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汪永昭這幾日也很是沉默，張小碗沒打擾他，只是在這日午間時，她提了在井里涼過的梅子湯，去了他的書房。
護(hù)衛(wèi)放了她進(jìn)去，她把食盒放下，給他行了一禮，才輕輕地問，“讓妾身在這坐會罷。”
汪永昭抬眼看得她一眼，從太師椅上起了身，給她搬來一張椅子，放在了他的椅子旁邊。
張小碗坐下，給他倒了碗梅子湯，就倚著椅臂靠著，安安靜靜地坐在那，也不出聲。
汪永昭喝過湯，就又拿筆寫起了信，這次，他把斟酌了一上午的信一筆揮就，封上信封，叫來人拿走后，他朝張小碗淡淡地說，“皇帝查我當(dāng)年十萬銀兩征兵之事，當(dāng)年跟隨我的三位千總自戕于欽差前，替我洗涮了污名�！�
說罷，他靠在了椅背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抬頭看得了那門廊，神情疲憊。
汪府中汪觀琪的生死，舊日追隨之人的死，張小碗不知他心里還藏有多少事。
她陪著他安靜了一會，才開了口，“我叫萍婆準(zhǔn)備些錢紙，您去酒窖提得幾壇酒，今晚您便陪著他們喝上幾碗罷。”
汪永昭聞言笑了笑，轉(zhuǎn)得頭來，拉著她的手放到了臉上，過得一會，他“嗯”了一聲。
當(dāng)晚，張小碗在后院朝南的一個院子里擺了案桌，讓汪永昭領(lǐng)著他的將士祭奠亡靈。
子時，汪永昭回了房，他把頭埋在了她的發(fā)間，終沉睡了過去，不再像前幾日仰躺在那一動不動，讓張小碗猜了幾次，都猜他定是沒有睡著。
她以為他是為了汪觀琪的事情在煩心，哪想，竟還有別的事。
而事到如今，他熬著，她便陪得他熬著，說來，多年前的她也從來沒有想到過，他們會走至如今這模樣。
他難，因著他對她這些年的情義，她便陪著他難罷。
八月中旬時，炎熱的邊漠之地終下了幾場大雨，節(jié)鎮(zhèn)的百姓樂瘋了頭，好久沒見過雨的人都站到雨下淋了個透腳濕，待雨停了，這著了風(fēng)寒的人一時之間便多不勝數(shù)。
張小碗聽得這消息，已是有兩個人得了風(fēng)寒死了的事后了，她叫來了聞管家與老大夫，讓聞管家把庫房里能用到的藥都派出去送到判官那，老大夫也被她請著帶人出去出診去了。
老大夫走時還啐了她一口，“老夫才享幾天清福，便又差我這個瞎子去賣命了�！�
說罷，氣轟轟地亂點(diǎn)著拐杖走了。
這老大夫嘴臭，但醫(yī)術(shù)卻是甚好，他出去瞧得了幾趟病，下了幾個方子，倒也算有效，沒讓那無病之人也沾染了這咳嗽無力的毛病，只是都府里的藥材已用盡，那廂運(yùn)過來的藥材還要得上兩日，鎮(zhèn)上陸續(xù)也有熬不過去的人死了四五個，直到藥材加緊日行千里運(yùn)了過來，才把這勢頭壓了下去。
兩月的熱氣朝天未死一人，一場雨卻是死了七個人，汪永昭又守在了都府的前院與判官定法管束民眾，熬得了幾日回了后院，他卻病倒了。
他這一病，也是來勢洶洶，當(dāng)晚出的氣多，進(jìn)的氣少，老大夫連扎了他十幾針，才讓他的氣息喘平了一些，但也甚是微弱。
待他昏了過去，暫時無生死之憂后，老大夫一甩袖子抹了把額上的汗，看著張小碗的方向道，“你給他準(zhǔn)備棺材罷�！�
張小碗聽得淡笑，“您這說的是什么話。”
說罷也不甚在意，接過萍婆子手上的熱帕子，輕輕地去拭汪永昭臉上的汗。
“我說的是真的，”見她不信，老大夫生氣地嚷嚷，“他心口休罷了幾次，便是大羅神仙也挽不回他的命�！�
“是么？”張小碗虛應(yīng)了一聲，又拿了干帕子去擦汪永昭身上的冷汗。
見她淡定得跟平時無二，老大夫吧唧了下嘴，道，“我是你兒子請來給你看病的，說來我這心也是偏向你的，這屋子里的人都是你的人，說了我也不怕別人聽了去，他死了其實(shí)是好事，你還年輕，身子骨這根基其實(shí)也不差，待生下肚里這娃，我便做主，把你……”
張小碗聽得搖搖頭，對著七婆說，“快堵上這位老先生的嘴，帶得他去用膳，許是餓著了嘴，這都胡言亂語了�！�
老大夫還要說道什么，張小碗也沒理，讓七婆和八婆拖了他出去。
人走后，她朝急得滿臉都沒有血色的江小山招招手，“你過來。”
江小山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跪下，狼狽地哭著道，“夫人……”
“慌什么？”張小碗笑了，“盲大夫愛說笑，這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難不成你還聽他的胡說八道不成？”
江小山哭著搖搖頭，他搖頭過猛，還甩出了鼻間流出來的鼻涕。
張小碗朝他無奈地?fù)u搖頭，“別慌了，你替我守在這，我去庫房取根人參，老爺有事了你便去把盲大夫綁來，就說我說的，要是我回來之前老爺有事，我便把他的拐仗奪了，把他扔到那沙漠里喂鷹�！�
說完，她招手讓萍婆子過來扶了她，讓她扶了她進(jìn)了庫房，待到了最后幾扇門，她自己拿了鑰匙獨(dú)自走了進(jìn)去，找到她以前看過幾眼的盒子，拿出脖間掛著的金玦，打開了盒子，把汪永昭藏著那根可能是拿來救她的命的幾百年老參拿了出來。
回頭她拿了人參找了那還在用著膳的老大夫，讓他聞了人參。
老大夫聞了又聞，聞了半晌，又想了半會，才說，“倒也有個法子，不過這整支人參便完了�！�
“您說罷�！�
“這人參對你有用，到時你要是有個落差，也能救你的命�！�
“您說罷�！�
“就是這皇宮里，也找不出第二支這個年份的了�！�
“您說罷�！睆埿⊥氩患辈辉甑赜执鹆艘痪洹�
“拿著這參，切成相等的十二份，每份大火燒開，小火煎得兩時辰，一時辰喂得一次，十二個時辰后，便可讓他緩得過這勁。”
“聞叔，”張小碗回頭叫了聞管家一聲，“你可聽見了？”
聞管家肅目，“老奴字字聽得清楚�！�
“那就去辦罷，把爐火什物都搬到我的院子里去，我看著煎�！�
“是�！�
張小碗這便起身要回院子，她走得幾步，老大夫尖起耳朵聽了幾下，便板了臉，對張小碗說，“汪夫人，您還吃上一粒老夫給您的護(hù)胎丸罷，我看你再看著，便是一尸兩命了。”
張小碗聽了回過頭看他，明知他瞎眼看不到她，她還是笑了笑，“我定是會吃的，老先生，實(shí)則我已吃上一粒了，你便放心罷�！�
她說罷，這時有護(hù)衛(wèi)飛奔而入，朝著那老大夫伸手就拖，但這時他又看到了張小碗，一見到她，他松了手，朝得她跪下就失聲道，“夫人，夫人，大人他……他……”
“他如何了？”張小碗自認(rèn)為平靜地問了一聲。
“江大人讓小的來報(bào)，大人鼻息間似是沒了那……”說至此，汪永昭的那貼身護(hù)衛(wèi)失聲痛哭，已是不能再說下去。
張小碗聽后，肚子一痛，整個腦袋昏天暗地了起來，一時之間她軟了身體，便往得那側(cè)邊倒。
☆、183
她身后的萍婆子這時急急一扶，把她扶穩(wěn)了。
“帶他過去�！睆埿⊥胩撊醯亟辛艘宦�。
這時護(hù)衛(wèi)把老大夫強(qiáng)行抱著而去，張小碗在原地緩了一陣，才站起了身。
“夫人�！逼计抛由跏菗�(dān)心地叫了一聲。
張小碗扶著她的手，深吸了兩口氣，腦袋才清明了一些，“扶我過去罷�！�
走得幾步出了門，這時門邊大仲已經(jīng)叫人抬來了轎子，對她鞠躬道，“您上去罷�！�
張小碗朝他一頷首，坐上了轎。
待坐上后，簾布垂下，她便佝僂了身體，無力地抱著肚子。
“寶寶，聽話。”她對得他低低地說了一句，希望他陪著她度過這次難關(guān)。
她自己的身體她心里有數(shù)，這當(dāng)口，孩子要是沒有了，她便也會跟著去，她那子宮定是出了什么問題，這看過的大夫說不出過于具體的問題，但都判斷懷著孩子她有生命之險，而前世對醫(yī)學(xué)有點(diǎn)常識的張小碗多少也推斷得出，她的身體已經(jīng)不易產(chǎn)子，孩子險她便也險。
這當(dāng)口，她不僅不能有事，汪永昭也不能。
現(xiàn)在汪永昭就是汪家的天，他沒了，汪家的天就崩了，到時汪家人的命運(yùn)幾何，又有誰能知道？
懷慕還小，懷善過于性情，他小時受過那般的苦，張小碗私心作祟，不愿他再受這塵世那些讓人困頓的苦，只愿他展了翅往他的高空飛，她不愿再給他添負(fù)擔(dān)，所以汪永昭不能死，他也不能垮，他得替汪家的這些人撐著這塊天。
“你不能，我也不能�！睆埿⊥肷钗撕脦卓跉�，撫著肚子慢慢地調(diào)節(jié)呼吸，等下了轎子時，她臉色盡管還是有些蒼白，但她已恢復(fù)了平時的冷靜。
“爐子都備好過來了？”一下轎，她就對得聞管家說。
“備妥了，您看�！�
張小碗掃了一眼，“七婆，八婆�！�
“在�！�
“你們幫我看著，眼睛也別給我眨一眼漏了�！�
“是�！�
張小碗抬步就往臥房走，走得了里屋，看得老大夫在罵江小山，“笨死了，你活該笨死……”
“怎么了？”張小碗走了進(jìn)去，看得床上的人悄無聲息，她走了過去坐下，探了探他的鼻息，探得平穩(wěn)，她才轉(zhuǎn)過了頭。
“我一緊張，就探，探錯了�！苯∩浇Y(jié)巴著道。
“老爺無事就好�！币娎洗蠓蜻�要罵，張小碗偏頭叫萍婆，“扶盲大夫出去坐上一坐。”
“是�！�
“救好了人，便要趕我走了？”老大夫怒道，氣喘吁吁。
“您外頭坐著罷，讓人給您做點(diǎn)小菜，叫來甄先生，跟你喝兩杯�！�
“這倒是好�！崩洗蠓蛞宦�，立馬喜了，“我找老甄去。”
張小碗目送了他走，才對江小山說，“老爺這里我去看著，你去哄著懷慕，莫要讓他知曉了。”
“小的知道了。”江小山擦了擦眼邊的淚，“我?guī)フ椅壹覐?qiáng)仔玩。”
“去罷�！睆埿⊥氤⑿α艘幌�。
聽得她暗啞的聲音，江小山?jīng)]再吭聲，跪下地給她磕了個頭，這便就走了。
***
兩日后，睡在汪永昭身邊的張小碗被聲音吵醒過來，一睜眼，就看到汪永昭跟她說，“吵醒你了？”
張小碗怔了一下，就要坐起來，這時汪永昭扶了她，扶著她坐了起來。
“您醒了？”張小碗問過后，又笑了笑，“您看我都睡著了，都不知您何時醒來的�！�
“醒來一會了……”汪永昭躺在枕頭上，接過江小山這時遞過來的帕子，拭了拭頭上的虛汗，轉(zhuǎn)頭對她說，“還累么？”
“不累了�！睆埿⊥霌u頭。
“去端點(diǎn)粥過來。”
“是�！逼计抛討�(yīng)了聲。
“懷慕呢？”張小碗朝江小山開了口。
“在跟甄先生習(xí)功課，老爺說了，晚膳時叫得他過來一起用膳。”江小山小聲地答。
不過兩三日，本有些小胖的江小山便又瘦了下來，露出了他年輕時那張頗為清秀的臉，他說話時小聲小氣的，有點(diǎn)像張小碗剛見到他的頭兩年時那般的模樣。
“那就好。”張小碗瞧他一眼，點(diǎn)頭道。
眼看她說著就要下地，汪永昭攔住了在里側(cè)的她，“再陪得我躺一會�！�
“我下去給您倒杯水�！�
“讓下人做�！蓖粲勒寻阉a邊的發(fā)拔到耳后，又疲憊地閉上了眼。
張小碗看著他白了一半的頭發(fā)，便放了放身后的枕頭，也靠在了床邊，與他一道并排躺著。
“我聽?wèi)焉普f過，你最喜歡春天去山里打獵？”汪永昭閉著眼睛開了口。
張小碗偏頭看著他瘦削的臉，回道了一聲，“是，那時春花都開了，山中獵物也多。”
汪永昭嘴角翹了翹，“春花都開了……”
“是。”
“我都不知你還喜歡花，只知你養(yǎng)過那月季，隔年你便不養(yǎng)了�！�
“�。俊睆埿⊥肼犓@么說，便想起了以前的事，她搖了搖頭，輕聲地說，“不是不養(yǎng)了，是那年懷慕風(fēng)寒了一次，聞得月季的花香味便會打噴嚏，便讓人搬了出去�！�
“你從未跟我說過�！�
張小碗默然。
“明年你生下懷仁，要是那四五月，你身子骨還行，我便帶你去開了春花的山間打獵�！蓖粲勒颜f到這眨開了眼，看向了她，“可好？”
張小碗看著他那甚是深遂黑亮的眼，微笑了起來，點(diǎn)頭答道，“好�！�
汪永昭也笑了笑，轉(zhuǎn)過頭，又拿帕擦了擦臉上的虛汗，閉著眼睛緩了緩，才道，“我會無事，你也會無事，待懷善成了親，生了孩子，你還可接得他們回府住上一段時日陪陪你�！�
張小碗展望了一下他所說的未來，真是情不自禁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都不知他的孩兒會不會像他，要是像他，淘氣起來都不知該打不該打�！�
“哼，”汪永昭聽了冷哼了一聲，“你舍不得打，便由得了我來打�！�
張小碗笑看向他，見他說得甚是認(rèn)真，嘴角的笑意便不由得更濃了，拿過他手中的帕子，幫著他輕拭汗水。
“大夫說，您熬過這道，以后身體可就要看著點(diǎn)了，那邊營的事，您便少去一些，那夜也不要再熬了，還望您為我與孩子想想，小懷仁還沒生出來，您要是再有點(diǎn)事，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張小碗說到這嘆了口氣，“這幾天，我也是有些難熬。”
“我知。”汪永昭漠然地說了一句，眼睛并未睜開。
“您知就好�！睆埿⊥胼p吐了一口氣，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處，“山花遍野的光景，我也是很多年未看見過了，明年要是您真能帶得了我去，我不知有多歡喜�！�
那些常盤旋山中的舊去時光確實(shí)艱辛，但如今想來，卻也是輕松的，那時她的心間只有那么幾個人，那時他們的未來也不分明，自沒有太多的憂慮，現(xiàn)在多添了一座都府，里面的人人事事俱是紛擾，熬過了這個難關(guān)，下個難關(guān)都不知道在哪等著她闖，跟當(dāng)初比，世道沒有更艱辛，卻是更難了。
***
汪永昭臥床歇得了幾日，張小碗便在床上歇得了幾日，這段時日，兩人說起了一些家中的瑣事，比如把家中的院子給哪個孩子住，那習(xí)字的時辰和練武的時辰怎個安排，還有教書教武的老師要請上哪幾位，夫妻倆都談了談。
汪永昭身后一好下了地，都府來了幾位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汪永昭的幾個舊將按照汪永昭的指示，辭官投奔他而來。
節(jié)鎮(zhèn)缺水，也缺人，汪永昭很快把他們用到了實(shí)處。
這時，馬幫也送來了這一年的收成，陸續(xù)有馬車運(yùn)銀過來入庫。
張小碗見得銀子后，才知汪永昭到底又弄了多少銀子在手里，她又被小嚇了一跳，只得與汪永昭商量，要另找他處藏銀。
這么多銀子，藏到庫房是行不通的，她也聽得聞管家說了，靖皇已經(jīng)在六月頒布圣旨禁令民間用銀，凡用銀者則會被送官審押，重則宰頭，輕則坐牢，所以都府藏有這么多銀子根本不保險，按張小碗謹(jǐn)慎的性子，要是這些銀兩藏到庫房中，她恐是會日夜難安。
對此她的膽小汪永昭早領(lǐng)教過了，不過這次他沒再嘲笑婦人的膽小怕事，而是叫了人秘密在漠中尋了地方，把金銀珠寶裝車，他帶領(lǐng)他的幾個親信親手駕車把財(cái)物都運(yùn)了過去。
這時已是八月底，張小碗腹中胎兒三個月出頭，老瞎子把她的脈，一口一聲“不可能”，但到底也是說明了張小碗母子的脈息已穩(wěn)。
月底，汪永昭的身體也漸漸好了起來，此時驛站傳來信，說皇帝憐他勞苦功高，大鎮(zhèn)西北有功，指了朝中兩位小臣的兩位庶女當(dāng)他的貴妾伺候他。
情報(bào)到了，圣旨卻未到，得知皇帝非要跟他對著干，汪永昭一邊傳信給了汪懷善，另一頭傳信讓人把公主的丑事掀個底朝天。
那兩位說是要賞給他的貴妾，聽聞與公主有閨閣之情，汪永昭不知，到時皇帝還有沒有臉把這圣旨下給他。
不過是汪懷善不想要他那個公主，他便派了這兩個女人來下善王懷孕母親的臉，這事他們要是再忍，便無路可退了。
汪永昭這邊的人日以繼夜送信，那廂他的忠心干將知曉汪永昭最厭被人掐著喉嚨要挾，當(dāng)初永延皇非要鏟除他，他這將軍便是長劍一揮，先忠當(dāng)時的靖王，替凌家做掉了永延皇，這次，靖皇一而再，再而三下他的臉，料他是不會再忍，便自作主張派山賊把那已經(jīng)出發(fā)的送旨隊(duì)伍做掉，從領(lǐng)頭的太監(jiān)到那兩個庶女的丫環(huán)，一個都沒留。
汪懷善那邊收到急信后，便把靖皇當(dāng)年賞給他的短劍拔出埋進(jìn)了當(dāng)年他們作戰(zhàn)的草地里，回得頭，他自行一人去見了那東野王，與他約法三章，割指發(fā)了血誓。
九月，朝中舊相突死相府，新相上任，頒布新令，大鳳朝的靖康新政就此開始。
☆、184
得知自己干將已然動手，汪永昭又再另寫了信過去，所幸那廂因自己已先擅作主張，這時接到信，猶豫了一翻，怕會火上澆油，便先沒有動手，等得些許日子，再得另一封信，便安心地把兩封信都付之燈火。
到底，他們還是臣子，皇帝可以連著好幾次要他們的命，他們卻不能不顧著皇帝的面子。
九月下旬，事畢后，張小碗才從汪永昭這里聽得了這次事件的一些情況，得知汪永昭原本要置公主于死地，駁靖皇面子的打算，她都不禁拍了拍胸口。
汪永昭見狀奇怪，“怕什么？”
張小碗遲疑了一下，卻沒有說出心中真正的想法，嘴間只是道，“怕您真這么做了，這事便沒有這么容易完。”
新政當(dāng)口，朝中百臣爭論不休，這時靖皇已無心再探他深淺，但如若不是他的心腹干將先行一步，真如他所定的主意那般把公主拉下馬，毀了靖鳳皇后的女兒，削了皇家的面子，怕是靖皇也不會像現(xiàn)這般平靜。
山賊殺的太監(jiān)，兩個沒身份的小姐，幾個侍衛(wèi)丫環(huán)，這事說大很大，但若皇帝想不追究，這事也可化小。
尤其現(xiàn)的新政面前，任何事都有些顯得小了。
實(shí)則現(xiàn)想來，當(dāng)時他也是有些意氣了，公主再不堪，她也是公主，皇家的臉不是那般好打的，所幸，他當(dāng)時糊涂了一下，但他的心腹沒有，說來這也是運(yùn)氣。
汪永昭不語，張小碗也若無其事轉(zhuǎn)過了別的話說，“老太爺?shù)纳碜釉鯓恿�？�?br />
“還好�！�
“是么？”張小碗拉過他的手，放了肚子上，又轉(zhuǎn)過話題說道，“瞎大夫說了，怕是個男孩。”
汪永昭聽得斜了她一眼，“本就是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