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林仲琴著急著呢，“我聽說我聽說了齊二是不是被”
“你坐！”桐桐給摁下去了，“他父親親自動的手，只是皮肉傷，不傷筋不動骨的，能有什么事？齊家現(xiàn)在用的醫(yī)官只怕不比宮里差，你擔心什么？”
“我不是擔心我就是爹娘不叫我出門了，連槐花都不能幫我送信。你能幫我送出去嗎？”
桐桐沒看那信，只問說，“姐姐今年十六了，再過三四個月，就是十七了。新明的女子一般提倡十八歲之后才生育。于是，自新明以來，女子十七八成親，便比較常見了。”
你到底要說什么？
“十七八歲成親，那從十五及笄之年就會有人提親，然后兩家定親，籌備婚事，走完六禮，時間上剛剛好�？啥悖闩c齊二再是兩情相悅，咱倆家再是同鄉(xiāng)你也眼看十七歲了，齊家可有提過婚事？”
林仲琴張著嘴，臉紅成一片。
“或是考中女官，或是一心只想考女官的女子，她們的婚事可能晚一些姐姐是告訴了齊二，你要考取女官么？”
“我”
桐桐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理著長發(fā)，“若是他不曾稟告父母，你去了豈不是尷尬？他若是稟報了父母，人家未曾提親，你去了豈不是更尷尬？彼時，你叫父親如何跟齊閣老相處？你又叫母親怎么在齊夫人面前抬起頭來？”
林仲琴坐在矮榻上不能發(fā)一言。
桐桐才又道：“更何況，能大大方方做的事，為何要偷偷摸摸？齊家遇到這般事，大哥與齊二本也熟識。大哥必是要去看的，請大哥代咱們問齊二一聲好便是了。齊二若是主動問你，大哥自有話答；齊二若是不能主動問，那便是心有忌諱，你若冒失，豈不是害他？”
“我”
“家中不攔著你與心儀之人來往，但需得以婚姻為前提�！�
“他當然會以婚姻為前提。”
桐桐搖頭，“齊家裝傻充愣，不主動提，為何？因為林家依仗齊家，兩家同鄉(xiāng)，在齊閣老心里，父親是他的下屬，是關(guān)系牢靠的下屬，不需要以兒女婚事來締結(jié)關(guān)系；但其他人卻不是！
齊家可能更看中封疆大吏的女兒而父親的官職尚達不到齊家平等結(jié)盟的條件。所以，你的婚事，在兩情相悅，卻又不在兩情相悅上。這么說，你能明白嗎？”
林仲琴攥著手里的信起身了，然后慢慢的走出去。
門外，父母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
她迷茫的看著父親：“是齊家沒看中女兒？”
不！是你爹的官職不足以叫人家跟咱們結(jié)親。
林仲琴回房了，沒再提送信的事。
周碧云挽著丈夫的手臂，“齊民只是次子，我想著長子的婚事齊家千挑萬選，咱們家仲琴配他們家次子，是匹配的”
“你還沒有叔珩明白！今時不同往日，齊閣老心大了，所求的多了，自是不能跟以前比。”他拍了拍妻子的手，帶著她往出走，“你也莫要憂心，萬事皆有解，愁也沒用。”
周碧云朝后看，“我不是愁仲琴！年輕的姑娘家，能喜歡這個，隔得時間久了，必也能喜歡那個。她本也是個多情的性子真有幾個好兒郎圍著她轉(zhuǎn)了，要不了多久，她就把齊二給忘了。我愁的是叔珩。”
叔珩怎么了？
“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就清醒成這般。尋常兒郎只怕是難入她的眼，更入不得她的心。女官婚事本就難，再生就這么一副性子，若是真孤獨終老可怎么辦？”
林憲懷哈哈大笑，“若真能身居高位，怎會孤獨終老？不要男人，卻能要孩子。若有那喜歡的兒郎，只要未曾婚配，愿意相好幾年便幾年。生個孩子養(yǎng)在膝下便是了，誰還能說三道四不成？”
你這說的是什么話？
“實話！”皇家就出過這樣的公主，誰也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但公主一輩子過的瀟灑又肆意，何等滋潤。林憲懷就說，“我是不在乎那些風言風語的！既然出仕，那更得掙脫這些束縛。你莫要把你的憂心說給她聽！”
“是！我以后待她跟待伯瓊一樣，當個兒子養(yǎng)便罷了�！�
“又錯了！你不用區(qū)別對待于她，一樣就是一樣，女兒就是女兒，這態(tài)度才是對的�！�
周碧云搖頭：這人，真是魔障了！也不知道到底發(fā)現(xiàn)老三身上什么優(yōu)點了，竟是叫他堅信，他家那最悶不吭聲的女兒，必是能成就一番大事。
林憲懷只笑不語，他一直覺得，娘娘仙的成就與其父寬松的教養(yǎng)環(huán)境有極大的關(guān)系:而今，我也盡量放開，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能開出一朵別樣的花來
[106]萬里扶搖（5）一更
萬里扶搖（5）
“老爺，夫人，林大人的帖子�！�
齊文超接過來看了看，然后說管家，“快請�！�
齊夫人坐在兒子的床榻邊，將臉扭向一邊，“老爺去接待吧，我這里走不開�！�
“這是做什么？”齊文超轉(zhuǎn)過身來，“人家?guī)е蛉藖淼�，莫要如此。�?br />
“他可真會辦事！”齊夫人看著一頭是冷汗的兒子，心疼的給兒子擦著頭上的汗，“這位林大人他若辦不了，自有人為老爺辦事。何苦如此，叫我兒受這般大的罪？”
“閉嘴！”齊文超冷了臉，“你若能接待便接待，你若不能接待，我便將嵐姑娘接回來做內(nèi)官家，以后但凡內(nèi)眷，只她便罷了。想來也無人敢小瞧了她�！�
“你！”齊夫人站起身來，也冷眼瞪著丈夫。
夫妻倆對視了須臾，齊夫人才道：“知道了，會好生接待的�！�
齊文超看了床上的兒子一眼，說齊夫人：“莫要給人臉色瞧，你當你養(yǎng)的兒子能耐么？我看呀，林家那個女公子就比他強的多。”
齊夫人攪動著手里的帕子，白了他一眼，沒有回話。
夫妻倆都揚起笑臉去迎客，林憲懷遠遠的就拱手，“閣老恕罪，事沒辦妥，反倒叫公子”
“何來此話？此事辦的甚好。我還沒恭喜賢弟，有此雛鸞，它日必能展翅��！”
“您過譽了！過譽了。”
兩男人在前面走，兩女人跟在身后。
齊夫人見帶來的只有林家的長子和幼女，就笑道：“老爺跟我夸你家女公子，說是甚會辦事。我還說咱們常來常往，從不見這個孩子有甚過人之處”
周碧云就不愛聽這個話，“叔珩是幾個孩子里最內(nèi)秀的，她最沉穩(wěn)，也最懂事，要論起體貼，也得數(shù)她。我這四個孩子呀，仲琴天真不通世事，季瑛年幼還不醒事。伯瓊是知事不明事，就只叔珩，醒事、知事、明事、通事。不瞞您說，有她，我和我們老爺心里才安穩(wěn)。”
齊夫人‘哎喲’了一聲，“那下次我可得好好瞧瞧，竟是看錯了不成�！钡猜犆靼琢耍旨也煌馑夜媚锱c自家兒子的婚事，夸的是老三，其實是說的老二的婚事。
老二天真不通世事，這話算是說盡了。
如此也好，真要是提了，自家老爺拒起來也是為難。
看望病人當然是要見人的，確實是傷的不輕，也疼的夠嗆。
齊二眼睛睜開一條縫，看清楚了人，問了好，又看向季瑛，“怎不見你二姐姐？”
林憲懷：“”
周碧云：“”
齊文超埋怨的看了齊夫人一眼，齊夫人也好生尷尬。
林季瑛的眼睛咕嚕嚕的轉(zhuǎn)，“齊二哥哥，我二姐著涼了，不方便出門�！�
“著涼了？要緊么？太醫(yī)院的院正治傷寒極好，回頭我叫人去請”
“不用！不用！”林季瑛忙擺手，“就是喝了姜湯，發(fā)發(fā)汗便好了，連藥局的藥也暫時不用�！本褪怯悬c鼻子囊囊，都說不準是哭的還是真著涼了。反正天涼了，喝點紅糖姜茶也沒妨礙。
齊文超說林憲懷：“小孩子家家的，總也長不大。”然后請對方去書房，“咱們?nèi)⒃�，這孽障無礙了�！�
“閣老請�！�
一家子在齊家逗留了一個多時辰，沒用飯就直接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馬車上，林季瑛低聲問母親，“娘，齊二哥哥待二姐很好�！焙軖煨�！臨走的時候還記掛二姐姐愛吃蜂糖糕，非要叫帶上。
周碧云摸了摸小女兒的腦瓜子，沒有答話。只是她轉(zhuǎn)臉卻說起了兒子，“伯瓊，你都十八了，這過了年你就十九了。跟黃家的姑娘來年也該完婚了！你是繼續(xù)參加吏部的甄選還是別有他想？或是，官若不成，書吏未嘗不可。若是書吏不成，那官學的先生你可有想過去試試？”
“兒子還想試試吏部的甄選�！�
周碧云看向丈夫：怎么辦？
林憲懷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好��！只要想，就去試試。幾次都行�！�
桐桐這正在看吏部甄選的考題，怎么說呢？一看這考試就知道了，規(guī)矩大部分應該還是自己和四爺定的。只是后來加了一些，難度也增加了一些，以實務為主。
應該是教育的普及程度高了，甄選的要求也分外的嚴格。
從報名，到初試，再到復試，最后殿試，相當于面試了，重重關(guān)卡，哪一關(guān)都不好過。哪怕是文官，也需得會騎馬，會射箭，不需要多精通，但至少御馬能走，有敵來能應對。武官也一樣，不需要你能寫多好的文章，但兵法策論得考，錢糧得會算，折子得會寫。
當然的，也有特殊的。這個主要集中在武官上。
只要軍事單兵能力出類拔萃，一樣能被軍事學堂破例錄取。
而走文官的路子，就不能有這樣特殊引進渠道。
這一點上，相對來說是公平的。
桐桐現(xiàn)在能選的就是文選，文采有可能突然發(fā)揮好了，但是武嘛不可能一下子就突飛猛進。
這姑娘只能說能騎馬能射箭，在學堂跟其他同齡人比起來，她算是中規(guī)中矩。
她在家里一邊練字，一邊思量著。
看看自己的字，再看看原主的字，她果斷的將才練的字燒了。學堂還是得去，她看看自己的右手
等李大夫來的時候，她就問說，“頭倒是不疼，只是右手還是有些不靈便”
李大夫捏了捏桐桐的手掌，“你這可能是傷著筋了，別叫右手吃力，有個三個月，自然就好了”
周碧云就安慰：“沒事，三個月而已，不耽擱什么�！泵髂昕疾怀蛇�有后年呢。
桐桐應著，心說，三個月的時間足夠把字體調(diào)整過來了。人的抓筆姿勢不同，也會影響字體的。手的筋傷著了，我不能這樣抓筆，卻能那樣抓筆，字體前后有了差別，總得有個過得去的理由吧。
于是，接下來桐桐在前院的書房寫字，再不避開林憲懷了。
林憲懷看了她不住的調(diào)整抓筆，甚至用左手試了試，最后還是用右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xù)寫去了。他沒言語，蘇東坡還是大書法家呢，他不就說，‘執(zhí)筆無定法’么？
他只問說：“要去學里了？”
“是！每年十月有學考，考過之后會開臨考班，每年人員不定。去年女學班僅八人而已。”
“那便去吧！若是不能考中臨考班，也沒有大礙。每年吏部甄選的人數(shù)比你們臨考班的人數(shù)還多臨考班設(shè)立之初，就是選擇女子中的佼佼者，修的不是學問，而是理念。她的前身是祖娘娘親自收的女學生，其中出了新明王朝的第二任皇后郭皇后。
祖娘娘的親傳弟子，盡皆得娘娘真?zhèn)�，祖娘娘之后，也有過聲音，反對女子為官。是郭皇后和祖娘娘的嫡傳弟子們，她們不肯退讓，同時也意識到了比起功名利祿，女子為官最難的不是甄選，而是她們中需要有所堅持的人，不能斷了傳承的理念。這些人不會因為功名利祿無條件妥協(xié)，她們得知道她們自始至終堅守的是什么。
再后來，就演變成了臨考班。臨考班人數(shù)極少，只選精英！但不意味著只有她們才能考中。你莫要有這樣的壓力�！�
桐桐就問：“凡是被選中的，都能堅守理念么？”
林憲懷沉默了良久，然后搖頭，“不都能。但也因著從不放棄對理念傳承的重視，所以，女官一直傳承到了現(xiàn)在。考進去，這是一個很好的晉身途徑！因為被選中，所以，這些人會被著重提拔、培養(yǎng)。她們的機會比別人多，背景比別人深厚�！�
桐桐‘嗯’了一下，就笑了：祖娘娘？娘娘仙？
回房后，桐桐繼續(xù)看擺在神龕上的神像，然后嘆氣：一旦被擺在神位上，就證明你的真正影響在降低了。
返校這一日，是林仲琴和林季瑛又一個休沐之后了。
早起天還不太亮，桐桐就收拾停當了。一個大大的包裹，得自己拎著。
周碧云交代說，“錢袋子放好，莫要遺失了�！�
門口有租來的馬車，姐妹三個上了同一輛馬車，往皇家女學去了。
皇家女學自來招收的都是新明女子中的佼佼者，學識必得過人�？呻S著時間的推移，官家子弟比平民出身的孩子更有見識，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而今進入皇家女學的，九成都是官宦人家出身。還有一成，絕對來自巨富商賈之家。
季瑛不住的看兩個姐姐，二姐拿著小鏡子，又取了眉筆在小心翼翼的描眉，三姐卻撩開馬車的簾子，目光復雜的看著車外。
她問說，“三姐，你現(xiàn)在話越發(fā)少了？”
桐桐沒看她，只回她：“你少吃些，帶了點心是為了路上吃的么？”
季瑛將最后一口塞嘴里了，“學里的飯食也不好吃，我晌午就不吃飯了。晚飯我吃同學家里送來的飯食�！�
行！隨你。
看了一路的情況，到了女學門口，正是馬車來往頻繁的時候。
桐桐一下馬車，四下里環(huán)顧了一圈，就看見站在對面大槐樹下的四爺。
仲琴問：“看什么呢？怎么還不走？”
“你們先進去吧，我看見幾個同窗她們像是有事�！�
這人來人去的，你從哪看見的？
仲琴拉了季瑛先往里跑，“你莫要耽擱了。”
知道了！
桐桐拎著包往過走，四爺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大槐樹的另一邊，能遮擋住其他人的視線。
這是行動不自由嗎？怎么上這里來了？
“由武轉(zhuǎn)文，我需費些時間，身邊都是人，出來不方便�！�
桐桐才說干嘛由武轉(zhuǎn)文了，這傷其實也沒那么大的妨礙�？梢幌耄旱谜嫠ふ娲虻�，他扛不住。
得！懂了。
[107]萬里扶搖（6）二更
萬里扶搖（6）
金鎮(zhèn)北應該是真怕他兒子再出事，他耿耿于懷，一直覺得是有人要故意害他兒子。
這就導致了四爺出門極其不方便。
一個人帶著二十個護衛(wèi)，這些護衛(wèi)不是受雇于金家，人家只是一軍主帥的親衛(wèi)而已，拿的是朝廷的俸祿。
這些人聽的是軍令，也是真怕出事了沒法跟金鎮(zhèn)北交代，所以，這不是四爺想個什么辦法，人家就不跟的問題。
于是，兩人見面就成了這樣了。
話都來不及好好說，那邊就已經(jīng)有人過來了，“四公子？四公子？”
四爺應了一聲，給桐桐塞了一個錢袋子，這才道：“信件來往方便，寄信吧�！�
行吧！
四爺轉(zhuǎn)身走了，桐桐掂量了手里的銀錢：出手夠闊綽的呀。
學堂門口的人越來越少了，她看清楚了門口大石上的一行字：皇家女子書院。
下面帶著一方小印，梅花篆字‘林雨桐’。
熟悉的筆鋒，就這么出現(xiàn)在了眼前。
世事變遷，未曾在巨石上留下什么痕跡。刻上去的字年年描漆，看起來也嶄新如故。只是人世變換，物是人非了吧。
她一步一步的走進去，這里面一定有許多自己的過往。
房舍一重重，她按照記憶，找到了她的寢舍。
這寢舍只以年紀來分，一個寢舍住四個人。
每個人都有一個床鋪，寢舍里暖意融融，皇家書院的條件極好，都是暖墻，這是比官邸更舒服的住處。
原主的床鋪在最里面，一個柜子連帶的一個書案。
她用鑰匙將鎖子打開，東西放進去。寢舍此時都沒人了，其他人的東西都隨意的撇在床上，應該是上課的時間到了，都先走了。
她鎖了門，拎著竹籃也去了。
去的時候先生已經(jīng)在門口站著了，桐桐欠了欠身，先生點了頭，桐桐這才進去。
先生是女先生，很嚴肅的樣子。
進去之后，她直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的位置在最后，也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原身不是個很愛跟人打交道的人，因此同窗中并沒有交情深的玩伴。
若不然不會連個探病的人都沒有。
這一點還是要慢慢改變的，不能太突兀，也不能不改變。出仕就是跟人打交道，凡是不會跟人打交道的人，你就是甄選去了，很多人也不會看好你的前程。
先生坐在前面，就說學考的事，“還有半個月，諸位若有心，就請積極準備。院正親選，莫要馬虎。”
“是！”
桐桐慢慢的將書合上，書上竟是一部分關(guān)于‘電’的問題，書的編撰者為方以慧，簡介上說此人是祖娘娘的親傳弟子，乃是求真館的博士，更是家學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