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那迎春樓平日里誰采買?出來買現(xiàn)成的熟食?還是帶著后廚,有自己的廚子?”
“您要給迎春樓供貨?”難怪這么大方:“他們自己有廚子,除非客人點(diǎn)名要外面的菜,這才出來采買。”
“幾個(gè)管事?誰拿事?這些管事住哪?白天在哪能找見他們?”
“三個(gè)管事!”伙計(jì)低聲道:“錢管事管著姑娘們的穿戴,李管事吃喝拉撒都管還有一位霍管事,買人賣人收拾那些姑娘,都是他的差事。您也知道,賣進(jìn)去的可不都是乖順的,總得給些教訓(xùn),才知道好好接客�!�
“哦!”桐桐拿了酒壺自斟自飲,“他們住迎春樓?”
“那不會(huì)總在!各有宅院,家里也是奶奶、少爺,小姐,小廝,婢女一大家子”伙計(jì)指了地方,“三位管事都在貓兒街��!貓兒街就在脂粉街后頭,挨著賭坊”
桐桐了然:“都愛賭?”
“不是賭!人家有份子,那也是營生�!�
原來如此。
霍起在賭坊后院,與一漢子湊的極近說話:“打問清楚了,那馮淵無親無眷,平素最好男風(fēng)倒是見了那丫頭,真真起了心思了。白銀百兩,他拿的出來。再貴些倒也不會(huì)蠢的賣了那宅子去買那丫頭�!�
“碼頭擴(kuò)建,那宅子開了后門,在那處改建一書隅,一色清倌人,一年何止十萬兩銀?”漢子一拍桌子:“這個(gè)憨子,做不了這般營生,宅子出價(jià)三千兩,竟是死咬著是祖宅,不肯賣,奈何?便是將這丫頭賣給他,他便肯舍了宅子?”
霍起便笑了:“大哥怎生慈悲起來了?”他哼笑一聲:“薛家那位爺最是貪花好色,又常去迎春樓,那丫頭絕色,薛家少爺必愛。先賣于馮淵,再賣于薛家少爺彼時(shí)必起了爭執(zhí),馮淵怎會(huì)不吃虧?
衙門與薛家開的有何異?一起爭執(zhí),馮淵必惹上官司!趙班頭在衙門,讓他幫著辦。說服馮淵,只要肯賣宅子,便將他的官司了了就是了。彼時(shí),給上官分潤一成,趙班頭給些利便好。
說不得最后連那三千兩宅子錢也省了去!那丫頭能去薛家,我也算對的住老主子了。到底是生了憐憫,未送到那臟地方�!�
漢子哈哈大笑:“兄弟思慮甚好,就這么辦。”
霍起起身:“時(shí)日不早了,大哥忙吧!小弟得去應(yīng)差了�!�
“好!”
霍起從賭坊出來,家里的車夫哭喪著臉:“爺,馬好似病了。”
病了?
“是!”竄稀了,總往下臥。
霍起皺眉:“找人來瞧瞧�!闭f著,就四下張望,瞧見一馬車過來了,他招了手:“那廝駕車那廝送爺一程�!�
“城內(nèi)十個(gè)錢,出城二十”
“短不了你的�!被羝鹫f著,便起身上了馬車。
馬車內(nèi)有暖香浮動(dòng),霍起笑道:“這是有佳人乘坐了馬車呀”說著,就往后一靠,“迎春樓!轉(zhuǎn)彎就到�!�
才說完,竟是打了個(gè)哈欠,眼皮漸漸沉重起來。
等激靈一下睜開眼,天光昏沉,只能看清屋里破敗不堪。他想起身,可渾身乏力,竟是雙手雙腳都不聽使喚。
桐桐從外面進(jìn)來:“霍管事?”
霍起抬起頭來,皺眉:“敢問閣下是誰?”不記得此人,但不能說對方不認(rèn)識(shí)自己,迎春樓每日客似云來,如這般不起眼的客人,自己真未必記得住。
他連連致歉:“若是小的慢待了您,小的給您磕頭”
桐桐拿出他的畫像,放在他的眼前比對:“確實(shí)是胖了,留了些小胡須”
霍起對著這畫像,面色大變:“你你你自姑蘇來!”
“我不問你為甚害人,我只問你甄英蓮身在何處?”
“小的丟了小姐,甚是自責(zé),這些年亦在找尋小姐”
桐桐便笑了:“你不說,我也找的見!開源賭坊那方臉漢子便知。只是,害的甄舉人骨肉分離,好好的姑娘被你們作踐聽聞你也娶妻納妾,家中有子有女
不若我將你那妻妾兒女一并拐了,而后分開賣了。你做那一行的,你知道的!童子幼女都能賣上好價(jià)錢。拐孩子而已,一旦被拐子盯上,哪里還走得脫?
今兒我給你灌些酒,將你扔河里。明兒打撈出來,官府也不過是判個(gè)醉酒失足,此事便過去了!不出七日,我便能拐了你的家小你鞭打別人的孩子,那你的孩子必遭報(bào)應(yīng)
霍起,你當(dāng)真要如此嗎?我是復(fù)仇而來,不為所謂公道!在這江南,也講不了個(gè)公道。既然如此,那怎么痛快我便怎么干�!�
說著,便將畫像收起來,起身就要走。
霍起忙道:“壯士留步壯士留步禍不及妻兒,我說!我說!”
桐桐站住腳,看著他。
霍起艱難了吞咽了兩下:“城東蘇家莊,有一別院。別院的蘇姑姑我當(dāng)年將小姐給了蘇姑姑,這些年,小姐一直在蘇姑姑處。那里是養(yǎng)瘦馬的所在”
城東蘇家莊。
院中有家丁舉著火把四處巡查,墻體極高,不時(shí)的傳來犬吠聲,極難進(jìn)入。
既然進(jìn)不去,那便不費(fèi)力進(jìn)去了。
桐桐返身回城,思量著:要帶著這么些人怎么從碼頭上船,要想不驚動(dòng)官府,迅速離開,就不能自己雇傭船只。
薛蟠!找到薛蟠,薛家有船,還無人搜查。
貪花好色之人,能去哪里?
她進(jìn)入了迎春樓,花魁所在,必是薛蟠所在之處。
進(jìn)了房間,床榻之上臥著一對男女正酣睡。男人一身酒氣,鼾聲如雷。倒是女人警醒些,感覺床邊有人,一下子就醒了,才要驚叫就被桐桐摁住了喉嚨。
這花魁忙搖頭:我不叫!我只做什么也不知道。
桐桐笑了,在江湖飄零的女子自保還是會(huì)的。
尖刺,她也就放開了,用下巴點(diǎn)了點(diǎn)躺著的男人:是誰?
花魁有嘴型道:“薛家少爺薛蟠!”
桐桐指了指她的脖子,示意要打暈她。
花魁忙躺下,等著這一下的到來。鈍疼了一下,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桐桐把匕首放在薛蟠的臉上,薛蟠鼾聲一停,抬手揮開了:“心肝莫鬧”
說完,翻身繼續(xù)睡去了。
桐桐用匕首尖戳了戳對方的臉,薛蟠吃疼,蹭的一下坐起來了�?匆姶策呉缓谟�,他頓時(shí)魂飛魄散,才要呼喊,想了想外面守著人呢,此人還能進(jìn)來,呼喊怕是無用。
他壓下惶恐,忙道:“兄弟若是缺銀子使,只管言語!今日起,你我就是兄弟!”說著,就指著地上的衣物:“身上所帶不多,一二百兩而已!
但是,大哥別嫌少明兒天一亮,兄弟就帶大哥去置辦宅院贈(zèng)大哥一箱金以后但凡缺銀子使喚,只管找兄弟我薛蟠說話算話。今日叫一聲大哥,此生都是大哥!大哥的事就是兄弟的事!包兄弟身上了�!�
桐桐看向薛蟠:“有件事,需得你幫我!你幫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兩不相欠,如何?”
“我?guī)臀規(guī)�!怎么幫都行!”別動(dòng)刀子就好!別說幫忙了,認(rèn)爺爺,認(rèn)祖宗都行!
桐桐嗤的一笑,問說:“年例未給京城送,是甄妃的意思?”
這一句問出來,薛蟠魂飛魄散:“你你是何人?”這等事你怎知?
“現(xiàn)在,我說我能救你一次,你可信了?”
“信!信!我信!”我都嚇尿了,怎敢不信?!
[1095]紅宇瓊樓(37)三更
紅宇瓊樓(37)
蘇家莊的大門一大早便被砸響了:“有人嗎?還活著嗎?有喘氣的嗎?”
薛蟠的隨從是這么叫門的,他坐在馬車上,訕訕的朝著這位英雄笑了笑,見對方并無惱意,這才撩開簾子,喊道:“給爺砸!”
話音才落,大門打開了。
薛蟠頤指氣使:“拿事的人出來,爺要買人�!�
隨從喊:“聽到了嗎?我們薛家要買人�!�
薛家?
有人殷勤的跑來伺候:“小的侍奉您下車�!�
薛蟠自己下去,往里面走:“聽聞你們這里盡皆絕色,小爺要往京里去,買了來服侍貴人的。都喊出來,叫小爺瞧瞧�!�
有一四十來歲的半老徐娘,一邊走一邊扣著扣子:“這話怎么說的?孩子們能有這造化”
“休要說這些客套話,爺趕著進(jìn)京�!毖赐鹤永镆蛔骸鞍涯銈兊墓媚锒己俺鰜�。”
“噯!噯!”蘇姑姑眉眼含笑,朝里喊:“姑娘們,都出來吧!莫要害羞�!�
一水的十一二歲到十三四歲的姑娘。
桐桐盯著這些姑娘的臉瞧,在最后面靠著樹的那一堆里,瞧見一低著頭的姑娘,剛才一晃眼,好似看見眉心一顆胭脂痣。
她轉(zhuǎn)了個(gè)方向,果然,這姑娘將頭壓的極低,好似并不想叫人瞧見她。
桐桐就問:“就這么些姑娘?再?zèng)]有了?”
蘇姑姑未曾回頭,薛蟠便瞪眼:“問你話呢!”
“回爺?shù)脑挘婢瓦@么些�!碧K姑姑站在邊上,說她的不容易,“有些孩子,小時(shí)候生的還成,誰知長著長著,便瞧著不像個(gè)好模樣了。只能低價(jià)給賣了,誰家要粗使,盡管買去便是了。就得養(yǎng)到十歲上下,這小身段也有了,模樣大致也出來了。這才好調(diào)教�!�
她指著這么些姑娘:“十三四歲正是發(fā)賣的年紀(jì),您瞧瞧,各個(gè)調(diào)教的水汪汪的。”說著,就喊了一聲,“都抬起頭來�!�
這頭一抬起來,桐桐便看的更清楚了,那姑娘必是甄英蓮。
而且,她生的頗為打眼。有一顆胭脂痣就已然奪目了,不想在這樣的地方,她絲毫未曾學(xué)來扭捏作態(tài)的風(fēng)塵之氣。
薛蟠亦是盯住了,嚇的甄英蓮將頭埋的低低的。
桐桐輕咳一聲,薛蟠趕緊收回了視線。
蘇姑姑一瞧,便過去拉扯了甄英蓮過來:“爺,這可是寶貝!教什么也學(xué)不會(huì),我便不讓教了。瞧著小模樣,正像是誰家的閨秀呢。”
桐桐便說:“薛爺,時(shí)候不早了,該啟程了。”
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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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馬上就道:“走!上馬車,這便走吧�!�
蘇姑姑忙攔�。骸盃�,您看”
“吃穿用度,薛家管的起!瞧你給穿的,小家子氣,路上薛家給置辦�!毖凑f這個(gè)蘇姑姑,“至于銀錢,怕我薛家給不起?”
“不敢!不敢!”
“你跟著吧!順道去京里漲漲見識(shí)。若是這些姑娘都乖順,一路未逃,未生幺蛾子,必不短你分毫!”
“是!這就動(dòng)身!這就動(dòng)身。”
一刻鐘都不到,便都上了馬車。
桐桐看好甄英蓮上了哪一輛馬車,便坐在了那一輛的車轅上。
而薛蟠看著自己馬車?yán)锶齻(gè)昏死過去的人,將箱子再次蓋上,然后拍了拍胸脯子,才覺得心不那么慌了。
薛家的船停在碼頭,蘇姑姑站在邊上,一個(gè)一個(gè)的數(shù),確保人數(shù)都對,這才上了船,去安置那些姑娘。
碼頭上有差役在尋人,過來給薛蟠請安:“爺,您這是去哪呀?”
“先去姑蘇采買,而后去京城。”薛蟠看對方:“你們這是作甚?”
“有衙役失蹤了,又有迎春樓一管事,找尋不見”
“大活人,能去哪呀?或是有金有銀,被劫持了去?”薛蟠從袖中拿了一塊金子扔給兩人:“行了,喝酒去吧!”
兩人歡天喜地的接了,還幫著將箱子抬到了船上,這才告辭。
船離開了碼頭,匯入了河道。
薛蟠回了船艙內(nèi),看著眼前的三個(gè)箱子。桐桐指了指內(nèi)艙,薛蟠躲里面去了。
桐桐將賭坊的掌柜給拍醒:“醒醒!”
這人醒了,左右看看,這是被綁架了?他眼里閃過一絲慌亂,語氣卻平淡:“兄弟是哪條道上的?在下有何得罪之處?”
“得罪倒是不曾!只是聽聞,你們這是要算計(jì)誰來著?膽大包天呀,連他你們也敢算計(jì)?”
這掌柜再看看這奢華的船,這樣的船能有幾家有?
“薛家!”他慌了:“小的不敢害薛家大爺!只是只是”
“只是你們想謀奪他人家產(chǎn),卻不得其法!便想個(gè)法子,引得薛家大爺跟那人起爭執(zhí),好叫那人攤上官司,可對?”
“正是!正是!”
“這便是將薛家大爺當(dāng)傻子耍呀!”桐桐朝里看了一眼,這才說:“若是薛家大爺脾氣暴躁,失手將人打死怎么辦?”
“想來也無礙!薛家”
“嘖嘖嘖!”桐桐嘆了一聲,就起身,“聽聽!聽聽!失手將人打死,也無礙!感情背上人命的是他,不是你們!這事是小事?便是不用殺頭,可這家里必受牽連。若是薛家有姑娘想入宮,想嫁王爺想嫁世子有個(gè)失手殺了人的哥哥,豈不是毀了前程!
這可不是一個(gè)姑娘的前程,這是薛家全族的前程!在爾等嘴里,竟是這般輕描淡寫?況且,出了這等事,叫薛家太太如何在親戚面前抬起頭來?
再退一萬步說,找人了這等官司,薛家得花多大的代價(jià),得付出多大的人情!這人情可都是拿銀子買來的!就被你們這般利用?”
這話越說,薛蟠心中的火越大!其他的都還罷了,只單一條,把爺當(dāng)傻子憨子呆子一般的戲耍,爺就該活剮了你。
別人在背后叫爺薛呆子,爺是知道的!但這呆子不是誰都能糊弄的。
他大口的喘著氣,拍著胸口:氣死爺了!氣死爺了。
桐桐‘啪’的一聲,又將此人拍暈了:“出來吧,薛大爺�!�
薛蟠出來,狠狠的朝著這混賬打了倆巴掌,自己常去光顧此人的生意,不知道做局誆了爺多少銀錢!
打的手疼了,這才收了手:“大哥,小弟感激不盡�!�
桐桐看他:“而今,算是兩清!此次雖是幫我,但亦是幫了你自己�!�
“是!是!”
“此次事情著實(shí)麻煩,你可要露面?”
薛蟠尷尬的笑:“在下需得上京,年例之事得抓緊操辦,年前若是送不到,怕是要大不好了。”
“那便在野渡口停船,將人送至姑蘇城外�!�
“在下家中只有母親與幼妹,身居應(yīng)天,不知京中事,此次險(xiǎn)些釀成大禍�!�
此次這事好似有些大,此人動(dòng)輒就脅迫自己,當(dāng)如何?母親正提議要去京城,不如真就去京城投親去吧!
薛蟠就道:“年前,我們舉家往京里去。京中親眷頗多,有些照應(yīng)。大哥以后要找小弟,只管往那寧榮兩府去找!小弟必不推脫。”
桐桐:“”上京嗎?薛家上京,投奔賈府!陰差陽錯(cuò),還是去了!此次你沒有人命案在身,是否會(huì)影響薛寶釵的前程,還真未可知。
但事已至此,那就就此別過,后會(huì)有期吧。
那蘇姑姑喝了一杯茶,這便昏睡過去了。
船悄悄的停在野渡口,薛家的人叫那些姑娘下船。
這一天,通判府接到報(bào)案,說是有賊人來投案,事關(guān)人口失蹤案。通判大人帶人,直奔那‘賊人’投案書信上所寫的渡口。
果然,就有船來,從船上下來五十八命女子。
另有罪犯四人,盡皆昏迷!
船上的人沒有下來,也沒有露面,就這么悄無聲息的走了。
甄英蓮混在人群里,惶恐的四下張望。這么多姑娘相互依偎著,不時(shí)的傳來驚叫之聲。
有一個(gè)嬤嬤的聲音:“上馬車,依次上馬車。這是通判府的馬車,要去府衙,莫要慌!官府緝拿了拐子,會(huì)為你們尋親人的。”
甄英蓮低了頭,家鄉(xiāng)哪里,父母親人,自己姓甚名誰,一蓋不記得了,又能去哪里尋?
進(jìn)了城門,而后入了一處府衙,院中燈火通明。
她們就這么站著,遠(yuǎn)遠(yuǎn)的,便聽見有人喊了一聲:“郡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