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溫心妥晃了晃頭,“看不見路了�!�
他的羽絨服帽子非常大,可以完全把溫心妥的頭包裹住,而且很寬松,一帶上就擋視線,溫心妥一直把它當裝飾,從來沒有戴上的時候。
梁聲輕輕地笑了一聲,停在原地,很耐心地幫他把帽子的一角折起,才說:“心妥,我牽著你�!�
溫心妥低頭,含糊地嗯了一聲,不再出聲,他租的房子離地鐵站也要步行十幾分鐘,附近出行的人不算多,早上七點多的馬路經�?帐幨幍�。
走了一半,溫心妥又別扭地覺得不值得,梁聲所謂的送他,不過是沉默地充當擋風盾送他去地鐵站,而這短短的十幾分鐘足以把整個早上的秩序打亂。
溫心妥無法理解,要進地鐵口的時候終于開口說:“你在家睡覺不好嗎?我覺得你沒有必要送我。”
溫心妥已經不怪他,慢慢地又開始心疼梁聲做出的一些不值得的行為,盡管梁聲的浪費與他息息相關。
梁聲并沒有在地鐵口停下,反而隨著溫心妥過了安檢,又進了閘口,也對他的問題進行了回答:“我現在每天只能看見你很短的時間。”
溫心妥歪頭看他,難道前兩天晚上寸步不離黏著他的人不是梁聲嗎?難道他沒有把二十四小時都分給梁聲嗎?簡直難以理解,不過溫心妥一向難以理解梁聲,他們分手過后溫心妥更加不懂了。
“昨天晚上是你自己很晚才回來。”溫心妥已經在清醒的時間盡力地等了他,梁聲總不能再倒打一耙。
“對不起�!绷郝暫芸斓狼�。
“算了�!睖匦耐讚u了搖頭,他沒有辦法指責一個付出時間和精力來笨拙討好自己的人,只是解釋,“我還是要去上班的�!�
如果不去上班,溫心妥就會想東想西,雖然梁聲現在對自己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依賴,但溫心妥不確定這種狀態(tài)會持續(xù)多久,梁聲會不會很快又消失,他只有用其他東西填滿自己,麻木自己。
“我知道。我可以送你過去,然后在貓咖店等你。”
梁聲拉著他坐下,視線落了落,示意溫心妥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覺,溫心妥盯著他的臉幾秒,慢吞吞地把自己的帽子拉低,輕輕地靠在了他的肩頭。
溫心妥對貓咖店老板其實是梁聲朋友這件事還有點難以消化,主要是兩個人看上去就不是一個年齡段的,老板不是梁聲叔叔,聽到溫心妥的提問還生氣地紅了臉,“我倆不像朋友嗎!”
“我有那么老呢?”
“對不起�!睖匦耐子X得抱歉,忍不住反問,“所以你不是記得我的聲音,是本來就認識我�!�
又把老板問得啞口無言了。
梁聲系著米色的貓咪圍裙在打掃貓咖衛(wèi)生,看見溫心妥下班過來了,抬頭看了眼掛在墻壁中央的時鐘,已經十二點多了,他懊惱地說:“我忘記看時間了。”
這還是溫心妥第一次看見與貓咪相處的梁聲,幾只腦袋圓圓的貓正圍著他的腳邊轉,梁聲拿著東西起身,貓依依不舍地跟著他出圍欄。
“你在做什么?”
“喂貓�!绷郝暟雅枳臃诺揭贿�,“還有幫他們洗碗,收拾一下衛(wèi)生�!�
“喔…”溫心妥跟著他走,梁聲的手機放在一側,被脫下的圍裙蓋住,溫心妥多看了幾眼,發(fā)現梁聲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那個手機,似乎根本沒想到要拿過手機這回事,很快把視線挪過來,落到溫心妥身上。
梁聲問:“我做了菜,要不要吃?”
菜譜被換了,梁聲手寫的紙質菜譜上多了幾道清淡的家常菜。
溫心妥看了一眼,立馬拒絕:“不要湯�!崩习∫倘鹤犯�8*5057⒐6⒐
梁聲一只手撐在桌面上,彎腰低頭看他,很輕地笑了一聲,“明天開始點可以嗎?今天已經做好了�!�
雖然是菜譜,但也輪不到溫心妥選擇,清炒芥蘭,燜排骨和蓮藕湯被端上桌。
“老板沒罵你嗎?”溫心妥說,“你破壞了他的菜單�!�
“沒有�!�
梁聲坐在一邊,握著他的一只手腕,盯著他吃飯,小聲說:“其實我有他的把柄�!�
溫心妥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吃到一半終于忍不住晃了晃手,問:“為什么一直抓著我的手?”
甚至還一直盯著他吃飯,前兩天他發(fā)燒時,梁聲也是這樣盯著他吃飯的,但現在溫心妥已經好多了。
聽到他的話,梁聲才低了低頭,溫心妥雖然手腕很細,但皮肉軟軟的,摸起來很舒服,而且溫心妥很少有真正拒絕的時候,絕大多數時候安靜地把手放在原地,任由梁聲做什么都可以的樣子。
就像現在,溫心妥嘴上說著拒絕的話,神色好像冷淡的樣子,但耳尖紅紅,板著臉不是因為討厭,而是因為別扭。
做貓時他觀察溫心妥的時間多了一點,也慢慢發(fā)現了溫心妥的一些口是心非,他從一開始的似懂非懂,到試探性地繼續(xù)進行溫心妥嘴里所討厭的行為,直到最后才敢慢慢地相信那是溫心妥的心口不一。
溫心妥就是這樣的人,想要的東西不好意思說,不需要的東西不好意思拒絕,真正拒絕別人是溫聲細語,臉上帶著淡淡讓人感到親切的笑容,別扭時反而聲音冷下來,語速都比平時快一點。
梁聲眨了眨眼,握著他的手貼到臉頰邊,嘴上說著對不起,卻依舊不改的樣子。
溫心妥已經習慣,之前那只貓就會用尾巴圈住他的手腕,溫心妥趕也趕不走,只能認命地讓它團在自己的腿上,從而練就一只手吃飯也不會不舒服的技能。
“算了…”溫心妥看了他一眼,沒再做什么掙扎,低下頭繼續(xù)吃飯,“反正你就算說了對不起也不會改的�!�
23.表情
溫心妥吃完飯,梁聲把碗筷收走,一直盯著自己的人離開了,溫心妥左看右看,覺得無聊,穿過長長的連廊去找貓。
有幾只貓已經吃好喝好窩進小木屋里睡覺,溫心妥套好鞋套進去貓著腰找貓,果然沒找到那只暹羅貓,他蹲在長椅旁邊,有點失神。
梁聲回來時也蹲在他旁邊,以為他在看那只已經熟睡的金漸層,拉了拉他的手問:“你在看它嗎?”
“它很笨的,每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
溫心妥轉頭看了一眼他,怎么貓的壞話也講,他低嗯了一聲,“你是不是很了解這里的貓?”
“嗯。我經常來的。”梁聲又挪近了一點,兩人的肩膀靠在一起,他默不作聲地將手臂貼過來,把溫心妥空著的右手握住。
溫心妥又看了他一眼,臉上沒什么表情地說:“你靠我那么近做什么?”
“不近�!�
算了,溫心妥問:“那你見沒見過這里的一只暹羅貓?”
握著他小弧度晃晃的手停了停,梁聲問他:“你想它了嗎?”
梁聲果然什么都知道,溫心妥覺得隱瞞也無濟于事,輕輕地嗯了一聲,但是有時候溫心妥覺得自己精力不足,把精力分到梁聲身上之后,如果不是梁聲離開都不會想起那只貓了。
他很愧疚,分別時明明還流了眼淚來著,而且貓貓比梁聲懂事,黏人又乖,除了愛出走,不需要溫心妥過多操心。
梁聲說:“它不在。”
“我現在知道了。”
沉默了幾秒,梁聲問:“你想見它嗎?”
溫心妥抬了抬頭,“它大概又出走了吧,老板好像都拿它沒辦法。”
想到梁聲貌似對貓咖店每只貓都很熟,溫心妥問:“你拿它有辦法嗎?”
梁聲抿著嘴唇安靜地盯著他,突然問:“心妥,你會親它嗎?”
溫心妥不知道他的話題為什么突然歪到那上面,同時又有點心虛,畢竟曾經表現得不喜歡貓的溫心妥卻在提出分手后對一只暹羅貓給予擁抱和親吻。
他沒立即回答,梁聲得不到回答換個詞繼續(xù)問:“心妥,你會不會抱它?”
怎么能忘了梁聲的本性,無法繼續(xù)回避問題,溫心妥點點頭,“如果它很乖的話�!�
溫心妥臉頰漫上一點粉紅,他羞愧時摸上自己發(fā)熱的耳朵,問:“梁聲,你還想不想養(yǎng)貓?”
梁聲一直都把選擇權放到他手上,這次卻沒說看你想不想,而是搖了搖頭,“不想了�!�
午休時間還剩下一個小時,以往溫心妥通常會在人口密集的辦公室處理素材,手頭上積壓的工作太多,辦公室的人最多趴著瞇十五分鐘,又拍拍臉繼續(xù)干,溫心妥也不例外。
今天梁聲領著他去兩個店之間空著的小隔間,之前溫心妥暈倒又醒來也是在這個小房間里,里面搭了張單人床,被換上了新的床單被子,以供溫心妥使用。
不太習慣麻煩別人的溫心妥在梁聲的注視下慢慢閉上眼,梁聲摸摸他的頭說:“只是借來睡一會,不會有什么事的。”
溫心妥的身體沒好透,吃了藥容易犯困,以為自己會因為緊張睡不著,但其實很快就睡著了。
梁聲看著溫心妥的眉頭逐漸舒展開,陷入熟睡,又坐了一會才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一只暹羅貓從留了縫隙的門鉆入,爪子扒拉一下把門掩上,隨后從床尾跳到床上,慢步走到溫心妥面前,它端坐在床頭,慢吞吞地翻個身,將貓頭挪過去,輕輕地蹭了蹭溫心妥的臉頰,它本能地伸出舌頭,想舔舐,想標記溫心妥,讓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但吐出舌頭又停住,最終收回。
它鉆進被窩,鼻尖輕抵著溫心妥的下巴,伸出手環(huán)住溫心妥,只克制地蹭了蹭,隨后等待溫心妥醒來。
溫心妥是被貓叫醒的,他睜開眼看著床頭那只貓還有點恍惚,很快反應過來,伸手把貓抱了過來,他嗓子很干,喉嚨不舒服,但還是開口:“你不出走了嗎?”
貓的眼睛還長得和以前一樣,但好像下巴又尖了一點,長長的一條貓抱起來很暖,溫心妥舍不得撒手,看了一眼時間還有十分鐘才上班,他戀戀不舍把臉和貓咪貼了一會,起床找梁聲。
溫心妥彎腰穿鞋,貓咪從他腿上溜走,他伸手抓住它的后頸,說:“乖一點,不要走�!�
他哄著貓,讓它乖乖坐在自己的旁邊,問:“你認不認識梁聲?”
貓眨了眨眼,看他。
“就是看起來好像沒什么表情的那個人�!睖匦耐资謸沃ドw,摸了摸它的頭,“他很喜歡貓,如果有機會,如果他也喜歡你的話…”
溫心妥說到一半,突然想起梁聲那句不想了,是真的不想還是遷就溫心妥?分手后又或者說是前一段時間,溫心妥感覺到梁聲真的變了。
臉上的表情好像變多了一點,注視著溫心妥的時候也不再是冷冰冰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看起來像在笑一樣,偶爾溫心妥回過頭,發(fā)現他的眼睛紅腫,有發(fā)炎的趨勢,忍不住問:“你哭過嗎?”
得到的答案永遠是否定,但如果問他你的眼睛為什么那么紅,梁聲又經常沉默,最后還是溫心妥讓他過來,用溫毛巾給他擦眼睛,摸上他的眼睛才再一次確定他真的哭過。
為什么?和好之前梁聲的眼淚是利器,眼睛會淚汪汪地盯著他,讓溫心妥心軟妥協,和好之后卻再也不讓溫心妥看了,溫心妥只能從一些細節(jié)去確定梁聲發(fā)生了變化。
溫心妥定了定神,哄貓:“你努力讓他喜歡,好嗎?”
貓在他手心翻了翻身體,在溫心妥想要抱住它去找梁聲時,它飛快從門縫溜走了。
貓又不見了,溫心妥穿好衣服出來,梁聲也不在,他上午脫下的圍裙還壓在手機上,溫心妥打開他的手機,上面推送的廣告信息還停留在幾個小時之前。
溫心妥想,還是真的不愛看手機。
梁聲不知道從哪突然冒出來的,站到了溫心妥的身后,一邊頭發(fā)亂糟糟地翹起,勻不過氣來一樣,溫心妥伸手,手指撥順他的頭發(fā),順手把手機放進口袋里,輕聲問他在急什么。
“回去吧。”梁聲過來牽他的手。
溫心妥嗯了一聲,任由他帶著自己從后街走回公司,走了一會,溫心妥問:“你的手機呢?”
梁聲愣了一下,問:“怎么了?”
他開始找自己的手機,翻遍全身找不到,垂著頭像丟了骨頭的小狗,他并不是在乎手機消失了,而是在乎溫心妥提出要求之后他無法滿足。
意識到這一點后,溫心妥感覺午睡后被碎夢壓沉的心臟變得輕快不少。
好笨。好可憐。溫心妥心軟,無法計較對自己流露出低落情緒,看起來比自己難受的人。
溫心妥摁住他的手,“你本來就沒帶,怎么會找得到�!�
“對不起�!绷郝暤狼福拔彝浤昧��!�
溫心妥沉默幾秒,一直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伸了出來,手里握著梁聲丟失的手機,“騙你的,在我這�!�
他晃了晃手機,示意梁聲拿好。
梁聲抬了抬頭,接住,沒有看手機,還在盯著溫心妥看。
溫心妥被他的視線盯得不自在,微微側過頭去,“你工作的時候很少看手機嗎?”
“我…”梁聲停頓幾秒,“嗯,這個習慣不好,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