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得知它就在距離這里不到五里的地方，貌似是某個王公貴族的別院，不過倒也從來沒見有人去住過。
他派人去探查了一番，確定沒人居住后，遂大手一揮，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了仁林阜的山莊。
馬車行駛了半個時辰后停了下來。
山莊顯得十分氣派，兩只威武的石獅坐落在府門兩側(cè)，朱紅色的牌匾上寫著龍飛鳳舞的“仁林別院”四字。
他們一行人入駐了這座山莊。
段寧沉先是讓教眾打掃好了主屋，便抱著裴敘進去了。
他打量了一下屋內(nèi)的環(huán)境，不懂什么字畫，以及名貴擺飾的他，就是覺得屋內(nèi)擺設(shè)怪好看的。
他稱稱叫奇，走到墻上一山水畫前仔細看了看，見落款署名是“裴鴻儀”。
眾所周知，“裴”是皇姓。
盡管一副山水畫的署名并不代表什么，但也證明這座別院的主人與其有關(guān)系。
段寧沉念起來，覺得裴鴻儀這個名字挺耳熟，轉(zhuǎn)頭問道：“小敘，你知道裴鴻儀是誰嗎？”
裴敘淡道：“不知道�！�
路過一教眾看到了邀功的機會，連忙說道：“教主，教主！我知道！”
段寧沉看向他，道：“恩，你說�！�
“他是定王��！教主你還記得嗎？我們曾經(jīng)路過他的封地，你知道他的事跡后，還鄙視地說他是沒種的懦夫�！�
裴敘：“……”
段寧沉渾然不知當(dāng)事人就在這里，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他啊！”
他試圖尋找其他有關(guān)這座山莊主人的東西，不過除了幾摞書以外，他也沒有找到其他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教眾從倉庫找到了炭與火爐，將它給搬了過來。
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普通煤炭，這里的炭沒有煙味，而且易燃，燒出來的熱量很足。
它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讓整個房間都變得溫暖了起來。
這里的東西留下的東西不少，但是缺少食物。
段寧沉想的是大后天就是年夜了，盡管他本身不大在乎春節(jié)，但這畢竟是他與美人一起度過的第一個跨年，意義非凡。
他派了幾個身家清白，沒有案底的教眾去城里采購食物以及一些必需品，還有煙花。
他打算趁著這兩天，籌備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跨年夜——當(dāng)然，需要對裴敘保密。
去采購的教眾花了一下午，黃昏的時候才拖著幾車的東西回來了。其中還包括一大摞書，說是給裴敘買的。
段寧沉興沖沖地將書搬給了裴敘。
他進門的時候，裴敘正在翻閱自己留在這里的那些書。
曾經(jīng)逗留在這里，還是英姿勃發(fā)的少年時。那時候，他的身體比現(xiàn)在要好上太多。批注的字跡蒼勁有力，入木三分，是他現(xiàn)在難以媲美的。
“小敘，小敘！看這些！”
段寧沉將手中的書放在了桌上，興致勃勃道：“這些都是新進城采購的書�！�
裴敘放下了手中的書，拿起最上面一本，隨手翻了翻，見這是民間怪談一類的書籍。
他淡淡道：“多謝�！�
段寧沉撐著臉，笑嘻嘻地道：“不謝不謝！”他搬著椅子，挪到了裴敘旁邊，說道：“小敘，你今天怎么不開心？不喜歡這里嗎？”
裴敘自覺和平時沒什么兩樣，沒想到段寧沉竟發(fā)覺了他情緒的變化。
“沒事。”他合上了書頁，淡聲道，“我有點餓了�！�
段寧沉很是驚喜，忙問道：“你想吃什么？”
“醬肘子�！�
段寧沉跳起了身，“我這就叫廚房去做！”
裴敘道：“說說罷了，我現(xiàn)在的身體沾不了葷腥�！�
“欸！這有什么關(guān)系？”段寧沉道，“想吃咱們就吃，大不了少吃一點唄？”說罷，他急吼吼地沖出了門，嘴里一邊道：“你等著，咱們今晚就吃醬肘子。”
他可謂是雷厲風(fēng)行。
裴敘望著被猛地關(guān)上的門，輕嘆了一口氣。
他前腳剛走，路恒后腳就端著藥進門來了。
“主上，我聽那魔頭念叨什么肘子。您現(xiàn)在可千萬不得沾葷腥�！�
裴敘接過藥，一飲而盡，道：“我知道�！�
大家不用擔(dān)心小段不甘心當(dāng)受哈哈哈，他主動讓的。大致可見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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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寧沉無疑是萬事以美人為先的。
采購的人并沒有買肘子，是以他快馬加鞭親自去了一趟附近的城鎮(zhèn)。
此時城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他愣是翻越了城門，在城里的肉店買到了東西，再快馬趕回來。
他急吼吼地將東西交給了廚房，吩咐他們趕緊做，然后跑去了主屋。
“小敘！我回來了！”
此時裴敘已經(jīng)吃完晚飯，清洗完，剛剛躺下。
見段寧沉滿頭大汗，雙眼亮晶晶的模樣，他微微怔神，“你……”
“我進城買到了肘子！”話說到這里，段寧沉看他面上有了幾分疲意，煩惱地撓了撓頭，“你打算睡了呀！那明天再吃好了！你等下，我洗完過來給你暖床�！�
他甚至沒等裴敘說話，就關(guān)上了門，急吼吼地又跑了。
裴敘：“……”
方才吃晚飯時，不見段寧沉。拿飯菜來的教眾對此解釋是說“教主有事出去了”，他卻未曾想段寧沉是進了城。
故地重游，看著往昔留下的東西，再想自己目前的狀況，他不免有幾分低落。
還有就是教眾無意間透露的段寧沉曾經(jīng)對定王的評價。
段寧沉那廝口無遮攔，以他那性子，大抵是將整個皇族都罵過個遍。他不放在心上，也不會去追究，只是又想起了一年前——再過幾日，等跨了年，就是兩年前了。
幾日前送來的信，來自他的母親和胞姊，言辭間都流露出了對于他現(xiàn)狀的擔(dān)憂，以及安慰，說的是回不了京，就在合適的地方養(yǎng)病也無妨，一切以身體為重，其他的事都往后壓。
他趁段寧沉不在的時候，親自寫了回信，提筆寫了兩行，手腕便酸痛難忍，顫抖不止，難以再繼續(xù)，不得不令人代筆，只最后親筆簽上了名字。
盡管他早就梳理好了心態(tài)，但“劍不能握，筆不能拿，生活乃至性命都依靠在曾經(jīng)的‘手下敗將’的身上”這個現(xiàn)實，與過去形成了鮮明的反差，仍令他每每想起，都不免不甘。
病后飲食寡淡，一是他身體消化不了重葷腥的東西，二是他也沒有胃口吃。
段寧沉詢問他想吃什么的時候，他幾乎是鬼使神差地說了身體康健時最喜歡吃的菜肴。
他心知也不會有，所以只是說說罷了。
卻未曾想段寧沉竟是因為他這隨口一句話，跑去了城鎮(zhèn)，為他買。
就算是身為天潢貴胄，也并非凡事都能心想事成，稱心如意，反而更得小心謹慎。
他這輩子任性的時候不多，現(xiàn)實也不容他一意孤行，表現(xiàn)出對某一東西的喜好。
今日他難得任性，便有人傻乎乎地為其付出代價來，也不考慮后果——比如等東西買回來，天色已晚，怎么辦？如果路上碰上巡視的官府，又該怎么辦？
段寧沉這人做事一貫的作風(fēng)好似就是這樣。
凡事隨性而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一統(tǒng)江湖，就去挑戰(zhàn)了武林盟主。想對一個人好，就直白地掏出了自己的一顆心對他好——也從來不曾懷疑對方身上的疑點。
之前他覺得這樣愚蠢，現(xiàn)在覺得這種人或許也有幾分可愛之處。也是他這種人永遠無法理解的。
段寧沉又是快速地沖了個冷水澡回來。他用真氣暖了身子后，鉆進了被窩里，將裴敘抱在了懷里，握住了他冰涼的手，又用自己的小腿夾住了他的腳，方才拿腦袋往他身上蹭了蹭，親昵地道：“小敘，我來了，快睡吧。”
有了他當(dāng)人體暖爐，裴敘這段時間都睡得很好，也習(xí)慣了與人一道睡。
他垂眼看著饜足靠在自己身上閉著眼的段寧沉，開口道：“你方才進城了？”
“恩恩，我買了肘子回來�！倍螌幊恋溃拔易審N房明天中午做。明天中午你就可以吃了！”
裴敘淡淡道：“以我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吃不了的�！�
“哎呀，想吃就吃嘛！”段寧沉摟了摟他細瘦的腰肢，言辭鑿鑿地道，“我覺得你體內(nèi)缺油水，需要多吃這些肉，身體才能好起來�！�
“……”裴敘沉默了一陣，又問道，“你晚上還沒吃吧？”
“我等你睡著就去吃。我現(xiàn)在還不餓�！�
不餓就見鬼了，他奔波了那么久，現(xiàn)在胃里空蕩蕩的。但是比起身強體壯的他，病弱的美人就寢還是更重要。
裴敘沒有再說什么，闔上了眼。
段寧沉將被窩里和裴敘的身體捂得暖乎乎的，聽裴敘的呼吸聲趨于平穩(wěn)悠長，他躡手躡腳地掀開了被子，下床出了門。
門被關(guān)上，裴敘睜開了眼，心情復(fù)雜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
段寧沉……
一刻鐘后，吃得肚子鼓鼓的段寧沉滿足地回了屋，見裴敘在熟睡，他眼珠一轉(zhuǎn)，慢慢地蹲到了床邊。
他先是在裴敘的臉頰上輕輕地親了一口，見后者沒反應(yīng)，他精神一震，喉結(jié)滾了滾，緊張地盯住了裴敘的唇瓣。
他小幅度地挪動了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身，慢慢地，慢慢地，低下了頭，在裴敘唇上碰了一下。
他猛地抬起了身，心跳如擂鼓，他捂住了通紅的臉，恨不得在地上打滾以宣泄自己內(nèi)心的激動。
啊啊��！親到了！��！
他使勁地撫動著自己的胸口，以平息自己的激動情緒。
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嘿嘿嘿！
獨自狂喜的他沒有注意到裴敘輕顫的眼睫。
小段：美人怎么就不能吃肘子了？美人怎么就不能吃肘子了？美人怎么就不能吃肘子了？美人想吃月亮，我都給他摘下來（驕傲臉）我就是男友力max的最佳伴侶，美人快到我懷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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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夜，段寧沉都沉浸在親吻成功的快樂之中，興奮得一晚上沒睡著，又怕鬧醒了裴敘，是以就一個人盯著裴敘的睡顏，獨自竊喜。
他炙熱的目光，著實令裴敘想要無視也做不到，不過身體虛弱的他還是沒有段寧沉精力旺盛，過了一陣便沉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jīng)是翌日清晨。
他剛一睜眼，段寧沉就忙不迭地閉上了眼睛，裝作仍在睡覺，但是還是還被裴敘捕捉到了。
他看著段寧沉眼下的青黑，“……”這笨蛋該不會一晚上都沒睡吧？
段寧沉似乎每一天都能傻得不一樣，讓他認識到人類的多樣性。
他翻了個身，段寧沉裝作剛醒的樣子，“朦朧”地睜開了眼睛，摟住了他的腰，“小敘，早安。”
裴敘：“……早�！�
段寧沉想著昨晚的事，心思不免活絡(luò)起來了。
他說道：“我昨天做了個很神奇的夢�！�
據(jù)裴敘對他的了解，這種時候不宜接他的話。是以他沒吭聲。
他不理，段寧沉也能堅強地自說自話，開始編故事：“我夢見我身中劇毒，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這時候……你知道接下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裴敘冷漠道：“你不治而亡？”
段寧沉：“……”
他嗔道：“哎喲！怎么會呢？”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jīng)道：“然后，你就像是天神一樣出現(xiàn)了！你親吻了我的唇，然后……我就痊愈了！”
裴敘：“……”
段寧沉湊近了他，正色道：“小敘，你不覺得這個夢隱喻著什么嗎？”
裴敘涼聲道：“夢境是相反的。看來你會被毒死。”
“不不不不！”段寧沉煞有介事地和他盤算，“我仔細想了一想。你身體是不是不好？這對應(yīng)的就是我夢中身中劇毒。然后你親吻我，我毒好了。這就暗喻著我親你，你的身體就會好了。我的內(nèi)力至剛至陽可以緩解你的寒癥，嘴對嘴呢，我就可以輸給你最精純的真氣。我覺得我這夢還是挺靈的�！�
裴敘又翻過了身，背對著他，表示懶得搭理他。
段寧沉抬身，將腦袋伸了過去，循循善誘道：“小敘……你想要試試嗎？”
“你繼續(xù)做夢或許會更容易些�！�
段寧沉委屈道：“可是夢里的你不是真實的你。我想幫助真實的你啦！小敘，小敘？你又睡了嗎？”
最終，段寧沉的奸計還是沒有得逞。
不過他不氣餒，來日方長！
天色大亮，他伺候裴敘洗漱穿衣完畢后，親自跑去了廚房，監(jiān)工醬肘子的制作。
裴敘倚靠在床上看書。
教眾買來的民間話本，他不是很感興趣，所以看的依舊是自己過去留在這里的書。
忽略情感因素，重新翻看以前看過的書，感悟已與當(dāng)年不同，再看旁邊的批注，倒是別有一番樂趣。
過了大概半個多時辰，段寧沉帶著一嘴的油回來了，他看上去興致很高，“醬肘子已經(jīng)做好啦！味道特別棒！午飯的時候就可以吃。”
說著，他湊到了裴敘身邊，“你在看什么書呢？”
裴敘嫌棄地往里挪了挪。
“這是原主人留在這里的書呀？”看批注就知道不是昨天買的嶄新書籍，“他們給小敘買的書，小敘不感興趣嗎？”
段寧沉蹦到了桌前，拿起了一本話本翻看了一下，“這些很有趣誒！小敘不看看嗎？”
“沒興趣�！�
段寧沉倒是很感興趣。
此時離午飯還有一陣，他興沖沖地看完了手頭的話本，意猶未盡地又拿了一本。
但是他剛一翻開，看清了頁上的畫面，他就瞬間面紅耳赤，秒瞬將書頁給合上了。
動作之大，就連裴敘也投去了目光。
段寧沉正心虛地向他看去，兩人對上目光，段寧沉大驚失色，倉皇地直擺手道：“沒事沒事！我就是看到了一只蟲子�！�
裴敘：“……”
他也懶得管段寧沉，繼續(xù)看手中的書。
段寧沉松了一口氣，視線回到這表面是平平無奇話本的書上，就變得苦大仇深起來了。
鐵定是那些人自作聰明，給塞進來的！
幸好美人沒有看到這些。
慶幸過后，他又忍不住好奇，用兩根手指捻起了封面，深吸了一口氣，又深吸了一口氣，做足了心里建設(shè)，將其掀開了一點點，飛快地往里望了眼。
然后他又飛快地合上了書頁，一臉嚴肅地望著屏風(fēng)上的掛飾，思考了許久的人生。
“小敘，我出去一趟�！彼褧搅俗约簯牙�，匆忙地跑了出去。
他出門后，鬼祟地四周環(huán)顧了一圈，發(fā)現(xiàn)沒人后，在檐廊下坐了下來。
他使勁撫動著胸口，給自己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