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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謝臨淵環(huán)著她的胳膊紋絲不動:“我是說,三書六禮,八抬大轎,十里紅妝,迎娶你做我的正妻�!�

    “殿下糊涂了,莫說您已經(jīng)有一位正妻,就算停妻再娶,也是三婚,是不用這些禮節(jié)的。”她嗤笑道,“況且,停妻再娶可是重罪�!�

    落在腰上的手緩緩上移,輕撫著她的臉頰。

    這一刻,她明明可以逃走,卻鬼使神差地沒有動彈。

    他說:“在正式求娶你之前,這一切我自然會處理妥當(dāng),我只是想先問問你的意愿,好下定決心去做。至于禮節(jié),之前都是內(nèi)務(wù)府操辦,這次我想親自去為你補上。所以,你還愿意嫁給我嗎?”

    宋晚寧知道謝臨淵在看著自己,那目光灼灼幾乎讓她無所遁形。

    她眼皮不自覺地顫了顫,不敢抬眼去瞧,企圖用玩笑的語氣敷衍過去:“我不過是個無權(quán)無勢的弱女子,嫁不嫁的還不是太子殿下一句話的事�!�

    如果他像之前那樣,強勢地、不留余地地以一道旨意命她嫁給他,她尚且能寬慰自己這不是她自愿的,她沒有辦法。

    但現(xiàn)在他問她愿不愿意。

    好像只要她說了愿意,就說明她還愛著他。可愛這樣一個人無異于一場豪賭,她已經(jīng)賭輸過一回。

    如今好歹算是收回了自己的心,若是再輸一次,她將什么都不剩了。

    可謝臨淵依舊鍥而不舍:“無關(guān)身份地位,我只想問你一句,你還愿意嫁給我嗎?”

    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一句回答。

    懷中的人兒閉著眼睛,呼吸淺淺,像是睡著了。

    可眼睫毛一個勁地抖。

    謝臨淵瞬間明白了,這就是她的答案。

    其實在問之前,他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zhǔn)備,但真到了這一刻,失落還是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他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也低估了曾經(jīng)種種對她造成的傷害。

    她不過只是在無助的時候需要了他那么一下,他竟自以為是地覺得以前那些就能一筆勾銷,覺得她能放下芥蒂重新愛他。

    真是天真。

    謝臨淵起身抽回胳膊的時候,明顯感覺出一陣酸麻。像有無數(shù)只小蟲在骨縫間鉆行,從肩膀一路沿著手臂向下侵襲,整條胳膊都仿佛不屬于自己。

    明明被她枕著的時候沒有感覺,現(xiàn)在不適感卻異常清晰。

    除了胳膊,喉嚨里也像堵了什么東西,難受又刺痛。

    “我知道了�!彼嗔巳嗌媳�,看了一眼還在裝睡的宋晚寧,“你先在我府上休養(yǎng)幾日,若想回去了,隨時派人來告訴我�!�

    謝臨淵停頓了許久,她還是一動不動。

    若她睜開眼,便能看見他眼底的悲戚,但她沒有。

    他閉上眼,長長嘆出一口氣。

    他想著,大約她是不會給出什么回應(yīng)了。

    然而下了床正彎腰穿鞋時,衣擺卻突然被拉住。

    回頭一看,是宋晚寧坐了起來,咬著下唇直勾勾地盯著他。

    第168章

    阿娘,緲緲好想你

    微微蹙起的眉毛,似泣非泣的眼睛。

    她僅僅只是這么一言不發(fā)地望著,頃刻間就讓謝臨淵好不容易逼著自己硬下來的心重新軟化。

    “你不想讓我走?”他苦笑道,“你可知我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踏出這一步?”

    宋晚寧還是不說話。

    看著她這個樣子,謝臨淵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昨日的畫面——她哭著問他,是不是要丟下她。

    他怎么舍得。

    謝臨淵抓住那只微微顫抖的手,詫異于它的冰涼,“你在害怕什么?”

    “我不知道...不知道......”

    宋晚寧搖著頭,情緒逐漸崩潰。

    她覺得自己變得很奇怪,心總是與理智背道而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要攔住謝臨淵。

    沒有權(quán)衡利弊,沒有考慮后果,就這么下意識地做了。

    反應(yīng)過來之后想要縮回手,卻被謝臨淵一把拽進了懷中。

    “是我的錯,不該在這個時候讓你做選擇。”他輕撫著手下單薄的背脊,語氣忽地一轉(zhuǎn),“但,我給過你機會了�!�

    懷中身軀僵硬了一瞬,然后一雙手悄悄環(huán)上了他的腰。

    “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呢�!�

    ......

    五日后,午膳時分。

    和前幾日一樣,謝臨淵沒回來陪她一同用膳,只是派貼身侍衛(wèi)送來兩道樊樓時興的菜品。

    侍衛(wèi)將食盒放在桌上,說的話都和之前一模一樣:“太子殿下說了,萬壽節(jié)將近,各國使臣和各地官員陸續(xù)進京,事務(wù)繁雜�?忠粫r顧不上姑娘,還請姑娘自便,莫要掛念�!�

    “知道了,退下吧�!彼瓮韺帞[了擺手。

    她心里清楚,哪里是因為事務(wù)繁雜,不過是故意躲著她罷了。

    那日她清醒過來之后,實在無法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覺得異常尷尬,看到謝臨淵都不自覺想躲避。

    而謝臨淵也不知怎么的,似乎是后悔答應(yīng)要送她回寧遠(yuǎn)侯府,生怕她提出要回去的要求。每每她剛一開口,還沒說完話,他便先找個理由溜之大吉了。

    一開始晚上還會悄悄來看她一眼,但只要她一睜眼,謝臨淵立刻轉(zhuǎn)身就走。

    再后來,連他影子都見不著,每日只是讓侍衛(wèi)送些吃食或者首飾之類的,順便傳幾句不痛不癢的話。

    認(rèn)識這么多年,她還從未見過謝臨淵這個樣子。

    午膳后,宋晚寧正準(zhǔn)備小憩一會兒,夏侯瑛的侍女突然來了,說有要事請她過去一敘。

    雖想不到能有什么要事要同她這個閑人商量,但人家既然這么說了,她少不得還是帶著梨蕊出了門。

    到了門口宋晚寧便發(fā)現(xiàn),夏侯瑛的院子和上回來看時不太一樣。不知為何外面多了許多黑甲衛(wèi),像是里面來了什么重要的人。

    她疑惑著走進院門,一眼看到正廳里坐著個熟悉的身影,雙腳生根似的站住。

    夏侯璟,他怎么會在這里?

    “阿寧!”夏侯璟也瞧見了她,忙往外奔來,一把將她抱在懷里,“我好想你�!�

    這一瞬間,驚慌大于驚喜。

    “你先放開我!”宋晚寧奮力推開他,疑惑道,“你怎么進來的?”

    她是記得謝臨淵說過夏侯璟會進京為皇帝祝壽,可也記得他們倆那劍拔弩張的關(guān)系。

    謝臨淵會這么輕易讓夏侯璟進府?他有什么目的?

    “萬壽節(jié)還沒到,我請了旨來探望阿姐,有何不可?”夏侯璟不以為然。

    可外面那些守衛(wèi),分明是謝臨淵的人。

    “好了阿璟,不可胡鬧�!毕暮铉鴱奈輧�(nèi)走了出來,眉頭緊鎖,“不管你們之前如何,但你如今代表著整個西夏的體統(tǒng),注意分寸�!�

    宋晚寧定了定神,不愿再待下去:“既如此,不打擾西夏王與公主團圓,我便先告辭了�!�

    就在此時,不遠(yuǎn)處傳來一聲有氣無力的呼喚:“阿娘。”

    在聽到這聲音的一瞬間,她直接淚如雨下。

    怔怔地順著聲音看去,果然是緲緲!

    她曾精心呵護的掌上明珠,才幾個月沒見,整個人瘦了一圈,小臉幾乎沒有一點血色,蔫蔫地縮在乳母懷中眼巴巴地看著她。

    怎么會這樣!

    宋晚寧忽覺心如刀絞,踉蹌著跑到緲緲面前,想伸手摸摸小臉卻又停在半空。

    小家伙明顯是病了,連說話力氣都沒有,卻仍伸著手去夠她:“阿娘,緲緲好想你。”

    “緲緲,剛剛姑母和你說過,這里沒有你的阿娘,怎么又忘了?”夏侯瑛走過來,輕輕摸著小家伙的頭發(fā),叮囑道。

    兩歲大的孩子,哪里懂大人間的彎彎繞繞,一聽這話立刻大哭起來。

    哭得宋晚寧心都要碎了。

    狠心離開西夏前,這孩子還說要好好陪著父王,她以為小孩子忘性大,頂多難過個幾日就會把她忘了�?涩F(xiàn)在看來,并不是想象的那樣。

    “緲緲乖,先不哭了好不好......”她慌了神,不知道該怎么去哄。

    尤其是現(xiàn)在,她連哄的資格也沒有。

    緲緲是西夏的小公主,而她宋晚寧是受太后之命在京郊修行三年的宋氏嫡女,兩人不該有交集。

    夏侯瑛懂她的無奈,向乳母使了個眼色,示意其將孩子抱回屋內(nèi),又對她道:“緲緲這孩子病得厲害,不知宋姑娘可否將陸太醫(yī)請來為她診治一番?”

    “那是自然。”宋晚寧立刻讓梨蕊去請陸景之過來。

    她本想進去再瞧一瞧孩子,夏侯璟突然開口:“阿寧,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他眼神向別處瞥,示意她去個僻靜角落。

    可這是在謝臨淵的地盤,一舉一動怕都是在他眼里,尤其是緲緲也在這里,宋晚寧可不敢拿孩子的安危去賭謝臨淵會不會生氣。

    因此她拒絕了夏侯璟的暗示:“有什么就在這說吧。”

    “我先進去瞧瞧緲緲,你們在這敘敘舊。”夏侯瑛嘆了口氣,轉(zhuǎn)頭對夏侯璟說道,“切記不可失了分寸。”

    然而,她剛一走,夏侯璟就將她的叮囑甩到了九霄云外。

    他急不可耐地拉住宋晚寧的手,話里透著委屈:“阿寧,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緲緲?biāo)芟肽?..我也是......我們一家三口還像以前那樣不好嗎?”

    第169章

    你也敢碰她?

    宋晚寧面色瞬間變冷,用力甩開夏侯璟,質(zhì)問道:“緲緲怎么會過來?還病成那個樣子?你這父王究竟是怎么當(dāng)?shù)模俊?br />
    從西夏到京城,要足足顛簸一個多月,她一個大人都受不住,更何況這么小的孩子!

    夏侯璟怎么忍心的?

    緲緲可是他的血脈至親��!

    她越想越覺得心痛,可夏侯璟卻一副輕描淡寫的神情:“她和你當(dāng)年一樣,路上水土不服才病的,沒什么大問題�!�

    “沒什么大問題?她都病成那樣了!”宋晚寧氣到渾身發(fā)抖,頭都有些發(fā)暈,“緲緲是早產(chǎn)的,身體本就不好,從小嬌生慣養(yǎng)你又不是不知道!究竟為什么要帶她千里迢迢跑到京城來?”

    慶國皇帝的萬壽節(jié),友邦頂多派使臣或是皇子來祝壽,他一個西夏王親自前來已是十分破例了,竟還帶個公主,怎么看都不尋常。

    “你當(dāng)日不告而別,她想你了央求我?guī)齺硪娔悖惺裁床粚�?”夏侯璟目光瞥向別處,不與她對視。

    “到底是她求你,還是你故意帶她來,想借此哄我和你回西夏?”宋晚寧冷笑道,“夏侯璟,你已經(jīng)不小了,能不能不要這么孩子氣!”

    她很少連名帶姓地叫他,這次真的動了怒。

    當(dāng)時謝臨淵用整個西夏和宋氏的存亡逼她就范,她別無他法。按照臨走前的安排,緲緲只會覺得她死了,哪怕會難過一陣子,也總有好的時候,遲早有一天會忘了她。

    而現(xiàn)在夏侯璟非但告訴緲緲?biāo)龥]死,還不顧緲緲身體狀況強行帶過來,以此來讓她愧疚,從而好和他一起回西夏!

    他連這么小的孩子都要利用!

    夏侯璟再也繃不住好臉色,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歇斯底里道:“是,我孩子氣,可我沒辦法,這是我最后的機會了!你走后,我沒有一刻不在后悔沒有留下你!”

    他頓了頓,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又換了副溫和的神情:“只要你同意,我立刻向慶國皇帝請旨娶你做大妃,我們一家三口又能團圓,這樣不好嗎?”

    宋晚寧越看越覺得眼前這個人陌生。

    她往后退了一步,開始不耐煩:“夏侯璟,你清醒一點,我已經(jīng)回不去了�!�

    “為什么?難道你又愛上謝臨淵了?”夏侯璟步步緊逼,狀似瘋癲,“你別忘了,他當(dāng)年是如何逼得你心灰意冷,冒著欺君之罪也要逃走的!你現(xiàn)在寧愿做他的妾,也不愿嫁我為妻?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越說越不成體統(tǒng),宋晚寧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

    偏肩膀被他抓著,捏得她生疼。

    “夠了!放開我!”她掙脫不開,又怕被門外的守衛(wèi)發(fā)覺,只得壓低聲音斥責(zé)道,“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還像個一國之君嗎?如此魯莽不計后果,置你的子民于何地,又置緲緲于何地?”

    夏侯璟像失了神智:“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都是為了你��!”

    宋晚寧被逼得退無可退,后背重重撞在院中的合歡樹上,眼看著他的吻就要落下。

    她偏頭去躲,只聽“嘭”的一聲悶響,鉗制著肩膀的雙手松開了。

    陸景之一把將她拉至身后,怒氣沖沖盯著夏侯璟:“你也敢碰她?”

    宋晚寧還是第一次見陸景之打人。

    他剛才那一拳的力道還不輕,夏侯璟臉上立刻浮現(xiàn)了深紅印記,連嘴角都滲出一絲鮮血。

    “陸景之?來的還挺快�!毕暮瞽Z用舌頭從里面頂了一下被打的那一側(cè)腮幫,嘲諷道,“不過,你和我難道不是一樣的人嗎?大家各憑本事罷了,又有什么資格來教訓(xùn)我?”

    他用手背把嘴角血跡抹去,扯出一絲不屑的笑容:“哦,不一樣,我沒你那么能忍。日日看著她在謝臨淵身下承歡的滋味不好受吧,你以為一直等就能等到她青睞?醒醒吧,她就算不選我,也不會選你的�!�

    這話實在太不堪,陸景之根本聽不下去,捏著拳頭還想再出手。

    宋晚寧拉住他的胳膊,走上前來看著夏侯璟,一字一句說道:“我從來未曾想過有一天會從你的嘴里說出這種話�!�

    她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樣貌和以前沒有什么分別,可怎么看也看不出曾經(jīng)那個清澈少年的影子了。

    “你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和謝臨淵爭個輸贏?”

    “自然是為了你!”

    宋晚寧嘴角揚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可我分明記得,當(dāng)時他要你在西夏和我之間做選擇,你并沒有選擇我啊。”

    她并不怪他當(dāng)時的猶豫,反而覺得他能有擔(dān)當(dāng)和責(zé)任心,這很好�?伤什幌履强跉�,仗著她不會眼睜睜看他死,帶人半路截殺。

    他或許不是不知道自己對上謝臨淵無異于以卵擊石,但還是一意孤行地做了,棄自己的將士和子民于不顧,讓她不得不為了他苦苦哀求謝臨淵。

    她本不想將這一切想成是因為夏侯璟的勝負(fù)欲,只當(dāng)他是幼稚、不成熟,太過依賴自己。但現(xiàn)在看來似乎真沒冤枉他——為了將她從謝臨淵身邊奪走,連緲緲這個孩子都能拿來當(dāng)籌碼。

    簡直是無可救藥!

    夏侯璟張著嘴,愣在原地。

    她轉(zhuǎn)頭對陸景之道:“陸大人,今日多謝你了,還請隨我進去瞧瞧那孩子吧�!�

    說罷,帶著陸景之越過夏侯璟往屋子走。

    內(nèi)室中,緲緲趴在乳母懷里小聲抽泣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夏侯瑛的叮囑,只敢看宋晚寧,不敢再叫阿娘了。

    陸景之對著夏侯瑛行了一禮,后細(xì)細(xì)查看起緲緲的病癥,把了脈后回道:“回太子妃,小公主這是娘胎里帶來的弱癥,本不打緊,好好將養(yǎng)著便也罷了。但從西夏入京,路途顛簸且又暑熱難耐,本就不是幼兒能承受的,故而加重了病癥。微臣會斟酌著用藥,只是切不可再來回奔波了�!�

    夏侯瑛點點頭,看向宋晚寧。

    兩人對視了一眼,明顯都犯了難。

    萬壽節(jié)還有半個月,屆時慶典一過,各國使臣和各地官員便要離京,斷沒有常住京中的道理。

    夏侯璟回去,自然會帶著緲緲一起走,可這孩子的身體,再也禁不住折騰了。

    況且......

    宋晚寧想到夏侯璟那般癲狂的樣子,她隱隱有些擔(dān)心。

    正思索間,衣袖被小手輕輕扯住。

    緲緲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噘起嘴一臉委屈地看向她。

    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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