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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巨子:“講!”

    四爺嘆息:“墨家只因秦欲一統(tǒng)天下,以戈止戈,而視秦為賊,為暴,為敵。那么敢問,其他六國,不攻么?魏趙之間,相互攻伐,七國之間,哪國不征伐?對此,墨家視若無睹?同是攻伐,為何秦為罪?墨家是非標準如是?強者便無理,長此以往,削強以扶弱,誰強誰錯,此乃墨子本意?”

    巨子:“”

    四爺不待他回答,便又問:“墨家兼愛,兼愛便是愛人人,可對?”

    巨子沒反駁!

    甘羅心說,便是將家人之愛,推及陌生人,此為博愛。

    四爺就又問:“若是愛人人墨家扶韓,韓國今春無種子可播種,韓王以及朝臣寧肯拖到幾乎過農時才跟秦求助,所為何也?不為其他,只為讓秦國在韓人心中失信。為損秦國之利,枉顧本國黎庶利益,此為愛?我王下令鎮(zhèn)撫,秦長公主以身涉險,得種子以撫民,此為不愛?”

    巨子無言以對。

    四爺回頭看巨子:“若兼愛為墨家之道的根本,那巨子乃是違背墨家之道第一人。您非但不愛,更是助紂為虐。只以‘非攻’為由罪秦,卻對他國枉顧民生之事視若無睹,將‘兼愛’擯棄。巨子細想,以民為奴婢之國,真能兼愛?反之,設郡縣廢分封,此于民而言,不算兼愛?”

    巨子胸口起伏,緊閉口舌。

    四爺上了馬車,掀開簾子,留下一句:“巨子,秦國不敢奢求墨家相助,但請墨家給秦以公正�!�

    說完,一擺手,車架緩緩而行,將其扔在身后。

    甘羅:“”此人雄才也!

    先是以卑微之態(tài)與之交好,不言其他,先給好處,卸下對方防備;而后,他說交情,又是淵源,又是救墨家弟子,更是身邊聚攏了許多墨家游俠,這不由的就會叫人先親近起來。親近起來了,他開始講道理,以理服人。等人家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聽進去了,他回頭就指責人家。

    因著之前的有利,有理,有情,于是,這指責人家就生受了!好似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般拿捏人的手段,甘羅甘拜下風。

    他誠心求教:“還望侯爺教授一二。”

    四爺說的口干舌燥,將桌上的果子拿起來啃了一口,就看這孩子:“再大幾歲,娶了新婦,自然便懂了�!�

    甘羅:“”何意?

    副將在外面聽見了,哈哈大笑:“甘大人,我家婦人便是如此。本是她之錯,末將進家門還未問罪于她,她先做低伏小,關愛體貼,末將這火氣就下去了。

    她又是給揉肩,又是給燙腳,又是提及新婚之時彼此情義,末將便將甚事都忘了。

    而后,她才提她做錯之事,之所以錯,那必是有許多緣由,天錯地錯,絕不能是她之錯。末將聽來有理,便默認了。

    原想著事該揭過去了,誰知轉臉便數落起末將。她似是突然想起,這錯歸根結底都是末將之錯。末將惹她生氣,她不愉悅,于是便辦錯了事。

    偏末將極怕她吵鬧,錯便錯了,認了便是了。想來,好似也確實是末將之錯。末將認錯,事便可了。”

    此言一落,一片哄笑之聲。

    有人打趣:“侯爺何以有這般心得?”

    四爺便笑:“彼此!彼此!心照不宣則罷了,不可宣揚�!�

    于是,越發(fā)笑了。

    甘羅:“學婦人之道?非君子!”

    四爺看他:“他日你娶了新婦,再來說話�!�

    惹的一群軍漢相互打趣,好不熱鬧。

    巨子循聲望去,靜坐于原處,未曾動一下。

    等聲音遠去,他才看那燒瓷之法,而后將其收入懷中!此時再看那瓷杯,手指輕觸,竟是細膩如美玉。

    他起身:“散去吧!”

    諾!

    一聲令下,盡皆散去。

    這一日,已是日暮時分。

    桐桐從城外回城,她去看了秋糧是否已經種下。另外,答應趙國會歸還糧草,也當歸還了。

    回至使館門口,有一老者坐于臺階之上。

    蜀生要命人驅趕,桐桐出聲攔住了:“不得無禮�!�

    “諾!”蜀生回頭低聲道:“長公主該換住處,此處總有自薦之人�!�

    一朝君王一朝臣,韓國舊臣,盡皆自薦,摘了使館門匾之地,便是她不在,亦是人流不止。

    桐桐看了蜀生一眼:“禁聲�!�

    “諾!”

    桐桐從馬車上下去,看向老者,問說:“您隨我入內?還是我陪您坐于此處說話?”

    老者未曾起身,桐桐便叫其他人都散了,她自己往臺階上一坐:“墨家巨子,失禮了�!�

    巨子便笑了,扭臉看過來,“文淵侯傳信于長公主?”

    “未曾?”桐桐愣了一下,“您見過文淵侯了?”而后想起甚:“您可有傷他?”

    “傷了如何?不傷又如何?”

    “你若傷他,你便是巨子,我也不饒你,即刻便能取你性命;你若未曾傷他,你為長者,你意欲何為,我奉陪到底。”

    巨子又上下打量這長公主:“殿下比之文淵侯更討人喜!”

    那黑心眼呀!一般長眼的人弄不過他,可不就覺得他不可愛嗎?其實還好吧。

    她就說:“許是覺得我更直接,更直白,更好猜透?”

    非也!他一靠近,老夫便覺得他要算計我;你一靠近,老夫覺得你心生喜意,是真愿意親近我。

    巨子不以此言告之,只問:“長公主知墨家?”

    “知!”桐桐嘆氣:“墨家之理念甚好,可生在以人奴役人之時,便使得它如天上宮闕�!�

    此話怎講?

    “兼愛,誰愛誰?”桐桐反問:“誰能愛誰?此為美好之愿景,可只要人有私欲,有喜惡,便難以做到。因而,可推崇,如空中月一樣,掛在高處,照亮世人。

    非攻?主張是好的,然摩擦是必然的。此亦可為理念,理念存,行為則克制!因而,竊以為此并無錯處。

    尚賢,更對了!秦國這一點不是做的極好嗎?重用人才,無論出身哪國,不論貴賤,甚至不論男女,這與墨家所堅持的,是極為契合的!此一點,為何墨家未曾看到?”

    巨子:“”還是指責墨家對秦國心存偏見。

    桐桐說到這里了,才想起來的:“是呢!為何墨家看秦如此片面?好生奇怪!哦!墨家亦是人組成的。只要是人,就有偏頗。出身于他國,心中憎惡于秦,于是,墨家弟子將個人喜好凌駕于墨家宗旨之上?”

    她一臉你們怎么可以這樣的表情看對方:“都說墨家規(guī)矩極嚴!原來不過如此。若是個人喜惡比一門派宗旨更重要,那我想,此門此派,必不能長久�!�

    說著就起身:“老人家,就此別過!對于此等門派,我無甚興趣,秦國亦無興趣!”

    巨子:“”墨家一無是處若此?

    [776]秦時風韻(103)一更

    秦時風韻(103)

    上趕著的不是買賣。

    桐桐真沒管巨子,但卻命人盯著他的舉動。

    不幾日,便有一群衣衫襤褸之人入秦境,而后往雍城去了。

    桐桐這才舒了一口氣,水利興修,鄭國只是規(guī)劃水路。然如何籌劃更省人工,更省人力,用何樣器械能替代人力,非墨家不可。

    人只要入雍城,那便是四爺的事了。

    做巨子,那需得慢慢謀劃。之于大秦而言,且不說長城,就只連接七國的官道,當不當修呢?

    車同軌,路相通,版圖銜接,這是后續(xù)必須要做的事。

    而且,水利之事只秦國需要?往后天下之大,處處皆需。

    因而,不能急,一步一步來。

    能使得墨家擯棄偏見,愿意助秦,這就邁出了第一步。而且,墨家的很多東西,都得改。想跟宗教一樣凌駕于上,此行不通。

    這需要長期的自我變革。

    她給四爺傳信,告知了墨家的行蹤,便可以了。

    而今她得等著,等著韓郡郡守。

    朝廷該任命郡守執(zhí)掌韓郡了。

    呂不韋舉薦:“姚賈大人,若何?”

    姚賈?

    此人乃外交之臣,治理韓郡,此人不成!

    嬴政反問:“姚賈大人乃寡人先生!寡人雖親政,然學業(yè)未曾間斷。先生若是出使,必有課業(yè)留于寡人,有諸位大人間或解惑,尚能應付。一旦去了韓郡,寡人上何處尋先生?”

    呂不韋:“”大王是覺得姚賈不合適。

    他又舉薦:“王綰大人,若何?”

    王綰?

    此人于算籌一道上頗為擅長,嬴政皺眉:“王綰忠厚誠懇,尤擅統(tǒng)籌,其才堪用,丞相目光如炬,舉薦之人確有非凡之處。若他為郡守,秦國治粟內史,何人擔任?”

    一國之賦稅錢糧,何等大任?

    呂不韋:“”接連舉薦兩人,大王盡皆未曾允肯。他便問:“臣這一時之間未有合適人選,不若”容臣幾日?

    話未曾說完,就聽大王一嘆:“寡人本欲調文淵侯入韓郡!”

    呂不韋一喜,才要說話。卻聽大王又說:“可昨夜才與文淵侯徹夜而談,他不曾應允,以長公主不舍為由,拒了寡人�!�

    “”長公主亦可去韓郡吶!為何要拒?

    嬴政嘆了一聲:“文淵侯體貼寡人,體貼長公主,知我們姊弟未曾長久的分開過。阿姊此一去半年余,寡人甚是思念。文淵侯處處周祥,寡人甚覺親近�!�

    呂不韋:“”許是自己太過急躁!倒是四子于無聲處見功夫,甚好?

    緊跟著就聽大王又道:“說起文淵侯,寡人想起,他無意間跟寡人問起一人。”

    “何人?”

    “蔡澤!”嬴政道:“范雎舉薦蔡澤,認為此人可為相!蔡澤接替范雎,為秦相數月�!�

    他啊!四子舉薦?倒也并非不合適。韓郡乃一國之地,若無相國之才,如何治理?

    呂不韋便說,“蔡澤,綱成君!曾獻計給昭襄王,離間魏國安厘王與信陵君魏無忌君臣之間關系,東周之滅,此人居功至偉,被冊封綱成君。此乃大王歸秦之前事了!然此人受道家影響頗深,頗懂存身謀身之道,認為功成則可身退�!�

    嬴政看呂不韋:“丞相以為如何?”懂功臣身退,明謀身存身之人,惜命!惜命者,無叛心,不會冒險而行事。

    韓郡終歸為韓國舊地,就如蜀郡一般。

    曾祖臨終前,帶著他在輿圖之上,談及巴蜀。當年,經歷數次叛亂,后才得以大治。

    老人家言猶在耳,治韓郡焉能不謹慎?蜀郡之舊事,不該重演。

    況且:此人為燕人,當年游歷諸國,盡皆未得重用。甚至于被趙國所驅趕,而后又用計于魏。趙、魏盡皆于他不睦,而這兩國與韓為鄰。

    因而,文淵侯所舉薦蔡澤:甚為合適。

    呂不韋思及此人過往,再想想此人履歷,竟真覺得此人比自己舉薦之人合適的多。雖說未曾用自己舉薦之人,然此人乃四子舉薦,倒也罷了。

    因此,他忙道:“臣以為,可用�!�

    嬴政這才道:“那便下詔。阿姊出門久矣,而今眼看天寒,太王太后問詢數次,甚為記掛。該換阿姊還朝。”

    “諾!”呂不韋應著,退了出去。

    “蔡澤?”桐桐起身,吩咐蜀生去收拾行囊。

    此人很意外的安排!

    而且,此人亦是叫桐桐頗為意外人。他真的長的不算是好看:個頭不高,羅圈腿。朝天鼻子塌鼻梁,額頭高的能遮雨。

    算是異人異象吧。

    人才一下車,桐桐就遠遠的行禮:“先生!”

    “豈敢!豈敢?”蔡澤趕忙行禮。

    桐桐再見禮:“先生乃輔佐曾祖老臣,于國有功,該當!該當如此�!�

    蔡澤趕緊扶住,心里又嘆:大王以禮遇,長公主又如此以待。

    他只能表態(tài):“臣定當兢兢業(yè)業(yè),以穩(wěn)韓郡�!�

    對嘍!而今所需,就是一個字穩(wěn)!

    初來韓郡,桐桐設宴,引薦王翦與蔡澤相識,而后她便啟程,回咸陽。

    再回咸陽,王一在外稟報:“長公主,似有人來迎�!�

    離咸陽還有三十余里。

    桐桐挑簾望去,馬上叫停了車:這是朝臣來迎。

    她下馬而行,果然,旌旗飛揚,乃是嬴政帶朝臣親自迎接。之前四爺和甘羅押送韓王歸來,有盛大受降禮。而今,自己回來,嬴政親迎三十里。

    她疾步往前走,嬴政大踏步而來,這半年他又長高許多,該有一米八上下了。

    “阿姊”

    桐桐忙行禮:“大王”

    嬴政一把扶�。骸鞍㈡诳喙Ω摺闭f著,朝后退一步:“滅國之功,當受政一禮。”

    桐桐沒攔,叫嬴政行完了此禮!想來無論甘羅亦或是四爺,都曾受此禮。

    她抬眼看去,朝臣盡皆俯首。

    她亦是朝后退去,還一禮。

    因滅韓之功,回朝后:冊封長公主贏蠶為長安長公主,冊封文淵侯為文淵君,甘羅為上卿,拜王翦為上將。

    在咸陽只匆匆一面,四爺得回雍城了。桐桐未曾去送,她得去甘泉宮,見太王太后與劉女。

    劉女清瘦許多,桐桐跑著過去:“阿母”

    “長公主”劉女上下打量,然后抬手摸桐桐的臉:“可曾受傷?”

    “未曾!”桐桐拉著她:“常有書信于您,怎生還消瘦許多?”

    “不見長公主,妾心有不安�!�

    桐桐就笑:“前呼后擁,無甚危險之處。”

    劉女赧然而笑,心放下了,拉著她就走:“太王太后心中甚是記掛�!�

    正要走,有侍婢來報:“夫人,趙國公主請見�!�

    桐桐沒言語,就見劉女笑問:“何人來送請柬?請柬為何不是嬴姜管事一起送來?你先拿請柬回管事,而后再來報。”

    說著,拉著桐桐繼續(xù)走:“挪入甘泉宮,與后宮不再相關,倒是安寧許多。然總有一二糊涂之人,受人點滴好處,便為其奔走。”

    桐桐點頭,劉女處置妥當。她不摻和嬴政后宮事,若有鉆營者,只以宮規(guī)報于管事,處處不沾手。

    說著話,進了寢宮。

    夏太后氣色極好,看案幾上的麻將,想來若不是自己來,她必是要玩此物的。

    桐桐坐過去:“耽擱您做耍了?”

    夏太后哈哈便笑:“你回來,自是不耽擱的。一出門便是半年,你阿母記掛你�!�

    桐桐就低聲道:“韓國朝臣并無進取之心,攻下韓國,傷亡并不大。夏家暫且都好,有韓王冊封之地,只是夏家有女嫁公子安,公子安被誅殺,其府中子女盡皆被韓王貶為庶民。而今宗室盡皆被圈于咸陽城外,此女若是您心有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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