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笑話？我才是全京城的笑話吧？”宋晚寧嗤笑一聲，“要不是你把太醫(yī)全叫走了，還把我派去找你的小廝趕了回來，我至于親自去宮里求人嗎？你心上人的命是命，我娘的命不是命？”
“昨晚的事情本王真不知道，看在你剛沒了娘的份上，說要和離的事情本王不再計較，你別不識好歹�！敝x臨淵皺起眉頭，表情似乎不耐煩。
一句不知道便想將她打發(fā)，大度的仿佛是恩賜。
謝臨淵篤定了她離不開自己，所謂的和離不過是欲擒故縱的把戲。
也是，怪她一廂情愿倒貼了三年，讓他覺得自己如此廉價。
宋晚寧抬頭看向他，眼里含了淚，卻倔強地不肯落下：“謝臨淵，你可還記得十二年前那個救你的人嗎？”
“當(dāng)然記得，魚兒救了本王，因此胳膊上還留了一道疤�！敝x臨淵不屑一顧，“你突然問這個做什么�！�
“有沒有可能，那個救你的人是我？”
謝臨淵嗤笑了一聲，仿佛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宋大小姐，你身上本王哪處沒看過，可有一絲疤痕？你身份尊貴，向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這種事情也要搶份功勞嗎？”
“嗯，你說得對�！�
她不想解釋了，解釋也沒有用，他從來不肯信她分毫。
“你若不想和離，給我一紙休書也行�！彼瓮韺幙粗凵窀裢馄降�。
“你......”謝臨淵罕見地啞口無言，臉黑得像鍋底，“不管是和離還是休妻，你想都別想�！�
說完便怒氣沖沖轉(zhuǎn)身離去。
宋晚寧有些不明白，照理說她要和離謝臨淵該歡天喜地，這般生氣是為什么？
難道是因為母親剛?cè)ナ溃侣鋫�薄情寡義的名頭落人口實？
算了，過些日子再說吧。
她扭頭看向那件可憐的衣服，仿佛映射著她一團(tuán)糟的生活，這樣的禮物，怎么可能再送出手呢。
“梨蕊，走吧�！彼瓮韺幒爸慌缘氖膛�，“什么都不帶了�！�
到寧遠(yuǎn)侯府時，府里各處已掛滿白幡，一些與宋家交好的官員及家眷紛紛自發(fā)前來吊唁。
“寧遠(yuǎn)侯一生戎馬，為國捐軀，到如今宋家只剩一個孤女，真是令人惋惜�！�
“可不是嗎，聽聞宋小姐與齊王夫妻并不和睦，三年都無所出，如今娘家一個人都沒了，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難。”
“我還聽說齊王有個極寵愛的外室，就住在甜水巷......”
......
宋晚寧麻木地跪在靈前，耳朵里傳來幾聲閑言碎語，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是啊，她一個沒有娘家，又不得夫君心的棄婦，后半生能有什么指望呢？
“圣旨到——”
一個老太監(jiān)手持明黃色圣旨緩步走進(jìn)靈堂，站到宋晚寧面前。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逝者已矣，然其德馨。已故寧遠(yuǎn)侯夫人趙宋氏，溫婉賢淑，端莊大方，持家有道，相夫教子，賢名遠(yuǎn)播。今特追封其為一品誥命夫人，以彰其賢，以表朕恩。欽此�！�
宋晚寧從老太監(jiān)手中接過圣旨，重重磕了個響頭：“謝主隆恩�！�
老太監(jiān)將她扶起，嘆了口氣道：“王妃節(jié)哀，陛下感念老侯爺為國盡忠，還有一道恩典——您以后的子嗣，可選一人改姓宋，繼承寧遠(yuǎn)侯爵位，宋氏不至于后繼無人�！�
“多謝陛下。”
太監(jiān)頓了頓，補充道：“這是齊王殿下向陛下求的�！�
謝臨淵？他為什么要求這么一道恩典？
三年來，每次歡好之后他都會命人送來一碗避子湯，他明明不想要她的孩子，為何虛偽地提子嗣之事？
難道是想通了，準(zhǔn)備放她和離？
等等，避子湯？昨晚他急著去看喬魚兒，沒有給她喝避子湯！
宋晚寧皺起眉頭，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若是懷上他的孩子，怕是麻煩。
“王妃？”太監(jiān)見她不說話，疑惑喊道。
“嗯？”宋晚寧回過神，問道，“公公還有何吩咐？”
“咋家不過是替陛下傳個話，哪有什么吩咐。”老太監(jiān)嘆氣道，“不過咋家看著王爺心里還是有王妃的，太后也盼著二位早日生個小世子呢。”
宋晚寧嘴角有些抽搐，只能附和道：“多謝公公提點，我記下了�！�
她算是知道為什么謝臨淵會主動幫她求恩典，不過為了在世人面前博個好名聲，日后和離少些閑言碎語。
信謝臨淵心里有她，不如信母豬能爬樹。
送走老太監(jiān)一行，宋晚寧回頭吩咐梨蕊：“悄悄去太醫(yī)院找陸景之，別驚動了旁人�！�
“你找陸景之干什么？”謝臨淵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她一驚，轉(zhuǎn)身看去，謝臨淵披麻戴孝站在不遠(yuǎn)處，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她。
第4章
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
“呃，我有些不舒服，想請他看看。”宋晚寧隨口編了個理由。侯府門口人多口雜，總不能站在這說“你忘了給我喝避子湯，我要自己去配”吧，那她真成全京城笑話了。
“來人，去太醫(yī)院請張院判�！敝x臨淵吩咐完隨行侍衛(wèi)，上前兩步拉住她的手，動作十分自然，“有本王在，用不著找陸景之�！�
宋晚寧懷疑他是不是在梨園演過戲，演技還真是精湛，和早上在王府判若兩人。
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當(dāng)著眾人的面，她也不好掙脫，只能任他牽著一起往里走。
“本王已經(jīng)將昨夜那個看門小廝杖斃�！敝x臨淵突然開口，“是他刻意隱瞞，該死�！�
“嗯。”
“喬魚兒身子太弱，總是一病不起，本王昨夜太心急了才會把太醫(yī)全請走。”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宋晚寧的手背，似是示好。
宋晚寧依舊淡淡回應(yīng)道：“知道了�！�
手上的力道驟然收緊，謝臨淵停下腳步，將她拉至身前，眼底閃過一絲怒意：“本王已經(jīng)解釋了，你為何還這般計較？”
她目光轉(zhuǎn)向別處，不去看他：“我不想在這里和你爭執(zhí)�！�
許是因為她在謝臨淵面前向來是順從討好的，讓他覺得不管發(fā)生什么，只要他低頭解釋，她便可以感恩戴德、既往不咎。
今日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頂撞讓他格外憤怒。
“你宋大小姐欲擒故縱的把戲要玩到什么時候？”
謝臨淵冷笑一聲，聲音恢復(fù)了往日的冷漠，仿佛剛才的示好是她的錯覺。
宋晚寧用力把手從他的禁錮中抽出來，牽動了傷口，鉆心的疼。
“隨你怎么想�！�
兩人一路無話，一前一后走進(jìn)靈堂。
謝臨淵上了三炷香后，陪著宋晚寧跪在靈前，迎送來往吊唁的賓客。
不知過了多久，派去請?zhí)t(yī)的侍衛(wèi)才趕回來，面露難色，彎腰在他耳邊說道：“喬姑娘身子不適，張院判被叫去府里照看，當(dāng)值的只有陸太醫(yī)有空閑。”
侍衛(wèi)的聲音很小，但宋晚寧還是聽見了。
她轉(zhuǎn)頭微笑道：“王爺請自便吧。”
謝臨淵臉色一沉，起身拉住她往外走，頭也不回地吩咐侍衛(wèi)：“傳陸太醫(yī)為王妃看診。”
宋晚寧有些意外，平常這種時候，他該立刻動身去看喬魚兒，今日這戲是還沒演夠嗎？
她被帶到外院的一處偏廳坐下，謝臨淵松開手，抱臂站在一旁。
陸景之進(jìn)來先行了禮，再取出脈枕墊在宋晚寧手腕下，閉眼細(xì)細(xì)診完才站直了回話。
“回王爺，王妃是昨夜淋了雨，染了風(fēng)寒，無甚大礙，微臣開副藥方喝兩天便可痊愈�！彼D了頓，抬眼與謝臨淵對視，“只是......”
謝臨淵抬高下巴，眼神如刀子般鋒利：“本王不喜歡拐彎抹角。”
“王妃常年郁郁寡歡，以致氣血凝滯，恐傷心神�！标懢爸従徴f道，“宋夫人的病也是因此而生�！�
“郁郁寡歡？”謝臨淵皺起眉頭，旋即又笑出聲，“宋晚寧，你倒是會演苦肉計，該郁郁寡歡的人不是你吧？”
陸景之張口欲反駁，被宋晚寧出聲打斷：“是，王爺說的都是。”
謝臨淵愣了，他原以為宋晚寧會像往常那樣與他爭辯兩句，讓他的怒氣有個發(fā)泄口，可這次她沒有。
她就那么靜靜坐在那兒，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臉是對著他的，眼神卻沒有焦點。
陽光斜斜地照在她的側(cè)臉上，給蒼白的臉頰鍍了一層金邊，美得像易碎的瓷娃娃，毫無生機。
謝臨淵突然感到一陣胸悶，憋了一肚子話說不出口。
恰巧此時小廝來報，說喬魚兒想見他，他立刻逃也似的離開了這間屋子。
見他走了，宋晚寧閉上雙眼，深深吐出一口氣。
陸景之坐到她身旁，從藥箱里拿出紙筆，寫起了藥方。
“陸大人�！彼瓮韺庉p輕說道，“還請給我開一副避子湯藥�！�
陸景之手一抖，一滴墨點污了字跡。
他將寫了一半的紙揉成一團(tuán)，捻來新紙下筆，寫好兩張方子遞給她。
“太醫(yī)院的藥材有記檔，風(fēng)寒藥我回去便差人送給你�！标懢爸畨旱土寺曇簦氨茏訙惆催@個方子去藥鋪抓，越早吃越好，過了十二個時辰便無效了�！�
他一向如此，從不問緣由，只要她說的都照做。
二人相識多年，情同兄妹。如今宋晚寧身邊親近之人一一離去，所幸還剩陸景之可以依靠。
她攥緊了手里藥方，口中還是那兩個說了無數(shù)次的字：“多謝�！�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标懢爸掌鹚幭洌笆中辛艘欢Y，“微臣告退�！�
“梨蕊�！彼龑㈤T外候著的侍女叫進(jìn)來，遞去一張藥方，“拿著這張方子去城南的藥鋪抓藥，別驚動王府的人�！�
“是，小姐�！�
等梨蕊拿藥回來煎好，已過了午膳時間。
宋晚寧皺眉喝下整碗藥汁，舌尖彌漫著熟悉的苦澀，和她喝了三年的東西一個味道。
只是這次喝的時間有點晚。
算算時間，不到十二個時辰，希望還有效。
后面幾天，謝臨淵都沒有出現(xiàn)，宋晚寧一個人在靈前守了三天，直到母親下葬。
“小姐，是不是和姑爺吵架了？”趙嬤嬤小心翼翼問道。
“算是吧。”宋晚寧倒并不詫異，這樣的大事夫君不陪在身邊，旁人總是會多想的。
“姑爺他......”
“趙嬤嬤，你從小看著我長大的，我也不想瞞你�！彼瓮韺幎⒅约簞偵贤晁幍氖种�，思緒有些飄遠(yuǎn)，“我打算過陣子便與他和離�！�
趙嬤嬤大驚：“小姐！萬萬不可！如今府中無人為小姐撐腰，一旦和離那便真是孤身一人了！”
她搖搖頭：“嬤嬤不必再勸，我心意已決�！�
與其守著一個虛無縹緲的王妃名頭，整日活得委屈憋悶，倒不如孑然一身來得自在。
趙嬤嬤嘆了口氣，沒有再勸。
將府中諸事交代完畢后，宋晚寧便動身回王府。
她其實并不想再見謝臨淵和喬魚兒，只是畢竟還未和離，總不好一直躲著，惹人閑話。
“王妃......”
王府里的下人見她回來，神色異�；艁y，均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走到主院門口，幾個看門的侍女“撲通”跪在地上，攔住她的去路，抖得像篩糠。
“大膽！王妃你們也敢攔，活膩了嗎？”梨蕊扶著宋晚寧的手，橫眉怒斥道。
宋晚寧垂目看著這群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奴才，淡淡問道：“是王爺在里面嗎？”
“不...不是......”
梨蕊走上前，把跪在地上的人扒開，為她開出一條路。
推開房門，有個女子慌亂地從內(nèi)室出來，跪下行禮。
定睛一看，是喬魚兒穿著一身紅色婚服，抬眼挑釁地望著她。
宋晚寧只覺腦中“嗡”的一聲，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上，連帶著太陽穴也突突的疼。
那件衣服，是她和謝臨淵大婚時穿的，上面一針一線都是她的心血。
那時她深愛謝臨淵，不愿婚服有任何遺憾，每一針都格外仔細(xì)，一件衣服足足繡了月余。
如今，它卻被穿在喬魚兒的身上，像是戰(zhàn)利品，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
第5章
你鬧夠了沒有？
宋晚寧怒極反笑：“誰讓你穿我衣服的？”
喬魚兒面色驚慌，語氣卻矯揉造作：“是王爺允許奴婢在府內(nèi)隨意走動，奴婢不知這是小姐的院子，只覺得這衣服好看便試了試......”
“脫了。”宋晚寧冷冷打斷。
她不過三日不在，就被喬魚兒鳩占鵲巢，府里下人竟也不敢攔，想必是謝臨淵的授意。
喬魚兒穿著她的衣服，住著她的屋子，說不定還在她的床上與謝臨淵......
宋晚寧越想越覺得惡心，幾乎要吐出來。
“你這賤婢，怎么敢穿小姐的衣服！”梨蕊氣不過，撲過去就要脫喬魚兒身上的衣服，兩人扭打在一起。
“鬧什么？”
謝臨淵沖進(jìn)來，一腳踢翻梨蕊，將喬魚兒從地上扶起，護(hù)在懷里。
“王爺，救救奴婢......”喬魚兒埋在他胸口嗚嗚哭泣，“王妃要當(dāng)眾脫奴婢的衣服�！�
“宋晚寧，你到底要干什么？”謝臨淵死死盯著宋晚寧，眼底慍色漸濃。
他那一腳很用力，梨蕊趴在地上疼得直不起腰。
宋晚寧心疼不已，俯身攬住梨蕊肩膀，抬頭怒視他：“謝臨淵，這話該我問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看著她蒼白倔強的小臉，謝臨淵突然莫名煩躁起來，說不出話。
“我不在的三天，原來這屋子已經(jīng)換了主人�！彼瓮韺帨\淺一笑，眼眶里卻有淚水打轉(zhuǎn)，“既然如此，該給我一張和離書，省得我誤會�！�
“你胡說什么？”謝臨淵瞬間怒不可遏，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聽到宋晚寧再提和離，竟比剛進(jìn)門看見喬魚兒被欺負(fù)還要生氣。
喬魚兒從他懷里鉆出，跪在地上主動脫去了外袍：“奴婢不知這是王妃的衣服，還請王爺恕罪，不要因為奴婢與王妃置氣。”
謝臨淵低頭看了一眼只穿白色里衣的喬魚兒，皺眉解下披風(fēng)，仔細(xì)裹在她身上，叮囑道：“以后別再進(jìn)這個院子。”
末了，又轉(zhuǎn)頭看向宋晚寧：“她剛進(jìn)府，哪知道那么多，穿錯衣服罷了，用得著這么小題大做？”
好一個剛進(jìn)府，好一個不知道這么多。
喬魚兒這么拙劣的借口他都深信不疑，反而覺得她在小題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