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手機那頭沒有回應(yīng),大概是聽出來林恩含沙射影的意思。白越之先掛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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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下午到晚上,眾人輪番來勸說。
林恩表面上似是無動于衷,可是心里什么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手邊擺了一大摞文件,都是從聯(lián)盟會議上帶回來的資料。今晚反正是沒法睡了,林恩斷斷續(xù)續(xù)看文件看到晚上十點,英嫂又一次打來電話。
英嫂大概也是難以開口,就說了句“林恩,英嫂打擾你了......”,便陷入長久的沉默。
林恩心里那種壓抑的情緒已然到了頂點,他吐了口氣,拿起外套往外走,對著手機說,“我現(xiàn)在過來,三個小時以后到�!�
那頭是如何千恩萬謝林恩都不想聽了,上樓走到江旗的房間門口,把門敲開,在江旗詫異的目光中,說,“找個司機送送我,去西區(qū)�!�
江旗到底沒能攔住他。凌晨一點,掛著二零區(qū)牌照的轎車在別墅門口停住,林恩下了車。
自從簽完離婚協(xié)議,他就沒再來過這里。
前門有人值守,一見林恩現(xiàn)身立刻給他開門。
英嫂在屋里候著,看起來像是有兩三天沒好好睡過的樣子,老太太一臉的憔悴。
家庭醫(yī)生也沒走,見到林恩就走上前來,嘆氣道,“沒人敢上去�!�
林恩反倒是這所有人之中最冷靜的一個,他向英嫂要了食物和水,從醫(yī)生那里拿了抑制劑,然后端著托盤上樓。
這一層應(yīng)該是彌漫著信息素的,但林恩幾乎聞不到。他腳步很輕,走到大門緊閉的書房前,做了少許心理準(zhǔn)備,抬手扣門。
里面很快傳來一聲“滾”。林恩等了幾秒,又敲了一次,以能夠讓書房里的人聽見的音量說,“姚洲,是我。”
這兩個字音很久沒念了。如今姚洲是亞聯(lián)盟主席最有力的競選者,而林恩是二零區(qū)的領(lǐng)主,他叫對方“姚先生”時,總會刻意忽略他們之間曾有過一段八個月的婚姻。
直到這兩個字音出口,林恩心里顫了下,呼吸也不那么順暢了。
大約一分鐘后,門開了。
走廊上很昏暗,書房里只開了盞壁燈。姚洲一手扶門,出現(xiàn)在林恩跟前,也許是光影的作用,他的身形罩在林恩身上,即便不動也像是野獸蟄伏,攝迫感十足。
林恩懷疑他是聽到自己來了才隨意套了件衣服。襯衣扣子胡亂系著,袖子挽到手肘處,露出勁實的前臂肌肉,整個人看起來狀態(tài)很糟糕,眼神里有種掩不住的陰狠。
見到林恩,他先把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誰放你進(jìn)來的?”語氣低沉沙啞。
誰不要命了,在他紊亂期最危險的時候讓林恩上來。
林恩垂下眼,避免對視,淡聲說,“我給你送點藥�!�
雖然只是給A級Alpha用的抑制劑,但聊勝于無,多少能好受點。
“誰讓你來的?”姚洲很偏執(zhí)。
林恩知道他此刻難熬,順著他,說,“我自己要來的�!�
畢竟同床共枕了兩百多天,林恩就將這事攬在身上了。別人不至于被遷怒。
姚洲需要竭力自控,才能在相距僅半米的情形下,以僅余的理智和他說話,而不是把他拖進(jìn)書房直接扒光辦了。
“來做什么?”姚洲呼吸粗重。
林恩心也揪著,但沒讓姚洲看出來,他輕而慢地說,“......找個人吧,我替你叫。別為難自己�!�
兩個人之間的緘默像一根逐漸緊繃的弦,出聲的那一刻恐怕就要崩斷。
姚洲似乎笑了下,林恩沒看清。
姚洲忍住了掐死他或者當(dāng)場操死他的沖動,磨著牙說,“你來,就是為了勸我,找個人?”
這位小少爺可真是戳心戳肺的主。他為他忍了三天兩夜,而他呢,行車三百公里,一敲開門就勸他找個Omega干一場了事。
姚洲當(dāng)著林恩面,重重把門關(guān)上了。再多看他一眼,他真的管不住自己會對他做出什么。
林恩沒防著,也沒來得及退,手里的托盤被門撞翻,各種東西落了一地。
林恩蹲下身,在地上摸摸索索草草收拾一番,把杯子藥丸歸攏回托盤。
他沒走,在正對書房門的角落就地坐下,抱著膝,坐了大約三十分鐘,他又一次去敲門。
“......吃點抑制劑吧,好不好�!绷侄髻N著門,溫和地問。
里頭沒有聲響,林恩又敲了一次,叫,“姚洲。”
門開了,一雙有力的手直接抓著他的胳膊將他拽入書房,門關(guān)上,林恩被扔在門板上。
一個吻重重壓下來。
林恩渾身都凝固了,Alpha像一頭發(fā)狂的獸,而他是他最執(zhí)著追逐的獵物。
姚洲的嘴唇是冷的,不管多強悍的Alpha被紊亂期折磨了三天,身體也到了極限。
林恩沒有第一時間反抗,姚洲壓制他的力量讓他疼得幾乎喘不上氣。過了幾秒,林恩突然意識到,這個吻被剎住了。
姚洲沒有深入,沒有強迫他張嘴,只是嘴唇貼著嘴唇。
林恩絲毫不敢動,他知道對方在極力克制。
片刻后,他被扣住了臉,被迫仰頭,但嘴唇仍被攫住。
Alpha的聲音聽起來嘶啞失真,“說你不愛我�!�
林恩恍惚了下,繼而明白過來,喉頭泛起一股腥甜。
“我不愛你......”他睜著眼,重復(fù)姚洲的要求,“我不愛你,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是我提的......”
林恩聲調(diào)冷靜,姚洲此時處在失控邊緣,他必須比他清醒。
十指全已扣進(jìn)掌心里,抓得又深又狠,林恩渾然不覺。他從沒對姚洲說過這些話。
“你對我做了什么,你自己想想......我的腺體三分之一都沒了,手術(shù)同意書是你簽的,你還有臉來二零區(qū)找我......”
話沒有說完,姚洲把他拎起來扔了出去。
大書房位于走廊盡頭,林恩摔在地上,書房門再一次關(guān)上。
林恩沒走,又退回墻角,抱腿坐著。因為過度緊張,大腦有片刻的空白。
姚洲竟然放過他了。這個念頭慢慢浮出來。
林恩眼前是男人眼底猩紅的樣子,還有他抓住他的力量,好像要將他揉碎了攥在掌心里。但林恩最終還是完好無損地脫身出來了。
又過了大約二三十分鐘,書房門打開,這次是姚洲自己走出來的。
他頭發(fā)很濕,應(yīng)該是沖過冷水。林恩反應(yīng)慢了點,沒能站起來,背貼著墻,兩手撐地,是一種戒備的狀態(tài)。
姚洲在他跟前蹲下,問,“藥呢?”
林恩把摔出缺口的瓶子拿起來,抖出兩粒藥交給他。姚洲直接咽了。
林恩嘴唇動了動,還是想說給他找個人,畢竟這是他來這里的初衷。
未及出聲,姚洲好像未卜先知,一伸手掐住了他的臉頰,虎口抵在他唇間。
Alpha靠近了些,眼神深幽,“別再說給我找人�!庇心憔蛪蛄�。
林恩定了定,這一次任由他捂嘴,沒再問為什么。
短暫安靜后,男人啞著聲說,“本想叫個車把你送走,實在舍不得……”
“既然來了,陪我一個晚上。我不會對你做什么�!�
一個冰涼的器物隨即被塞進(jìn)林恩手里,是一把小口徑手槍。
“十五發(fā)子彈填滿了�!币χ迬е氖秩ソ獗kU栓,“我如果意圖不軌,你就用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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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里的傭人連帶英嫂在內(nèi),都被一通內(nèi)線電話清場離開。只有林恩獨自留下。
紊亂期是有起伏的,并非一直處在極度需索的狀態(tài)。
姚洲叫林恩去樓下待著,就是他自制力最差的時候,林恩便聽話去樓下避一避。過一陣子算算時間,估計那股最難熬的勁兒該過了,林恩再端著食物和水上樓,平和地勸姚洲吃點東西。
姚洲在過去兩天里除了喝水,完全沒有進(jìn)食。
他的饑渴感來自于另一個層面,與食欲無關(guān)。
但只有林恩勸他,他權(quán)當(dāng)寵著他,米粥遞到手邊,他也仰頭喝了。
這樣的循環(huán)在一整夜里重復(fù)數(shù)次,林恩完全沒闔眼,他不敢睡。
一是怕自己睡著了姚洲在失控之下做出什么,二則也是擔(dān)心聽不見樓上的動靜。
每一次靠近姚洲,他都能感受到對方承受的痛苦。
可是林恩一點信息素也沒有,面對一個頂級Alpha的紊亂期,他什么安撫都給不了。
捱到凌晨五六點天將破曉,林恩又一次上樓,這次書房門虛掩著,林恩輕輕推門進(jìn)去,只見姚洲靠在皮沙發(fā)里,似乎是睡著了。
這是三天以來,他僅有的一次休息。
男人應(yīng)該是再度沖過冷水,襯衣大片濕著,林恩慢慢在沙發(fā)邊蹲下,猶豫著伸出手,想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幫他解掉濕衣服。
手還沒碰到扣子,姚洲醒了,林恩抬眸對上一雙危險的眼睛。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過了會兒,姚洲一把捏住林恩的臉。
如果擱在十年前,有人告訴他沒有信息素也能產(chǎn)生感覺,他不可能信的。
經(jīng)過這些時日,經(jīng)過這一晚,姚洲承認(rèn)林恩有這個能耐。他被他安撫到,不是因為他的信息素,而是他的性子,他這個人。
他的眼神漸漸緩了些,不捏臉了,改將林恩一把拉起來,不由分說抱到腿上坐著。
姚洲仍是背靠著沙發(fā),盡管林恩坐他腿上,兩個人之間還有些距離。
林恩渾身繃著,姚洲感覺再這么下去他就要摸槍了,扯著嘴角笑了下,說,“我剛才想著你自己弄的,我都不知道多少年沒自己搞定這種事了�!�
林恩愣了愣,可能沒防著他把這種混賬話能直接說出來。
其實姚洲的自制力也就能堅持這么一兩分鐘,林恩一坐上來,他就覺得自己根本忍不了了。
“去睡會。”他在林恩屁股上拍了下,順勢將他帶離。
林恩又一次被扔出了書房。
外面的天色已有些亮了,林恩不知道姚洲還要熬多久,他自己也撐的很累,但完全沒有睡意。
經(jīng)過原先自己的那間小書房門口,林恩腳下停頓,推門進(jìn)去。
里面的陳設(shè)還和過去一樣,除了墻上的攝影沒了,其余一點沒變。
林恩慢慢走到沙發(fā)里坐下,發(fā)覺邊桌上多了一個煙灰缸,和一包已經(jīng)抽到只剩兩根的煙。
——他走后,姚洲常常來這間書房。
這個念頭只在腦子里淺淺過了一下。林恩就警醒地打住了。
他們沒有以后的,他也不會允許自己往下想。
闔衣坐在沙發(fā)里,閉上眼睛放空了一會兒。明明身體已很疲累,但精神上就是放松不下來。
過了不知多久,林恩突然聽到東西摔碎的聲音,他一下坐起來,搓著臉往書房外跑。
他敲了門,姚洲不讓進(jìn),林恩又退回去,在門外守了將近一小時,等他終于可以提著藥箱進(jìn)入書房,姚洲手上割傷流出的血早已經(jīng)凝固。
林恩一言不發(fā)的蹲著給姚洲清理創(chuàng)口,地上還有摔碎的玻璃片。
姚洲受傷的那只手交給他處理,另只得閑的手摸著林恩的耳廓,慢慢地揉搓。
并不是林恩妥協(xié)了,姚洲心里清楚。前一夜到現(xiàn)在他在這間別墅里對他做的一切,全因為林恩顧念他在紊亂期,所以給足了他忍讓。
熬了一整夜,林恩累得都說不出話來了,也沒問姚洲是怎么傷的手,只是仔仔細(xì)細(xì)替他把傷口清創(chuàng)包好。
在他要起身的一瞬,姚洲將他摁住。
“通知你的人,三小時后來這里接你�!�
從二零區(qū)到西區(qū)要三個小時,他還能讓他再陪三個小時。
林恩愣了下,仰頭看著他,姚洲摁著他肩膀的手移動了一些,手掌改握住他細(xì)白的脖頸,以指腹摩挲喉結(jié)那塊。
半晌,姚洲說,“謝謝�!�
他的紊亂期差不多算是熬過了。
林恩好像還有點不能置信,睜著眼,沒說話。
姚洲看著他這樣,心跟著揪了一下,低下頭去,與他相距僅半分,“辛苦你來一趟,委屈你了。”
不是誰都有勇氣在一個S級Alpha身處紊亂期時,待一整晚不走的。
世上離異的夫妻千千萬,姚洲心里感嘆。他還能把眼前這個人挽回來么?名正言順地抱他一次。
他站了起來,也把林恩拉起,問他,“會煮東西嗎?”
林恩點頭。
“給我弄點吃的。什么都行�!�
等到姚洲換了身衣服,下樓到餐廳,桌上擺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
林恩坐在以前他常坐的位子上。
姚洲什么也沒說,拉開椅子坐下,把林恩煮的面全吃了。
二零區(qū)的人到得比預(yù)想的早。
沒有等到三個小時,只過了幾十分鐘,別墅外就響起了剎車聲。想來江旗是放心不下,林恩給他電話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路上了,還帶了一車人手,恐怕林恩吃虧。
姚洲也沒攔著,就算他再不舍,如今這個人不再是他的,他也只能送他回二零區(qū)的那個家。
兩人走到門口,林恩停住,從腰間摸出手槍還給姚洲,說,“我出了這個門,我們就沒有關(guān)系了。昨晚的事什么也不代表�!�
姚洲好像早料到他會這么說,在他伸手要開門時,攔了一下,以自己沒受傷的那只手抵住門,是一個半圈著林恩的姿勢。
看著懷中人蒼白的側(cè)臉,他眸色轉(zhuǎn)深。
“我不需要其他人,我有你就夠了�!�
“給我點時間,我把你找回來�!�
說完,他拿開了手,替林恩開門,囑咐,“回家好好睡一覺�!�
林恩的心臟跳得很重,他沒再去看姚洲。
門外的臺階下面都是二零區(qū)的人,但林恩知道,姚洲有很多手下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守著。只是為了不讓林恩難堪,所以埋伏起來沒有現(xiàn)身。
林恩走到轎車前,江旗臉上寫滿擔(dān)憂,卻礙于身份不知怎么詢問。
林恩熬了通宵,眼下浮著一圈青黑。他看著江旗,心下了然對方在擔(dān)憂什么,輕聲說了句,“我沒事,他沒碰我�!�
第77章
你和姚先生還有可能嗎?
因為整夜的焦慮緊張,身體承受不住這種消耗,林恩回家以后病了兩天。
江旗請來家庭醫(yī)生上門為他掛水,也禁止他去政務(wù)大樓上班,林恩無奈只能臥床休養(yǎng)。
聯(lián)盟大選將近,二十四區(qū)統(tǒng)一投票的日期定在一周以后,電視新聞里幾乎都是與之相關(guān)的報道。二零區(qū)內(nèi)的幾十處選民投票點都開站在即,準(zhǔn)備迎接民選當(dāng)天的投票盛況。
林恩退燒的那天,姚洲重新出現(xiàn)在晚間新聞頭條。
電視上的主持人剛念出人名,江旗就把遙控器拿起來,裝作無事地?fù)Q了個臺。
林恩只看到一眼屏幕上的殘影,姚洲的兩只手上似乎都干干凈凈的,不見繃帶或傷口。
治愈系的Alpha恢復(fù)能力驚人,林恩早就見識過。他心緒平靜地把視線轉(zhuǎn)向餐桌,繼續(xù)夾菜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