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67章
一個沒有靠山的孤女
“罷了,便聽你一言�!被屎笕嗔巳嗵栄�,語氣略顯不耐煩。
宋晚寧垂下頭,不卑不亢說道:“依兒臣愚見,施粥之法固然好,可終究治標(biāo)不治本。且兒臣發(fā)現(xiàn)此次饑荒下,受苦的更多是女人和孩子,京城內(nèi)外多有典妻賣女的例子,這些是施粥或捐財捐物所不能解決的�!�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其實近日確實已出現(xiàn)粥棚鬧事的現(xiàn)象,京郊流民聚集得越來越多,粥卻越來越少,青壯男人便會擠占弱勢者的名額。
吵架、動手之事屢見不鮮,連官府都派兵去現(xiàn)場管過幾次,可也不能時時在那里盯著。
在座的各位貴女命婦們都清楚其中利害,可畢竟施粥一事已經(jīng)做了這么久,且大家都在做,誰也不愿落人口舌。
反正對她們來說,賑災(zāi)不過是花些銀子博個好名聲的事,所以對于其中的亂子干脆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宋晚寧此番話,卻將內(nèi)里的不堪擺到了臺面上,幾乎是在打她們的臉。
自然引起了大多數(shù)人的不滿。
“既然齊王妃說咱們的賑災(zāi)方法不行,那敢問您是如何為災(zāi)民出力的?”
座下有個人高聲問道。
宋晚寧也不回她,只對著皇后繼續(xù)解釋道:“兒臣命人大肆裁制衣物,并不是貪圖榮華,鋪張浪費。只是兒臣覺得,饑荒下女子生活尤為不易,若有一份營生傍身,或許會好過些。而女工制衣一行剛巧適合她們,本來因為提倡節(jié)儉,許多裁縫鋪繡坊都在減人,兒臣自費做衣裳,正是為了給她們一份活計,一條可走的路�!�
聞言,皇后臉色稍稍緩和了些。
太子妃卻冷冷開口:“齊王妃這意思是說,父皇與母后所提的節(jié)儉之法不但無用,還令人失了生計?”
她擺明了故意挑刺,直接曲解了宋晚寧的意思。
皇后眼眸又沉了下去。
宋晚寧道:“啟稟母后,兒臣并非此意,只是為賑災(zāi)提出一些自己的見解罷了。若說得不對,兒臣甘愿受罰�!�
“既如此,便罰你去靈光寺為百姓祈福,沒本宮的允許,不準(zhǔn)回府�!被屎髷[了擺手,“本宮也乏了,你們散了吧�!�
說罷,站起身扶著貼身嬤嬤的手徑直離去了。
太子妃也起身,彎腰湊近宋晚寧,在她耳畔嘲諷道:“你知道為何這次皇后娘娘罰你這么重嗎?”
宋晚寧抬頭對上她戲謔的眼神,沒回答。
“因為你如今既沒有娘家,也沒有夫君了。”太子妃低聲笑起來,“一個沒有靠山的孤女,自然會被推出去殺雞儆猴。”
“你說什么?”宋晚寧仍舊跪在地上,渾身發(fā)麻。
“你的謝臨淵,不會回來了�!�
太子妃留下這句話便揚長而去。
兩個太監(jiān)走到宋晚寧面前,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王妃請隨奴才一同前往靈光寺,為百姓祈福�!�
宋晚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來,又是怎么走出宮門再上了馬車的。
回過神來后已是跪在了靈光寺菩薩腳下的蒲團上。
周身彌漫著檀香味,可她怎樣都靜不下心來。
本來她還不是完全相信那些傳言,可太子妃和皇后一反常態(tài)的表現(xiàn),處處都透露著風(fēng)雨欲來的架勢。
難道謝臨淵真的已經(jīng)死在了戰(zhàn)場上?
從小到大,至親一個接一個離自己而去,如今這快和離的夫君竟也逃不過命數(shù)嗎?
莫非她真是個會克死所有親近之人的災(zāi)星?
宋晚寧笑著,眼淚卻奪眶而出。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望向面目慈和的菩薩,想問問自己是否真的這么不詳。
菩薩只是微笑,并不會給出回答。
整整三日,除了吃飯睡覺,宋晚寧都跪在殿中誦經(jīng)祈福。
為了不打擾她,殿外專門派人日夜把守,不讓來往香客踏入此殿。
止得住平民,卻止不住不速之客。
“姐姐在此清修了三日,可悟出什么沒有?”
這聲音,閉著眼睛也知道是喬魚兒。
宋晚寧放下手中經(jīng)書,并不轉(zhuǎn)頭看她,嫌惡道:“別叫我姐姐。”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乎這些?”喬魚兒發(fā)出一聲嘲笑。
“莫須有的事情永遠都是莫須有�!�
喬魚兒走到她面前蹲了下來:“看來你還是沒悟出皇后娘娘的意思�!�
宋晚寧不想看她,干脆閉上雙眼,可她的聲音還是傳進了耳朵里。
“其實你的賑災(zāi)法子不錯,若獎了你,其他跟風(fēng)施粥的人便會不滿;可若只罰你一個,日子就還能相安無事過下去。最重要的一點是,王爺不在了,太后也病重,沒有人會護著你了。”
這些事,不用喬魚兒說她也清楚。
向來出頭鳥都是會被盯上的。
可她不后悔。
宋晚寧睜開眼,嘴角掛了一絲淺淺笑意:“我怎么覺得,謝臨淵死了,你似乎很高興?他死了,你對太子來說還有其他用處嗎?”
喬魚兒這個蠢貨,只顧和她比高低,竟還來主動嘲諷。
殊不知,自己才是一枚毫無價值的棄子。
本來靠著謝臨淵眼盲心瞎的偏愛,還能好好活下去�?梢坏┲x臨淵真死了,她這個侯府嫡女、未和離的王妃都會被推出去平民憤,喬魚兒不過區(qū)區(qū)側(cè)妃,身份還未明,又豈會有什么好日子過?
“你......”喬魚兒果然被激怒,冷哼一聲,“不牢你掛心,以后這王府和侯府,都將是歸于我�!�
“真蠢�!�
和蠢人說話當(dāng)真是無趣。
宋晚寧又合上眼,默念起經(jīng)文,不去搭理她。
喬魚兒氣得拔腿就走。
在寺廟里待得久了,宋晚寧幾乎記不清輪過了幾個晝夜。
程少微也來過一次,與她說了些京城近來發(fā)生的事。
說有裁縫鋪老板帶著一幫繡娘去敲了登聞鼓,為她鳴不平,可陛下和皇后卻沒有任何表示,就像沒聽見一般。
宋晚寧笑了笑,沒說話。
她原以為與謝臨淵和離,自己一個人能過得很好。
可她忘了,背后空無一人是沒法睡得安穩(wěn)的,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吃人的地方。
她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更別提保護肚子里的孩子了。
又過了不知多少個日夜,宋晚寧終于支撐不住,兩眼一黑倒在了菩薩面前。
意識剛剛回歸的時候,她感覺自己躺在床上,有人正用湯匙往她嘴里喂藥。
她緩緩抬起眼皮,看清那人時,雙眸猛然瞪大。
第68章
可它不是我的孩子
“你醒了�!敝x臨淵停下了喂藥的動作,淡淡說道。
他一身黑色常服,面無表情,若不是下巴上多了些短短的胡渣,看著和往常無異。
宋晚寧幾乎是手腳并用坐了起來,來回打量著眼前的人,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臉。
謝臨淵低頭笑了一聲,將藥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回握住她的手。
“怎么?以為在做夢?”
他輕易點破了她心中所想。
宋晚寧有些尷尬,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他緊緊抓著不放。
她只好放棄,開口道:“他們都說你死在北疆戰(zhàn)場了......”
“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謝臨淵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抓著她的手在自己臉上摩挲著。
手心被硬硬的胡渣劃過,癢癢的。
宋晚寧心亂如麻,根本無法思考:“我不知道......”
在寺廟里誦經(jīng)祈福的這些日子,幾乎將她身上的棱角磨平,就差變成一具行尸走肉。
她原以為自己要在青燈古佛前度過后半生。
可他回來了,她便也回來了。
謝臨淵閉上眼,嗓音低沉:“我...很想你。”
宋晚寧難以置信。
可他的手心滾熱,透過皮膚傳達到她心里,明明在提醒她,這不是夢。
倘若他說的是真的,倘若他真的對她有了一點真心......
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她是要離開他的,可不能就這么離開。
盛世下,她是忠烈遺孤,是錦上添花的榮耀。
可如今正逢荒年,她若孤身一人,便是懷璧其罪。
今日能顛倒黑白罰她跪佛前半月,明日或許能再安個什么罪名將她抄家流放也未可知。
寧遠侯府偌大基業(yè)是祖輩拼死掙出來的,不能在她手里被蠶食殆盡。
如果她能利用謝臨淵的那一點點真心,再加上一些愧疚,或許可以保宋家無虞。
宋晚寧深吸一口氣,平復(fù)心緒,主動輕撫起他的臉龐,問道:“北疆的戰(zhàn)事可還順利?”
“順利。”
他仍舊緊閉雙眼,只是將她的手拉至唇前,在手心印上一吻,不再多說什么。
她即使再遲鈍,也能感受出來他似乎有心事。
于是試探著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說?”
謝臨淵終于睜開眼,眼里竟布滿了血絲,抓她的那只手也明顯顫抖起來,像在隱忍著什么。
他靜靜看了她良久,才緩緩開口:“太醫(yī)說...你懷孕了。”
宋晚寧瞬間覺得頭頂炸開一道晴天霹靂。
她感覺到自己心跳如同擂鼓,震得耳膜生疼,帶著不可遏制的慌亂。
謝臨淵伸手將她整個人帶進懷里,將頭埋進她的頸窩,悶聲道:“打掉它,好不好?”
聲音不大,卻震得她渾身發(fā)麻。
她用力將他推開,從嗓子里擠出支離破碎的聲音:“謝臨淵,你瘋了!”
“對,我是瘋了!”
他嘶吼著,竟比她還要歇斯底里。
宋晚寧僵硬地搖頭,看向他的眼神寫滿了戒備:“這是我的孩子!”
“可它不是我的!”謝臨淵咬著牙,雙手死死捏著她的肩膀,目眥欲裂。
她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一連串的疑問在她腦子里翻涌,竟不知該先問哪一個。
“太醫(yī)說你身孕已經(jīng)一月有余,可我上一次碰你是在兩月前。”謝臨淵搖著她的身體,眼神里竟帶了一絲祈求,“我不問這個孩子是怎么來的,把它打掉,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好嗎?”
一個月?算算日子,大約是她被綁架的前后。
策劃這一切的人心機不可謂不深,每一步都算無遺策,甚至還留了這么個后手。
宋晚寧覺得如墜冰窖,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如果我說,我沒有懷孕,你會信嗎?”她說話時牙齒都在打顫。
謝臨淵垂眸笑起來,可那笑意卻沒有任何溫度:“我問了伺候你的下人,她們說,你的月事確實很久沒來了。”
她沒想到他竟然還能如此求證,慌亂反駁道:“我身子不好,月事不準(zhǔn)也很正常!”
他們做了三年的夫妻,她的月事一向準(zhǔn)時,她自己心里清楚,謝臨淵自然也是清楚的。
所以他并沒有信她的說辭,反而問道:“你就這么想留這個孩子?難道......”
謝臨淵沒有繼續(xù)往下說,手上力道卻重了幾分,捏得她生疼。
宋晚寧猜到了他八成以為孩子是陸景之的。
“我說了,我沒有身孕!”
她不想告訴他孩子是他的,只能一口咬定自己沒懷孕。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她被推倒在床鋪上。
謝臨淵壓了上來,冰涼的唇一寸寸吻著她臉上丑陋的疤痕,可呼出的氣息又十分灼熱,燙得她快要失去理智。
“寧兒,沒有一個男人會心甘情愿讓自己妻子生下別人的孩子,尤其還是對他妻子有覬覦之心的男人的孩子�!�
她身上本就只穿了件寢衣,被他隨手一扒便露出大片如雪的肌膚。
“我沒有!”
宋晚寧奮力掙扎著,可她如今的力氣在謝臨淵面前無異于蚍蜉撼樹。
他紋絲不動,甚至還騰出一只手將自己腰帶扯了下來。
眼底的猩紅如火山噴發(fā),再也壓制不住,嗓音更是沙啞得厲害:“既然沒有,便證明給我看。”
他想要她!
宋晚寧雙手抵在他的胸前,委屈、屈辱、酸澀,各種亂七八糟的情緒一股腦涌了上來,說不出話,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似乎是不想看她哭,謝臨淵皺著眉將她翻了個身,寢衣也被拉到腰線以下。
剛感覺到絲絲涼意,又被他火熱的胸膛貼緊。
他不知何時已將自己的衣服脫了個精光。
兩人肌膚相接,她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強烈又急促。
他像瘋了,又沒完全瘋。
支起身子吻她后背的動作,比以往每一次都溫柔。
可她不愿沉溺在這溫柔的假象里,倔強地扭頭,憤恨地看向他的眼睛。
蒼白的嘴唇上下翻動,吐出一句冷冰冰的話:“謝臨淵,別讓我恨你。”
他已箭在弦上,卻在聽見她的話后停下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