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去之前孟嫻就提前給秦箏發(fā)了消息,怕對方不方便接見她。幾次相處下來,她發(fā)現(xiàn)秦箏好像不太喜歡電話交流,也可能是太忙了沒空接,偶爾接通,還沒說話就又掛斷了。
幾分鐘后,孟嫻在等紅燈的間隙看到扔在副駕駛座上的手機亮了亮,是秦箏回消息了。
“我這邊有事,不一定有空趕回家,門鎖密碼我發(fā)給你,進去以后隨便找個地方把花放下就好了�!�
也是,她這種的大老板多數(shù)日理萬機,她要是有這個賺錢能力,她也愿意舍棄雙休。孟嫻漫無目的地想著,十幾分鐘就開到了秦箏給她的地址。
秦箏的房子很大,整體上是典型的愛丁堡風格,不過有些冷清,和秦箏這樣知性、追求優(yōu)質(zhì)生活的女性不怎么搭。
或許她可以跟對方提議在家里種些藤本花卉,不過愛丁堡的溫度有些低,她需要回去做做功課再說。
孟嫻沒在秦箏的住處待太久,進去以后把花束放在一樓客廳的小茶幾上就離開了,臨走前她抬頭,看了一眼安靜空曠的二樓。
這里太靜了,靜得她心里發(fā)毛。孟嫻很快就離開了。
晚上,孟嫻洗過澡、躺上床,秦箏才發(fā)來一條消息:“謝謝你親自來送花。”
孟嫻:“秦小姐你不在家,怎么知道是我親自去送的?”
她去送花之前發(fā)送的消息里,好像并沒有明確說是誰去送花,只是簡單告知了一下,說工作室要派人過去。
可能是晚上沒那么忙了,秦箏這次回復(fù)得很快:“在監(jiān)控里看到的。對了,你穿的針織長裙很好看,燕麥色挺適合你的�!�
被夸當然是開心的,孟嫻勾了勾唇角,又給秦箏發(fā)消息:“冒昧問一下,花束還喜歡嗎?“婚禮之路”非常適合用來做婚禮手捧花,就像它的名字一樣,浪漫典雅、尊貴純潔�!�
她耐心解釋著,希望對方能明白她的用意。
上次聊天的時候,秦箏向她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合作伙伴提起愛人,想必是深陷情海的,她用“婚禮之路”,也算投其所好。
畢竟“婚禮之路”的花語是“我愿意”。
愛是兩情相悅的心甘情愿。只要你真心拿愛與我回應(yīng),我什么都愿意為你做。
這次,秦箏沒有秒回。孟嫻把手機放到一邊,過了許久,手機才響起提示音。
秦箏:“很感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大概是用不到這束花了。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和我的愛人在不久前因為一些事情分開了。”
孟嫻微微一怔,有種微妙的、弄巧成拙的懊惱涌上心頭,她連忙補救:“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對方回了個友善笑容的表情包,說道:“沒事,你又不知道�;ㄊ芷�,我很喜歡,謝謝。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我感覺和孟小姐挺投緣的,如果你愿意的話,我想和你交個朋友,說些知心話,可以嗎?”
好心辦了壞事,孟嫻心里是有愧疚在的。一想到秦箏那樣沉靜利落的性格,大概所有的溫柔都給了她那位不得善終的愛人,可能投資她的工作室也是因此。許多不能與外人道的、感情方面的事,她又找不到人傾訴。孟嫻不由得生出幾分惻隱之心:“好,秦小姐想聊什么,都可以跟我說。”
…………
聊到最后,孟嫻困得上下眼皮打架,都快要睡過去的時候,她感覺到傅岑幫她關(guān)了床頭燈。但是這時。臥室的門從外面敲響了,雖然只是輕輕兩聲,卻足以讓孟嫻的困意瞬間煙消云散。
傅岑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開口,傅信已經(jīng)進來了。
孟嫻抬頭看了過去,傅信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居家服,微敞的領(lǐng)口露出形狀漂亮的鎖骨,大概也是剛洗過澡,半干的頭發(fā)還帶著一點水汽,襯得他越發(fā)清雋好看。
傅信一臉平靜:“正好你們都在,明天我有一場很重要的講座,院里給了我一些入場券,讓我邀請家人朋友去參加�!�
他所謂家人自然只剩下傅岑和孟嫻,他和那對便宜爹媽早幾百年前就不聯(lián)系了。
聞言,孟嫻一下子清醒了,胳膊撐著上半身坐起來,問道:“明天?這么重要的事,怎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
傅信學(xué)業(yè)上的事,孟嫻還是很看重的,甚至說得夸張些,她看著他功成名就,總是莫名有種自己養(yǎng)大的孩子出類拔萃的自豪感。
傅信語氣淡淡的:“院里也是不久前才確定下來通知我的,不過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知道也不晚。”
孟嫻點點頭:“好,明天什么時候?我把明天的工作調(diào)整一下�!�
“明天下午三點半到七點�!备敌耪f道。
但是孟嫻遲遲沒有回應(yīng)。
明天是周一,她說好了要去程鍇的住處一趟的。按照以往經(jīng)驗來說,每個單子都是開頭難,沒有三四個小時她是抽不開身的,所以早就定好了下午過去。上午她還要去格瑞塔的婚禮現(xiàn)場看看。格瑞塔那邊肯定不能言而無信,否則會影響工作室聲譽,程鍇那邊倒是可以商量……
似乎是看出了她臉上的為難,站在一旁的傅岑一邊把剛才關(guān)上床頭燈再次打開,一邊替孟嫻做了決定:“講座我去參加,她最近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以后還有的是機會……”
“她忙什么?忙著去程鍇那兒商量怎么裝飾他的房子,順便敘敘舊嗎?”傅信抬眼,從容不迫地開口打斷了傅岑。他的臉色倒沒什么變化,可說出的話卻讓原本似笑非笑的傅岑一下子愣住了。
屋里原本還算輕松的氣氛因為傅信隨口說出的這話而猛地沉寂下來。孟嫻看著傅信,眼底有一絲絲不解。
傅信很少,甚至可以說從不主動忤逆孟嫻的任何決定,對的他就附和,不對的他也只幫她分析利害,尊重她的選擇,甚至有的時候,他比傅岑還更有分寸感一些。
這是孟嫻第一次在傅信身上看到這種隱秘的鋒芒,話里話外帶著顯而易見但又說不出的尖銳,針對的人自然是程鍇。
短暫沉寂過后,傅岑先開了口,他聲音溫沉地問:“他說的是真的嗎?”
“程鍇也來愛丁堡了,還見了你?”他頓了頓,勉強扯扯嘴角,似乎是想緩和一下氣氛,但失敗了,“……怎么沒告訴我�。俊�
孟嫻看向傅岑:“我是打算等事情穩(wěn)定下來了再告訴你的。他現(xiàn)在是工作室的客戶,我也沒理由把他拒之門外。更何況當初的事,的確是我做的不妥。”
傅岑垂眸,徹底沉默了。
孟嫻說的有道理,他找不到反駁質(zhì)問的點,而且他也意識到了她的態(tài)度——程鍇是那個被利用、被拋棄的可憐人。她心里那盞天平已然傾斜,搖搖晃晃地壓向了程鍇那邊。
傅信頜骨微抬,目光平視著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孟嫻,須臾,他輕聲笑了,不過那笑是無奈妥協(xié)的、低姿態(tài)的笑。他說:“算了,一個講座而已,又不重要,你要是實在沒空去,就不去了吧,以后還有機會�!�
他說完,傅岑眼里掠過一絲詫異,可下一秒,當他看到孟嫻皺了皺眉,面露愧疚,注意力也被傅信這弱勢的兩句話拖拽了回來后,傅岑才忽然明白,傅信說那些話,不過是在以退為進。
“怎么不重要了?我又沒說不去。他的事不急,周二也可以,我回頭跟他說一聲就行了。你開講座是第一次,意義非凡,我和傅岑都必須要去�!泵蠇谷崧暣饝�(yīng)下來。
程鍇什么時候都可以見,不差這一時半刻,可傅信的講座只有明天,是他學(xué)業(yè)上一次質(zhì)的跨步。
“好,那就聽你的�!备敌殴雌鹆艘荒ǖ贸训奈⑿�。
第七十九章:見“愛人”2
周日的陰云一直持續(xù)到了周二早上還沒散去,冬日寒風凜冽,像是要下雨,又像是要下雪,一直混濁拖沓著,遲遲沒個結(jié)果。
開完了講座,傅信學(xué)校的事就算短暫地告一段落,他也得了空,不知道在孟嫻面前說了什么,最終讓她答應(yīng)外出工作的時候帶著他。
于是當孟嫻去程鍇那里時,傅信也跟著去了。
“怎么,怕我出事?”孟嫻坐在副駕駛座上,系好安全帶,眉眼帶著一絲笑意,半開玩笑地問一旁的傅信。
傅信面色沉靜,目視前方,專注開車,回道:“嗯,我怕�!�
孟嫻一怔,恍然笑開,雖然傅信現(xiàn)在比以前成熟穩(wěn)重多了,但直球程度還是不減當年。
…………
程鍇聽到門鈴聲時,還以為門外只有孟嫻一人,結(jié)果開門后視線往后移,便看到她身后還站著傅信,原本就不算多好看的臉色霎時又冰冷了兩分。
“進來吧�!背体|態(tài)度漠然,后退兩步,轉(zhuǎn)身就不管這兩人了。
孟嫻微微靠近傅信,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地說:“待會兒先辦正事,忙完以后我有話要跟他說,你先走。不然你在,我怕不方便,好嗎?”
傅信點點頭:“……好。”
察覺到兩人在咬耳朵,程鍇皺著眉回頭:“進來以后把門關(guān)上,很冷。”
孟嫻輕咬后槽牙,意識到程鍇對傅信的莫大敵意,忽然有些后悔。她不應(yīng)該一時耳根子軟帶著傅信來的,她有預(yù)感這趟不會太順利了。
好在進去以后,程鍇沒再多說什么,但也沒有怎么招待他們,只自顧自坐在正中央的客廳沙發(fā)上。他面前的壁掛電視里放著不知名的英文歌,節(jié)奏感強烈。他就冷眼看著孟嫻和傅信兩人在他的房子里像參觀一樣地量尺寸、對比平板電腦上的設(shè)計方案等。
明明他才是這個家的主人,現(xiàn)在反倒他才像是那個多余的。
程鍇垂眸,抄起桌上半杯加冰的烈酒一飲而盡。
冰涼刺激的液體從口腔一路滑過喉嚨,進到胃里,非但沒讓程鍇冷靜下來,反而讓那股沉悶的郁火隨著酒精越燒越烈。
騙子,說好了來跟他好好談?wù)劦�,這就是她好好談?wù)劦膽B(tài)度?生怕氣不死他是不是?
他視線又落在孟嫻身旁亦步亦趨,幫她拿著平板電腦和其他一些必備工具的傅信身上,眼里明顯地掠過一絲譏嘲。
程鍇胡思亂想著,這時孟嫻和傅信從二樓下來了。
“基本上沒什么大問題,如果風格和方案你都喜歡的話,以后都可以按照這個模板來。”孟嫻說著,把手里的平板電腦遞給程鍇。
上面是分辨率極高的設(shè)計圖紙,以及一些用得比較多的鮮花的簡單介紹,程鍇接過以后只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兩眼,就放到一邊了:“哦,那就這樣吧�!�
孟嫻張張嘴,還想說什么,身后的傅信卻先她一步開口:“對了,頂層是不是還有個陽光房沒去看,我看你圖紙上有的。”
孟嫻這才恍然大悟般:“對啊,我都忘了,還有陽光房;”
“我上去看看�!闭f完,她轉(zhuǎn)身就走,腳步有些急匆匆的,甚至都沒注意到,傅信這次沒跟上來。
孟嫻一走,偌大的客廳就只剩下程鍇和傅信兩個人。傅信慢慢收回自己注視孟嫻背影的視線,轉(zhuǎn)而放在程鍇身上。
因為站著,傅信整個姿態(tài)就無端帶了些居高臨下的感覺。程鍇也看著他,雖是仰視,目光卻有種沉寂的兇狠。一時間客廳氣氛凝滯,彌漫著一股火藥味兒,就好像下一秒他們就要撕打起來,兩個人誰都不服輸,誰都沒有躲開視線。
良久,傅信卻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氣氛中不合時宜地扯了扯嘴角,卸了身上繃緊的力道。
他是人,不是野獸,當然不可能和對方撕扯起來。
他只是用那種讓人惱火的、微微輕視的目光看著程鍇,似笑非笑地問:“你知道,她昨天為什么沒能來嗎?”
程鍇緊皺眉頭,語氣頗有些不耐煩:“她忙著上一單客戶的事,來不及趕過來……”他頓了一下,眼神微微睥睨:“怎么,難道不是?”
雖然孟嫻和他打電話的時候是這樣跟他解釋的,他也相信了,但他不傻,已經(jīng)意識到傅信是話里有話。
傅信再開口時,有種一切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的從容:“她要是真的沒空,一開始就不會和你約好具體時間。她是突然爽約,跟你更換見面時間的,你就不懷疑嗎?”
程鍇像是被傅信這態(tài)度搞得很火大,但又費勁地壓抑著似的,他煩躁的目光直視著傅信:“你到底想說什么?!”
相較于程鍇情緒上的明顯波動,傅信從始至終都是那副讓人恨不得給他一拳的淡定樣子。他故意說得很慢,好讓程鍇聽清他說的每一個字:“因為她臨時決定要來參加我的講座,她說我的事更重要一些,至于你的,可以往后推。換句話說,你對她而言并沒有那么重要�!�
程鍇聞言,臉色鐵青,騰地一下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咬牙切齒道:“你找死。”
傅信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怒火中燒,而他這副樣子無疑更加激怒了程鍇。
本來程鍇就因為孟嫻不夠在意他這件事而郁結(jié)于心,偏偏傅信還瘋狂在他雷點上踩。
程鍇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要被傅信這些話撕扯開來,太陽穴突突地跳。他難受,自然也不會讓敵人好受,于是在傅信意料之中的,程鍇幾個大步?jīng)_過去,一手猛地揪緊傅信的衣領(lǐng),另一只手攥成拳頭,高高地揚起來。
他拿孟嫻沒辦法,還能拿他傅信沒辦法嗎?
程鍇這樣想著,拳頭幾乎立刻就要落下來,可下一秒,他看到傅信眼底深處那種平靜的神色,仿佛早有預(yù)料一般,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就靜靜地等著程鍇的拳頭落下來。
電光石火之間,程鍇突然意識到,這應(yīng)該是傅信的圈套。
沒錯,這的確是。
從他支開孟嫻,對程鍇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傅信就已經(jīng)在挖坑了。他甚至無須鋪墊什么,因為程鍇被孟嫻拋棄過,如今又被放棄一次,就算這次不過只是一個微乎其微的選擇,但傅信相信孟嫻的這個舉動會在程鍇眼中被無限放大。
從一開始,傅信的目的就是激怒程鍇。他要程鍇沒辦法和孟嫻和好如初,要他們之間的誤會越扯越大。一旦孟嫻意識到程鍇會像白霍那樣肆無忌憚地傷害她身邊的人,進而可能傷害到她時,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放棄他。
就在傅信等待好戲開場的時候,程鍇的拳頭卻在距離傅信的臉只有幾厘米時堪堪停下了。他慢慢收回力道,甚至漫不經(jīng)心地甩了甩手腕,然后抬眼,好整以暇地看著傅信。
傅信原本平靜的眸子泛起一絲漣漪,神色中似乎還摻雜了幾分不可置信——程鍇并沒有像他預(yù)料的那樣對他揮出拳頭,他的計劃順利地進行到最后一步,卻失敗了。
程鍇像是覺得好笑,他后退幾步,和傅信拉開了距離,語調(diào)微揚,有種和傅信顛倒了的、平靜的得意:“想激怒我?你挺有心眼兒啊。”他虛偽地替傅信惋惜起來,“可惜你這個算盤打錯了,如果是一年前的我,可能已經(jīng)上了你的當,可現(xiàn)在的我不會。”
他已經(jīng)吃夠了意氣用事的苦,情緒張揚不能讓他得到他想要的,反而可能會把心愛的人越推越遠,或是因此而受傷。
第八十章:見“愛人”3
這一年里,他也并非只長年齡不長腦子,他已經(jīng)開始學(xué)會思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傅信臉上的從容終于因為程鍇的話而有些許破碎,他剛一張嘴,話還沒說出口,身后便傳來有人下樓的腳步聲,步伐輕緩,是孟嫻下來了。
下了樓梯,孟嫻朝他們走過來,邊走邊問道:“……你們在聊什么呢?”
傅信回頭的這刻,程鍇已經(jīng)自顧自地坐了回去,就好像剛才客廳里發(fā)生的一切都是假象,什么痕跡都沒留下。
“沒什么,我對他之前就讀的大學(xué)有些好奇,就隨口問了問�!备敌耪Z氣平和地道。
孟嫻越過他,看向后面倚靠在沙發(fā)上的程鍇,眼神帶著探究:“是嗎?”
程鍇的嘴角咧開一個譏諷的弧度,他沒有當場撕破傅信的謊言和假面,只是語氣涼颼颼的:“你可是傅岑的弟弟,又是科研天才,我這種混日子的,有什么可好奇的?”
還是那么愛陰陽怪氣,孟嫻有些無奈地想。但她終究沒發(fā)現(xiàn)異樣,傅信這場算計,最終也只有他和程鍇知道。
孟嫻走過去,坐在程鍇旁邊,把剛才沒和他細說的陽光房部分又做了簡單的補充。程鍇用余光瞥了眼在一旁被冷落了的傅信,表情舒緩了些,態(tài)度也比孟嫻剛來的時候好。
這些情緒的轉(zhuǎn)變直接地體現(xiàn)在兩人的交談氛圍和協(xié)商效率中,孟嫻說得太投入,以至于傅信離開客廳,去離玄關(guān)比較近的休閑區(qū)看書都沒察覺。
直到聊天接近尾聲,有電話鈴聲響起,程鍇頓了頓,才回頭拿起扔在沙發(fā)角落里的手機,點了接聽鍵后放在耳邊,語氣懶散道:“喂,小叔�!�
原來是程端打來的,孟嫻默不作聲,漫無目的地打量四周。
不知道程端在電話那頭說了什么,程鍇頓時表情一僵,臉色肉眼可見地蒼白下來。
他一直在保持沉默,以至于孟嫻都發(fā)現(xiàn)了他的反常,朝他看了過來。程鍇這個電話只打了不到一分鐘,但在掛斷電話的時候整個人已經(jīng)失魂落魄。
孟嫻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對方頓了頓,轉(zhuǎn)過頭和孟嫻眼神對視,眼里是她鮮少見到的慌亂和脆弱,語氣都在發(fā)顫:“我要趕回國一趟,我爺爺出事了。”
周五的時候,愛丁堡終究下了一場大雪。
漫天雪花飄揚在城市的各式城堡之間,仿佛某個童話里的魔法世界。
傅信約孟嫻下班后去工作室附近的一家咖啡廳品嘗他們的新品甜點,順便欣賞著雪景。在這樣寒冷的冬天里喝一杯熱咖啡,感覺應(yīng)該不錯。
那家咖啡廳孟嫻以前去過一次,這次再去,發(fā)現(xiàn)了一個和上次不太一樣的地方——在距離咖啡廳最近的拐角處,不知什么時候安裝了一個紅色的電話亭,在溫黃路燈的照耀下,電話亭熠熠生輝,明媚又耀眼。
等紅燈的間隙,孟嫻打開車窗,將電話亭拍下來發(fā)給了秦箏。
這一周以來,秦箏和她在社交軟件上聊天的次數(shù)開始頻繁起來,對方就像她所想的那樣,自信果敢、見識廣博。秦箏似乎涉足很多領(lǐng)域,且小有成就。偶爾孟嫻和她說一些小眾話題時,她也能很快理解到她的意思并及時給予回應(yīng)。即便有時思想碰撞,產(chǎn)生分歧,對方也能在充分尊重她看法的前提下,簡單提出自己的意見,使她心悅誠服。
不僅是靈魂上的共鳴、契合,甚至孟嫻時常有種錯覺,好像秦箏已經(jīng)認識了她很久,甚至曾真切靠近過她的內(nèi)心似的。
她為這樣的靈魂共鳴而感到雀躍,以至于兩人之間也從一開始秦箏主動和她交流,變成現(xiàn)在她看到有趣的事會主動分享給對方。
對方很快就回復(fù)了:“愛丁堡的雪景的確很美�!�
孟嫻看過消息后,就把手機放到一邊專心開車了。直到到達目的地,把車停好,她才看到秦箏后面給她發(fā)的新消息:“我和我愛人也是在冬天分開的。
“分手前的那段日子,我們曾一起看過一部電影,是部愛情片。影片中也有一個像這樣的紅色電話亭,男女主在那個電話亭里機緣巧合地相識,也在那個電話亭里爭吵、分離。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好像人和人分開的時候,總是愛說一些非常難聽的話。為什么呢?是因為從來沒愛過,所以才能說的那么狠絕、把兩個人都逼向死路嗎?”
總是?
雖然秦箏并沒有明說,但孟嫻已經(jīng)敏銳地捕捉到對方想表達的真正意思——大概是她的愛人在分別的時候?qū)λf了很不好的話,以至于讓她懷疑,對方是不是根本沒有愛過她。
她看似在說那部電影里的主角,但實際就是在說她自己,她在用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向孟嫻求一個正解。
直到推開咖啡廳的門,孟嫻也沒有想好該怎么回答對方,冷冽的風雪聲被厚重的玻璃門隔絕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如春的溫暖和周遭浮動著的咖啡苦香。
此情此景,孟嫻想起她真正和白霍拉近距離的那天。
當時也是在咖啡廳,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幫她解圍,然后送她回學(xué)校。下著大雪,他解下自己的圍巾遞給她,陌生的溫熱觸感讓她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向這個優(yōu)秀到堪稱完美的男人。
一開始,她只是有一點點心動,只是自此以后,一發(fā)不可收拾。
傅信早已經(jīng)在訂好的位置上等她,為了能讓她一進來就喝到做好的咖啡,他提前幾分鐘點好了孟嫻最愛的卡布奇諾。
但孟嫻落座后,并沒有馬上端起那杯咖啡,而是慢慢在手機屏幕上敲下對秦箏的回應(yīng):
“我以前聽過這樣一句話——欲與人絕,言中惡語,非無情,俱悔也。
“意思是說,一個人和另一個人訣別時,言語中所包含的惡意和恨意并非是他無情,而是他怕自己會后悔。因為只有把最后的感情都消耗完,才能徹底割舍。
“你的愛人是愛你的,至少,他一定愛過你�!�
這場大雪斷斷續(xù)續(xù)下了三四天才停,不過積雪未化時天就放晴了,明媚的日光一照,四處白得晃眼。
好在積雪不算特別厚,孟嫻周末加班,下了班還能開著車慢悠悠地去那個街角有紅色電話亭的咖啡廳喝杯咖啡。
這些天她和程鍇失去了聯(lián)系,國內(nèi)也沒傳來什么消息,偶爾想起對方,也會替他擔憂。
她有些惴惴不安,總之是些不太好的預(yù)感。
她知道程宗柏對程鍇的重要性,老爺子是程鍇心里最重要的人,如果老爺子真出了什么事,只怕程紹夫妻倆為了爭權(quán)要爭鬧個不休。
思緒回籠,在去咖啡店的路上等紅燈的時候,她偶然瞥見了認識的人——羅比。
男孩好像又長高了些,衛(wèi)衣外面套著長款的大衣,她把車停到路邊降下車窗,對方也在和同伴的說笑中,注意到了她,然后揚起笑容,大步流星地朝她走了過來。
“嗨,好巧啊!”羅比笑意盈盈地和孟嫻打招呼。
孟嫻也笑著回道:“嗨,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