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鬼啊,有鬼��!”她雙手胡亂揮著,生怕宋晚寧靠近。
“怎么?虧心事做多了這么怕鬼?”宋晚寧上前一步,冷眼瞧著她那瘋瘋癲癲的樣子。
喬魚兒恢復(fù)了些許理智,強(qiáng)裝鎮(zhèn)定回懟道:“笑話,你活著的時候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將,死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她咬牙從地上爬起來,又走到牢檻前,恨不得把腦袋從縫隙中擠出去,來回打量著宋晚寧,目露兇光:“宋晚寧,你真的沒死?你怎么可能沒死!”
“你背叛宋家,毀我父親聲譽,害我失了孩子,我還未親眼見你付出代價,怎么甘心赴死?”宋晚寧冷笑道。
第123章
她竟狠毒至此!
“你胡說八道!我沒有背叛宋家,我就是父親的親生骨肉!”喬魚兒指著宋晚寧破口大罵起來,“憑什么你一生下來就是千金小姐,而我卻要隱姓埋名做你的丫鬟?天道不公我便自己去爭!我沒有偷你搶你的,都是你欠我的!”
“你爭的東西,真的是你自己的嗎?”宋晚寧問道。
喬魚兒突然安靜下來,眼珠子僵硬地轉(zhuǎn)了轉(zhuǎn),似乎在思考她話中的含義。
片刻后梗著脖子依舊嘴硬:“自然是我的,宋家女兒的身份,殿下的寵愛,還有數(shù)不盡的榮華富貴,統(tǒng)統(tǒng)都是我的!”
她像是瘋了一般,宋晚寧不欲再多費口舌,卻被她追著罵:“你不過是投了個好胎,得意什么?裝得一副高高在上什么都看不起的樣子,實際上看見我能得到殿下的寵愛嫉妒得快要發(fā)瘋是吧?你個天煞孤星,克死爹娘和哥哥,連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還來怪我!誰沾了你都不會有好下場!”
“閉嘴!”
謝臨淵忍無可忍,伸手越過欄桿死死掐住喬魚兒的脖子,幾乎將她從地上提起。
喬魚兒立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雙腳拼命踮起才堪堪碰到地面,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轉(zhuǎn)眼間變成了豬肝色。
“現(xiàn)在暫時留她一命�!彼瓮韺幊读顺端囊滦洌熬瓦@么殺了她也太便宜她了�!�
謝臨淵聽了她的勸告,收斂了殺意,將人放下,狠狠一推。
喬魚兒搖搖晃晃癱倒在地面上,大口喘著氣。
再抬頭時,脖子上有兩道鮮紅的指印。
她爬到牢檻前,啞著嗓子問道:“殿下,我們相識那么多年,哪怕我一開始騙了你,難道你對我不曾有過一絲真心嗎?你怎么能這么對我?”
謝臨淵還在用獄卒遞來的濕手巾擦手,滿臉嫌棄:“從前對你的那些好,本宮如今想起來只會作嘔�!�
他這個人,愛與不愛向來涇渭分明。
宋晚寧倒沒什么感慨,喬魚兒卻像失了魂一般,趴在地上顫抖著笑起來。
笑了好久,直勾勾看向宋晚寧,嘲諷道:“你以為你贏了嗎?他今日能厭棄我,明日就能厭棄你,哪怕我死了,在陰曹地府里也只等著這一天!”
“找死!”謝臨淵脫下手上玉扳指,狠狠朝她額頭上砸去。
喬魚兒還未反應(yīng)過來,只聽見“咚”的一聲悶響,緊接著一行鮮血從傷口處流下。
若再往下一寸,她的右眼便不保了。
喬魚兒被嚇傻了,連哭嚎都沒有,呆滯地捂住額頭,目光渙散沒有焦點。
宋晚寧朝一旁的獄卒遞去一個眼神,獄卒立刻心領(lǐng)神會走了出去,不過片刻又回來了,身后還跟著那位從西夏來的曹大娘。
“你是......”曹大娘兩手抓著欄桿,睜大眼睛看著地上失了魂的喬魚兒,思索了好久才喊道,“英娘!”
什么?英娘?
聽到這個稱呼,宋晚寧突然如遭雷擊,定在當(dāng)場。
那封父親的親筆信,上面寫著的名字便是英娘!
她原以為是喬魚兒的生母,沒想到竟是喬魚兒本人?
聽到了這個塵封多年的稱呼,喬魚兒緩緩抬起頭,疑惑地看向曹大娘,仿佛又見到了鬼:“你...你怎么還活著?”
說完之后突然意識到了什么,趕緊改口:“你是誰?我不認(rèn)識你�!�
也不敢再看曹大娘一眼,掙扎著往后退,縮在牢房的角落里瑟瑟發(fā)抖。
“大娘,她是英娘?你會不會看錯了?”宋晚寧輕拍老婦人的背脊,沉聲問道。
曹大娘顫巍巍轉(zhuǎn)過身來:“老身雖老眼昏花,但還沒糊涂,她雖比那時長大了不少,模樣卻沒怎么變,斷斷不會認(rèn)錯�!�
她又心疼地看向里面的喬魚兒,老淚縱橫:“英娘,你不是被宋將軍帶走了嗎?怎么如今落到這副田地?”
“你認(rèn)錯人了,我不是什么英娘!”喬魚兒尖叫著矢口否認(rèn)。
宋晚寧冷笑道:“是嗎?可沙棘鎮(zhèn)的鎮(zhèn)民都說,當(dāng)年被我宋將軍接走的那個孩子,名字就叫英娘。”
喬魚兒被激得口不擇言:“胡說八道!沙棘鎮(zhèn)的人都死絕了,哪里還有什么鎮(zhèn)民!”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沉了下去。
她自知失言,馬上噤了聲,不再說話。
“你是如何得知沙棘鎮(zhèn)被屠之事的?”謝臨淵瞇起眼睛,目光如刀鋒般銳利,“連本宮都是去邊境調(diào)查后才得知,你不過是個足不出戶的深閨女子,怎會知曉這樣的陳年秘事?”
喬魚兒坐在地上一言不發(fā),假裝自己沒聽見。
宋晚寧只覺得渾身發(fā)冷,難以置信。
她知道喬魚兒狠毒,但沒想到她竟狠毒到這種程度。
為了徹底磨滅自己出身的證據(jù),不惜犧牲掉上百個無辜的鎮(zhèn)民,哪怕那些鎮(zhèn)民從小看著她長大,對她百般疼愛。
屠鎮(zhèn)一事,哪怕不是她提議的,此事與她也絕對脫不了干系。
而她那時不過才五六歲的年紀(jì)。
“你身上背負(fù)著這么多血債,午夜夢回難道不會心驚嗎?”宋晚寧咬著牙問道。
喬魚兒依舊裝死,動也不動。
“走吧�!彼瓮韺幵娇此接X得惡心,轉(zhuǎn)身就走。
縈繞心頭的問題得到回答,也沒有再留下去的必要。
謝臨淵看向一旁的獄卒,吩咐道:“多派些人手看著她,不許懈怠,若她在本宮提審前尋了短見,你們?nèi)冀o她陪葬,”
說罷,匆匆追上宋晚寧。
“你打算何時處置她?”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她頭也不回地問道。
他忙回道:“今日我讓人將證物與供詞準(zhǔn)備妥當(dāng),明日便上大殿一起清算。你放心,她和她背后的人,一個都逃不掉。”
兩人剛走出大牢,還未適應(yīng)外面的強(qiáng)光,聽見了一道尖聲尖氣的聲音:“太子殿下,宋姑娘,陛下請您二位移步養(yǎng)心殿�!�
宋晚寧勉強(qiáng)睜開眼看去,確實是陛下身邊的一個小太監(jiān)。
那太監(jiān)見了她這個“已死”之人竟沒有半點驚訝之色,連語氣都沒有任何波動。
像是早就知道她“死而復(fù)生”了。
她還未準(zhǔn)備好如何向陛下解釋自己為什么沒死,又為什么欺君,陛下便先一步召她過去,感覺是興師問罪的。
第124章
臣女有罪,請陛下責(zé)罰
宋晚寧許久未曾面圣,不免有些緊張,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謝臨淵。
他順勢拉起她的手道:“別怕,有我在�!�
傳旨的太監(jiān)在前面,她不好說什么,只能低下頭,心不在焉地看著腳下的路。
從大理寺走到皇宮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加上宋晚寧心緒不定,她只覺得一眨眼便到了養(yǎng)心殿門前。
看著眼前肅穆莊嚴(yán)的大殿,手心都滲出了冷汗。
“太子殿下,宋姑娘,請吧�!币诽O(jiān)將殿門推開,躬身示意他們進(jìn)去。
謝臨淵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松開,先一步跨進(jìn)殿內(nèi)。
宋晚寧深吸一口氣跟著走了進(jìn)去。
不是第一次到這兒來,但是每次進(jìn)來,她都覺得壓抑到喘不過氣。
二人進(jìn)到里間時,皇帝正低著頭批閱奏折。
“兒臣參見陛下。”
謝臨淵站定了,彎腰向皇帝行了個常禮。
宋晚寧跪了下來,雙手交疊放在地上,額頭抵了上去:“臣女宋晚寧參見陛下�!�
傳旨的太監(jiān)只叫她宋姑娘,想必是皇上已經(jīng)不認(rèn)她這個兒媳了,因此她沒敢順著謝臨淵自稱兒臣,只叫臣女。
皇帝這才把目光從奏折上轉(zhuǎn)移到宋晚寧臉上,故作驚訝道:“哦?這不是已故的齊王妃嗎?”
他語氣平淡,宋晚寧卻聽得驚心動魄、
沒喊平身,她也不好起來,只能繼續(xù)硬著頭皮跪著回話:“臣女有罪,還請陛下責(zé)罰!”
皇帝笑了:“那你說說,你錯在哪里�!�
“臣女不該任性妄為沒打招呼便私自離京三年,讓陛下?lián)鷳n了。”宋晚寧伏在地上大聲答道。
她不敢提假死脫身,只說自己離京,暗示自己不是有意欺君,只是他們誤會了。
皇帝沒說話,謝臨淵也跟著跪在了她身旁:“兒臣也有罪,請陛下責(zé)罰�!�
宋晚寧悄悄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不明所以。
“你又有什么罪?說來聽聽�!被实凼諗苛诵σ�,垂眸問道。
謝臨淵沉聲回答:“三年前兒臣混賬不堪,護(hù)不住妻兒,致使她萬念俱灰,憤然離京。后又因府中走水,燒死了一個丫鬟,兒臣以為是她,才鬧出了這荒唐之事,都是兒臣的錯�!�
他順著她的話,把罪責(zé)全都攬到自己身上。
皇帝的聲音隱隱有些不悅:“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兒臣所言句句屬實,還請陛下責(zé)罰�!敝x臨淵重重叩了一次首。
“啪”的一聲,是皇帝把手中奏折摔到桌面上,似乎動了怒。
宋晚寧也不敢抬頭看,縮在地上如鵪鶉一般,等待被發(fā)落。
“既如此,你便說說,這三年你去了哪兒?是如何瞞得滴水不漏,又為何再次回京?”皇帝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淡漠得有些不真實。
話音落地的一瞬間,大殿內(nèi)寂靜得可怕。
明明今日是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宋晚寧卻只覺得渾身發(fā)冷,緊張得連自己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謝臨淵搶在她前面開口:“回陛下,她這三年在......”
他話都沒說完,被皇帝直接打斷:“朕問的是她�!�
知道逃不過,宋晚寧只得咬著牙胡編亂造:“回陛下,臣女一直在京城外的凈蓮庵中帶發(fā)修行,只因去的時候隱姓埋名,故而無人知曉臣女身份。后偶然聽聞宋家有風(fēng)波,在下山趕回京的途中碰巧遇上了太子殿下,便一起回來了�!�
她不能提自己去過西夏,否則不但影響夏侯璟,還會給幫她的程少微夫婦招致災(zāi)禍。
此事一旦和盤托出,便是他們幾個一起欺君罔上,難逃罪責(zé)。
因此只能一口咬定是自己一個人所為,隨口胡謅個落腳點,若陛下不肯信,那她便一個人擔(dān)著這欺君之罪。
皇帝冷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顯然是沒有相信這套說辭。
“陛下,當(dāng)年之事皆因兒臣而起,要罰便罰兒臣吧�!敝x臨淵主動打破沉默。
“那你說,朕該如何罰你?”
久居上位的帝王一開口自帶威壓,明明是極平淡的語氣,卻足以讓普通人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
饒是從小在宮里長大的宋晚寧,也不免心底一驚。
謝臨淵直起身子,不卑不亢回道:“請陛下治兒臣一個治家不嚴(yán)的罪過�!�
說了那么多,他居然輕描淡寫將所有過錯歸咎于他治家不嚴(yán)上。
然而這實際上也不是一項多么嚴(yán)重的罪名,不出什么大問題的情況下,通常也就被斥責(zé)兩句的事情。
不但宋晚寧聽呆了,連皇帝也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反問道:“治家不嚴(yán)?”
“回陛下,確實如此�!敝x臨淵抬頭直面天顏,絲毫不怯,“兒臣當(dāng)年糊涂,寵妾滅妻,致使宋晚寧心灰意冷要與兒臣和離,兒臣不允她才出此下策。實為兒臣之過失,與她無關(guān),還望陛下圣裁�!�
“兒臣還有一事啟奏�!彼又f道,“當(dāng)年是兒臣誤以為宋晚寧離世,陛下憐惜兒臣,將西夏長公主賜予兒臣做填房,兒臣不勝感激。只是如今真相大白,還請陛下允準(zhǔn)兒臣與夏侯瑛和離,兒臣心中的妻子,唯有宋晚寧一人�!�
皇帝勃然大怒:“混賬!你以為兩國和親是兒戲嗎?況且朕還未說饒過宋氏,你倒先替朕做主了?”
宋晚寧怎么也沒想到,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竟還有心思提這些不相干的事情。
也不知該說他自負(fù)還是狂妄。
他到底有什么忤逆陛下的資本?
別又是發(fā)癔癥了。
正胡思亂想著,謝臨淵又開口道:“兒臣不敢,只是最近查探宋老侯爺當(dāng)年之事有了些眉目,發(fā)現(xiàn)背后牽扯甚廣,絕不僅僅只是一個廢太子所為�!�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乍一聽好像與前面并沒有什么聯(lián)系。
宋晚寧細(xì)想了片刻,覺得陛下大約是希望謝臨淵與她劃清關(guān)系,好找個由頭查抄宋府,以充國庫。
而謝臨淵執(zhí)意要保她,以廢太子身后那些還未完全鏟除的勢力做籌碼,與陛下談判。
“陛下,其實我大慶從來不弱,實在無需用和親來穩(wěn)固兩國關(guān)系�!彼^續(xù)說著,臉上表情愈發(fā)嚴(yán)肅,“只是朝堂之上有些蛀蟲未清,若能連根拔起,還盛世清明,何懼這些周邊小國。莫說西夏,就連被北齊占了的國土,也該盡數(shù)收回。”
“兒臣還查到,當(dāng)年宋將軍在北疆戰(zhàn)死,也與那群人脫不了干系�!�
第125章
允您與太子殿下和離
宋晚寧大吃一驚,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看向謝臨淵。
她只知道父親當(dāng)年奉命奔赴北疆戰(zhàn)場,沒過多久便傳來全軍覆沒的消息,其中內(nèi)情一直是秘辛。
本以為戰(zhàn)場刀劍無眼,為國捐軀也是常事,難道這也是那些人的陰謀?
強(qiáng)烈的恨意席卷而來,深入骨髓的寒冷一寸寸凍結(jié)了她周身血液,唯有死死攥緊垂在身側(cè)的手,才勉強(qiáng)不讓顫抖顯得過于明顯。
她看著謝臨淵仰頭與皇帝對視,兩人的眼神瞧不出任何情緒,面色也未有變化。
沉默了良久,才聽見皇帝開口道:“宋氏,太后一直掛念你,你去看看她�!�
這是下了命令,讓她出去的意思。
一向循規(guī)蹈矩的宋晚寧忽然生出了抗旨的勇氣,俯身又磕了次頭:“此事與臣女父親有關(guān),還請陛下準(zhǔn)許臣女旁聽�!�
冰冷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若查出實情,朕自當(dāng)昭告天下,你逾矩了。”
電光火石間,宋晚寧突然意識到陛下為何對她這般不滿。
假死欺君是一則,更重要的是她如今能輕而易舉影響謝臨淵的決策與行為。
后宮女子不得干政,是祖宗傳下來的規(guī)矩。
她雖不是后宮妃嬪,可謝臨淵已是儲君,早晚有一日要繼承大統(tǒng),陛下當(dāng)然不希望他被一個女人左右。
因此,是將她視作亡國禍水了。
宋晚寧知道自己說什么也沒有用了,便順從地請罪:“是臣女僭越,請陛下恕罪,臣女這就告退�!�
說罷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也不知是跪得太久,還是身子太過虛弱,雙腿又酸又軟,差點沒站穩(wěn)。
謝臨淵趕緊在旁扶了一把。
兩人實現(xiàn)交匯的瞬間,宋晚寧看見了他眼底的擔(dān)憂,還有無聲的口型:“放心�!�
她站定后不著痕跡地抽回手,一步步退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