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明知道人家在忙大項目,還非得安排這種活。說別人工作態(tài)度有問題?我看是某些人的領(lǐng)導(dǎo)能力該提高了。”
會長轉(zhuǎn)頭看她,臉色難看:“學(xué)伴工作是事先溝通過的。”
“噢,”蘇卻挑眉,像是聽見什么笑話,“您的領(lǐng)導(dǎo)風(fēng)格,才短短幾分鐘我就領(lǐng)教了。這位丁同學(xué)提前說了就能不被分配?說不定還得被教育一頓工作態(tài)度呢。”
空氣幾乎凝固了一瞬。
會長的臉色在青白之間轉(zhuǎn)換了幾次,卻難以找到合適的反駁。學(xué)生會其他成員低著頭憋笑,這個會長一向強勢,端著架子耍威風(fēng),沒想到今天有人敢直接開懟。
有膽子大的甚至偷偷沖蘇卻豎起了大拇指。
“那個,不如我們先帶大家參觀校園吧……”有人趕緊打圓場。
學(xué)生們陸續(xù)散開,只有蘇卻獨自一人落在隊尾,絲毫不在意地打量著四周。
“請問……你是蘇卻嗎?”
一個細弱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蘇卻轉(zhuǎn)身,看見一個瘦小的女生站在幾步開外。馬尾扎得松松垮垮,碎發(fā)凌亂,像是出門前匆忙打理過。她背著個巨大的托特包,手指緊緊攥著包帶,整個人活像只遇到貓的小倉鼠。
“對不起……我遲到了……”
“你就是丁溯薇?”
女生點點頭,飛快地瞟了她一眼又低下頭,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嗯……”
蘇卻往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又是一步。
又是一步。
“站住�!�
丁溯薇嚇得一抖,險些把包摔在地上。
嗚嗚嗚完蛋了,她生氣了,她一定超級生氣!
丁溯薇的臉瞬時皺得像粒包子,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就知道自己不該答應(yīng)做交換生學(xué)伴的,明明是個頂級社恐,可是又很想嘗試走出舒適圈......結(jié)果現(xiàn)在第一次見面就遲到,對方還是這么漂亮又氣場強大的人,她一定覺得自己超級不靠譜吧?
社交真的太可怕了,想逃跑……
“我說……”
蘇卻揉了揉太陽穴,“你這樣我們要怎么交流?我總不能一直對著你的頭頂說話吧?”
��?她沒生氣?
丁溯薇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對上一雙帶著幾分無奈的眼睛。
“約法三章。”蘇卻豎起手指,“第一,說話時看著我;第二,不許再說對不起;第三……”
她忽然俯身湊近,嘴角帶著點惡作劇般的笑意,“違反前兩條,你請我吃飯。”
丁溯薇被她突如其來的靠近嚇得往后一仰,幸虧蘇卻及時一拉,否則又要摔倒在地。
“好、好的�!�
她下意識又要低頭,猛地對上蘇卻略帶警告的目光,嚇得立刻挺直了脊背。
帶著蘇卻轉(zhuǎn)完整個校園,丁溯薇的緊張感才稍稍退去一些。
逛完校園,大部分同學(xué)都已經(jīng)和學(xué)伴告別。蘇卻剛要轉(zhuǎn)身,衣袖卻被輕輕一扯。
“我,我給你準備了這個�!�
丁溯薇小心翼翼地從包里抽出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紙。那是一副精心繪制的導(dǎo)覽圖,每個教學(xué)樓之間的距離標注清晰,用不同顏色標出了最優(yōu)行走路線,甚至將蘇卻課表上的所有課程教室都涂上高光。邊角密密麻麻寫滿筆記:從東門到文史樓有整排梧桐遮雨,圖書館小徑雖遠但不會踩到水坑……
她忐忑地等待著蘇卻的反應(yīng)。
按理說,像蘇卻這樣來自Harvard的交換生,應(yīng)該見過很多很好的校園指南吧?而且現(xiàn)在地圖軟件這么發(fā)達,她這個手繪會不會太幼稚了,太啰嗦了?
可是她真的很想把自己知道的每一個細節(jié)告訴她。從接到學(xué)伴任務(wù)的那天起,她就開始收集整理這些信息,滿心期待見到她。
蘇卻將圖拿在手里,認真看了很久。
久到丁溯薇的手指在背后已經(jīng)絞成了麻花。
“你還挺用心的。”
她終于開口,臉上帶著一抹真誠的笑意。
“我很喜歡�!�
啊,原來她笑起來是這個樣子的。
好像也沒有一開始看起來那么可怕了。
丁溯薇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時沖動,她撲到了蘇卻肩上。
隨即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瞬間彈開,整張臉漲得通紅。
“對不……”話說到一半又趕緊捂住嘴。
糟了,又要被罰請客了。
[4]04
清晨的燕北,胡同里的早餐鋪子已經(jīng)熱鬧起來。糖油餅和焦圈在油鍋里翻滾,豆?jié){香氣混合著早市的喧囂撲面而來。
蘇卻坐在鋪子靠窗的位置,慢悠悠地攪著碗里的豆?jié){。窗外自行車的鈴聲和叫賣聲此起彼伏,是她熟悉的節(jié)奏。
她朝陽光瞇了瞇眼睛,十分享受。
一周來,她已經(jīng)徹底融入了京大的校園生活。各個食堂分別都有哪些拿手好菜,哪些小路雨天不能走,這些門道都已經(jīng)摸清。丁溯薇的那副手繪地圖,還真成了她起初熟悉校園的最佳向?qū)А?br />
說到丁溯薇……
蘇卻抬眼看向?qū)γ�。這只小倉鼠正機械地剝著茶葉蛋,眼下那圈濃厚的烏云格外顯眼。
“丁溯薇�!�
“啊?”丁溯薇手一抖,蛋殼掉在桌上。
“京大錄取你的時候,是不是還附贈了一個夜班保安的兼職?”
蘇卻晃了晃手機,屏幕上赫然是丁溯薇頂著兩個黑眼圈的睡眼惺忪照。
“沒有啦……”丁溯薇紅著臉往后縮,小聲辯解道,“就是最近任務(wù)……有點多�!�
“什么任務(wù)?”
“沒,沒什么啦……”
蘇卻瞇起眼睛,一副“你再瞞著試試”的表情。
丁溯薇像只被貓咪抵在墻角的倉鼠,立馬繳械投降,“就是那個校友采訪的事情……學(xué)生會分配我的名單里有一個史北鯤,”
她停了一下,解釋道,“就是‘上里’新能源汽車的創(chuàng)始人�!�
作為全球新能源汽車的龍頭企業(yè),“上里”的名字即使在美國也不陌生。不僅市占率業(yè)界第一,他們在技術(shù)研發(fā)和品牌宣傳方面都堪稱頂級。
在海外留學(xué)的圈子里,很多華人學(xué)生都將“上里”視為未來的理想雇主,蘇卻自然也有所耳聞。
丁溯薇整個人越說越蔫巴,“我打了好幾次電話,別說和他說上話,我連秘書那關(guān)都過不去……”
“打一個給我聽聽�!碧K卻把最后一口糖油餅丟進嘴里。
“�。楷F(xiàn)在?可是……”丁溯薇眼神里寫滿了抗拒。
“別可是了。你現(xiàn)在打,還能有我給你壯膽,省得你晚上躲在被窩里哭。”
蘇卻將手機硬塞到丁溯薇的手里。
丁溯薇抱著手機,像只被逼到角落的小倉鼠,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蘇卻,希望她能收回成命。
但在對方那雙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注視下,她最終還是敗下陣來。手指哆哆嗦嗦地按下了撥號鍵,整個人都快縮進座位里了。
“喂,您好,我是京大學(xué)生會的丁溯薇……”聲音越說越小,“想請史總參加我們校慶活動……”
“抱歉,史總?cè)粘膛艥M了。請問您有預(yù)約嗎?”對面是標準的職業(yè)疏離。
“呃……沒有……但我們這個活動真的很重要,能不能請史總……”
沒等她說完,電話那頭直接打斷,“建議您發(fā)郵件,我們會篩選整理后給史總過目�!�
“哦,好的……”
“好的,感謝您致電‘上里’,再見�!�
電話里傳來掛斷后的忙音,丁溯薇聳拉著肩膀像只濕漉漉的小狗看向蘇卻。
“就這?”蘇卻撐著下巴,啞然失笑,“你就這樣打了很多次?”
“嗚嗚……這些秘書都好冷漠好可怕……”
蘇卻拍了拍掛在她胳膊上正嚶嚶嚶的丁溯薇,朝她伸手,“來,給你演示一下�!�
她拿過手機,熟練地按下之前撥打的號碼,開了免提。
“您好,這里是上里集團。”
前臺標準的問候從電話里傳來。
“校友網(wǎng)絡(luò)?”
秘書原本被她繞得云里霧里,最后幾個詞卻抓住了她的注意力,語氣明顯松動。
“是啊,”蘇卻從容不迫,娓娓道來,“史總帶領(lǐng)‘上里’在新能源汽車領(lǐng)域拿下世界第一,不僅是行業(yè)標桿,也是京大的驕傲。您知道的,不管是在美國還是國內(nèi),很多年輕人都把‘上里’當作理想的雇主。史總從藝術(shù)家到商業(yè)領(lǐng)袖的經(jīng)歷,對年輕一代有很大的啟發(fā)�!�
前臺的態(tài)度明顯有所緩和,但還是稍顯為難,“但是史總的日程確實很滿……”
丁溯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稍等,請讓我請示一下�!�
“麻煩您了!”蘇卻笑意盈盈,對丁溯薇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搞定。
丁溯薇一臉崇拜,目光中帶著濃濃的佩服。
蘇卻按下靜音鍵,沖著丁溯薇挑眉,“看吧,要讓對方幫你辦事,關(guān)鍵是讓他們覺得這件事對他們也有價值。就像秘書,你得讓她覺得這是個能在老板面前表現(xiàn)的機會�!�
“這也太厲害了吧……”丁溯薇兩眼放光,“不過剛剛你說自己是校慶辦公室的,萬一……”
蘇卻擺擺手,“學(xué)生會替學(xué)校辦事,借用下身份怎么了?你直說自己是學(xué)生,當然容易被輕視,反正最后目的殊途同歸……”
話音未落,電話里突然傳來接通的聲響。兩人立刻噤聲。
“哪位?”
清冽如寒松落雪,尾音微緊,似冬夜初聞?wù)壑Α?br />
蘇卻心頭微微一震,那聲音似乎帶著若有似無的熟悉感,拂過心頭,停在記憶的邊緣,輕輕敲了敲。
雀:我們這些e人,胡說八道,small
talk等技巧點滿了!
[5]05
一個小時前。
晨霧初散,初秋的陽光透過云層灑在草坪上。這家隱藏在燕北城中心地段的高爾夫俱樂部,寸土寸金,卻打造出一片開闊的綠洲。整潔如毯的草地綿延而去,周圍點綴著一排排修剪精致的林木,遠處還能隱約看見燕山峰巒,宛若潑了一層墨跡。
這里是圈內(nèi)人心照不宣的低調(diào)之選,會員資格從不外放,唯有名流權(quán)貴才能在此一展身手。
一桿清脆的擊球聲劃破這片綠意間的靜謐。
白色的小球破開薄霧,在玫瑰色的晨光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輕盈地落在果嶺邊緣,又緩緩滾向球洞。
Birdy。
江津嶼收起球桿,將它遞給一旁的球童,修長的手指微微一抬,連帶著那低垂的眼睫仿佛將整個場景壓低了一度,疏離得叫人不敢貿(mào)然靠近。
“嘖,又是小鳥球,你這狀態(tài),今天是想讓我破產(chǎn)��?”
男人正邁步走來,手中拿著一瓶水,面上掛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
是史北鯤。
他年紀和江津嶼相仿,眉目間卻多了幾分散漫的隨性。雖然一身派頭也講究,但與江津嶼那種天生的鋒銳不同,他渾身上下的氣質(zhì)更像是混跡于街頭的藝術(shù)家,而非如今手握半個新能源行業(yè)的商業(yè)巨頭。
“你破產(chǎn)?”江津嶼看了他一眼,語氣不冷不熱,“上里都快把特斯拉按在地板上摩擦了,我看你就是想賴賬�!�
“哪能啊,賴誰的帳也不敢賴你的�!�
史北鯤看了江津嶼的球童一眼,對方立刻笑嘻嘻地抬起胳膊,好讓他掃臂章上的收款碼。
史北鯤二話不說,轉(zhuǎn)了3000元小費過去。
他擰開一瓶礦泉水,順手遞給江津嶼,“哪天教教我唄。再這樣下去,我感覺自己只是臺ATM�!�
“教?”江津嶼接過水瓶,似笑非笑,“你這水平,教不動�!�
“呸!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我只是最近情場太得意,球場失意罷了�!�
史北鯤裝模作樣地拍了拍球桿上的草屑,反諷道,“哪像老江你,球場得意,情場也得意。”
話音未落,他就察覺到空氣凝固了一瞬。江津嶼唇角的弧度未變,眼底卻掠過一絲寒意。
史北鯤暗叫不好。這位發(fā)小什么都好,就是最忌諱別人打聽私事,嚼舌根子。
更何況,他姓江。
富貴人家的名字掛在頭條上,而這些世家子弟的事卻是一點風(fēng)聲都不可聞。
三代為門第,五代為家族,九代為世家。
江家便是這“九代世家”之中的翹楚,百年里翻過大廈傾覆的浪潮,卻始終穩(wěn)坐潮頭,權(quán)、勢、利皆不露鋒芒,卻可翻云覆雨。世家子弟的起點,是普通人終其一生都難以企及的終點,但他們的家訓(xùn)從不允許他們“露面爭光”。
江家不需要光。
因為光從來都是照向他們。
江津嶼則是如今江家年輕一代里,最出挑的一位。曾經(jīng)因為放浪形骸,被江老爺趕出國,但因為幾年前的一起變故,他才得到機會回來。
但史北鯤比誰都清楚江津嶼的手腕和他隱藏的實力。
五年前史北鯤被逼接班,山窮水盡的時候,要不是這位發(fā)小一語道破新能源的未來,暗中為他鋪路,哪有上里今天的輝煌?這個天大的人情,連他爹都不知道。外人只當他運氣好,意外踩準了市場的風(fēng)口。
“你看我這臭嘴�!笔繁宾H自打嘴巴,憨笑了一聲。
“都聽到了什么了?來,說說�!�
江津嶼的笑臉反而令他更如坐針氈。
“也沒什么,我家老頭瞎說的,說秦家最近能升得這么快,是你家那位大手筆扶了一把�!彼⌒囊硪淼赜^察江津嶼的神色,見對方?jīng)]什么反應(yīng),才接著道,“聽說你父親前陣子和秦家人見面,見了秦大小姐,所以坊間傳聞……”
“傳聞我要和秦家聯(lián)姻。”
不待史北鯤說完,江津嶼已經(jīng)補充完。他輕笑了一聲,目光落在遠處山靄之間,神色莫測。
“看來最近大家很閑?”
這一句輕飄飄的反問,卻讓史北鯤感受到一股徹骨的寒意,立馬噤聲。
草坪上晨霧漸散,太陽的暖意開始爬上肩頭,江津嶼陪史北鯤打完最后幾球,邁步朝休息室走去。
一路上使出史北鯤渾身解數(shù)活躍氣氛,江津嶼偶爾應(yīng)一聲,任由他天南海北地扯。
推開休息室的門,晨光滿屋,窗外紅杉的影子被陽光拖得很長,透著幾分歲月靜好的味道。
史北鯤坐在單人沙發(fā)里,晃著手中的礦泉水瓶,眼睛卻悄悄瞟向?qū)γ姘察o喝茶的江津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