男乜冢稚焓置蛄怂暮蟊�,摸到了一手的濕水�?br />
好一會兒,張小碗都不知該說何話才好,給他擦好脖子,她捏緊了手中近乎全濕的帕,勉強地笑了笑,“嚇著您了罷?”
“孩子,不要了。”汪永昭開了口,語氣冷硬無比,“待黃岑把過脈,定好日子,便……”
“您別說了,”張小碗打斷了他的話,她搖了搖頭,神情認(rèn)真地看著他,“您別說了,孩子會沒事,我也會沒事,您放心,會無事的�!�
汪永昭也回視著她,良久無語。
張小碗扶著他的手,兩人相視甚久,直到汪永昭別過臉,扶了她進(jìn)屋。
這時七婆回來了,張小碗著她去燒了熱水抬過來。
這時七月的天,鎮(zhèn)里都缺水,都府里的那口井,井里的水這段時日出來的水也僅夠都府上下的人省著用。
張小碗也不想多浪費水沐浴,她只吩咐了讓人一半熱水兌一半涼水兌得一桶打來。
到時先倒得一盆拿著布巾擦身,稍后再倒一盆擦一遍便完。
水來后,她解了汪永昭的衣裳想給他擦背,哪料他先按住了她的手,讓她坐在床榻上,他拿過布巾給她擦完,便起身自己擦拭。
張小碗甚是疲累,便靠著床頭依在枕頭里,看著他的身影。
汪永昭這些年月沒有變得太多,只是白發(fā)多了點,眼角的細(xì)紋多了些,又因他不愛留須,胡子剃得干凈,那臉孔看來其實不老,他那身材因長年從不間斷練舞,也依舊結(jié)實健壯,而隨著歲月的沉淀,他臉上身上全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氣息,這樣一個有著自己獨特魅力的男人,張小碗也大概能明白,為什么這幾年間,外面總有那么一些大膽的人老是削尖了腦袋想進(jìn)他的府里,爬上他的床。
說來,他現(xiàn)在身邊無人,其中她不是沒責(zé)任,她確實也是希望他對她多些用心,因為只有這樣,他才會為她著想,為她的大兒子著想,所以她用溫情困住了他。
他殘忍在前頭,她不無辜,在后頭利用了他。
誰是誰非,他們之間已是說不清了。
事已至此,張小碗也確實是愿意對他好了,是繼續(xù)困住他,還是補償,說來都有,但這確實也對他們都好,日子還那么長,這日子能過得好一點就好一點罷。
“您呆會叫黃大夫過來一趟,幫我把一下脈�!蓖粲勒巡镣晟�,張小碗拿了手里的衫,讓他到她面前來,“您過來。”
待他走近,她在床上坐直了身,給他穿衣。
汪永昭眼睛略過身上那件舊里衣,看向了她給他系衣帶的手。
張小碗給他穿好里衣,襯褲,拉了他的手坐到她身邊,又問,“可好?”
“嗯�!蓖粲勒衙嗣念^發(fā),讓她躺下去。
“別,我躺外頭去�!�
“無須。”
“躺外頭去罷,”張小碗朝得他搖搖頭,“您扶我去,這屋子哪是大夫來得的�!�
說罷就坐了起來,一直甚是沉默寡言的汪永昭這時也未多言,只待她坐起,就伸手打橫抱了她起身,放置到了外邊的榻上,才去打開門喚人。
“別讓他們知道�!睆埿⊥朐诤竺嫘÷暤匮a了一句。
汪永昭回過頭,朝她點了點頭。
黃岑沒得多時就過來了一趟,把脈過后,說張小碗氣息較穩(wěn),并無大礙。
他出去后,對著汪永昭一個人的說辭也是如此。
汪永昭聽后,冷冷地看著他道,“半時辰之前,她上氣不接上氣喘得了一陣,連站著的力氣都無,你現(xiàn)下說她氣息漸穩(wěn)?”
說罷,他瞇著眼睛看著黃岑,黃岑被他盯得腳下生瘡,站都不有些站不穩(wěn),苦笑著道,“真的平穩(wěn),您也懂一些脈息之術(shù),您要是不信,您親自探探�!�
汪永昭瞇著眼睛盯得他半晌,這才揮手讓他走。
當(dāng)晚,汪永昭一直把著張小碗的手脈,張小碗先是微笑看得他幾眼,便閉上了眼,安穩(wěn)地入睡。
她也覺得有時甚是兇險,但她莫名相信自己是度得過這難關(guān)的。
這并不比她以前的難關(guān)難,汪永昭可能不會明白,從她來到這世間那一天起,危險與她一直如影隨形,太多次的生存她要是不去賭,她早已坐以待斃,對她來說,這一次的難關(guān),跟前面的無數(shù)次難關(guān)一樣,沒誰輕誰重,唯一相同的是,她同樣堅持信了自己。
直至半夜,張小碗都睡得安穩(wěn),但半夜她突地被一聲大叫驚醒了起來。
“老爺……”張小碗剛睜開眼,就聽得外屋萍婆子下地的聲音,沒得多時,她就抬了油燈過來。
張小碗已經(jīng)坐起,就著燈光,她看到汪永昭連發(fā)絲間都淌著汗,那嘴抿得緊得發(fā)青……
他還未醒來,牙齒咬得咔咔作響。
“莫不是夢魘了?”萍婆子輕得不能再輕地說了一句。
張小碗沉穩(wěn)地點了點頭,她未發(fā)聲,只是用手勢讓萍婆子去拿水盆和布巾。
“聲音輕點�!弊詈螅是輕聲地補了這一句。
萍婆子領(lǐng)命而去,張小碗看著那在床上身體發(fā)抖的男人,便把他的頭輕輕地移到自己的腿間,一手安撫著他的胸膛,一手輕拍著他的手臂。
漫長的好一會,腿上的男人那發(fā)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了下來,張小碗低下頭,便看得了他睜眼看向她的眼睛。
他滿身血絲,眼睛里有著深深的疲憊,那里面,還有著鋪天蓋地的悲傷,在此刻,無所遁形地露在了她的眼前。
“您累了,”張小碗看得他笑了笑,“再睡會罷,妾在著呢�!�
汪永昭“嗯”了一聲,便閉上了眼,由得了她眼角掉下的淚,滴在了他的臉上。
他確實累了,夢里,他的那些兵士倒在望不到頭的黃沙里,他走了很長很長的時間,踏過無數(shù)尸體,以為終爬到了這婦人的身邊,哪想,在他回到家,大門向他打開的那刻,他看得了這婦人抱著他的孩子倒在一片血海里,他跑過去想拉住她的手,卻是怎么夠都夠不著……
***
隔日,張家兄弟下午便過來與張小碗說,他們要去大東一趟,去帶些貨物過來。
他們昨日帶過來的十車貨物,竟賣出去了一半,大概到了明天,便沒得什么可賣了。
“都按你所說的,這次帶的都是些干貨和得那木盆,菜刀,剪子…”張大寶與得張小碗說,“剛我和小弟在外頭問了問,這些人家里缺布的甚多,還有一家要開鋪子的人家請我?guī)┤玖虾吐椴歼^來,這是筆大生意,給我們帶路的軍爺說這家還是可靠的,我便想接了這次生意,你看可成?”
“哪家的?”張小碗問站在旁邊的聞管家。
“黷岵那邊的莊家,家中只有得一子一仆那家�!甭劰芗疫B忙上前說道。
“你看可靠?”張小碗又問了一句。
“可靠。”聞管家答。
張小碗這次放了心,對張大寶微笑著說,“那就接罷,這幾年里頭,你們姐夫這里的生意,要是心里想接又覺得拿不定主意的,便還是過來府里問問我,問問聞管家,小心駛得萬年船,你們今日不比往日,小心被別人鉆了你們這道空子去�!�
“知曉的。”張小寶點了頭。
張小碗轉(zhuǎn)頭對著小弟道,“你大哥沒及時覺察的,你要盯著點,這邊你熟�!�
“大姐,你放心�!�
“路上要小心點,萬事安妥為上,可記著了?”
“記著了�!�
“記著了�!�
張小碗又叮囑了他們幾句,又讓他們這次別給她帶太多東西過來,張家兄弟也全都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
他們走后,像是為了讓她安心,聞管家特意在她身邊小聲地說道了一句,“您放心,他們商隊里有咱們老爺?shù)娜�,凡事他們都會幫著看著點。”
張小碗聽得愣了一下,隨后失笑。
這天夕間,張小碗讓婆子們做了一大桌的菜,還多加了兩道補湯。
桌間汪懷善得知兩個舅舅要去大東一趟,嘆了口氣,便道,“也不知你們回來時,我還在不在沙河�!�
以前住在一起時,早間大舅舅送得他念書,夕間二舅舅來接他回家,那等時光,隨著他長大就一去不復(fù)返了。
他說得悵然得很,張家兄弟也默然,連勉強的笑也擠不出來,那嘴角勾了勾,便又沮喪又悲傷地垂了下去。
他們一路從南北上,途中也甚多艱難困苦也走了過來,為的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可世事哪有這般簡單,太多人太多時候身不由已地被驅(qū)趕著往前走,那初衷往往便會變了模樣。
但所幸,一家人還是在彼此照拂著,大姐在,他們也在,這便就是幸事。
“你幾時走?”張小弟這時突地出口。
“下月初�!蓖魬焉普f了這一句,便又靠近他,在他耳邊說了個細(xì)日子。
“那便無事,”張小弟算了算日子,“我跟得你大舅舅少盤兩天貨,趕路回來,我們就還可一起住得三天�!�
汪懷善一聽,那眼睛頓時便亮了起來,“那可好,我那三天便什么事也不做,咱們舅甥背著箭去打鷹去。”
“好�!睆埿毬牭靡材ト琳疲亮T兩下,臉卻僵了,道,“小老虎,大舅舅這箭可有得那三四年的光景沒好好拉過了……”
“回頭練練去,”汪懷善一揮手,“你要是打得少了,娘,你便罰他晚上只許吃兩碗稀飯�!�
在給汪永昭添湯的張小碗一聽,搖著頭道,“要是讓得外人聽去了,還道咱們家出了個不敬舅老爺?shù)墓訝��!?br />
說話間,她把碗擺到了汪永昭的面前,輕聲地與他道,“您再多喝一碗,這個補氣。”
“咦,補氣?”汪懷善一聽,把他的湯碗也伸了過去,“娘你也幫我添一碗,我這兩日也氣短得很。”
張小碗聽得好笑,便笑著給他添得了一碗。
一直安靜聽著大人說話的汪懷慕見此,默默地夾了一塊最大最肥的肉,放到了他這兩日氣短的哥哥的飯碗里,還朝著他大哥露出了一個安慰他的大笑容,看得汪懷善略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張家兄弟見狀不禁宛爾,但到底這是汪家人的事,他們可不敢管到汪永昭的頭上去,這時便都低頭吃著飯,努力把他們大姐夾到他們碗里的肉塊吃到肚里。
☆、180
靖皇派了士卒來與汪永昭移山,這七月下旬,負(fù)責(zé)主事的大將,威遠(yuǎn)將軍便到了沙河鎮(zhèn)。
這將軍說是輕服來的,汪永昭便也不用著官服迎他,這人要來的這一大早,張小碗心情甚好地給汪永昭著了青藍(lán)色的便服,給他束了發(fā),用了繡著金絲的發(fā)帶綁發(fā)。
汪永昭這一身,簡潔中透著與之身份相符的氣派,汪懷善過來請安,瞧得汪永昭這模樣,不斷地拿眼斜他娘。
張小碗瞧得發(fā)笑,又去箱子里尋了那條給他的,便給他重束了發(fā)。
他們用的都是同樣的帶子,只是,一個繡的是金絲,一個繡的是銀絲。
汪懷善今天也穿了同樣顏色的衣裳過來,先前來時見到汪永昭身上的,他本是要打算回頭就換,但見得汪永昭的模樣后,他決定就不換了,就這么穿了。
人人都說他們長得一樣,那就是一樣罷。
這也可以讓靖皇知道,他終是承認(rèn),他是汪家子……
幾年過去,靖皇答應(yīng)他的沒做到,他說給靖皇聽的那些,十中有三也未成行,想來,世事不由人大概就是如此。
父子倆走后,汪懷慕也跟得先生學(xué)習(xí)后,張小碗在堂屋坐著,看著婆子們給她肚子里的孩子縫小衣,偶爾跟得她們說幾句話。
等到巳時,府里像是熱鬧了起來,張小碗見得自己院外的護(hù)衛(wèi)換了一拔人,換的全是汪永昭的貼身侍衛(wèi)。
她正在想出了什么事之際,聞管家就來了,施過禮后便道,“有那夏朝的叛賊跟得了威遠(yuǎn)將軍過來,欲要刺殺他,老爺怕您這里有什么不妥,便讓他身邊的幾個人過來守得幾天�!�
“知曉了。”張小碗臉色平靜地點了下頭。
午時,張小碗膳后正在午歇,聽得外屋有了動靜,便睜開了眼,正好看到了汪永昭走了進(jìn)來。
“您用過午膳了?”張小碗起身欲要下床。
“躺著�!�
張小碗還是下地穿了鞋,走得過去給他脫了外裳,放好衣裳后,倒了杯白水與他,瞧得他喝下才道,“懷善呢?也回來了?”
“沒有,他這幾日在驛館與得司馬年住。”
司馬年就是那威遠(yuǎn)將軍,張小碗聽得站著“啊”了一聲。
“我留了幾個人在那,他身邊還有著龔行風(fēng)�!�
張小碗拍拍胸,便要去洗帕給他拭汗。
“去躺著,我擦擦就過來�!�
張小碗見他臉色稍冷,便不再過去,坐回了床邊,等到汪永昭走了過來,她才爬上了床。
“您別什么事都不跟我說,我心里沒底,”想了想,張小碗決定還是坦陳心中所想,“我知您想讓我安心養(yǎng)胎,不許我多管事,可家中的事,您的事,懷善的事,不是我不想管便能不管的,您不說,我自己還是會多想,怎么管都管不住,心里也容易藏事,反倒對肚子里的孩兒不好�!�
“你這甚多的歪理都哪來的?”汪永昭伸出那手,給她蓋了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