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本來就是外人......
她暗自腹誹著,面上還是不好回絕得太直接,又拉扯了一會兒。
大中午的,酒樓門口人來人往都在看著他們,這裴言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擺出不請客決不罷休的架勢,引得店小二都出來詢問是什么情況。
宋晚寧實在架不住,只得勉強答應。
小二喜滋滋地將他們一行領上了二樓。
進雅間的時候,她注意到隔壁房間門窗緊閉著,似乎與周圍的人來人往格格不入。
想著大概是此間客人喜靜,便沒太在意。
幾人落座后,店小二拿著食單看了一圈問道:“不知哪位貴客做主點菜呀?”
宋晚寧剛要張口,裴言初便主動拉過小二在食單上指指點點,又附耳叮囑了些什么。
點完菜后,方才坐回席位,笑著解釋:“想著幾位這些年都不在京城,怕是不熟悉這樓里菜式,在下便斗膽做個主,還請見諒�!�
他今日真是熱情得過分了。
“哪里哪里。”宋晚寧扯出一抹假笑,“多謝裴大人款待,我們客隨主便就好�!�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夏侯璟也看出了不對勁,問道:“裴大人對誰都這么客氣嗎?”
在他的印象里,文臣,尤其是裴言初這樣的年輕才俊,從來都是自視清高,不屑于去巴結討好誰的。
今日這番舉動,明顯不像是他本意,倒像是在演戲。
目標自然不是他這個不會有什么交集的外邦人,那只能是宋晚寧。
那么裴言初背后的人......
突然想到了關竅,夏侯璟眼神冷了下來,對這頓飯也沒什么興趣了。
裴言初面不改色:“自然不是,只是今日碰巧罷了�!�
“對了,裴大人�!毕暮瞽Z又問道,“孤記得剛碰見你時你是一個人往外走的,是吃過了嗎?”
裴言初:“在下今日不過是來這兒處理些公務,一個人哪里用得著來酒樓吃呀。這不托了宋姑娘的福,蹭上一頓,還望不要嫌棄才是�!�
幾人又閑聊了幾句,小二便開始陸續(xù)上菜。
一道接著一道佳肴,竟都是宋晚寧素日愛吃的。口味倒也罷了,她最是怕熱,以前身子好的時候,夏日里午膳都要用上些冰品。
而小二最后呈上來的正是冰酥酪和冰碗。
若說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
宋晚寧看向裴言初:“裴大人是如何得知我素日喜好的?”
他突然被問道,先是一驚,然后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后恍然大悟道:“哦,姑娘說的是這些菜嗎?我都是隨意揣測的,沒想到竟這么巧,能入姑娘的眼�!�
擺明了不肯松口,再問下去也沒什么用。
“父王,我要那個�!本樉槾蚱屏舜笕碎g的沉默,指著桌上的冰碗央求道。
翠綠的甜瓜,鮮紅的櫻桃,青紫的葡萄,最難得的是那玉白的荔枝,搭配得極為誘人。
西夏地處偏遠,炎熱干旱,自是沒有冰,也少見這些新鮮的瓜果。
夏侯璟正要給她去拿冰碗,宋晚寧出聲制止:“不可,空著肚子吃這些冰的會生病,緲緲聽話,先用膳�!�
“好�!毙〖一锟蓱z兮兮地應了,眼神仍舊不肯離開那冰碗半分。
夏侯璟笑著打圓場:“吃一些也不打緊,你呀,著實太小心了�!�
“孩子長大本就不易,自然是要處處留心,她若是以前......”宋晚寧說到一半忽覺失言,忙改口道,“若是身子好的時候,吃一兩口自是沒事,但現在她小小年紀整日藥不離口,還不是你這父王不仔細的緣故。”
這孩子若好好待在西夏,便不會受這些罪,如今她是越看越心疼。
夏侯璟摸著緲緲的頭發(fā),一大一小齊齊看向她:“我本就不如你心細,所以...待緲緲身子好些了,你帶她一起回西夏可好?還是你來照顧才更為妥帖�!�
話音剛落,隔壁房間傳來“砰”的一聲,像是有人將茶盞摔碎在地上。
幾個人都被嚇了一跳,緲緲差點哭了出來。
宋晚寧看向傳來聲響的方向,一時間也忘了要回復夏侯璟的話。
裴言初主動站起來,端起一杯茶道:“在下午后還有公務,不便飲酒,只得以茶代之,敬幾位肯賞光,還望海涵。”
說罷仰起頭一飲而盡。
被他這么一打岔,也不好繼續(xù)之前的話題了。
這頓飯各懷心事,也只有天真的緲緲吃得開心。
席間,宋晚寧找了個借口離席去掌柜處,想要付了飯錢,卻被告知早已付過了。
再回房間的時候,眼尖的緲緲拍著手喊道:“姑母,你頭上的花花不見了。”
她抬手摸了摸發(fā)髻,果然少了一支珠花。
大約是上樓的時候跟人撞到,不小心松了吧。
“可要傳店家來幫忙找找?”裴言初關切問道。
宋晚寧想了想,還是搖頭:“罷了,也不值什么錢,丟便丟了,何必興師動眾�!�
飯后裴言初借口公務在身,與他們一眾告別。
夏侯璟提議去瓦舍聽說書,一坐又是一下午,宋晚寧回府的時候天都要黑了。
簡單用了晚膳,再洗漱一番后,時辰雖還不算太遲,可困意卻上涌。
因著之前在自己臥房中死過人,她嫌膈應,雖已重新修葺了一番,卻還是不愿再住進去,這次回來一直是睡在西側房里。
宋晚寧閉眼躺在床上,扶風放下一層紗帳,走到窗前想將窗戶關小一些。
她從小受過訓練,對周圍環(huán)境的洞察力優(yōu)于常人,一眼便看出了院中樹上站著一個人。
不動聲色地用余光打量了片刻,轉頭喚道:“姑娘�!�
第176章
謝臨淵,你又耍我
宋晚寧半夢半醒地回了一句:“何事?”
“太子殿下來了�!�
一瞬間,困意被盡數打消,她緩緩睜開眼,輕笑了一聲:“果然是他。”
扶風見宋晚寧坐了起來,走上前問道:“姑娘可要出去一見?”
離她說不要再見面僅僅只過去了兩天。
今日裴言初那番舉動......
也罷,既然來了便問個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
“要去的�!彼瓮韺幏硐铝舜�,披上一件外衣。
又讓扶風在屋子里待著,自己一個人推開房門,走到那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樹下。
月明星稀,涼風陣陣。
宋晚寧其實并沒有看見謝臨淵在哪兒。
她自顧自坐在樹下的秋千上,對著空無一人的庭院說道:“來都來了,何必藏頭露尾�!�
一道極輕的腳尖點地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然后她的秋千被人輕輕推了起來。
“我以為你不會想見我�!�
是謝臨淵在說話。
宋晚寧嗤笑一聲:“但你還是來了�!�
他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如果你不叫我,我不會出來的�!�
“今日害你破費了,我怎能視而不見�!�
在知道謝臨淵過來的時候,白天里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釋。
裴言初不會無緣無故請客吃飯,也不會對她的喜好了如指掌,而隔壁間奇怪的客人現下想來也不奇怪了。
男人坦然承認:“果然什么都瞞不住你�!�
宋晚寧腳尖撐在地面上,阻止了他的推動:“太子殿下意欲何為?”
謝臨淵繞過秋千走到她身前,站定后攤開左手手掌。
借著月光,她看見那支丟失的珠花此刻正好端端放在他的手心里。
“我來將這東西還給你�!彼皖^看向她。
堂堂一國儲君,在大庭廣眾之下派人將她的首飾偷走,找了這么個蹩腳的借口只為見她一面,連謝臨淵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
但在面對面的這一刻,哪怕她并未有好臉色,他都覺得這把戲再拙劣也值得。
宋晚寧看著珠花,卻沒有伸手去接:“太子殿下慣會這般捉弄人的�!�
“上次的事,是我不對�!敝x臨淵強行將她的手拉出、再翻開,把珠花塞了過去。
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
也不知是什么傷,竟包得如粽子一般。
依謝臨淵平時的習性,若是尋常小傷都懶得包扎,這次弄成這樣,她有點懷疑是不是手斷了。
察覺到宋晚寧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謝臨淵故意抬起胳膊,把那只粽子般的手放在眼前晃了晃道:“今日一時不慎被割傷了,你府上可有金瘡藥?”
“殿下說笑了,我府中的東西怎能與殿下的相比,還是不拿出來現眼了�!彼崎_視線,直接拒絕。
藥自然是有的,但她不想給。
謝臨淵倒是不意外,稍稍退開些距離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盯著自己的手:“今日我入宮的時候,陛下問及我府中的西夏王與公主了�!�
他這么一說,宋晚寧猛然想起上次他們爭論緲緲的去留問題還未知結論。
她心中一緊,抬眼看向謝臨淵,他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仍在看著手。
得了,不給他拿藥是不會往下說的。
宋晚寧站起身,朝屋內的扶風招了招手道:“去正房柜子里將陸大人新配的金瘡藥取來�!�
扶風依言去取了,除了金瘡藥外,還拿了干凈的布條和帕子。
將東西放在石桌上后,她用眼神詢問了一下是否需要自己幫忙,謝臨淵看都不看她,只朝著宋晚寧伸出手。
宋晚寧嘆了口氣,搖搖頭示意扶風下去。
院中沒有點燈,月光卻亮得如白晝一般。
她坐到謝臨淵旁邊,低頭仔細拆著他手上綁的紗布。
如瀑的長發(fā)隨意披在肩上,月色映照下,未施粉黛的小臉顯得越發(fā)白皙,鴉羽似的睫毛在上面投下清晰的陰影。
謝臨淵看得有些癡了。
“陛下怎么說?”宋晚寧突然停下動作,抬頭問道。
對視的瞬間,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他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陛下雖未明說,但對他來說,多一個人留在京城,就多一份保障。”
她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是了,當今天子那樣多疑的性格,白送來的質子他怎么會拒絕。
若是養(yǎng)在夏侯瑛那里或許還好些,若像她小時候那樣直接被召進宮中......
“此事難道沒有半點轉機了?”宋晚寧一陣心疼。
謝臨淵挑了挑眉:“過幾日陛下要辦個家宴,讓我和他們一同入宮,想必會談及此事。只是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想讓那孩子留下,還是不想?”
她自然是想讓緲緲留在身邊的,但她沒有資格,也沒有那個能力去決定什么。
夏侯璟再疏于照顧,也是緲緲正兒八經的父王。
而她,只不過是運氣好撿了兩年天倫之樂的光陰,又不是真做了母親。
因此想來想去,還是給不出個答案。
“罷了,反正一時半會兒她也走不了�!敝x臨淵看見了她的糾結,不再逼問,“待你想通了再同我說也來得及,總之,不管你怎么選我都會幫你。”
一聲謝謝輕得似乎要隨風飄走。
但他清清楚楚聽了個真切,嘴角上揚:“既然要謝,便替我好好上藥。”
宋晚寧又低下頭,繼續(xù)和他那一圈又一圈的紗布作斗爭。
終于將它們全都拆了下來,她盯著謝臨淵手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寬大的手掌上,只有兩三道細小的創(chuàng)口,像是被什么碎瓷片劃傷的,已經結了痂,看樣子過兩天連道疤也不會留。
這點小傷,至于包成這樣?
她“噌”地一下從石凳上站起來,拿起那瓶金瘡藥重重摔向他胸口:“謝臨淵,你又耍我!”
謝臨淵穩(wěn)穩(wěn)接住藥,努力壓著嘴角:“怎么了?確實傷了呀�!�
宋晚寧翻了個白眼,懶得再理他,轉身就要回房間。
身后,他突然喊了一聲:“宋晚寧�!�
記憶中,他好像許久未曾連名帶姓叫過她了。
她一時怔愣,停下了腳步。
第177章
謝臨淵的信
宋晚寧沒回頭。
謝臨淵也沒等她回頭,繼續(xù)說道:“你若真不愿見我,我以后便不來了。”
她很難去描述聽到這句話后是怎樣的心情,只覺得有些煩悶,抬腿欲走。
“往后我每日給你寫一封信,派人送來,看或不看你自己決定�!彼终f著。
話音落地,耳畔寂靜,唯有風聲與蟲鳴。
宋晚寧微微轉身,露出半邊側臉:“你那手受了如此重的傷,還能提得動筆?”
......
之后的日子里,謝臨淵果然沒有再來。
也確實如他所說,每日傍晚會派侍衛(wèi)送來一封書信。
侯府的下人們收了之后便會送到宋晚寧房中,但她一直未曾拆開看過,一晃數日,已堆積了許多。
這段時間唯一苦了的是陸景之,不得不每日兩頭跑,照看著宋晚寧和緲緲這一大一小。
好消息是,她們二人的身子都在漸漸好轉。
眼看著離京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而宋晚寧的態(tài)度未明,夏侯璟著了急。
一有機會便帶著緲緲上門,不是邀她賞花便是聽曲,明里暗里表示想要她一起回西夏。
這一日也不例外,正坐著游船看荷花,夏侯璟突然來了句:“若是西夏也有如此美的荷花,你是不是就會愿意跟我回去了?”
宋晚寧覺得莫名其妙:“西夏干旱,種不了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