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見對方有些冷淡,小琪主動開口:“你好,我是給你打電話的人,我叫林琪。”
傅信抬起眼簾,淡淡回道:“傅信。”
“我知道,太太跟我說過的�!毙$髀曇粑⑶樱矍斑@人她雖是第一次見,年齡也小,但身上卻莫名有種讓人敬而遠之的冷冽氣場。
太太給了她兩個電話號碼,其中一個就是傅信。在電話里,她約傅信見面,一開始對方還以為她打錯電話,欲要掛斷�?僧�(dāng)她提到“孟嫻”的名字后,他還是答應(yīng)了她的約見。
“她讓你找我,有什么事嗎?”傅信問道。
聞言,小琪陷入了回憶。幾天前,太太說傅信是她的學(xué)生,向他求助,或許還能得來一絲轉(zhuǎn)機——
“小琪,我想讓你替我辦兩件事。
“第一個號碼的主人名叫傅岑,你聯(lián)系上他,問他我出車禍前是否把一份股權(quán)轉(zhuǎn)讓合同存放在他那兒了;如果有,你讓他替我好好保管,千萬別丟了。
“另外,跟他說我一切還好,讓他別擔(dān)心,切記任何時候最緊要的是護好他自己周全�!�
至于第二件事……小琪從包里拿出一樣?xùn)|西,放在傅信面前:“她說,你看見這個,自然就明白了�!�
那是一個雕鏤頗為精致的黃銅書簽,上面用花體英文刻著《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的一句話——
我借著愛的輕翼飛過園墻,因為磚石的墻垣是無法把愛情阻隔的。
傅信拿起那枚書簽,看了一會兒,平靜的眼中終于劃過一絲波瀾——當(dāng)日,孟嫻說他沒有感情不能領(lǐng)悟音樂后,她便從圖書館替他借了一本《羅密歐與朱麗葉》,而這張書簽,就是那本書里夾著的。
他忽地冷笑一聲,她這是把自己比作不能與愛人相見的朱麗葉,還是把傅岑比作等不到愛人的羅密歐?都這種時候了,她想讓他幫忙,都不忘把傅岑推出來利用一把。
小琪惴惴不安地等待著,不知過了多久,傅信才終于又抬起頭來,神色也恢復(fù)成剛開始的冷淡模樣:“……說吧,她想讓我怎么幫她�!�
小琪聞言微微一愣,轉(zhuǎn)而臉上浮現(xiàn)出喜色。
…………
第四十八章:風(fēng)雨欲來7
日子還在一天天地過。
白霍發(fā)現(xiàn),相比上次,孟嫻開始“學(xué)聰明了”。或許是知道自己理虧,也或許是吃夠了苦頭,她沒鬧什么脾氣,只安安靜靜地待著。
她整個人也柔和下來,不再吵著要去上班、獨立,在他抱著她去洗澡、去吃飯的時候,她還會主動摟住他的脖子。
這種潤物細無聲地討好極大地取悅了白霍,他知道孟嫻一定明白“過剛易折”的道理,她永遠不會為難自己,就像韌如絲的蒲草一樣。
但事情過去了半個月,孟嫻還是不被允許出小南樓。
她沒有手機,不能上網(wǎng)。于是,孟嫻整日窩在臥室里看書,天氣好了去看看花、煮煮花茶,偶爾還會拉著白霍陪她一起看電影。
他們之間好像又回到了她車禍?zhǔn)泟傂褋淼臅r候,而這中間發(fā)生的所有插曲,再沒人提起。
那段在佛羅倫大學(xué)任教的日子,于她而言像做了一場虛幻而短暫的夢。如今夢醒,只叫她更加認(rèn)清現(xiàn)實罷了。
日子漸漸過去,等天氣冷到要穿大衣的時候,白霍已經(jīng)開始正常上班了,不過他每天都會很早回家,看見孟嫻在做事情,他便會陪她一會兒。
孟嫻偶爾會在小琪那兒聽說傅岑和程鍇的近況。傅岑倒還和以前一樣,只是程鍇有了些變化。
“我前幾天看到新聞報道,聽說程家那位小少爺開始回總部任職了。所以現(xiàn)在外面的人都在猜,華盛未來的繼承人究竟是程端還是程鍇�!�
程鍇以前一直吊兒郎當(dāng)、不堪大用,他本人也對接任家族企業(yè)沒什么興趣,所以這么多年,所有人都以為程端會執(zhí)掌大權(quán)�?涩F(xiàn)在,程鍇這個更受寵愛的長孫半路殺出來,華盛的風(fēng)向可能要變了。
“程端在華盛那么多年,根基深厚。程鍇年紀(jì)輕、底子薄,又對公司事務(wù)一無所知,什么都要從頭學(xué)起。他要和他小叔爭權(quán),哪有那么容易?”孟嫻淡淡地說著,端起眼前的茶杯,輕啜一口。
這時,秋姨的聲音從一樓遠遠地傳來:“……先生回來了,太太在二樓露臺看書呢,您過去吧�!�
二人相視一眼,小琪連忙從孟嫻身邊站起來,走到另一邊的側(cè)廳樓梯,悄無聲息地下樓了。
小琪前腳剛離開不過兩分鐘,白霍就來了。他身穿大衣外套,整個人筆挺寬闊,大步走來時,腳下生風(fēng)。
如果他不是一個極端偏激的控制狂,孟嫻或許還會覺得這個連外套都沒來得及脫就急匆匆地跑來見心愛之人的男人,真的能成為一個很好的伴侶。
“在看電影嗎?”白霍走近,視線落在不遠處播放電影的熒幕上。
此刻,熒幕畫面正暫停著。他叫不出名字,只知道這部電影最近好像很火,他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不少宣傳海報。
孟嫻“嗯”了一聲,等白霍坐到她身邊,才按下播放鍵。
電視的聲音不大,二人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孟嫻以前看電視時,喜歡將音量調(diào)高,以至于傅岑在廚房都能聽得真切,他有時還會趁做飯間隙和孟嫻一起看一會兒。后來,不知從何時起,孟嫻活得如同一只驚弓之鳥,安靜溫順得過分,就像大多數(shù)時候都空曠寂靜的小南樓一樣麻木,
電視的音量也再沒調(diào)高過。
白霍以前也經(jīng)�?磿碗娪�,但幾乎不看和愛情有關(guān)的。和孟嫻在一起后,他發(fā)現(xiàn)她還算喜歡這類題材,這才慢慢養(yǎng)成習(xí)慣,還會在院線上映新片時主動邀請她一起去看。
白霍已經(jīng)不記得陪孟嫻看過多少部愛情電影了,以至于他對這類電影的套路了然于胸,幾乎看個開頭,就能猜到影片中的矛盾、高潮和結(jié)局。相較于之前,這次還算新穎一些,只不過到了后半段應(yīng)該要催淚的片段時,一直互相包容的男女主忽然爭吵了起來,將對方和自己好不容易親手撫平的傷痛重新揭開。分開時,人們好像總是愛說一些難聽的話,也正是因為太了解,所以每句話都能戳痛對方。
果然,大多數(shù)故事到了最后,都難免落俗,他和孟嫻也是一樣。
白霍看向孟嫻,她正專注看著電影,連他靠過去也沒反應(yīng)。
眼看二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孟嫻卻忽然轉(zhuǎn)頭,似乎是想要和白霍說些什么,和對方視線相接的一瞬,她微微怔住。
白霍此時已經(jīng)離她很近,他目光向下,落在孟嫻的唇上,喉結(jié)情不自禁地滾動了下。
在他就要吻上去的時候,孟嫻卻移開目光,扭過頭去,道:“突然有點想喝酒了,我記得酒窖里有一瓶奧松莊的干紅,我去拿�!�
說完,孟嫻剛站起來,就被白霍一把抓住了手腕。
孟嫻見狀,回過頭,臉上掛著笑:“你也要喝嗎?那我拿兩個杯子,你先把電影暫停一下,等我回來再看。”
白霍抬頭看她,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什么,但見她表情毫無異常,即便被他盯著也坦然淺笑,于是他慢慢松開手,道:“叫其他人去拿就可以了,何必親自跑一趟?”
孟嫻低頭整理了下剛才坐出褶皺的裙擺:“太麻煩了,她們這會兒正準(zhǔn)備晚飯呢,反正我也躺一天了,骨頭都快躺散架了,正好走動走動�!�
她這話乍聽上去雖善解人意,但言下之意不過是“難不成我連去酒窖走一趟都不行嗎?”
白霍大抵也聽出來了孟嫻的意思,也沒再多說什么,收回了手:“那你去吧,快去快回�!�
拿個酒當(dāng)然用不了多長時間,白霍坐在原地靜靜等了一會兒,沒多久孟嫻就回來了。他回頭看時,孟嫻正把紅酒倒進醒酒器里。
電影臨近尾聲,白霍的目光落從在醒酒器中的猩紅的酒液上,余光有一搭沒一搭地注意著熒幕:“再過幾周就到你生日了,想怎么過?”
孟嫻低眉順眼道:“你來定就好了,我都可以�!�
白霍思索片刻,唇角勾起些微笑意:“那就再去一趟那個北歐的雪山小鎮(zhèn)吧,就是當(dāng)初我們度蜜月時去的那個,正好十一月中下旬那邊就下大雪了�!薄∫娒蠇箾]說話,白霍便又繼續(xù)道:“而且你以前不是很想學(xué)滑雪嗎?這次去了我教你,好不好?”
白霍溫言軟語,空氣中也適時地彌漫起紅酒的醇厚香氣,氣氛正好時,孟嫻卻慢慢抬眼看他,然后無聲地笑了笑:“太遠了,其實在家里過就可以。你在公司那么忙,沒必要為了我的生日就舟車勞頓地跑到國外去。”
白霍聞言,眼里掠過一絲深意——她不去雪山小鎮(zhèn),是不想去還是不想和他一起去?如今她這般推三阻四,就這樣不情愿和他獨處?
“那就等從雪山小鎮(zhèn)回來后再辦生日宴,就在家里辦,請幾個朋友,簡單慶祝一下。”他自顧自地敲定最終計劃,自認(rèn)為兩全其美。
孟嫻看著白霍的模樣,忽然想起當(dāng)初白霍抱著她,跟她講度蜜月時的美好樣子�?涩F(xiàn)在再去一次,終究物是人非。她想了想,沒再反駁,妥協(xié)道:“好�!�
這個話題告一段落,孟嫻倒好酒,將其中一杯遞給白霍,對方穩(wěn)穩(wěn)接住。兩個人輕碰酒杯,玻璃清脆爽朗的聲音短促響起,隨后歸于寂靜。
孟嫻喝酒并不貪杯,今天也只打算淺酌幾口,可白霍卻一杯接著一杯,像喝悶酒似的。偶爾他還會回頭看向孟嫻,見對方盯著屏幕,連眼神都不側(cè)過來一下,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一時間,氣氛有種說不上來的怪,二人仿佛走入了一個四面碰壁的怪圈,有前路,有后路,也有轉(zhuǎn)圜余地,但就是猶如困獸一般,躊躇不前,悶的人喘不過氣來,拿眼前這光景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酒其實度數(shù)不低,白霍這般不要命似的喝,沒一會兒后勁兒就上來,很快就醉了。雖然平時白霍也應(yīng)酬,但他位高權(quán)重,有的是人替他擋酒,所以真實酒量只能說一般。
白霍只覺得頭暈?zāi)垦�,渾身燒得慌。而那平時總是冷靜沉著的面龐如今掛著醉酒的酡紅,喉間凸起時不時滾動一下,脖子上的青筋時隱時現(xiàn),透出一絲野性的美。
他時而清醒,時而迷亂,平日里的禁欲氣質(zhì)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情欲之色。
看到白霍這副模樣,孟嫻有些怔然,她似乎聽見了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自從恢復(fù)了過去的記憶,她偶爾也會不由自主地對白霍產(chǎn)生一些復(fù)雜的愛意�?伤嫔喜伙@,趁白霍醉得幾乎不省人事的時候站起來,再次離開了。
過了十分鐘,她折返回來,長裙隨著她走動的步伐輕柔搖曳,顛倒著映入白霍模糊的視野。
他看著她走近,坐在他身邊,把手里端著的那杯溫?zé)岬囊后w給他,說:“這是蜂蜜水,解酒的,喝了就不難受了�!�
白霍接過水杯,杯壁還有些微微灼手,仿佛殘留著孟嫻的溫度似的。恍惚間,他好像又回到孟嫻剛答應(yīng)他的告白,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那時候的他還沒坐到如今的位置,在公司時也處處被父親和幾個元老級的董事壓一頭。當(dāng)年應(yīng)酬難免,有時候喝多了酒,頭痛欲裂時,孟嫻就會調(diào)一杯蜂蜜水給他解酒。
他輕啜一口,還是很甜,但他卻喝不出以前的味道了,只覺得有些發(fā)苦。
忽地,白霍自嘲地笑了,原來苦澀的從不是蜂蜜水,而是求而不得的他。
思及此,他將蜂蜜水一飲而盡,放下杯子轉(zhuǎn)而抱住孟嫻,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聲音說不出的喑�。骸拔依Я�,想就這么抱著你睡�!�
孟嫻就任由他抱住,一動不動,她平靜地將手抬起,輕輕地放在白霍的后背上。
“睡吧�!彼p聲呢喃著,目光落在那杯被喝完了的蜂蜜水上。
第四十九章:風(fēng)雨欲來8
寧進被程鍇一個電話從臺球廳叫出來的時候,正是晚上十點半。他算了算,這應(yīng)該是這周第七次了。
自程鍇回到華盛任職后,這個“小祖宗”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車也不玩了,娛樂場所也不去了,天天不是泡在公司就是在家里處理工作。
寧進雖然也愛玩,但他一直對家里的公司很上心,好多項目也都是跟著他父親一起完成的。不像程鍇,從一開始就是個甩手掌柜。有些東西弄不懂時,免不得要請寧進幫他看看。
可憐的寧進,上完自家班,還要去程鍇那兒加班,還是沒工資的那種。
“別號了,等我拿到樂山的開發(fā)項目,只和你們寧家合作,到時候多少錢都掙回來了,還差這一時?”程鍇從一堆文件里抬起頭,皺眉看著寧進。雖然語氣還是往常那那般張狂,可眼神卻透露著沉淀過后的堅毅。
寧進聞言,乖乖熄火。他是親眼看著程鍇一步步回到華盛的,其中曲折雖不算太多,可要接手自己以前從來不過問的各項事務(wù),還要做強做好,這其中艱辛自然不必多說�?蛇^了這么久,程鍇竟沒喊過一句累,夜以繼日,一心撲在工作上,人都憔悴了不少。
寧進他知道程鍇有野心,不甘心只是管理幾個子公司,想在總部拿到至關(guān)重要的大項目,爬到和他小叔相同,甚至更高的位置。
一開始時,他其實并不知道程鍇為何突然轉(zhuǎn)性。但他人脈廣,消息又靈通,很快就知道了程鍇去白家大鬧一通的事。再一聯(lián)想到先前程鍇問他的問題,他這才醍醐灌頂,也明白了為何程鍇每次見到孟嫻都態(tài)度古怪、別扭矯情,還在白英宴會上替她出頭羞辱那些公子哥。
仔細想想,其實程鍇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只是誰又會往那方面想呢?
果然,當(dāng)他再旁敲側(cè)擊地問時,對方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罵他胡說八道,而是默認(rèn)了。
得到肯定回答后,寧進惴惴不安了好久,他是真的怕自己因為知道了這等秘密而被白家或程家威脅。可現(xiàn)在程鍇既開口應(yīng)承要帶他一起“玩”,他又忽然覺得,這段日子受的這點兒苦都算不了什么了。
樂山地皮開發(fā)可不是什么小項目,一旦中標(biāo),日后所帶來的收益,足以使他們寧家的公司實現(xiàn)質(zhì)的跨越;再者,如果真攀上了程家這條“大腿”,日后背靠“大樹”好乘涼,他們寧家想要成為炙手可熱的龍頭企業(yè),那必定是指日可待。
不過寧進慣是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主兒,聞言撇了撇嘴,道:“你是真狠啊哥,你為了那位,連白家都能舍棄。可程家怕是不行吧,你就不怕你小叔他們——”
話還沒說完,程鍇滿不在乎地打斷道:“與誰合作不是合作?我既沒和白家作對,也沒坑害程家,不過是白程兩家這么多年一直捆綁在一起,他們才覺得肥水不流外人田,這錢就理應(yīng)給白家掙罷了�!背体|頓了頓,再開口時語帶譏諷,“可我偏不,他白霍那么厲害,應(yīng)該也不在乎這點兒錢吧�!�
寧進聞言瞬間噤聲,心里卻忍不住暗暗腹誹:這小祖宗還挺自信。
過了幾秒,程鍇像是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qū)庍M道:“對了,我讓你打聽的事,你打聽到?jīng)]?”
寧進一下子坐直,道:“那當(dāng)然了,程哥,我辦事,你放心。白霍馬上要帶孟嫻出國,不過不是定居,行程只有幾天。待他不在本部的時候,我們大可把白琢、白瑧他們幾個白家子公司的丑聞都曝出來,就算不能重創(chuàng)萬科,但讓他們股份下跌幾個點還是可以的�!�
話音一落,程鍇嗤笑一聲:“華盛與萬科本就是平起平坐,他以為他能一直一手遮天嗎?”
白霍在白家獨攬大權(quán)太久,殊不知,萬科要是沒有他白霍坐鎮(zhèn),他那些蠢貨叔伯們分分鐘就能把家族企業(yè)敗個精光。這么多年,要不是白霍殺伐果斷,那幾個子公司早就堅持不到今天。
程鍇垂下眼簾,想起剛才寧進提起白霍要帶孟嫻出國的事,又問道“……他們要去哪里,你知道嗎?”
“不是很清楚,這次行程,白霍沒告訴任何人,我只知道他把那幾天的原定日程都推了,還讓家里人提前準(zhǔn)備行李什么的�!睂庍M低聲道。
程鍇笑了笑:“你手伸的倒是夠長的,不過你這樣幫我,不會后悔嗎?我可是不顧兩家舊情、背刺世交的人,不是什么好東西�!�
寧進聞言,摸了摸鼻子——程鍇心里倒跟明鏡似的,他還以為程鍇不知道自己什么德行呢。
但吐槽歸吐槽,寧進正了正臉色:“我寧進也從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不幫理也不幫親,誰對我好,我就幫誰�!�
天下熙攘,皆為利往。當(dāng)初程鍇不嫌棄他家底薄,把他當(dāng)朋友,現(xiàn)在他自然也會鼎力相助,更何況對方還許給他那么大的好處。
程鍇聞言,收回目光,回頭看向窗外鱗次櫛比、流光溢彩的高樓,外面的世界寂靜而繁華,但她卻不能出來看一看。
思及此,程鍇道:“過幾周就是她的生日了,我要你幫我辦一件事�!�
不知不覺,孟嫻已經(jīng)睡了一路。
下飛機時已經(jīng)是傍晚六點多,從市區(qū)開車到那個她總是記不清名字的邊陲小鎮(zhèn),至少要半小時。
白霍不想被別人打擾,因此一個助理都沒帶,這次出行也全是親力親為。
孟嫻習(xí)慣性地扭頭去看車窗外紛紛揚揚的飛雪,通往小鎮(zhèn)的路不算崎嶇,除了一條寬闊的公路,路兩邊皆是山高林密的峰巒,被白雪覆蓋成片,顯得格外恬淡安靜。
“馬上就到了,三四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隔壁卡文一家是否還住在那里。”白霍說不出是懷念還是怎么,忽然開口說道。
孟嫻的視線仍落在車窗外的風(fēng)景上,淡淡回應(yīng)道“應(yīng)該還在吧,羅比那孩子現(xiàn)在也該有十五歲了吧,興許已經(jīng)如愿進入滑雪俱樂部了�!�
白霍聽到這個略有些陌生的名字,思考了兩秒才想起羅比就是鄰居卡文家的小兒子,也是那個留著一頭紅棕色短發(fā)、說要教孟嫻滑雪的小男孩。
看來……她是真的想起來了。
第五十章:眷侶還是怨偶1
到達目的地時,小鎮(zhèn)已經(jīng)被黑夜籠罩,星星點點的橙黃色燈火,映照著仿佛永遠下不完的雪。
這么晚了當(dāng)然不可能再去隔壁打擾,孟嫻被白霍牽著手進入房子里。猶記得當(dāng)初來這里度蜜月時,白霍原本說要住在市區(qū)的酒店,畢竟環(huán)境更好些,但孟嫻說住民宿才更能體會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白霍便也縱著她,兩個人這才跑到這遙遠的小鎮(zhèn)住下。
這么多年過去,房間里的擺設(shè)還和以前一樣,整體干凈整潔,像是提前打掃收拾過的。
雖然外面天寒地凍,屋里倒還算暖和。歐洲很少有人裝空調(diào),這棟房子里也沒有,不過房子有壁爐還有太陽能供暖,就算脫了外套,孟嫻也不覺得冷。
兩個人去臥室各自收拾自己的行李,白霍收拾到一半時離開了臥室,等孟嫻收拾完,便聞到空氣里奶油濃湯的香味兒,還摻雜著一絲咖啡的苦香。
壁爐里的火焰噼里啪啦地燃燒著,風(fēng)雪聲被隔絕在屋外,雖然也能聽見,但溫暖的室內(nèi)讓人極有安全感,聽雪聲對孟嫻來說就當(dāng)是消遣了。
白霍煮的濃湯正咕嘟咕嘟地冒泡,如同他那讓人逃不開的獨占欲一樣濃稠。他一面看著湯,一面注意著他的咖啡,看到孟嫻,她還能抬起頭,抽空沖她笑一笑。
“明天上午,鎮(zhèn)上的獵戶會將麋鹿從山上驅(qū)趕下來,要不要去看?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卑谆粼趶N房遠遠地說道。
孟嫻躺靠在沙發(fā)上“嗯”了一聲,她面上雖然很平靜,乍看上去好像還是那副永遠溫柔從容的樣子。但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她的眼神略微空洞,整個人仿若一個美麗柔軟的玩偶,在這么些年里一點點失去了主心骨和填充物,變得麻木不堪。
她的那份平靜,在白霍近兩年的磋磨中逐漸變了味道。
孟嫻仰面看著天花板,不禁開始想,前二十五年的人生路,她從沒走錯過一步,那她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如今這般身陷囹圄的處境的?
她從小卑微如螻蟻,任人宰割,費盡心力茍活數(shù)年,十幾歲時在她所能接觸到的人里,她挑中傅岑,靠他的助力,也靠她自己的努力,她考上佛羅倫大學(xué),一腳踏進精英人群。
可她想要的遠不止是有學(xué)識、有社會地位,而是在這個基礎(chǔ)上,繼續(xù)向上流動。
于是,她又選擇了白英。靠著白英,她結(jié)識了一些人脈,耐心等待著機會。十幾歲才開始苦學(xué)的鋼琴和交際舞以及其他特長,對她來說不過是向上流靠近的敲門磚罷了。
可就在這時,白霍出現(xiàn)了,她面前突然有了一條捷徑。就這樣,孟嫻被愛情的歡愉和急切的利欲熏了心,她沒有仔細斟酌就決定和白霍在一起,如愿進入了上流階層。
傅岑年紀(jì)輕輕當(dāng)上教授,才華橫溢盡人皆知;傅信二十出頭就是科研天才,享譽中外。他們都很優(yōu)秀,可他們?nèi)羰呛桶谆暨@等人周旋,卻還是會碰壁、會束手無策。而她想要的,就是像白霍這樣的高度。
可她還是錯了。
她選錯了人,她應(yīng)該選一個更好掌控的,否則她也不會像今天這樣被動。
她高估了她自己,更低估了白霍。
孟嫻在白霍這里受的苦,說到底是她自己活該。從古至今,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會同等的失去什么,她從白霍那里受益越多,白霍就會從她身上索取更多。
商家從不做虧本的買賣,她得意忘形,竟以為自己在達到目的后,還能從白霍手里全身而退。
如今想想,實在可笑。
突然沒了動靜,白霍從廚房出來,發(fā)現(xiàn)孟嫻已經(jīng)睡著了。
他有意想提起從前,和她敘敘舊,可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從何提起,只好將孟嫻抱回臥室,讓她先安心睡著。
夜里,孟嫻從睡夢中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空無一人。她從床上坐起來,摸黑走出臥室,最終在陽臺找到了白霍。
隔著落地的玻璃門,孟嫻看到白霍站在門外,身上只披了件單薄的外套。他沒發(fā)現(xiàn)她就在身后,只獨自站在漫天風(fēng)雪中,雙手搭在木欄桿上,指尖似有一點星火紅光,絲絲縷縷的細煙漸漸隱入冷風(fēng)中。
孟嫻見狀,悄無聲息地回去了,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開門聲,緊接著是輕微的腳步聲。
感受到身旁的床墊凹陷下去一些,她發(fā)覺是白霍半跪在床上幫她掖了掖被角。
白霍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摸孟嫻的臉,但在即將要觸碰到時,在半空中猛地停住,他收回了自己寒涼的指尖。
他輕手輕腳地躺下,直到身上回暖,才側(cè)過身,把背對著他的孟嫻輕輕攬進了懷里。
…………
第二天一早,天放晴了。
孟嫻一睜眼,就看見窗外陽光照在漫天白雪上,冷冽卻又折射出燦燦金輝。
他們居住的房子在小鎮(zhèn)邊緣,從后門出去有一個小型觀景臺,在那兒可以看見山腳下那片隨處可見的雪松云杉,那濃郁的黛綠色在一片雪白中更顯生機勃勃。
想起今天要去看麋鹿,二人吃過早飯就出發(fā)了。對孟嫻來說,沿街的商鋪有種淡淡的熟悉感,店里賣有一些紀(jì)念品或滑雪用具,但沒想象中那么熱鬧。
仿佛是看出孟嫻心中所想,白霍拉著她的手,溫聲開口:“現(xiàn)在還不到旅游旺季,上次來正逢一年四季中人最多的時候,不過這次也還好,有麋鹿表演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