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何意?”嫪毐未聽懂:“請丞相言明�!�
“太后乃大王生母,此無錯!然太后有攝政之權,想當年宣太后一直未明確交權!太后若是動輒干涉朝政,大王如何會喜?若太后肯棄身份而去,大王對太后必心存感激。感激之余,自然寬容。若非太后身份,那自有高房大屋安置,有良田千傾奉養(yǎng),有仆從無數(shù)侍奉,有軟臥高枕享受彼時,那些過往,大王可會計較?只怕但凡太后所請,無有不從者�!�
嫪毐眼珠子不停的轉:“太后焉能舍棄身份?”
呂不韋就看他:“你問我?我問誰呢?此事若成,我跟著高枕無憂;此事若不成,我暫時無憂。往后若真有難,要么,我再立滅國之功,將功抵罪;要么,我求四子庇護,大王看在長公主的情面上,未必會傷我性命,損毀呂家。只要活著,我有家資萬千,何愁無富貴日子可過。至于你嘛,受死不過三五日罷了�!�
說著就一擺手:“去吧!你有三日時間可想對策,三日之后,你將溺斃于城外河中,死于意外,我親自進宮告知長公主此亦乃我之誠意�!�
嫪毐渾身癱軟,急忙喊道:“丞相可要送賀禮給太后?若能送禮,可否去集市百德居購一籃肉餅�!�
鄭仁低聲跟呂不韋解釋:“那肉餅乃趙國邯鄲庖廚所做,在咸陽已有百年。凡是趙人,盡皆喜好此店肉餅�!�
呂不韋看嫪毐,嫪毐點頭:“我與太后有約,若是我有所求,或是有急事,便請三子假借丞相府名義,送此禮進宮�!�
呂不韋看嫪毐:“而今太后不能出宮。”見不了你!
“我知!我知!再請丞相準備絲絹,小人來說,您著人來寫。而后將這絲絹塞于食盒夾層中。太后一見肉餅,便知食盒有信。”
“太后不大識字,身邊無可用之人�!�
“那便畫!”
畫?
趙姬于病榻上,收到了絲絹上的畫。
畫上一男一女并立而禮,而后,是兩人交纏在一起的畫面再之后,一女子小腹隆起下一幅畫便是一男一女在廊廡下坐著對飲,一雙兒女于庭中戲耍。
看完,趙姬一把合上:甚蠢!竟是動此念。
正看著呢,外面稟報,說嬴姜來了,求見太后。
趙姬忙將絲絹塞于枕下:“今日大王親政,她來此作甚?”
外面無人應話,嬴姜急匆匆的進來了:“太后,宮外有人密報,有人意圖謀害太后乃至大王。事急從權,嬴姜放肆了。”
說著話,人就進來了,一進來就看擺在內室的肉餅。
十個大肉餅,放在太后內室,兩步之外便是床榻,可不奇怪?案幾上擺糕點、果子,這無甚特別。如此放大餅,未曾切開,就這么十張
贏姜問:“太后,您可用了?”
“未曾!”趙姬起身,晃悠了一下才匆忙將食盒蓋上:“并無謀害之事,必是爾等弄錯了�!�
嬴姜越發(fā)起疑,手摁在了食盒上:“您雖身處甘泉宮,然亦是后宮事,臣有權查驗。上次大王出宮便有刺客,不可大意�!�
趙姬沒攔住,嬴姜查看了食盒,在食盒里發(fā)現(xiàn)了夾層,里面卻空無一物。
“太后,里面所藏之物呢?”
未曾見!真未曾見。
嬴姜跪下:“太后,此不能大意!若是毒物當如何?若是詛咒大王之物,又當如何?六國使臣皆在咸陽,他們各個心懷鬼胎,如何敢大意!內宮采買,有人將密信藏于采買物品當中,雖不知送信之人,但臣亦不敢大意而今,太王太后、大王、長公主、劉夫人盡皆在大殿之中,臣無法請旨!只能冒犯了�!�
“爾敢?”
“大王將內事交于臣手,便是今兒之后,欲治臣以死罪,臣今兒也得放肆。”嬴姜說著,便一揮手,有數(shù)十女衛(wèi)便進了寢宮,搜索之下,翻出一畫著奇奇怪怪人影的絲絹來。
畫工拙劣,在嬴姜眼里,更像是詛咒的某種儀式。
嬴姜拿著畫,等著長公主一出來,便將畫遞上去。
說了前因后果,就等著長公主的吩咐。
“詛咒?”桐桐皺眉,這是誰利用趙姬么?
畫展開,她沒看懂。畫的太抽象了,就第二幅纏在一起的小人還有點傳神,其他的全沒懂。
嬴姜指著畫解釋:“您看,這第一副,乃招鬼之用!”
招鬼?
“一人有腳,一人無腳,這二人,一者為人,一者為鬼。兩者相對見禮,乃請鬼之禮,鬼亦是答應了,所以還禮了。”
桐桐細看,還真就一個沒畫腳�?蛇@是不是裙擺遮住了?她細看:“還是個女鬼?”
正是!“您看第二幅,男女交纏,只怕是招女鬼以魅惑大王。”
桐桐:“行狐媚之舉?”
“是!六國皆送貴女前來侍奉大王,是否這些女子之中有何不妥?”
什么意思?
嬴姜一副您怎么不懂的表情:“殷有惑婦您不知?”
是說妲己嗎?這解釋都給桐桐整懵了:“是說這是詛咒招妲己魂魄的方法,若是想魅惑君王,便依照此法而行。大王便會獨寵一人,與之生兒育女,被其所操控?”
正是!
嬴姜問:“太后是否有意為大王選王后?怕大王不從,因為以此法助選中之女”
扯淡!怎么可能?桐桐低聲道:“太后絕不會傷大王�!�
嬴姜沉默,顯然不信。
桐桐無語:“你這樣,今兒大喜日子,別言語。容我兩天時間,查查到底哪里來的妖風。這六國之女,我挨個排查一遍�!�
結果嬴姜什么也沒說,轉身就走。
當天晚上,她將此畫交給了大王:“長公主不信臣之言!然詛咒、巫蠱從未禁絕。后宮之事,臣只能聽從大王之言。而今臣據(jù)實以告,該當如何,臣聽您的�!�
嬴政不猜測,猜什么呀?他拿著直接去找太后,趙姬氣壞了:“何來詛咒?何來巫蠱?”
她不得不說:“乃是嫪毐通過呂家手送來的,不過是想跟我雙宿雙棲罷了�!�
可一查才知道,嫪毐昨夜溺死于城外河流中,呂家送肉餅,可送肉餅的呂家家仆才入相府不足一月,再細查,在其住搜查出五個金餅,而此人早前與楚使見過。
秦楚數(shù)代聯(lián)姻,而楚國貴胄之間,爭權奪利,爾虞我詐,不欲與秦為敵,因而此次亦是想與秦再續(xù)姻親之緣。
然秦國上下因楚系,不喜與楚聯(lián)姻。
那么此舉,是否便合理了呢?
此乃楚使借用太后之手,助楚公主登上秦國王后之寶座!
桐桐:“”要是招魂有用,我早召了妲己的魂魄,橫豎也得學幾招狐媚之術的!這是誰出手要徹底的干掉趙姬?
思來想去,唯呂不韋!
真有意思:趙姬因他而成,因他而��!
正如嫪毐,歷史上嫪毐因他而顯赫,而今,嫪毐因他而死。
如此也好,你們的因果,你們自己了結!
[754]秦時風韻(81)三更
秦時風韻(81)
嬴政看著這絲絹上的畫:“巫蠱,寡人不信�!币嗍遣恍派负λ�。
但這般輕易便被人利用了,“太后,這次是假巫蠱,下次借著您的手,若是真的,又當如何?”
趙姬養(yǎng)傷中,聞聽嫪毐死訊,痛不欲生。
“不若,太后居于離宮之中,遣人服侍您。不論何等樣人,寡人都選送進去”
這不是圈禁么?因此事便要圈禁太后!這是誰在害我?趙姬便說:“嫪毐若活,我便當真舍了這太后之位,與他悠悠于山水,又如何?”
嬴政:“人死不能復生”
“那我便去驪山行宮,休想圈禁于我�!�
嬴政:“”
桐桐站在大殿之外,找蒙恬去了,小聲說了幾句。
嫪毐混跡于市井,但并非無家人。他家中兄弟極多,并非只嫪毐長的出色。嫪毐有一兄長,跟嫪毐極其相似。
因為對嫪毐要了如指掌,自是對他的境況了解過。
其兄亦是浪蕩子,但野心不如嫪毐多矣。整日里混跡于女子中間,引誘良家女,靠著女人接濟度日。
蒙恬回來的時候低聲稟報:“其兄被征招徭役了�!�
發(fā)往何處?
“驪山行宮�!�
桐桐:“”呂不韋可真了解趙姬!
驪山行宮中,依舊在修繕,嫪毐之兄嫪二為徭役,正在其中。
趙姬絕食,如果要圈禁她,她就絕食而死。
嬴政之前也答應她可放她離開,也答應允許嫪毐陪她住驪山行宮。而今并無不同!只是嫪毐死了而已!
她愿住便住吧,只輕易不許人上驪山便是了。
于是,很快的,她被送去驪山行宮養(yǎng)病去了。
三月后,雨正多的夏季。行宮有信送來,是趙姬給桐桐的信,說是病體昏沉,侍醫(yī)無用,請長公主親自去一趟。
桐桐看著外面的雨,還是準備行裝。雖說不遠,但這天氣,路上必不能快。
嬴政看阿姊:“另派太醫(yī)”
“太后之命,怎能不從�!蓖┩┱f著就進去換衣裳:“大王只管去忙,我去去就回�!�
冒著雨,好容易到了驪山行宮,見到了趙姬。她頭上的傷早好了,頭發(fā)遮住傷口并看不出來。她面色紅潤,氣色極好。
只是:有了身孕,該是兩月了。
趙姬笑看桐桐:“我請你來,是想想問你,大王可能給爵位于無軍功之人�!�
爵位?
桐桐:“”她只能道:“宣太后與義渠王為夫妻,為義渠王生子。然自從發(fā)現(xiàn)義渠王對大秦有二心,意欲為親生子割秦之國土,便果斷了殺了他�!�
說著,就看向屏風的方向:“義渠王乃戎王,亦不能逃脫此命運。正如嫪毐,如何死的都不得而知。誰人有這般膽子這是不想看到明日的日頭了吧。”
趙姬護住肚子:“你你何意?”
“無甚意思!”桐桐就說,“我只是說了義渠王與嫪毐,哪一句不是事實?”說著,走了兩步,朝外喊了一聲:“來人,太后寢宮藏匿刺客,意欲圖謀不軌,給我拿下!”
女衛(wèi)閃了進來,將人摁住了。
嫪二接二連三的喊:“誤會!誤會!小人是奉命”
桐桐哼了一聲:“拉下去砍了”
“你”趙姬起身拉住桐桐:“你要作甚?”
“此人意欲謀害太后,當殺之!”
“太后太后救命小人不貪慕富貴,只獨愛太后”
桐桐冷笑:“堵了嘴,拉下去,殺了!”
這人嘴里哼著:“太后孩子太后孩子”
然后嘴里喊不出來了,人真的被拉下去了。
趙姬接連朝后退:“嬴蠶,你要如何?”
“我跟曾祖、祖父都發(fā)過誓,您在場的。我發(fā)誓守護幼弟”說著,她跪下,舉起右手,“我嬴蠶發(fā)誓,此生距權利太近,為防不測,此生不生子。若違背此誓言,人神共誅�!�
說著,便站起身來,“太后乃大王親生之母,處處未顧忌大王利益。那邊對不住了,刺客傷太后太后久病不起”
趙姬先是被誓言所驚,而后捂住肚子,她從那眼里看到了殺意:“你你”
“你養(yǎng)多少面首,無關緊要!你以為你與此人之事,我不知?大王不知?你便是懷了身孕,只要不起歪心思,生了便生了,能如何?你千不該萬不該,動了給那個男人請爵位的心思!今日請爵,明日貪權,后日他就敢自稱是大王之假父。既知危害,當除之!”
趙姬看到那明晃晃的匕首,她想起在趙國牢房中,贏蠶為維護她而殺獄卒;她想起在帳篷中,她為了帶著他們母子逃出升天,以匕首殺人
那血還在眼前,血腥味好似還未散去,同一把匕首,就要捅過來了嗎?
趙姬身子一軟:“我棄太后之位我棄太后之位”莫要殺我!
桐桐心里一松:可算是吐口了!
只要不是太后,你愛生幾個生幾個,愛跟誰生跟誰生。
于是,桐桐宣布:太后病重,藥石無醫(yī)。
而后著人迅速回咸陽,送密信給嬴政。
趙姬躺在榻上,看著贏蠶一步一步的離開,而后狠狠的閉上眼睛。
桐桐看著嫪二:“請爵?我以為你是聰明人,知道命要緊的道理。誰知竟是的蠢的�!�
嫪二不住叩首:“長公主,小人錯了!小人鬼迷心竅,聽見幾個工匠閑談,說什么侍奉之勞,以求功名晉身云云”
桐桐了然,這是有人勾出了他的野心吶。
“我從未想過能得爵,就試著問問太后亦是只想問問”誰知這公主兇悍若此,竟是要殺人。
“可知是哪個工匠?”
“隔著花木,未曾見人。”
桐桐:“”呂不韋,替大王做決定,替所有人做決定的毛病,死活改不了了。他遲早得死在這個事上。
只因著趙姬可能危害他,因趙姬他喪一子,而趙姬舍棄太后之位又恰好符合嬴政利益,于是,他便做了。
未曾問過嬴政怎么想,他覺得能做,就一步步算計著做了。
這中間,能拿住什么把柄呢?
他府上藏了楚國的奸細,他治家不嚴。
大王說召嫪毐為徭役,他召成了嫪二,這是下面的人聽差了,嫪二應差了,與他有什么相干呢?
先除掉了影響趙姬,與他有仇的嫪毐。又引誘趙姬繼續(xù)犯錯,再引誘嫪二野心膨脹。他也是一步步的試探,試自己和嬴政,能容什么,不能容什么。
于是,這倆作死,撞自己手里了。
事情就這么順理成章,事情的結果無外是:要么,殺了嫪二,圈了太后,再尋死也無用。一樣的招數(shù),有一有二沒有三;要么,太后棄太后之位,因為之前那畫誘導過,太后心中對此有印象,逼到角落,她自己想自救,自會想起這個法子。
然后,事成了!
太后一‘死’,他與太后那些過往,那些在大家的談資中依舊會被津津樂道的東西,就都隨著太后的‘死’煙消云散了。
大家都得利的事,他覺得能干,就干了。
嬴政來了,桐桐看著他,而后默默的讓出了路:凡此種種,叫趙姬自己去說。
趙姬見到兒子,眼淚便下來了:“你阿姊要殺我”
嬴政沉默,良久之后才道:“您見過我阿姊殺人,她要殺人,何人可活?豈能容您再開口,污蔑于她。”
“當真!她因我懷了身孕,因我要給腹中孩兒之父請爵,她便怒而殺人。”
嬴政的手一瞬間便攥成拳頭,看向太后的腹部,“孩兒?身孕?請爵?”
“我已知錯,只不過是一時高興,順口說了一句”趙姬捂著腹部:“我腹中亦是你手足,他們將來難道不能得一爵么?只是爵位先予其父,此想乃大罪過么?你能待贏蠶以真,你能善待贏蠶生母,為何不能待此子之父以優(yōu)容?”
嬴政慢慢的起身:“太后果然病重,發(fā)了癔癥�!闭f著,便吩咐跟來的桑榆:“煎藥,安神!太后該服藥了�!�
說著,轉身往外走。
趙姬坐起身來:“大王不信親生母親,偏信她!她之前發(fā)誓,說此生不生子,以防權重迷人心,以防有人離間你們姐弟此話是說給我這么一個將‘死’之人的。他日若不作數(shù),大王亦不可留情面。”
嬴政站住腳,轉過身來:“太后說什么?”
“你家阿姊發(fā)誓,此生不為呂四生一男半女,若違此誓,人神共誅�!壁w姬捂著腹部:“哪有女子不愿為母?兒子才是女人立世之道。正如華陽太后,若有親子,何至于最后落的那般下場;正如夏太后,若你父活著,何以活的如同隱形之人;正如劉女,她若有子,這太后之位是她的還是我的,當真未可知。這般之下,贏蠶發(fā)誓不生你看她可敢兌現(xiàn)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