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太子妃、王妃恕罪,奴才們也是奉命行事�!�
太監(jiān)拿著一束冒煙的艾葉在宋晚寧身前身后揮舞了一圈,才欠身請她進門。
“這次是什么病癥,怎的如此厲害,倒是有些人心惶惶了�!彼瓮韺幇櫭紗柕馈�
太監(jiān)打了個哈哈,沒有明說:“這奴才哪里知道,這幾日太醫(yī)們都焦頭爛額呢�!�
她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宮里到處掛著香包,走到哪都是一股艾葉味。
走過一條長廊,迎面撞上了一群奇裝異服的人,嘴里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往宮墻上撒著水。
太子妃拉住宋晚寧,示意她給這群人讓路。
“這些人是?”等他們過去了,宋晚寧忍不住開口問道。
太子妃伸出食指壓在唇上,做了個“噓”的動作,貼近她的耳邊小聲說著:“這些是請來驅(qū)邪的法師,可不能沖撞�!�
法師?驅(qū)邪?
這又是在干什么?
她眉頭擰得更深了。
兩人繼續(xù)并肩往前走,太子妃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繼續(xù)解釋道:“今年冬天不太平,恐不止是人禍,還有天災(zāi)�!�
宋晚寧并不信鬼神,對這個話題興致缺缺。
可太子妃卻相反,雖蒙著面,眼里卻透著擔憂:“娘娘從宮外請來得道的天師,除了撒圣水驅(qū)邪外,還得辦一場法事,窺測天意�!�
“這樣嗎?”
宋晚寧淺淺敷衍了一下,不發(fā)表自己的看法。
她覺得這些東西純屬無稽之談,但別人愿信便信吧,不關(guān)她的事。
只是宮里都這般鄭重其事,是不是說明外面的災(zāi)情比想象中更嚴重?
這個冬天不知要死多少人。
正胡思亂想著,已走到了寶華殿門前。
宋晚寧已許久未來過這里,竟不知這殿何時重新修葺了一番,原本只有一層大殿,如今卻多了許多層,倒像座矮些的寶塔。
進了殿,撲面而來的檀香味,比外面的艾草味聞起來舒服得多。
大殿中央供奉著一尊金身菩薩,四周幾個尼姑閉眼念著般若心經(jīng)。
一切都很正常。
宋晚寧默不作聲,跟在太子妃身后,兩人依次將帶來的經(jīng)書放在菩薩座下的臺子上,又上了香磕了三個頭才起身。
“要上去看看嗎?”太子妃提議道。
宋晚寧點了點頭,她確實也好奇新增的這幾層樓有何用途。
剛一踏上木質(zhì)的樓梯,便響起明顯的“吱嘎”聲,宋晚寧尷尬地止住了腳步。
太子妃卻不以為然:“無妨,想來是這木材不好,不礙事�!�
她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往上走,一路的“吱嘎”聲,連尼姑們的木魚聲都掩蓋不住。
樓上空無一人,只擺著一排排木架子,堆放著經(jīng)書。
窗戶緊閉,只有幾盞昏暗的油燈,整個屋子充斥著難聞的木料味。
與樓下的莊嚴祥和格格不入。
太子妃推開窗戶,一股涼風迎面吹來,倒舒服不少。
她回頭對宋晚寧說道:“寶華殿還未重修好,本想著年后再啟用,可沒想到災(zāi)情如此嚴重,便提前開來祈福了�!�
宋晚寧朝窗外看去,樓下新挖了一個池子,池水清澈見底。
樓上的地板也是木質(zhì)的,踩起來也是“吱嘎吱嘎”響。
她覺得沒什么好看的,便轉(zhuǎn)身下樓。
在一樓跪著念了一會兒經(jīng)文,太子妃說有事先走了。
又過了一會兒,忽然來了幾個太監(jiān),說是皇后娘娘命她前往保和殿。
領(lǐng)路的太監(jiān)走得極快,宋晚寧在后面幾乎一路小跑,有點氣喘吁吁。
她忍不住問道:“請問公公,何事如此匆忙?”
那太監(jiān)頭也不回:“王妃莫問,快些趕路吧,可別誤了吉時。”
說話都能哈白氣的天,宋晚寧居然跑出了一頭的汗。
好不容易趕到保和殿,里面已然來了黑壓壓一群人。
皇后坐在鳳座上,下面垂首站著兩排妃嬪和皇嗣。
太子妃站在左側(cè)末尾處,朝她悄悄招了招手。
“給母后、各位母妃請安,兒臣來遲了。”宋晚寧走到大殿中央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禮。
皇后道:“也不算太遲,你入座吧�!�
雖說了入座,可其他人都站著,宋晚寧不可能當眾坐下,便乖乖站在太子妃身旁。
奇怪的敲鑼打鼓聲由遠及近,那群所謂的天師一邊跳著大神一邊往殿里走。
殿內(nèi)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側(cè)目看著他們奇異的動作。
為首的天師走到皇后座下,并不行禮,徑直開口道:“吉時已到,貧道該開壇做法了。”
皇后點了點頭:“大師請便�!�
幾個太監(jiān)搬了條長桌置于大殿中央,又擺了香爐并幾件法器在上面。
那天師嘴里念叨著聽不懂的東西,從隨從手中接過拂塵,在空中隨意揮舞了兩下。
不知從哪里變出一張黃色的符紙,一接觸香爐上燃著的線香,頃刻間便化為灰燼。
在場所有人目光都被這戲法般的一幕吸引住了。
天師睜開眼,高聲宣布道:“貧道方才試問天意,得知我大慶此劫是有妖邪作祟,且這妖孽此刻就在殿中!”
第78章
他們逼她打掉孩子!
此話一出,眾人皆嘩然。
皇后沉聲問道:“天師此言當真?”
天師并不急著回,視線在兩側(cè)眾人身上來回巡視,最后落在左側(cè)最末尾的宋晚寧身上。
宋晚寧無他對視了一眼,有種不祥的預感。
“貧道修行幾十余載,也算小有所成,斷不會出錯�!�
天師徐徐轉(zhuǎn)身,胸有成竹地回道。
嬪妃們竊竊私語起來,臉上好奇與驚慌并存。
皇后閉上眼,抬手輕輕揉著太陽穴,語氣沉痛:“可有破解之法?”
“且容貧道施法,找出邪祟所在。”
說罷,天師轉(zhuǎn)過身去,從長桌上取了一把桃木劍,在空中虛劃幾下,似是在寫什么符文。
眾人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的動作。
忽然,他大喝一聲,劍指桌上的羅盤,羅盤指針瘋狂抖動起來。
離得近的人伸長了脖子看去,指針指向左側(cè)后方。
天師端起羅盤,向指針方向走去,路過一個個人,羅盤都沒有動靜。
偏偏一靠近宋晚寧,那指針又開始劇烈晃動。
天師露出滿意的笑容,收了羅盤,從袖子里又尋出一張符紙,扔向空中。
那黃色符紙竟在宋晚寧面前自燃起來,化為灰燼。
“邪祟已找到,就是她——”
天師轉(zhuǎn)身面向皇后所在方向,伸手直勾勾地指著宋晚寧。
“怎會如此?”
“當真?”
“真的假的?”
一時間周圍炸開了鍋,眾人目光齊齊聚焦在宋晚寧臉上。
“你這老道,胡說八道些什么!”
對面的謝文茵看不下去,高聲罵道。
“朝陽,不得無禮!”皇后臉色也不怎么好看,“天師,此事可開不得玩笑。”
天師撫了一把長須,仰著頭回道:“貧道從不玩笑�!�
一直沒吭聲的淑妃突然站了出來:“回皇后娘娘,臣妾身子不適,先行告退了�!�
她家世好,在宮中常我行我素,眾人早見怪不怪了。
皇后也并未阻攔,擺手示意她自便。
淑妃路過門口時,眼神輕蔑掃過洋洋得意的天師,輕輕“哼”了一聲。
太子妃裝作沒看見,高聲問道:“敢問天師,如何化解呢?”
天師走到中央,一字一句說道:“我大慶向來國運昌隆,此次出現(xiàn)不知名病癥,是上天降下的懲罰,為的是皇室血脈被玷污——”
“此話何解?”皇后問道。
天師還未回答,幾個低位的年輕妃嬪倒是先掩著嘴小聲討論起來。
“聽說齊王妃一個月前曾被流寇擄走,失了清白�!�
“她這一胎恰好一個月,你們說……”
“小點聲,這事又不光彩……”
天師聽了她們的話,露出了然的微笑,桃木劍劃了一圈指向宋晚寧的肚子:“此胎為邪祟化身,除去可保大慶平安渡過此劫�!�
其他人不知道,宋晚寧自己清楚這個孩子分明是兩個月,所謂的皇室血脈被玷污完全是胡說八道。
本來還將信將疑,這下她確信了,這位天師一直都在裝神弄鬼,從一開始便是沖著她來的。
真是好大一出戲。
她冷笑一聲,冷冷吐出四個字:“無稽之談�!�
皇后面露難色:“天師,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此孽障不除,大慶永無寧日!”
他越說越離譜,將膽小的妃嬪嚇得一愣一愣的。
宋晚寧繞過天師,走到皇后面前跪了下來:“回母后,不是兒臣想邀功,只是大慶安寧,也有兒臣母家的功勞。如今這不知底細的神棍胡言亂語,憑空污兒臣清白,我宋氏全族在天之靈不能答應(yīng)!”
皇后閉著眼睛,狀似不忍,沒有說話。
那天師也上前幾步,陰惻惻開口道:“王妃此言差矣,是你肚子里的胎兒不祥,并非你自己。宋氏滿門忠烈,王妃想來也是通情理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必須打掉這個孩子,才能證明我宋家忠心?”宋晚寧抬頭怒視著他。
他摸了摸胡須,沒明說。
是默認的意思。
“若我不答應(yīng)呢?”她氣得渾身顫抖。
皇后終于發(fā)了話:“齊王妃,你還年輕,還會有孩子的�!�
這話的意思是同意天師的提議了。
“母后!”
宋晚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謝文茵跑了出來,跪在宋晚寧身邊,仰頭看著皇后,顫聲道:“還望母后三思!皇嫂三年才有這個孩子,若就這么打掉,皇兄會生氣的!”
宋晚寧知道,這孩子向來見皇上皇后如同老鼠見了貓,這次能站出來為她說話,想必是鼓起了畢生的勇氣。
她暗暗在綠軸袖子下握住了謝文茵冰涼顫抖的手。
不知道是誰突然說了句:“笑話,難道皇后娘娘還怕齊王不成?”
皇后本來還有些猶豫,聽了這話臉色瞬間黑了,喝道:“來人!將齊王妃帶去偏殿,傳太醫(yī)!”
殿外進來四個年輕力壯的太監(jiān),走到宋晚寧身邊,齊聲道:“王妃,得罪了�!�
說罷,蜂擁而上就要拉她起來。
“住手!你們不要命了?!”
謝文茵撲在宋晚寧身上,尖叫著揮動雙臂,阻擋他們的動作。
宋晚寧被來回拉扯著,幾乎要支撐不住。
她強撐著喊道:“哪怕是審訊犯人,也有個期限,斷沒有聽信一面之詞就定人死罪的道理!”
沒有人搭理她,除了謝文茵,其他人表情各異,或嘲諷或憐憫,都在看著這出好戲。
她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身子本就不好,掙扎了幾下便脫了力。
兩個太監(jiān)拉開謝文茵,另外兩個將宋晚寧從地上拽起來,半拖半架著往外走。
她閉上眼,認命地苦笑起來,整個身子都僵硬不已,如同行尸走肉。
還未走到殿門口,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然后是利器破空的尖銳風聲,幾乎是同一時刻,左右耳邊都傳來了一聲微小的“噗呲”聲,像是什么東西劃破了皮膚。
胳膊上的力道消失了,兩個太監(jiān)連慘叫都沒發(fā)出來,雙雙倒在地上。
宋晚寧睜開眼,還未看清楚狀況,只見謝臨淵站在面前,鐵青著臉一把將她拉進懷中,還用力按著她的頭,不讓她亂看。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氣。
眾人像是被嚇傻了,連尖叫都發(fā)不出,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謝臨淵聲音低沉,含了殺意:“本王倒要看看,誰敢動她!”
第79章
他在發(fā)什么瘋
最遠處的皇后最先反應(yīng)過來,從鳳座上猛地站起身,橫眉指著謝臨淵怒斥道:“齊王,誰允許你帶兵器進宮的,是要造反嗎?”
下面的人一個個回過神,紛紛往后退,有的尖叫有的作嘔,膽子小的甚至當場暈厥過去。
亂成一團。
宋晚寧被牢牢按著,抬頭只看見謝臨淵棱角分明的側(cè)臉。
這么冷的天,他額頭上竟?jié)B出了一層薄汗,氣息也不算太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