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半夢半醒間,感覺到有個人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怎么不等我自己先睡了?”
宋晚寧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向來人,沒過腦子直接習慣性喊了聲:“王爺。”
“你叫我什么?”謝臨淵上揚的唇線瞬間平了。
她一下子驚醒,忙改口;“太子殿下......”
然而眼前這人嘴角更往下了。
“謝...臨淵?”
似乎稍微好了一些。
“......夫這下終于陰轉(zhuǎn)晴。
宋晚寧松了口氣,正要起身,謝臨淵卻將她壓了回去,印上一個帶著酒氣的吻。
她驚愕了一瞬,羞澀漸漸浮上臉頰,心跳也開始加速。
紅紗帳垂下,雖燃著滿屋喜燭,透進來的光卻朦朧又曖昧。
一吻畢,謝臨淵撐起身子低頭瞧著她,越瞧越覺得可愛,沒忍住又啄了一口那飽滿的唇瓣。
“先別睡,還有件事情沒做呢。”
第195章
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洞房花燭夜,沒完成的事情還能有什么?
宋晚寧腦子里閃過一些令人面紅耳赤的畫面,閉上眼把頭偏向里側(cè)。
“嗯?”謝臨淵看著她的動作,先是疑惑,而后反應過來笑得癱倒在床上直不起腰。
本來半是期待半是緊張的心情,被他這么一笑橫生出了羞憤。
她板著臉坐起身,伸出腳尖踢了踢還在笑的某人:“笑什么?不許笑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謝臨淵勉強支撐起上半身,眉眼仍彎如新月,“但我說的不是你想的那件事。”
“我什么也沒想。”
“好,是我想多了�!�
他笑夠了,翻身下床走到桌前拿起一把小金剪刀,從頭上扯出一縷發(fā)絲剪下,又轉(zhuǎn)身回到床邊對她也如法炮制。
“幼稚�!�
宋晚寧半倚著床頭,看他一臉認真地找了條紅布,將兩縷頭發(fā)絲緊緊束在一起。
還真是一絲不茍。
“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敝x臨淵扭頭看向她,神情有片刻恍惚,“以前沒做到的,今后我們一一補上,可好?”
這樣的話,放在幾年前宋晚寧會很感動,但現(xiàn)在內(nèi)心并無多少波瀾。
倒也不是因為不愛或者不信,只是經(jīng)歷了這么多風雨之后,心境早已不同往日。她只想過好當下的日子,那些遙遠縹緲的承諾于她而言太過奢侈,是不該去妄求的。
情到濃時,人人都愛舉著手發(fā)上一輩子的誓言,可一輩子太長了,又有幾個人能堅持到最后呢。往往說的人先忘了,而聽的人卻死死抓著不放,便成了痛苦的源頭。
她并不懷疑此刻的謝臨淵對她動了真心,但真心本就瞬息萬變,承諾也只在說出口時奏效。
早早看清這些,若是有一日這真心消散了,她也好及時抽身,而非對著回憶刻舟求劍,到頭來一無所有。
見宋晚寧沉默不語,謝臨淵有些詫異:“怎么了?可是這幾日累著了?我讓他們打桶水來,沐浴后就休息吧�!�
“好。”她淡淡應道。
他仔細收好那結(jié)發(fā)的信物,走到門口吩咐下人打水來替她沐浴,安排好后便要出去。
宋晚寧急忙站起身,開口叫住了他:“你去哪?”
依他的性子,這洞房花燭夜怎么會舍下她就走?難不成是剛剛她沒有及時回答令他不開心了?
謝臨淵回過頭,看見她咬著下唇,眼神像是疑惑,又像是委屈,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一瞬間,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這心思細膩的夫人,定然又是胡思亂想,誤會了什么。
“一會兒丫鬟們進來伺候你沐浴,我總不能站旁邊看著吧?那也太折磨人了�!敝x臨淵嘆了口氣,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壓低了聲音,“明日還有大事,今晚就不折騰你了,所以我想先去湢室沐浴完再回來。怎么樣?現(xiàn)下可安心了?”
聽他解釋完,宋晚寧又羞又愧,臉漲得通紅,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笑著將她拉進懷里,輕輕吻了一下額頭后松開:“也怪我,沒有提前解釋,讓你不安了,以后我注意些�!�
她低著頭胡亂推他:“行了,你快去吧�!�
這個洞房花燭夜果然如他所言,二人只是相擁而眠,沒有做其他的。
次日,一個不用去早朝,另一個也不必早起去給婆母敬茶,一覺睡到天亮都不急著起床。
“想當初第一次成婚時,折騰那么久,還得按規(guī)矩一大早起來進宮去謝恩�!彼瓮韺庨]著眼窩在謝臨淵懷里,甕聲甕氣地揶揄著,“如今倒是自在了許多,竟能睡到這個時候�!�
“以后你想睡到幾時起便幾時起,只是今日還得再堅持堅持�!敝x臨淵低頭瞧著懷中的人兒,覺得怎么看怎么可愛,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估摸著再過一會兒就該有消息傳來了�!�
這幾日京城里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的大婚,此刻賓客散盡,宮里的事便瞞不住了。
她也想到了正事,無心睡眠,直接睜開眼坐起身:“接下來的幾日怕是有的忙了,還是早些起床吧。”
“其實你若不想辛苦,我便說你病了,推脫掉也無妨�!彼恢皇謸沃^,側(cè)過身子看她。
宋晚寧從他身上跨了過去,彎下腰一邊穿鞋一邊回道:“不止是百姓盯著,那么多使臣也看著呢,豈有躲懶的道理,你也快些起來吧�!�
說罷也不管他,抬起頭大聲喊道:“來人,伺候王爺起床。”
今日丫鬟們還是穿著暗紅色的衣裳,一進來開口便是吉祥話:“恭賀太子殿下、太子妃新婚之喜,愿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宋晚寧被嚇了一跳。
睡了一覺她差點忘了他們倆剛剛大婚過,還以為是成婚多年后的某一個尋常早晨。
謝臨淵倒是很受用:“不錯,都賞一個月的月例。”
丫鬟們喜滋滋地千恩萬謝,宋晚寧突然轉(zhuǎn)身問道:“對了謝臨淵,我看了你給我的聘禮單子,你如今手上還有閑錢去給她們打賞嗎?”
“完了,夫人一說我才剛想起來,如今我已身無分文,還得靠夫人來接濟�!彼聪蚰菐讉丫鬟,挑了挑眉,“還不快給太子妃說幾句好話,往后這府里可都由她說了算�!�
“謝太子妃賞!”丫鬟們也很識趣,立刻調(diào)轉(zhuǎn)方向拍起宋晚寧馬屁。
看謝臨淵這樣子,她便知道他是在故意打趣,一笑了之便也罷了。
二人洗漱之后,宋晚寧坐在妝臺前挑著首飾,拿起一只簪子想問問謝臨淵如何,一抬頭看見丫鬟正在替他梳頭。
夜里看不真切,平時白天也都是梳上去的,此刻他在日光下披散著頭發(fā),那黑發(fā)中摻雜的白色格外刺眼。
宋晚寧皺著眉起身,從丫鬟手中接過木梳,一下下輕梳著他的頭發(fā)。
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你頭上的白發(fā)...好像多了些......”
她努力回憶著上次在西夏給謝臨淵梳頭時看見的畫面,那時他雖也有白發(fā),但絕對沒有現(xiàn)在這么多。
怎么回事?
第196章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謝臨淵在凳子上轉(zhuǎn)了個身,抬頭笑嘻嘻地看著她:“怎么?嫌棄我老了,后悔嫁給我了?”
他是玩笑的語氣,可她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二十六歲的年紀,為何會滿頭華發(fā)?
若說是蒼老了,這臉卻并未有絲毫變化,難道......
宋晚寧的心漸漸揪緊,眼神里的光也一點點黯淡下去。
她扭頭對丫鬟們說道:“你們先出去�!�
丫鬟們應聲退下,屋內(nèi)只剩他們二人,方才喜慶的氛圍一掃而空,連空氣都沉悶了不少。
“好了,不逗你了,少年白頭很正常,況且我也不是少年了。”謝臨淵看出了她眼底的擔憂,語氣輕松地解釋道。
他的笑卻并不能輕松令宋晚寧安心。
她自然知道有些人天生少年白頭,十幾歲便如老朽一般,但謝臨淵不是。
在二十三歲之前,他頭上并無一根白發(fā),是因為她的離開才讓他一夜之間生出了許多。而現(xiàn)在,那些白發(fā)又多了些。
若上一次是因為悲傷過度,那現(xiàn)在呢?又是因為什么?
“你昨晚才和我說,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彼瓮韺幍椭^,捧著謝臨淵的臉直勾勾與他對視,“我現(xiàn)在很認真地問你,希望你如實回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她集中精力看著他的神情,試圖從中發(fā)現(xiàn)一丁點蛛絲馬跡。
可他卻沒有露出絲毫破綻,連語氣都相當輕快:“你又胡思亂想了,我什么事兒也沒有,要是不信,等空了讓陸景之來當面把個脈看看?”
一時間,宋晚寧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想太多,還是他真的偽裝得太好。
“你沒事便再好不過�!彼钗豢跉猓瑥娖茸约翰灰胩�,可心中那個疑影卻始終消不下去,“但是謝臨淵,我既選擇了嫁你,不管什么困難我都愿意陪你一起抗。但若我發(fā)現(xiàn)你瞞我、騙我,那我這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她說話時的表情太過悲愴,以至于謝臨淵晃了晃神。
但也只是一瞬間,他很快恢復如常:“你放心吧,我騙你做什么?”
宋晚寧還欲再開口,門突然被敲響。
“誰?”謝臨淵沉聲問道。
“殿下,屬下有要事回稟�!遍T外,是個男人的聲音。
宋晚寧收起紛亂思緒,松開手坐回自己的位置,對著銅鏡整理表情。
他這才對外說道:“進來�!�
“見過太子、太子妃�!眮砣诉M來了只是問候了一聲,并沒有往下說的打算。
她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并不認識,不是謝臨淵的貼身侍衛(wèi)。
瘦高的身材,普通的相貌,一雙細長的眼睛卻十分銳利。從匆匆一瞥的對視里,她似乎看出了那眼神里除了恭敬,還有一絲審視。
謝臨淵知道他在猶豫什么,轉(zhuǎn)頭先對宋晚寧介紹道:“這位是殿前都指揮使向明。”
她“哦”了一聲,微笑頷首:“向大人�!�
原來是殿前司的,怪不得沒見過。
這殿前司與黑甲衛(wèi)雖同為禁軍,然殿前司有管理之責,更多的是指揮與下達命令,平日里并不惹眼,與令人聞風喪膽的黑甲衛(wèi)大相徑庭。
她著實沒想到,這向明看著十分年輕,竟能坐上如此重要的位置。
真是人不可貌相。
向明無意去探究宋晚寧眼中的欣賞,他只看向謝臨淵,著急匯報事情,卻又礙于有第三個人在場。
“無妨,往后見太子妃便如同見本宮�!敝x臨淵示意他不必遮遮掩掩,“有話直說。”
“是。”見他發(fā)話,向明拱手道,“回太子殿下,今日一早西夏王便帶著幾位他國使臣在宮門外等候,可要現(xiàn)在放他們進去?”
“放,這萬壽節(jié)自然要熱熱鬧鬧地辦。”謝臨淵撥弄著梳齒,表情似是漫不經(jīng)心,“照之前準備好的去做,本宮倒要看看他們能翻出多大的浪來�!�
向明不多廢話,領(lǐng)了命轉(zhuǎn)身出門。
宋晚寧看著謝臨淵的臉,感覺有些不太一樣。剛才她問有沒有什么事瞞著她時,他尚能應對自如,但此刻情緒卻肉眼可見地低落了許多。
他從來不曾將夏侯璟放在眼里,不會是因為夏侯璟。
她想不到為什么,于是挪著凳子湊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直接問道:“你好像有心事?”
謝臨淵眼神小小波動了一下,搖頭否認:“不是什么心事,只是想到了父皇的死......”
先皇駕崩的消息一旦傳出,他便能順理成章繼位成為新君。古往今來,多少人為了這個位置爭得頭破血流,而他卻好像并不開心。
“我原以為你早已看淡了生死,皇家也沒什么父子親情,沒想到......”宋晚寧沒再往下說。
他反握住她的手,笑容苦澀:“我原來也是這么以為的,但好像并非如此。我知道他實在算不得一位好君主、好父親,我和你一樣恨他的冷漠無情,恨他的無端猜忌,可他終究是我的父親,給予了我生恩�!�
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冷硬得如同寒冬堅冰般的人,在她面前露出了掙扎、脆弱的一面。
所以,他其實也是渴望親情的吧。
宋晚寧有些感慨。
“在剛知道我父親戰(zhàn)死的真相時,我確實滿腔恨意,但冷靜下來之后卻只覺得悲涼�!彼猿耙恍Γ锼愕难垌兴朴忻鞴庖稽c,又飛快消失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便是臣子的命運。我沒有資格去恨,也不該恨。因為恨除了讓自己痛苦外,沒有別的作用�!�
“那些迂腐的夫子們說,為君者可以薄情寡義,六親不認,只需心懷萬民,但我慶幸你并非如此。一個對親近之人都毫無感情的人,又怎會真的將黎民百姓放在心上,不過是為了穩(wěn)固那至高無上的權(quán)柄罷了。陛下算計了一輩子,到頭來全部報應到自己身上,而我們不會走上同樣的路。”
語罷,宋晚寧察覺到他抓握她手的力度似乎又重了幾分。
四只手交疊,已經(jīng)分不清究竟是誰在暖著誰。
第197章
吃醋了
清晨的陽光從東窗射入,被薄如蟬翼的窗紗篩得稀碎,溫和地灑在宋晚寧背后,為她的輪廓淺淺鍍了層金邊。
二人四目相對,謝臨淵突然感覺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不動了。
沒有風聲,沒有說話聲,沒有蟲鳴鳥叫。他的思緒、意識、痛苦在那一刻被全部清空,大腦一片空白。
當眼中只剩下一個她,心口就像被一根羽毛拂過,陣陣輕微的癢意從胸腔蔓延至全身。
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將心聲脫口而出:“寧兒,我真的很愛很愛你,你還在我身邊,真好�!�
這表白來得猝不及防,宋晚寧感覺到自己的心“砰”地重重跳了一下。
“突然說這個做什么?”她低下頭,眼神躲閃。
“沒什么,只是看到你就想說�!�
“呸,油嘴滑舌�!彼瓮韺幪鹗�,撫上他眉心,轉(zhuǎn)移了話題,“你啊,別老皺眉,等生了皺紋就更像老頭子了�!�
謝臨淵順勢把她的手按到自己臉上,半開玩笑地問道:“如果我變老變丑了,你還愿意看我嗎?”
她簡直哭笑不得。
“那說不準,萬一哪一天我一覺醒來看見身邊躺著個老頭,嚇也嚇死了,還能有心思多看兩眼?”宋晚寧故意逗他,“所以你要好好的,可不能太快變成那樣。等我們一起慢慢變老,一起滿頭鶴發(fā),滿臉皺紋時,誰也別嫌棄誰。”
他靜靜坐著聽她開玩笑,滿眼溫柔。
可不知為何,她有那么一瞬間覺得那溫柔下面似乎藏著什么別的東西。
可能是錯覺吧。
“怎么不說話?”她問道。
“我在想,你如果白發(fā)蒼蒼、滿臉皺紋會是什么樣子�!敝x臨淵微笑著搖頭,“但我想象不出來,我眼中的你永遠都會是昨天我掀開蓋頭看到的模樣。這輩子、下輩子、永生永世我都不會忘記�!�
宋晚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抽回手點了點他的額頭:“大清早的,怎么說起胡話來了�!�
“不是胡話�!�
“好好好,不是胡話。趕緊收拾收拾進宮吧,時候不早了�!彼瓮韺幒辶撕�,轉(zhuǎn)身對著銅鏡繼續(xù)梳妝。
二人都收拾妥當后,又吃了早膳,這才慢悠悠往皇宮去。
還未進太和殿,便聽見嘈雜的人聲,絲竹管弦都蓋不住。
整個皇宮里最大的一個宮殿,在萬壽節(jié)這天人山人海,熱鬧得如過年時的集會一般。一波接著一波的宮女進進出出,用各色珍饈將一列列長桌填滿。
“太子,太子妃到——”
宋晚寧與謝臨淵并肩走進大殿時,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們身上,不知道是誰先喊了句“恭賀太子、太子妃新婚之喜”,許多人都紛紛跟著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