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老譚也沒想到，這烘干蔬菜的是自家這連襟，意外給碰上了。
碰上了，公事談完，不上家里坐坐，只頓飯就不合適了。況且，也需要看看咱們的產(chǎn)能，到底能完成多少任務(wù)。
談事的工夫，四爺給農(nóng)場打了電話，叫桐桐提前準(zhǔn)備準(zhǔn)備。
這可真得準(zhǔn)備，得了信兒，只能說把大公雞給宰了，本來應(yīng)該留到年底的，現(xiàn)在要待客，那就宰兩只公雞先待客吧。
又把熏干的兔子燉上，沒有復(fù)雜的菜色，就這些了。
老譚參觀這烘干車間，說實(shí)話，很意外。
他說：“干菜更容易運(yùn)輸和儲存，去年冬天，駐邊哨所補(bǔ)給里幾乎都是咱們的干菜。不怕凍，是哨所最優(yōu)之選�！�
四爺指著還在工作的車間：“種植和產(chǎn)量受限，因此，像是口感比較好的野菜，也在烘干之列。咱們一年四季不停工，當(dāng)然了，野菜占比極小，今年夏季是生產(chǎn)旺季。最多的是豆角、茄子甚至于包括黃瓜。像是黃瓜，如果軍需需要，那么像是京城、滬市的一些任務(wù)就不能接了�！�
動機(jī)黃瓜當(dāng)然更受歡迎，但這也意味著價格更高。
老譚搖頭，咱以節(jié)省為先，貴的不要，像是蘿卜、白菜、南瓜、地瓜這類的，咱們的需求量極大。
莫說你們一個農(nóng)場了，你們?nèi)h的蔬菜都算上，也未必能滿足我們的需求量。當(dāng)然，這只是冬季特殊地理環(huán)境下的需求，咱們自己的連隊(duì)基本能自給自足的。
公事談完了，往家走，剩下的就是私事，人家也就不打攪了。
這個時候老譚才說：“你擱在這里屈才了，以你的能耐，換個地方發(fā)展或許更好”
四爺連連擺手：“老譚，這里很好！”不顯山不露水，是一個逍遙的所在。
老譚嘆氣：“你呀，跟大姐兩個人，真的是可惜了�！闭f著話，就到了跟前了，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門口站著兩個十分相像的大小伙子，他站不住腳，點(diǎn)著這倆小伙子，“說實(shí)話，血緣這東西還是神奇的！這倆小子都是有些像寶墨的。”
是說外甥有些像舅舅。
應(yīng)該是有些相像的地方吧！
金福和金祿笑著迎過來：“姨夫！”
“噯！”兩個這么大的外甥。
家里來了客人，好一番喧騰。隔壁劉南生準(zhǔn)備做飯，聽著那邊的說笑聲，想起婆婆和孩子都說，喝了人家一碗羊肉湯。
她把家里的豆腐干拿了一碗，端著給送去：“林，豆腐干。”
桐桐在廚房，朝她招手。
劉南生也沒去西屋，打攪人家說話，直接就進(jìn)了廚房：“多虧你還有羊肉，給燉了一碗羊肉湯�！�
桐桐沒言語，拉著劉南生到瓷盆邊上：“本來今晚上打算喝骨頭湯的�！倍紵跎狭�，誰知道來了客人，這湯等會就下了面條了。
劉南生沒明白，啥意思？
桐桐指了指那骨頭：你看這是什么骨頭！
豬骨頭，豬大骨，很明顯。
桐桐端了羊油罐子，叫劉南生聞。
劉南生看著桐桐：“”
桐桐也看著她，咱也不敢說老太太是裝的，只能把羊油罐子遞過去：“羊油能祛風(fēng)，補(bǔ)虛，化毒，潤燥，倒是不知道暖胃的效果這么好！大娘喝了說胃不疼了，那你拿回去試試。要是還不能改善，就該去省城給瞧瞧，好好給治！”
劉南生：“”
[1391]世俗煙火（60）一更
世俗煙火（60）
羊油？
劉南生懂這個意思，她抱著油罐子回去的時候，手微微有些抖。腦子里只有兒子的聲音，他說：“媽，為啥只有我活著，我的兩個妹妹夭折了？”
都走到門口了，她停了下來，看了看懷里的羊油，這抱回去放到哪？廚房？老太太會進(jìn)廚房。菜窖老太太下不去，但是孫成和梨花常下地窖。
一看見羊油，老太太只怕就能想起了。
她抱著又給桐桐送回去，“先放到你這邊，我要用了，再上你這邊來取�！�
“好！”桐桐把燉好的菜給端了一碗，“肉菜，胃不好的人不要吃，太硬，容易消化不良。里面燉著的洋芋，這個好，能吃！豆角也軟爛，去年的茄子干也都入味了”老太太都能吃。
劉南生端了：“行！謝了�！�
桐桐應(yīng)了一聲，劉南生起了疑心了。
是的！起了疑心了。
但終究只是疑心！劉南生想不通，婆媳之間，婆婆對兒媳婦不好，這太常見了。很難碰見誰家的婆婆通情達(dá)理。
誰家的婆媳都一樣，熬的稀飯稠了，得被罵不會過日子；熬的稀飯稀了，得被罵想餓死婆婆；做菜稍微咸了，她問是不是把賣鹽的打死了，咱吃鹽不掏錢；做的菜稍微淡了，又說你在不該摳的地方摳，在該摳的地方瞎大方。
只是罵兩句，或是陰陽怪氣的笑聲嘟囔，這都是好婆婆了。有那因?yàn)閾{面條，婆婆想吃細(xì)面條，她切的粗了，婆婆拿著搟面杖追打的。
真的！做飯前得請示一邊，咱今兒吃啥，婆婆安排好了，甚至把食材取好了，你只能動用這些食材做飯。讓你用蔥炒蔥花，那你就不能涼拌的時候用，要不然這就是個事！婆婆會說她在這個家無立足之地，當(dāng)不了這個家。
一旦生事，兒子就會打兒媳婦給婆婆出氣，這叫調(diào)教。
往往大家也會夸，說誰家的‘家教’嚴(yán)格，媳婦有規(guī)矩，‘調(diào)教’的好。
所以，她從來也只怕婆婆的做法看做是老思想，舊思想，封建殘余，跟大多數(shù)婆婆一樣，在‘調(diào)教’媳婦。
調(diào)教時候的惡是真，悔改之后思想改變也是真。
可一碗羊肉湯，叫人試出了：她可能在做戲。
端了一碗菜過來，雞和熏兔肉燉的土豆、粉皮，各種菜，量不少。
她也就沒再做飯，家里的苞米面餅子還有，裝在簸籮里這就能吃飯。
五口人坐在小炕桌邊，劉南生說：“媽，胃難受，這肉暫時先別吃，不好消化�！彼龏A了土豆到老太太的碗里，“您嘗嘗這個，這是新土豆，今年咱們農(nóng)場開荒的地上種的，長的不大，各個都沒雞蛋大，但好歹是產(chǎn)出了�！�
說著話，就夾了一塊肉給侄兒孫成，給侄女梨花，最后給兒子夾了一塊。
老太太點(diǎn)頭：“也是！肉確實(shí)不好消化�！彼步o孩子們夾菜，先給孫平一塊，再給孫成和梨花夾。
再最后給劉南生夾了一塊，這一碗肉這么一分就算是完了。
劉南生之前不太留意這些，今兒突然發(fā)現(xiàn)，給孫成和梨花夾的是熏兔肉，給孫平和自己夾菜的是雞肉。
肉還是新鮮的好吃，家養(yǎng)的公雞當(dāng)然比熏干的野兔肉更有滋味。而今細(xì)想，一起吃飯的時候，老太太總是給自己和孫平舀稠的，給她自己和孫成和梨花舀稀的。
她也總說：“你們要掙錢養(yǎng)家，給公家干活餓著肚子是干不好的�！�
所以，會不會只是多心了呢？
吃了飯，老太太又催梨花去收拾。
孫平說：“媽，我得去值班�！�
劉南生愣了一下，“我也要去辦公室，有點(diǎn)事”說著，她就跟老太太說，“那您在家吧。”
行！去忙吧。
母子倆出了門，劉南生就跟兒子一個方向走，她第一次問兒子在老家的事：“為什么會想著你妹妹們”
“我”孫平眼神有些躲閃：“我瞎說的！以后肯定不說了�！�
“沒事，就咱倆知道！”
孫平站住腳，抿著嘴唇：“我也不知道，反正日子也不好過。就是那天吃了飯，晚上小妹就肚子疼，一直拉肚子第二天天一亮，大妹也開始拉肚子說是痢疾，痢疾治不好，除非到省城看西醫(yī)可二叔借車沒有借到，說等著人家的驢車回來再拉去看大夫，結(jié)果不等驢車回來，人就”
“吃了什么？”
“也是剛收完麥子，比現(xiàn)在能遲一點(diǎn)的月份吧！我記得桌上有涼拌的菜瓜，有一盆，是我們仨的午飯�！�
“你吃了？”
孫平搖頭：“才要吃飯，奶奶說叫我給九堂叔家送幾個家里種的菜瓜，我就去了。九堂叔家遠(yuǎn)，都從村子這頭走到那頭，我回來的時候她們都吃完了。奶奶給我取了半個饃饃，涼拌了一個菜瓜，我吃了�！�
“你們?nèi)齻�一起吃飯？家里人不在一個桌上吃飯？”
“嬸嬸讓我們找雞或是叫我們?nèi)サ乩镎湛辞f稼，別叫人偷了再要么去哪里干點(diǎn)啥，我們干的太慢了有時候找不到雞，也不敢回去！每次都是奶奶喊我們，說嬸嬸是個刻薄的嬸嬸說是我們貪玩，不能叫一家子等我們�！辈灰黄鸪燥埩�(xí)慣了。
劉南生：“”她捂住胸口，隱隱的作疼，“你跟妹妹們吃的菜瓜不一樣？”
“菜瓜一見鹽一見醋就把水殺出來了，就癟了！我吃的是才涼拌的，但妹妹們吃的肯定沒那么新鮮，不知道是當(dāng)天做的放的時間長了，還是頭一天晚上剩下的”
劉南生蹲下了地上，心痛難忍。
菜瓜這個東西，特別愛長。很多人家的院子里都種著，哪怕這里是鹽堿地，也有人弄個筐子，栽種上菜瓜。
這玩意見水就長，晚上澆灌它，半夜是真的能聽見菜瓜生長的聲音，‘咔嚓咔嚓’的，先一天一一扎長，一晚上就能長半扎。
真的是高產(chǎn)的東西，吃這個解渴，但隨后尿一泡，啥都沒了，不頂餓。但只要有這個吃，肯定是餓不死的。
所以，有啥理由害死孩子呢？
不是有意的，應(yīng)該就是沒有人在意他們，自來虐待成習(xí)慣了，孩子小，長期這樣當(dāng)然就受不了了。
更何況夏天，孩子吃新鮮的瓜果尚且容易拉肚子，更何況不新鮮的。再加上天自從熱了，可能一直吃這個，長期靠吃這個為生，怎么可能不出問題。
她不確定的問說：“你們夏天吃菜瓜吃的多嗎？”
“多��！”現(xiàn)在看見菜瓜就想吐，“基本天天吃菜瓜�！�
“那沒菜瓜吃什么？”
“紅薯！紅薯一洗，啃著吃，要比菜瓜好吃。能頂餓，還有些甜味。就是太硬，難咬！我換牙那幾年，咬不動那個，就去野地里挖個坑燒熟了吃”
“你咋從不說？”
“我不能沒良心！我奶說，誰家都不容易的時候，肯口一口吃的，這就是大恩！這叫雪中送炭！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容易�！睂O平就說，“我一尋思，你跟我爸當(dāng)年游擊，跟著大部隊(duì)走了。我們沒人管，二叔他們就是雪中送炭，沒看著我們餓死。現(xiàn)在，二叔他們也餓不死，咱們也負(fù)擔(dān)的起他們的生活說到底，咱也不過是錦上添花�！�
劉南生將頭埋在膝蓋上：“你覺得是故意的嗎？”
是問兩個妹妹的事？孫平覺得：“沒必要故意害吧？”沒這個道理，“”我實(shí)在想不出理由來。
劉南生緩緩的站起來，“去吧！值班去吧�！�
“您沒事吧？”
劉南生搖頭：“去吧！我沒事。”
可怎么會沒事？她的臉煞白煞白的，來往的同事問候一聲，她隨聲應(yīng)著，慢慢的朝家里走。
門從里面關(guān)上了！她沒推開。
劉南生：“”其實(shí)單位內(nèi)部治安很好，除非晚上，白天很少有人把門從里面關(guān)死，大部分都是大門開著，有些是因?yàn)閾躏L(fēng)等原因，虛掩著，推門就能進(jìn)。
她拍了拍門，里面梨花應(yīng)著：“來了來了”
可卻等了差不多一分多鐘，大門才開。
劉南生問說：“天還不黑，怎么關(guān)門了？”
“哦！我們在后面看書，怕前院有動靜我們聽不見。”
劉南生沒言語，往里面走。灶臺就在堂屋里，進(jìn)門路過的時候覺得不對。因?yàn)闆]做飯，所以鍋是上一頓刷完的鍋。
她給鍋里倒了一桶水，用沒熄滅的灰燼熱著水。這樣的水，洗漱用，一天到晚都是溫的！
但到了現(xiàn)在，鍋灶應(yīng)該不熱才對。
她卻感覺到了明顯的溫度詫差異，這是燒水了？
她
莣
愺
ィ寸
鐨
整
理去了盆，掀開鍋蓋，鍋里不僅沒水了，還很干燥，連擦水的痕跡的都留下。
梨花趕緊說：“伯娘，我給你燒水�！�
劉南生說：“那個，不用了！涼水就行�！彼雅柽f給梨花：“我正要用灶呢�！�
老太太從里面出來，“才吃了飯？沒吃飽？”
“隔壁林處長家，她妹夫是省城軍區(qū)的，明兒要回省城。接他的車今晚肯定就到了，我想叫人家捎咱一程，我?guī)ナ〕堑尼t(yī)院看看，這不是不好意思空手求人么？烙個鍋盔帶上，咱路上吃，送人也合適�！�
梨花端了盆來，然后往下一跪：“伯娘我錯了我饞了，把家里的白面給吃了！伯娘你打我吧�！�
然后老太太掄起了拐棍，朝著梨花就打了過去：“打死你這個饞癆鬼”
梨花撒丫子就往外跑：“奶奶！我再不敢了奶奶我太餓了奶奶我再不敢偷吃了”
喊的桐桐出來看，好些人都出來了。
梨花往高迪面前一跪：“高老師，給我求求情，我再不敢偷吃了！”
高迪不忍心：“好孩子，起來！”然后勸老太太，“您這是何必呢？孩子餓了，偷摸吃點(diǎn)，這是啥大事？”
[1392]世俗煙火（61）二更
世俗煙火（61）
誰也不是傻子！堂屋做飯，老太太住東屋，她不知道？
劉南生住的院子沒有另外蓋，就是堂屋帶東西兩間。東邊是她跟婆婆和侄女住，西邊是兒子和侄兒住。
跟一間屋子沒差別，咋能聽不見動靜，梨花總不至于抓一把生面粉吃吧？只要想把生的變成熟的，怎么可能沒動靜？
吃就吃吧！餓了是常有的，新土豆下來了，每家都分了不少，燒水的時候給灶膛里放幾個，大大方方的放，烤熟了吃不就行了？
誰還攔著你吃這個了？
面粉供應(yīng)量很小，劉南生給婆婆吃的是細(xì)糧加苞米面，二合面的，還會放一點(diǎn)紅糖，叫饃饃更宣軟。這是大家看在眼里的，她確實(shí)孝順，老太太也確實(shí)總夸劉南生孝順。
但是，住的時間長了，大家就知道了，老太太是不做任何事的。
掃院子、喂雞、做飯，洗衣裳，收拾屋子，針線活，這是一蓋不做的。只說很疼兒媳婦，見人就夸兒媳婦，可啥也不干，這不是真疼。
梨花準(zhǔn)備要做的時候你不阻止，被劉南生發(fā)現(xiàn)了，你打著嚷著，鬧的這么多人都知道了。搞清楚，這是農(nóng)場，你們你們存！劉南生是我們的領(lǐng)導(dǎo)，不只是你家的兒媳婦。
劉南生當(dāng)領(lǐng)導(dǎo)沒有啥大問題，開荒灌溉，她是下勞動一線的。她是實(shí)干！
就像是林大姐，一群群羊，這是看得見的。
不管哪個領(lǐng)導(dǎo)想服眾，那一定得是實(shí)干派。嘴上會來勁的，時間長了大家就不信了。
就是高迪在聽說梨花偷吃了細(xì)糧，也滿臉的不可思議：“你這孩子”咋這么不懂事呢？
劉南生臉上帶著笑：“沒事！我這不是打算明兒帶我婆婆去省城檢查檢查嘛，老是胃疼，疼了吃藥都不行，得羊肉湯，這是啥�。课干系氖逻�是要重視呢，我那兩個妮妮，就是吃了一盆子菜瓜，拉了肚子，說是害了痢疾，人沒了的腸胃上的毛病不敢馬虎。”
然后劉南生就跟高迪借：“林主任有客人，細(xì)糧肯定也沒有了！家里三個孫孫吃飯，擠不出來。你這邊還有沒？有一斤就行，給老娘烙餅，明早出門帶。聽說省城的羊肉湯更好，咱自己帶著餅子泡湯吃�！�
太實(shí)心了！
高迪給端了一碗細(xì)糧，看熱鬧的人這才散了。
劉南生還是笑著，看她婆婆：“媽，跟孩子置氣干啥，咱回吧�！�
到了家里，卻把面碗放下，誰都沒看，又出門了。
孫大娘：“”她點(diǎn)著孫女：嘴饞！再嘴饞看看？
劉南生沒處去，又去找兒子，然后問孩子：“再過幾個月，這就該征兵了。想不想去當(dāng)兵，縣里的武裝部有你爸的戰(zhàn)友，你當(dāng)兵成不？”
孫平：“我當(dāng)兵？”
“嗯！”
“奶奶那怎么去說？”奶奶不同意，說是死了兒子，再不能送孫子去送死。本來去年就該走的，愣是沒有成行。
“這件事先瞞著，跟誰都不要提�！眲⒛仙粗鴥鹤拥哪槪捌鋵�(shí)媽沒叫你去，也是舍不得你。本來就陪你的時間少，想把你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