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那邊想了好一會子才說:“萬霞家斜對面,朝西斜對面,王三能家有個小子,十五?還是十六了?”
再還有誰家?“最西頭還有十七的但那孩子在高中念書了,高二了?反正補課著呢,跟我閨女一般大”這個挺有正事的,不是你要找的人吧。
“就是那個王三能,他是干啥的?”
被征走地的農(nóng)民,沒地種,坐吃山空,哪里有活哪里去唄:“兩口子挺有正事的,能吃苦”吧啦吧啦的,說的都是一天打幾份工。
林耀軍隔著電話聽,這竟是跟桐桐推理的一樣。人家民警就是那么想的,只是在打聽情況,驗證猜想。
果然,民警說:“行!知道了,不要通風報信�!�
然后示意這父女倆:“走!帶路�!�
到了地方,叫父女倆先回家去,不要跟了。
結果不到十分鐘,兩人帶著個睡眼惺忪的小子出了門,看那方向是找賊贓去了。必然是賣到廢品站去了。
一個小時之后,家里的餃子吃完,老鐘打電話,說叫去一趟派出所,把案子處理一下。
桐桐要跟,林耀軍沒攔:“走!聽聽�!�
聽聽就聽聽,大概就是桐桐推測的那樣,這小子上網(wǎng)回來,看見院子里停著個摩托車。院子的門是鐵藝柵欄門,為了房客夜間自由,留了一條夾縫。人進去之后,那鎖子一擰就開了,生人不知道那鎖子能這么簡單的打開,但是主客知道。
住在附近常串門的人知道也就不奇怪了。所以,林耀軍怎么推著車進門的,他就是怎么推著車出門的。
車沒了,收了賊贓的怕人找,直接給拆成零件了。
王三能希望私了,他主動給林耀軍遞煙:“兄弟,這小子不學好!還孩子小,給孩子個機會�!绷袅税傅拙吐闊┝�。
林耀軍接了煙手都點抖,他想起了他的兒子。果果現(xiàn)在得有十四歲大了!現(xiàn)在在哪?外面那些表演雜技的,沿街乞討,攔路搶劫的孩子,許多都是無父母的。
他們被人販子帶走,靠這些孩子們賺錢。
他做夢都怕兒子跟這些孩子一樣!有那聽話的,還全須全尾。有那不聽話的,打殘了一說孩子沒學好,給孩子個機會心都顫了!
他張嘴就想答應,桐桐拉了一下他:可別真這么輕易答應了,先聽對方怎么說。
王三能唉聲嘆氣的:“兄弟,您看這小子就賣來這兩百塊錢。不說了,翻倍賠你也不說翻倍了,四百不好聽,五百!賠償五百,就這么定了。”
“叔!”桐桐徹底拉住了林耀軍:“其實,咱住的那么近,知道你跟我嬸的為人。這要是我家不是遭了禍事,你說這點事叫事嗎?就是報警,也是怕孩子學壞,不帶為難人的�!�
是!那肯定了。
“這車不值錢,但這是我爸找我弟的交通工具。要不然,天南海北的跑,您說這路費多貴呀!有些地方也不通車,外地人突然過去,咋找?有時候人家追著你跑,靠兩條腿跑跑的了嗎?
總歸是聽說人家那孩子不是親生的,才偷摸去看的!這事叫人家察覺了,當?shù)厝四莛埩宋野郑恳彩潜C墓ぞ�!屬于沒有不行。
賣的時候是不值錢,但這不賣,就還能用。今兒要是車好好的,沒拆。這還說啥呀?只當這事沒有就完了。
您就說,車在,這是一輛車�?赡F(xiàn)在賠償五百,這五百換不來一輛車呀。您尋思,是不是這個理?
您也別說賠一輛二手車的話。我家的車車況,我爸清楚,上路他是踏實的!況且,哪些零件是路上新?lián)Q了,換了多久了,咱有數(shù)。
可您買的車,許是五百真能買來呢,但這車我爸不敢騎著上路呀。弄不好,這修車的錢得比你買車的錢還貴,那倒是圖什么?”
林耀軍:“”
王三能夫妻:“”
老鐘和民警就在邊上坐著,手里倒是挺忙的,都豎著耳朵聽著,看這私了怎么談。
桐桐還沒說完呢:“再說了,您也知道!就是我們騎的那自行車,上面還有尋人啟事呢。更何況摩托車上噴繪的,還有我爸常年攜帶的資料。
有一個通訊錄本本,留著各種電話。那都是這些年我爸走南闖北的尋人,留下的很多線索。對我家沒用,但對別人家呢?這個價值怎么算?
而今車上的東西都被拉走了,找不回來了。您說,這叫我們怎么辦?”
王三能:“”總不能給你家賠一輛新車吧?!他直接說:“林哥,您給個話,覺得多少錢這事能了?”
桐桐張嘴:“五千!”
什么?哪有這樣賠償?shù)摹?br />
“那就不私了!你家孩子的前程重要,我家找人也要緊�!蓖┩┮桓睈懒说臉幼�,“就五千!沒的談�!�
林耀軍:“”不能這么訛人!
他才要說話,老鐘就插話了:“哎呀!行了,聽我的!這事也別五百,也別五千了!取個中間,兩千五!”
這個老林,壓根沒懂他閨女的意思。
五千是多了,但是兩千五上下是合適的。她這是留夠了對方討價還價的量!
[1198]歸途漫漫(5)二更
歸途漫漫(5)
兩千五,比起五千更叫人容易接受!關鍵是,真的牽扯到孩子的前程,這是事關一輩子的事。這家人真的不缺這兩千五。
拿到征地款蓋了五層民房,除了一樓自住之外,基本都租出去。每層一月的收入在六百上下,四層收入就兩千五呢。兩口子還不閑著,一天天的,兩三份活的干。
別說兩千五了,就是五千、五萬,都是拿出來不費勁的。
老鐘就說:“可以了!這個價位是合適的,就按照這個來�!闭f著,就指著外面,“如果行,馬上取錢,簽個協(xié)議,就算是把這件事了了;如果不行,那就走法律程度。也都滿十六歲了。要知道,偷盜金額超過三千,就會被視為‘數(shù)額較大’�!�
邊上年輕的徒弟,親自辦案的那個民警,也在邊上說:“數(shù)額巨大,就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和管制,并且還要處罰罰金�!�
自己算算!人家這要的多嗎?
王三能點頭哈腰的:“不多!不多!這就去取錢�!闭f著,給老婆使眼色,“趕緊的。”
孩子媽氣的,要走了,狠狠的照著孩子的脊背捶了好幾下。
取了兩千五來,放在桌子上,老鐘上手查了,就是兩千五。
他遞過來給林耀軍:“把錢看好�!�
林耀軍:“”我還信不過您嗎?
桐桐:“”她直接上手在手里盤點了,信任是信任,錢是錢,數(shù)清交過手省的出什么問題說不清。
兩千五沒毛病,有一張比較破,但不影響使用,回頭去銀行兌換也不算是折損。那就可以了!
她往身上一裝:“好了!兩千五,剛好�!�
林耀軍:“”
老鐘這才遞了筆:“來!簽字�!�
兩邊一簽字,這事就了了。
那家?guī)е⒆右贿叴蛞贿咍叩膹呐沙鏊鋈チ�,林耀軍沒急著走,問老鐘還有什么更新的消息沒有。
老鐘搖頭:“沒有!沒有符合果果情況的。”說著,就又問:“這次去的甘南,什么情況?”
“那孩子說是十四,但瞧著不像是十四歲,看著都有十六七了。”肯定是戶口跟本人對不上,“長的是有些相似的地方但我假裝收洋芋蛋蛋上門,看那孩子的手了,手指跟果果不一樣�!�
桐桐心里點頭,這是認不錯的。熟悉的人看手腳都能分辨出是不是對方。況且,林耀軍的小拇指微微彎曲,有一定概率會遺傳到下一代。
父母對孩子的小手、小腳丫關注程度高,當然會印象深刻。
林耀軍十分篤定:“我閨女手指是直的,我兒子不是,他手指隨我。”他伸出了手,小拇指是有些彎曲,不太明顯。
這種不能作為判斷的標準,因為外傷也可能導致彎曲,也怕孩子長著長著手指又直了。而見了之后再用這個做參考,那一定是手的細節(jié)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老鐘嘆氣,看著林耀軍沉吟了半晌才說:“倒是有一例找到了。那一家比較特殊,是雙胞胎。被拐走一個,兩孩子長大之后有點差別,但相似度在九成以上�?窟@個,找到的�!�
林耀軍就說:“爹媽就是死了,也能閉眼了�!�
“是!孩子挺好的,買家對孩子也不錯。找回來之后,也認了。但是呢丟孩子這家呢,是郊縣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再加上這些人也找孩子,日子肯定是更難了�!�
是啊!這種難咱也知道。
“但買家在城里做生意,這幾年做生意都掙錢,手里幾套房,還有上鋪”
老鐘說到這里,沒再繼續(xù)說。
林耀軍在邊上抽煙,一根接著一根。
桐桐將視線轉到外面,看著逐漸陰沉下來的天。這其實是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本來情感上就很難再取代,若是經(jīng)濟懸殊很大,這種選擇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孩子是有一定的概率找到,但找到跟找回來,這不一樣。
林耀軍說:“咋能沒想過呢?想過!啥情況都想過就是只想知道他活著,活的好好的,能看一眼,知道人在哪都知道!”
老鐘拍了拍林耀軍的肩膀:“那”該說什么呢?“有啥新情況,我馬上通知你。你的手機二十四小時開著機,肯定誤不了。”
“行!”林耀軍起身,說閨女:“走!回去吧!你媽還等著呢�!�
一路都是沉默的!
繁華的街道,車流人流中穿梭,竟是一切都不入眼。
張舒看著天,又看看準備了一半的食材,皺眉看著這老天。下雨得出攤呀!要不然這食材就糟踐了。
父女倆回來的時候,她一邊切著香菜末,一邊問:“賠了幾百?”
桐桐將錢遞過去:“兩千五�!�
張舒的刀停下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這才接了過去,數(shù)了一遍,真就兩千五。
拿著這個錢,張舒從兜里取了一張五十的,遞給桐桐:“把傘拿上,去巷子口買幾袋鹽,今晚上的鹽都不夠了�!�
床底下還有一箱子鹽,怎么就不夠了?
這是要打發(fā)了自己,他們自己說私房話吧。
桐桐接了錢,拿了傘,出去了。
張舒把錢塞到褲兜了,這才繼續(xù)忙著去了。良久才說:“買車去找能不能緩上一兩個月�!�
“怎么了?”
“桐桐要開學。”張舒說著,便又放下刀,去桐桐的枕頭底下取報紙,上面是關于助學貸款的。
報道上說,助學貸款計劃在今年年底開始施行。
也就是說,而今還沒有助學貸款。
張舒問:“這幾年,咱也借了不少了。便是張口,人家也借,可能借來多少,你心里有數(shù)?”
林耀軍幫著收拾出攤的車子,也把上面的油污給刷洗刷洗,沒言語。
“要是湊不夠學費,耽擱桐桐上學怎么辦?”
林耀軍:“”
“上大學不比在咱們跟前。生活費三五十,一周一給,不夠的她奶奶多少能貼補些。住在她叔家,她叔她嬸也貼補了,咱心里知道。”孩子上學的筆、本子,一批發(fā)就那么些,再少也是錢呀。
林耀軍‘嗯’了一聲,表示在聽著。
“這以后生活費給不足,耽擱學業(yè)怎么辦?再要是萬一女孩子走歪了路怎么辦?”張舒說著,聲音都顫了起來,“為了那個,耽擱了這個”也不成呀!
林耀軍的鼻子一酸,手心手背都是肉,分什么薄厚,不都疼嗎?
他蹲下?lián)项^:“不走!先緊著桐桐”
雨驟然而下,水滴順著散往下淌。風刮著,傘都吹的反了過去。桐桐倒著走,還是被淋濕了半身。
這般疾風驟雨,出攤也沒生意吧。
張舒看著泡好的米線:今天不吃,明天就壞了。
鑒于此,準備好的肉沫,這會子也不想炒辣醬了。
桐桐瞧了一眼,自己上手去炒了:“這么大的雨,都懶的出去吃了。咱要個本錢就算了,比自家做飯劃算�!�
辣醬炒的特別的香,房東出來:“今兒這個味兒不一樣�!�
桐桐舀了一勺子:“萬阿姨,拿碗來”
“這咋好意思?”
“不吃就都糟蹋了�!蓖┩┱f著,自己去房東的廚房拿了碗,給盛了多半碗:“您等一下,我媽這還煮著米線呢�!�
萬阿姨瞧了一眼,還有這么些呢?
她把傘一拿,在巷子里挨家挨戶的喊:“米線,沒吃飯的這里有米線�!弊鈶裟敲炊�,賣點是點。
桐桐在門口嚷:“一塊一碗,給送到門上�!�
馬上就有樓上的拉開窗戶:“三碗!麻辣的!”
“要餅子不要,我去跟大家捎帶的買餅子。”
“饅頭就行!”
行!你就饅頭。
桐桐喊著林耀軍:“您穿著女衣幫著買饅頭,跑個腿我上下樓跑我腿腳利索�!�
真就是一個人拎著米線,在巷子里跑著送。
對門的一個嬸子問說:“你家的米線辣醬好吃�!�
“好辣醬呀!有。”桐桐就說,“兩塊錢一勺,要的話我給你捎帶上來。那東西主要是油和肉,有點貴�!�
但辣醬嘛,還能當飯吃。夾著饅頭就是一頓飯,省事。
“那再上來給我捎帶兩塊錢的�!�
成!桐桐估摸了一下,一勺能掙五毛錢。一碗米線是掙不了五毛的,三四毛是極限了。
每次送,她都刻意的問人家:“辣醬怎么樣?味兒淡不淡?”
“剛好!你家的辣醬好吃�!�
“是吧!兩塊一勺,想吃了就來�!�
“那捎帶一勺吧!”
“要的多,晚上九點以后給您送來成不?”
成啊!又不是這頓飯吃。
所以,張舒就聽自家閨女說:“錢我都收了”桐桐把錢遞過去,“一百二六塊�!卑凑粘杀居嬎悖苜嵥姆种�,“也就是三十一塊五。”
張舒接了錢,“只要辣醬?”
“只要辣醬!”桐桐說著,聲音就小了:“我一會子去里面調(diào)味”叫人覺得神秘就行了,“得叫我爸再去超市買一次肉,要肥多瘦少的”
成!馬上去。
送完都十點半都多了,但沒有比以往少賺。
其實可以在城中村租個臨街的小鋪子,店面可以很小,暫時就專門賣這個辣醬就行了,人也不是很累。賣不了放在冰柜里凍著,也壞不了�;仡^一熱,并不影響口感。或是真空一抽,沒一點問題。
這種的唯一的缺陷就是,不適合在火車站賣。
張舒沉吟了起來,她不想離開火車站:“果果那時候都六歲了,他不是兩三歲的孩子,不記得啥了。六歲他知道家是哪里的,也知道在火車站他長大了,要是找回來一定會在火車站找的”
[1199]歸途漫漫(6)三更
歸途漫漫(6)
不想離開火車站,也行呀!不離開有不離開的辦法。
轉天桐桐就去買了鍋盔,一個鍋盔能切八片。將鍋盔切開,給里面夾滿辣醬。每一個都用塑料袋子給裝起來綁好,不叫油滲透出來。
一個大的塑料袋子里可以放兩塊餅子,幾張紙巾,一瓶礦泉水。為了怕撒了,多套一層。這不就是個路途套餐么?想了想,又去打印店,把尋人啟事作成小紙片。正面是店名,后面印上尋人啟示!因為沒錢,就是普通的那種紙張。
張舒就那么看著桐桐在那里折騰,弄了好幾泡沫箱子。
出攤的時候,自家兩口子在攤子上賣,這孩子一個人拎個箱子,在入站口那里叫賣:“旅途套餐,五塊一份,油香管飽。有飯有水,提供紙巾”
出門在外,上個廁所忘了帶紙都是常事。
五塊錢嘛,比火車上的飯便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