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這是一個新的情況。
四爺重返省城,去找錢組長的時候,他已經(jīng)知道了。
對方一邊叫四爺坐,一邊給四爺?shù)顾骸斑@種情況其實屬于少見的,但確實不能排除。這些人帶走孩子之后,一般是用藥物控制,孩子不哭不鬧的。身上的衣裳誰給換?尿了拉了,也沒有人管,盡快賣出去就好了,誰還專門看是冷是熱?”
當然了,這些話是不能對找孩子的父母說的,不忍心!孩子在人販子眼里,就不當人看的。
四爺點頭:“賣出去會很快,除非買家反悔,手里的孩子沒找到合適的買家,不好出手�!�
對嘍!嬰兒最優(yōu),年齡越大越難找買家。
四爺就問說:“之前,我們那一片,有個孩子賣給有精神病的那一家”
錢組長就把案卷遞過去:“你說的這種情況當時當然考慮過了,但是有個特殊情況。就是當時沒法驗DNA。這個案子在坊間傳來傳去,但案子的細節(jié)外人不可能知道。當時孩子的父母都提出希望找到尸骨,做親子鑒定。雖然說幾年前,親子鑒定還不算是太成熟,但肯定能做�!�
只是不巧,:“當時人就在荒溝里被燒了,而后就地掩埋了,又是小孩子,沒有起墳頭。半年之后,修水壩,誰還記得那里埋著人?當時就給推平了。后來想去找的時候,水壩工程都過半了,怎么找?再加上個例的案子,除非有補充證據(jù),證明在同一個人販子手里,孩子的衣服確實換過你證明了這一點,所以,這個案子被重啟了。”
說著,就指了指案卷,“這也是剛調出來了,你可以看一下。這一家的情況比較特殊”
這一家兩口子當年都是知青,七七年第一撥大學生。丈夫考上經(jīng)貿學院四年本科,妻子考上財經(jīng)學院三年大專,這在當年都是天之驕子。
丟失的這個孩子是八零年六月出生的。
錢組長就說:“你年輕,可能不知道,當年大學生在校期間是不允許生孩子的。入學前懷上的,這沒關系。但入學之后,在就讀期間,不能再生了。
這一屆大學生比較特殊,他們是七八年春節(jié)入學,孩子的母親讀三年的話,就是八零年底才算是畢業(yè)。而孩子的父親得在八一年底,才算是從大學畢業(yè)了�!�
四爺點頭,確實有這個規(guī)定,除非有不得不生的原因,要不然檔案上記一筆當年是不能分配工作的。
錢組長就繼續(xù)道:“當時學習壓力大,營養(yǎng)也不是太好,再加上胎盤后置,六個月了,都不太顯懷。這個是有同學、老師給作證的!而當時又不符合流產(chǎn)條件,就把孩子給生下來了。這個孩子的母親,在宿舍里帶著孩子,直到畢業(yè)孩子都半歲了。”
四爺:“”
“后來,孩子母親被分配工作,不能把孩子帶在身邊。孩子又隨著父親在大學宿舍里但當時大四實習相對來說要求真實習,他因為要帶孩子,實習成績便不是很理想,大學畢業(yè)去向不好,沒留在京城,被分配到郊縣了�!�
四爺往后翻著案卷,看的很仔細,耳朵里聽著錢組長介紹。
“為了照顧家庭,孩子只工作了半年,就辭去了公職下海了,做外貿單,常跑南邊。賺了錢,孩子媽媽也跟著辭職,一個管外,一個照管家外。82年,孩子媽媽再次意外懷孕,因為是雙胞胎,便沒舍得做了。計劃生育是八二年底寫進憲法的,在此之前,只限制公職人員。這家并不被限制!”
四爺點頭,經(jīng)濟條件可以,大的那個都快兩歲了,等小的生下來都馬上三歲了,可以上幼兒園了,完全能照顧的過來。這沒有什么對錯,好容易懷上雙胞胎,只要有條件,誰家都會舍不得吧。
“事不是就趕巧了嗎?”錢組長嘆氣:“八二年冬十一月二十三,孩子媽媽生二胎臨產(chǎn),雙胞胎還難產(chǎn)了,胎盤脫離”
這是在鬼門關轉了一圈!
“當時又是緊急往手術室送,又是急著家屬簽字,這一忙亂,大的這個在醫(yī)院被人抱走了。”
錢組長跟著嘆氣,
網(wǎng)
:
z“孩子的母親在產(chǎn)后受了刺激,精神狀態(tài)就一直不太好。所以,我們電話聯(lián)系了孩子的父親,對于母親先瞞著。這只是一種可能,萬一不是,對人的打擊就太大了�!�
四爺點頭,卷宗也翻完了,他就放回去,“那我告辭,我的電話暢通,有什么新進展,隨時給我打電話�!�
“好!”錢組長把人往出送:“也會有別的受害人家屬我們都會采集樣本進行比對。”
四爺‘嗯’了一聲,“如果有需要網(wǎng)絡幫助的,也可以聯(lián)系我�!�
好!
一再握手告辭,錢組長目送小伙子離開。
邊上的同事就說:“這孩子的父母得是啥樣的人!不管這些年有多難,只怕看見這孩子的一瞬間,都能給治愈了�!�
誰說不是呢!
錢組長說著,問說:“那個被賣到瞎子啞巴那個女孩了解清楚了?”
是!了解清楚了,還是這個秦婆子不是,是秦百葉抱來的,“看那特征和周圍鄰居的敘述,倒是跟X市在菜市場丟失的那個女童有相似的地方”
“有沒有照片?”
“娃沒上過學,學校里沒有照片。倒是鄰居在門口照全家福,這孩子瞧熱鬧,意外入鏡了,有一個五歲大小的照片,有些模糊,但跟三歲的時候挺像的,她父母跟她哥正在趕來的路上”
“條件怎么樣?”
“一家子也不是啥文化人,還在菜市場做小生意呢。經(jīng)濟條件還算是過的去”
錢組長松了一口氣,這樣的條件,孩子回去也該是能自在一些。不做睜眼瞎,能算賬,家里人就很滿足,不會有失落感。這孩子過的苦,眼里有活。
重新放到一家子,能過好的!
但愿這一對能匹配上,那真是萬幸!也是今年年尾最大的好消息了。
正往里走呢,錢組長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金總,您到了嗎?”
那邊低聲道:“您看,能不能幫我協(xié)調一下,我在這邊的有關部門采集,然后你們兩邊比對一下。我現(xiàn)在走不開�!�
“那等等吧,等您忙完了過來也行來回協(xié)調并不會比我們單獨做更快”
電話那邊沉默了良久,然后才道:“錢組長,麻煩你幫我這個忙吧,我現(xiàn)在在醫(yī)院,我愛人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正在手術室洗胃我可能短時間內都離不開”
錢組長腳步一頓:“好!好!好!我這就聯(lián)系!但是放假了,最快也得等到過完年初七之后,你看可以嗎?”
“好!謝謝您!”
“保重身體!這次我們抓捕了人販子,也有孩子主動過來找父母的,這孩子還從買家那里知道,他身上的衣服就不是他自己的,也就是說,證明之前的猜測,衣服可能不是孩子本人的。如果有更多的孩子被發(fā)現(xiàn),說不定就找到你們家子豪了。”
“謝謝!謝謝。只要活著只要還活著就好!”
掛了電話,轉身看過去,對面墻上靠著兩個孩子,都十七八歲的年紀,穿著高中的校服。
倆孩子盯著手術室的方向,相互依靠著,誰也不敢哭。
男人捏著手機,慢慢走過去:“坐吧!坐著等吧�!�
四十多歲變花白了頭發(fā)的男人,還年少的兩個孩子,三個人并排坐在長椅上,目光沉凝,表情木然。
手術室外,掛著的鐘表一分一秒的走著,秒針‘擦擦擦’走動的聲音如此的清晰,與這聲音相對的是,他們都麻木的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對方的心跳。
手術室的燈滅了,手術結束了,人被推了出來,昏迷著。消瘦的面龐,深陷的眼窩,她躺在那里完全不像個活人。
如果不要二胎,是不是不會把兒子給丟了!
這是誰的錯?這都是父母的過失。
因為他們,才把孩子弄丟了,受了不知道多少苦,然后在痛苦中死去。
所以,還是誰害了?自責與愧疚了,她覺得她就是罪人,她害死了她的孩子。
兩個孩子站在邊上,默默的陪著母親:是不是后悔生了我們?肯定是后悔生了我們了。我們的到來,沒有給父母驚喜,而是無窮無盡的痛苦與折磨。
但不管怎么說,這個年對于林家來說,就是這些年以來最高興的一年。
大年三十,都去二叔家。那邊地方大,陪奶奶一起過年。
張舒打扮了起來,穿起了牛仔褲、高領毛衣,高跟靴子,燙了大波浪的頭發(fā),還化了妝,涂了口紅。
見人就笑,人家夸她,她還跟人開玩笑,“誰當年還是不是廠里一枝花了?”
從廠里出來要搭出租,得走三兩分鐘的緩坡路。雪后滑的厲害,冰蓋了一層。
桐桐出溜著往下滑,說林耀軍:“你跟我媽拽著果果”
果果不用:“我能滑”
林耀軍把兒子拽著:“你攙著我!”
然后你拽著我,我拉著你,從上面滑溜了下來,眼看要倒了,林耀軍一拉,果果倒在他身上。張舒跟著倒下去了,手護著果果的頭。
果果要起來,桐桐輕輕一推,然后哈哈哈的笑。
“哎呀”果果邊笑邊喊:“媽你看我姐欺負我”說著,抓了一把雪就扔了過來。
張舒就笑,跟林耀軍兩個人坐在地上也不急著起來,看著小的團著雪,攆著大的扔,兩人你追我打,跟當年他們小時候并沒有不同。
林耀軍起身,拉張舒起身:“走”
走!往前走,能闖過去的。
張舒起身:“喬家要打官司!”
“那就打!”只要孩子在身邊,他不找我打,我還要找他打呢!
[1220]歸途漫漫(27)三更
歸途漫漫(27)
幾家歡喜幾家愁,悲喜如何能相通?
四爺看著熱過的蒸碗:“這都吃第十天了”冰箱里快清空了。
桐桐一放假就過去,給冰箱都存滿了。蒸碗和凍成冰疙瘩的饅頭放在鍋里一熱,這就是一頓飯。稀飯四爺是會熬的!
有凍起來的面條餃子,有辣醬,他可以煮。
簡單的飯菜他能做,只是非必要不愛折騰而已。
她就說:“晚上米飯,蓋個西紅柿炒雞蛋,蝦皮紫菜都有,沖個湯”
反正就是不急著過來?
“等幾天吧”這邊一個小孩,多在家呆幾天。再說了,“一過初七,外面飯館子就開門了,你出門吃呀�!�
“三天?四天?”
“正月十五之后吧�!�
還不是還有一周?
桐桐就說:“你得開始忙了吧!合作商得維護,你這幾天都得在外面應酬”別以為我不知道。
四爺就笑,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直到四爺這邊有電話打進來,這才掛了桐桐的電話。
電話是老家那邊打來的,因著秦百葉撂了,把尹家兩口子給招供了。
高引娣不是通過獨眼老人買的孩子,而是她當年逃計劃生育,就躲在煤礦上。三花、四花、五花都是在煤礦上生的。
當時女娃娃不好賣出去的,生了女娃娃丟棄的都很多,當時高引娣是想三花通過秦百葉賣了的,但是不好找買家,這一耽擱孩子都半歲了,也沒有賣成。
后來又去找人算卦,算卦的說,她命里有子,只是來的遲一點。這才又生了兩個,可惜都是姑娘!
他們又不敢去醫(yī)院,怕被抓了。那就生吧!
想說如果是姑娘,就提前找賣家吧,可也不知道到底是男是女。只能先生下來,生下來要是男,那自然好。要是女,又怕一時找不到買家,就給到近處的人家,送養(yǎng)了事。
不死心的又去找人算命,人家說需要個引子,有個男娃娃就能引來個男娃娃。剛好,秦百葉手里有個不愛說話,不哭不鬧,像是不大機靈的孩子,倒是皮實的厲害,不管冷熱,隨便喂,也不鬧肚子。凍著了也不怕,留兩天鼻涕就好了。
當時就覺得孩子八成是不機靈!
兩人有商有量的,自己定的價,五百八完成的交易。
高引娣家孩子多,還要再生,弄個嬰兒沒法照顧,還不如這種的,隨便糊弄著就長起來了。
這五百八是從獨眼老頭那里騙來的,買了孩子之后就再沒到過煤礦上去了。
進展就是這樣的,但問題是,過了追溯期了。拐賣婦女兒童罪,追訴期是十五年。對于秦百葉來說,需要深挖,拐賣三人以上,是十年以上,甚至于無期,看情節(jié)嚴重程度。
而對于尹厚祿和高引娣而言,他們只買了一人,且早超過十五年了,這種的便不在法律的懲戒范圍之內。
所以,而今已經(jīng)放回去了。
四爺:“”他緩緩的放下電話:只覺得荒誕!
這些人犯下的事,是改變別人一生,甚至一家人一生命運的事。追訴期過了,就算完了?這事就此了結?
“好了!”法醫(yī)示意摁著棉簽:“不要揉,就這么摁著�!�
男人應著,轉身去坐著去了。
邊上警察陪著:“咋樣?還行?”
“沒事!”男人靠在椅背上,問說:“以現(xiàn)在那邊找到的孩子有沒有跟我兒子條件比較符合的�!�
這里面還真有個挺傳奇的孩子,警察就低聲說這其中的事,“雖然案子破了,但是這個秦百葉拒不交代其他。當時為啥抓住秦百葉呢?是因為她當時拐孩子的時候,那是她第一次拐,拐的是一個認識的人人家的孩子。他們只是認識,但不算是熟悉。她整天見這人帶個孩子,但不知道人家有一對雙胞胎。
結果她拐走的是雙胞胎中的一個。后來這個孩子出門打工去,碰上個修車店的老板,兩人長得九成像。這才算是尋找人了!這找見了,再加上孩子當時說,她跟著誰走的,后來一覺起來,就不見那個姨了這家得父母才想起來,他們認識個一起做工的,叫秦百葉的人�!�
這才算是把秦百葉給逮住了。
“這個叫尹禛的孩子呢,遇上個好心的拉生豬的司機”怎么搜集的信息,怎么反查到煤礦,再找到專案組,提供了十多個疑似被拐孩子的信息。后來又去套買家得話,證實孩子的衣服并不都是穿在這個孩子身上,意思是懷疑當年結案草率。
“還就是這個孩子,跟子豪的年齡,丟失時間各方面都最為符合。但是之前也有一家找了,那邊都認定覺得八成是的,但最后一鑒定,并不是。”所以,別報太大的期待,“這也快,三天以后就能出結果。”
男人點頭,苦笑:“哪里還敢抱有期待?慢慢找吧,能推翻死亡的可能性,已經(jīng)覺得僥幸了�!�
“韓英怎么樣?還成嗎?”
男人搖頭:“掛著營養(yǎng)液,一口都不吃。”
“尋尋、覓覓還小,她這是干啥?”
“抑郁,這輩子就這樣了�!蹦腥似鹕�,“這事怪我,怎么就把孩子給弄丟了呢?”
“那這不吃,也不是個辦法。”
“晚上會給喂點鎮(zhèn)定,昏睡過去了,灌些米湯、牛奶”金運達說著就起身,“行,有消息給我打電話。”
好!你去忙吧。
金運達給女兒打電話:“覓覓,媽媽醒了嗎?”
“沒有!”
“爸爸大概得兩個小時之后才能回去”
“沒關系,我在�!�
“爸爸約了個留洋回來的心理學專家,想請他給媽媽瞧病。要是媽媽問起來,你就告訴他,我在外面吃頓飯就回醫(yī)院�!�
“好!”
掛了電話,金運達上了車。秘書問說:“約的香來居,四十分鐘以后到,您可以休息一會了�!�
好!
夢里紛亂,許是今兒得了消息了,竟是夢到了大學宿舍了,孩子小小個的坐在宿舍的木頭架子床上,叫了一聲爸爸!
這一聲‘爸爸’將他從夢中解救了出來,耳邊就聽到:“金總,到了。”
金運達搓了搓臉,司機已經(jīng)拉開車門子等在外面了。他搓了一把臉,從車上下來,往酒店里走去。
包間在三樓,他進了電梯。突然就看見大門里進來一個特別闊挺的青年,矜貴的頓時讓大堂亮了起來。
他邊上跟了兩個人,不知道是什么關系,一邊走一邊說話。
就這么一閃,看不見了,電梯門關上了。
他幾乎本能的就去摁電梯,可電梯上行,二樓不停,是另外一家,人家走那邊的樓梯。所以,只能到三樓。
電梯還要繼續(xù)上行,金運達下來就走樓梯去了:那個年輕人
“金總!”秘書和司機跟在后面,“您怎么了?”
金運達到了一樓,問大堂里的服務員,“剛才那個很高很漂亮的小伙子在哪個包間?”
“客人是臨時來的,我們的包間訂完了,客人就走了�!�
走了?
金運達往外面追,外面哪里還有人?
他的心猛烈的跳動起來,比剛才跳的還快。他問秘書:“看見剛才那個小伙子了嗎?”
看見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