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或許，真的是她多心了，她不該在這個時候懷疑他的真心。
謝臨淵嘆了一口氣，將盒子放在桌上蓋好，緩緩開口道：“寧兒，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從今往后能更信我一些，放心一些�！�
“好，我信你，我信......”宋晚寧上前一步，主動抱住他的腰身，眼淚有些止不住了。
他語氣溫和下來，一下一下輕拍著她的后背：“你忘了我在你父母靈前承諾過，不會再讓你哭了嗎？怎么又害我在他們那兒失信？今天這些話，以后都不提了好不好？你這妝這么好看，可別哭花了，一會兒我們還得出去見人呢？”
抽泣了好一會兒她才漸漸止住，捏起帕子擦干眼淚，問道：“到底要去見誰？”
第206章
再見昔日的太子殿下
“謝無恙�！彼鏌o表情說出了這個讓他們恨之入骨的名字。
宋晚寧的心沒來由一顫，說不清是惡心更多，還是興奮更多。
這一天終于要來了。
那些數(shù)不清的舊賬終于要開始清算了。
她所遭受的苦難，喬魚兒的事，父親的名聲，以及那些邊關(guān)無辜百姓的性命，一樁樁一件件，她確實(shí)想當(dāng)面問他一句為什么。
“謝無恙...他在宮里？”宋晚寧咬著牙，聲音發(fā)顫。
如果有機(jī)會，她真想親手殺了他，但又覺得直接了結(jié)也太便宜他了。他犯下的罪行，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謝臨淵抬手將她頭上略有松散的簪子往里推了推，答道：“先皇未曾下令將他處死，他便一直被關(guān)在宗人府的暗牢里，如今也該是他罪有應(yīng)得的時候了�！�
他語氣平淡，心中恨意卻并不比宋晚寧少。
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沒什么，不過見招拆招，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但謝無恙千不該萬不該對那么多無辜的人下手，尤其是宋晚寧和他們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他有一萬種方法讓謝無恙安靜死在牢里，但他沒去做，反而留其茍活至今。一來是從西夏回來之后，為了宋晚寧的事沒騰出手；二來這樣輕易地死去，于謝無恙來說并不算懲罰。
不是處心積慮往那高處爬嗎？不是不擇手段想要受萬人朝拜嗎？
那他偏要讓謝無恙親眼瞧瞧自己是怎么跌落在泥潭里，怎么在那些他視若螻蟻的臣民們的唾罵聲中，以最慘烈的方式慢慢死去的。
“不知為何，我突然有些緊張�！倍藖淼阶谌烁罄吻�，宋晚寧突然停下腳步不肯往里去，“也不是害怕，就是心跳得厲害�！�
她之前與謝無恙接觸并不算多，一路走來腦子里總是浮現(xiàn)出他笑臉中暗藏的陰毒眼神，如同伏在暗處的毒蛇，直讓人后背生寒。
謝臨淵用力攥了攥她發(fā)涼的手，安慰道：“沒事的，我在這里�！�
手指交纏，掌心緊貼，溫?zé)醾鬟f過來的時候，她奇跡般地感覺到了無限安寧。
宋晚寧抬起頭：“我有些話想單獨(dú)問他，你先等等我�！�
“好，去吧�！彼砷_手，目送她一步步走進(jìn)黑暗中，保持著能看見背影又不發(fā)出聲響的距離亦步亦趨地跟著。
這宗人府的牢房只關(guān)押犯了事皇族成員，并不像刑部大牢那般嘈雜，多數(shù)屋子都是空的，靜得如同死地一般。
宋晚寧跟在獄卒身后，走到了最里間，也是最黑的地方。
若不是隨從手里提著燈籠，周圍一絲光亮也無。
“娘娘，到了�！豹z卒在一扇門前站定，拿著鑰匙請示道，“可要現(xiàn)在進(jìn)去？”
“嗯，開吧。”她點(diǎn)點(diǎn)頭。
這間牢房和想象中不太一樣，對外的一整面都是墻，而非欄柵，若不打開門根本看不見里面是什么樣子。
開了門，獄卒還提醒道：“里面多有不堪，還請娘娘做好準(zhǔn)備�！�
宋晚寧原以為會看到什么血腥恐怖的場景，一進(jìn)去什么都還沒見著，先是聞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刺鼻氣味。
像是什么東西腐爛發(fā)酵的味道，讓她差點(diǎn)嘔出來。
獄卒舉著燈籠往里走，在墻上搗鼓了兩下，打開了一扇小窗戶，這才有亮光斜斜地射進(jìn)來。
那一束光剛好打在謝無恙的臉上。
她這才看清這間牢房的全貌——四面皆是磚塊砌的墻，只有一扇門和一扇窗，里面空蕩蕩的，沒有多余的擺設(shè)。
謝無恙端坐在屋內(nèi)唯一的椅子上，手腳都被鐵鏈捆住，動彈不得。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里衣，不過那衣服不知是穿了多久，已經(jīng)發(fā)黃發(fā)黑了。
可即使早已淪為階下囚，渾身上下臟得如乞丐一般，這個男人卻還是一副坦然自若，藐視眾生的嘴臉。
瞇著眼睛適應(yīng)了一會兒光線后，目光鎖定在宋晚寧臉上，思索了片刻嘴角揚(yáng)起一絲詭異的笑：“宋氏？你果然沒死。”
他被關(guān)進(jìn)這里的時候，連謝臨淵都不知道她還活著。如今再次見到，竟然絲毫不驚訝，像是早就料到。
“承蒙太子殿下掛懷�！彼蚝笈ゎ^，示意獄卒和隨從出去，“哦，說慣了嘴，差點(diǎn)忘了你早就不是太子了。”
謝無恙只是靠在椅背上，微微側(cè)頭打量著她：“你今日過來，想必不是只為了拿這些話來激我的吧？”
牢房里只剩下他們二人，宋晚寧往里走了幾步，站在距離他五尺遠(yuǎn)的距離，居高臨下地盯著他。
來之前有一肚子的問題，真面對著他卻又不知從哪一件事問起。
“你既然能到這里來，想必是與謝臨淵重歸于好了吧？”瞧著宋晚寧滿眼的怒火，謝無恙不以為意，語氣散漫道，“我布了這么多年的局，沒想到毀在你這顆棋子上。一個喬魚兒，一個西夏第一美人都沒能讓他淪陷，我們這皇家竟還生出了他這么個情種，當(dāng)真是難得。”
她冷靜下來，一字一句回道：“毀掉你這盤棋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是你貪心不足，作惡多端，今日的一切皆是你的報(bào)應(yīng)�！�
“報(bào)應(yīng)嗎？”他嗤笑一聲，“自古登上高位者，誰不是手沾鮮血，踩著親人尸骨上位的也不計(jì)其數(shù)。你以為他謝臨淵自始至終都干干凈凈嗎？他手底下的人命可不比我少，不過這一局是他贏了罷了�！�
這間牢房久不見光，悶熱異常，里面的一切都讓宋晚寧無比惡心。
“他至少不像你這般喪心病狂，對無辜之人也能痛下殺手。”她捏緊了拳頭，強(qiáng)忍著嘔吐的欲望，“十幾年前沙棘鎮(zhèn)的幾百口人，那一年綁架我時殺的我府上幾十府兵，還有那些戰(zhàn)場上本不該犧牲的將士們，他們又有何辜？”
“婦人之仁，可笑�！敝x無恙聽完，眼神里只有輕蔑，“成大計(jì)本就是要犧牲的，為了政權(quán)穩(wěn)固，消除潛在的危險(xiǎn)，何錯之有？”
宋晚寧咬著牙，看著眼前這個貌似矜貴的男人，越看越像一頭沒有人性的野獸。
他卻不在意她的看法，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笑了一聲：“說起來，你還得感謝我呢�！�
第207章
待到蘭因絮果
“我謝你什么？”宋晚寧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臉上。
謝無恙沒有回答，仰頭大笑起來。
那笑聲嘶啞異常，帶著幾分病態(tài)的癲狂，令她汗毛倒豎。
末了，緩緩睜開眼看向她，神色又淡然如常，只是語氣帶了幾分譏誚：“你說，當(dāng)初我派人扮作流寇綁架你時，若真讓那些人對你做些什么，你此刻還會站在這里和我說話嗎？”
他自知已無翻身之機(jī)，不過數(shù)著日子等死罷了。那些以往做過的事便沒什么好遮掩的，若是因此激得宋晚寧忍不住殺了他，倒好過在謝臨淵手中被折磨。
“你......”宋晚寧回憶起當(dāng)時的場景，渾身發(fā)冷，咬著牙問道，“為什么？”
當(dāng)年那件事太過蹊蹺，她甚至懷疑過是謝臨淵在自導(dǎo)自演，后面猜測到大約是謝無恙的手筆，但是一直不知道其中緣由。后來又接二連三發(fā)生許多事，她還未來得及去問一個真相便遠(yuǎn)離京城了。
那時候她與謝臨淵關(guān)系不和已經(jīng)人盡皆知，何必再多此一舉，費(fèi)這么大勁只為壞她名聲。若是想為喬魚兒鋪路，直接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或者直接殺了她不是來得更簡單些？
“說起來，也是我當(dāng)時瞻前顧后，怕你不堪受辱選擇自盡，事后不好收場。我早該想到的，你不是輕易就死的人。”謝無恙的眼神陰惻惻的，“不不不，或許從一開始便錯了，一步錯，步步錯......”
他看著她，像在看一只必得的獵物。
但此刻，明明他才是任人宰割的那個。
宋晚寧冷笑一聲：“這么說來，我還得感謝你的仁慈，讓我免受折辱？我這么個無用之人，倒難為你費(fèi)心了。”
謝無恙不接她的話茬，自顧自說道：“喬魚兒那個蠢貨，枉我謀劃了這么多年，竟一點(diǎn)用處也無。早知如此，我還不如直接娶了你做側(cè)妃，宋家的一切不也照樣收入我的囊中？”
“你做夢！”她被眼前之人的無恥程度氣得發(fā)昏，“別說是做妾，就是你的正妻我也不稀罕！”
他“嘖嘖”道：“原本還覺得你知書達(dá)理，乖巧聽話，如今看來都是裝的。不過也無妨，皇室娶親喜惡和真心是最不要緊的，你說我要是先找父皇下旨娶你，還輪得到你去求太后嗎？”
宋晚寧只覺得太陽穴都在突突地跳，深呼吸了幾口氣，告誡自己不要被他的話影響，這才勉強(qiáng)平復(fù)心緒。
“現(xiàn)在說這些有何意義？你輸了就是輸了，連結(jié)局都改變不了，還妄圖改變開始嗎？”她恢復(fù)理智后，滿臉嘲弄。
失敗者才會對過去耿耿于懷，對沒有選擇的另一條路抱有期待，殊不知起點(diǎn)錯了，怎么走都是深淵。
當(dāng)年她就算不嫁給謝臨淵，也斷不會嫁給謝無恙這個人面獸心的偽君子。陛下下旨又如何，大不了以死相逼，或是去山上當(dāng)尼姑。宋家好歹也是滿門忠烈，若真牛不喝水強(qiáng)摁頭，鬧得大了，影響軍心民心反倒是他得不償失。
謝無恙慢條斯理道：“我此生是敗了，但你們還未可知，又怎知我的話沒意義呢？”
“什么意思？”
“你能有底氣站到這里與我對峙，不過是借了他謝臨淵的勢。”他嘴角輕輕一勾，似笑非笑，“但你宋晚寧論容貌并非天下第一，性子也無趣得很，和其他世家大族的貴女們有何分別？如果當(dāng)初不是你嫁給他，而是換了旁人，他一樣也會漸漸愛上，而后捧在手心，那你又會在哪里呢？”
理智告訴她這些話是詭辯，是為了激怒她，她不該被牽著鼻子走。
但心底卻忍不住將問題反復(fù)咀嚼。
她確信謝臨淵是愛她的，但是這愛從何而來呢？是因?yàn)樗撬牡谝粋�女人？還是因?yàn)榻?jīng)歷了這么多，他對她感到愧疚？那這些東西是不可代替的嗎？
見宋晚寧臉色有異，謝無恙滿意地挑眉，繼續(xù)添油加醋：“其實(shí)如今想來，當(dāng)初就不該對你下手，你傷得越多，反而越激起他的憤怒與愧疚。你那時候與他的情分，連個喬魚兒都能鬧得雞飛狗跳，若不是我添的火，早該一拍兩散了�！�
“住口！”
“等你們過了此刻的新鮮勁，你又有什么獨(dú)特之處，保證他能始終如一呢？待到蘭因絮果那一日，依你的性子，結(jié)局怕是不會比我好上多少�！�
越聽，手抖得越厲害。
原本平靜的眸子因憤怒一寸寸冷下去，又爆發(fā)起沖天的火焰。
突然，一雙手輕輕捂住了宋晚寧的耳朵。
然后謝臨淵的聲音從背后響起：“朕與皇后夫妻間的事情，就不勞你費(fèi)心了，你還是先擔(dān)憂你自己吧�！�
她怔怔地偏頭，聞到了那熟悉的淡淡龍涎香味道，心漸漸平靜。
“皇后......”謝無恙重復(fù)了一遍，閉上眼睛，“我有什么可擔(dān)憂的，要?dú)⒁獎庪S你的便�！�
謝臨淵把手放了下來，順勢攬?jiān)谒鼈?cè)，將她整個人護(hù)在懷中，不緊不慢地回道：“自然了，于你而言死是最輕易的事情，但在死之前有些事情得告訴你，好讓你做個明白鬼�！�
“呵�！�
“二十多年前平定了西夏，你們意圖招攬寧遠(yuǎn)侯，可他不愿歸順，只愿效忠朝廷，因而成了你們的眼中釘。那一年我從軍中帶密信回宮，半路遭你們的人截殺，陰差陽錯被宋晚寧救下。你們因此打聽到宋家那個丫鬟的來歷，于是開始布局。”
“你們讓喬魚兒偷了信物，頂替恩情潛伏在我身邊，在京中到處散布我養(yǎng)了個外室的謠言，讓那些權(quán)貴不愿讓女兒嫁給我。沒想到宋晚寧又站了出來，求太后下旨賜婚�！�
“你們害怕我與宋晚寧夫妻和睦，得到朝中武將支持，于是隔三岔五讓喬魚兒來挑撥。她本沒有病，太醫(yī)卻說命不久矣，為的也是令我愧疚。宋夫人一死，你們知道喬魚兒的身世便再無人知曉，于是堂而皇之地說她是寧遠(yuǎn)侯的私生女，開始你們的下一步計(jì)劃�！�
“你一開始沒有打算娶宋晚寧，因?yàn)樵谀銈兊挠?jì)劃里，宋家是要被抄家滅族的。想殺掉一個臣子很簡單，但是想要徹底抹殺一個為國捐軀的忠臣，并不那么容易�！�
第208章
相愛是唯一的生路
“喬魚兒的身世，便是你們給寧遠(yuǎn)侯安排的人生污點(diǎn)。一個表面上夫妻恩愛，忠君愛國的將軍，在外竟偷偷與外邦女子私通，觸犯了國法，也會引起民憤。這般操作下，查抄了宋家便是順理成章，不會有人有異議�！�
“而滅了宋家，我這個跟宋家兩個女兒都糾纏不清的人，自然也會被人唾棄，失去民心與助力，無力與你爭奪皇位。如此一來，既解決了心腹大患，又收納了宋家累世家產(chǎn)，你們便可高枕無憂了�！�
一口氣說完之后，謝臨淵停了片刻，幽幽問道：“我說得對嗎，皇兄？”
他們二人向來沒有什么兄弟之情，以前私下里也不會稱兄道弟，如今驟然喊起這樣的稱呼，格外諷刺。
謝無恙眼皮跳了跳，終究還是沒有睜開，嘴里發(fā)出一聲輕笑：“現(xiàn)在說這些做什么？難道要我夸你一句猜得真準(zhǔn)嗎？”
看他這反應(yīng)，宋晚寧便知道謝臨淵的推論沒有錯。
原來從始至終不管是于宋家而言，還是于謝臨淵而言都是死局。
如果她不是因?yàn)橐灰婄娗椋鲃舆x擇嫁給謝臨淵，光憑自己或是別的什么人，是無法抗衡謝無恙和他背后之人的；而如果謝臨淵沒有愛上她，自然不會為了她去徹查當(dāng)年之事，也不會順藤摸瓜掌握謝無恙等人諸多罪證，最終一舉攻破。
面前條條都是死路，偏因?yàn)樗麄兿鄲�，闖出了唯一的生門。
宋晚寧心神大亂，無數(shù)個念頭在心頭閃過，如掀起了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眼前之人令她萬分厭惡，不想再看，于是回身埋進(jìn)了謝臨淵懷中。
他低下頭輕吻了一下她的發(fā)頂，視線重新回到謝無恙身上時驟然變得凌厲：“你難道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這些的嗎？”
謝無恙不屑一顧：“你怎么知道的與我何干？”
“是嗎？”謝臨淵像是早就料到他會是這樣的態(tài)度，絲毫不驚訝，“如果我說，都是你那位母后告訴我的呢？”
謝無恙猛地睜開雙眼，打量了一下謝臨淵的神情，冷哼道：“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也是，你這種從小沒有生母的人自然不會懂......”
突然，“啪嗒”一聲，一個什么東西被謝臨淵丟了出來，止住了謝無恙的話頭。
宋晚寧好奇地循聲望去，只見一只做工精巧的小木鳥躺在地上，似乎是剛剛那一下摔得有些重，一邊翅膀已然生生斷裂。
“你怎么會拿到這個的？你把母后怎么了？”一直波瀾不驚的謝無恙終于歇斯底里起來，瘋狂掙扎著，眼里迸發(fā)出滔天的恨意。
她不明白為什么這樣一個小東西會讓他反應(yīng)如此激烈。
若不是鐵鏈夠結(jié)實(shí)，她都要懷疑下一刻謝無恙會沖過來將他們二人撕碎。
謝臨淵抓著她的手，不動聲色往前走了一步，擋在她身前。
然后，用腳尖輕輕踢了一下那只可憐的小木鳥，讓它滾到謝無恙的腳下，平靜開口道：“你放心，她還好端端坐在她的鳳儀宮里，只是你與她的母子情分從此便再也沒有了�！�
“你什么意思？”謝無恙惡狠狠地瞪著他，幾乎咬牙切齒。
“你小的時候并不熱衷權(quán)柄，只是喜歡做木工活，你的手很巧，做的東西與外面賣的玩意兒相差無幾�！敝x臨淵冷眼瞧著，語氣聽不出喜怒，像在說不相干的故事，“有一年你母后生辰，你做了許多小玩意兒給她，她卻并不高興，大罵了你一頓，并把你做的東西全都摔爛了，再也不準(zhǔn)你碰這些�！�
“她說你是嫡長子，未來要繼承大統(tǒng)，整日擺弄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惹人笑話，若是再不求上進(jìn)，不配做她的兒子。于是你為了討她歡心，學(xué)著去結(jié)交臣子，玩弄權(quán)術(shù)�！�
“后來你發(fā)現(xiàn)她悄悄留著當(dāng)初的一只小木鳥，便覺得她還是舐犢情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于是更死心塌地對她言聽計(jì)從�！彼呱锨埃瑥澭鼫惖酶诵�，“但是你可知，她是如何同我說的？”
問完也不等謝無恙回答，接著說道：“她說，先威后恩不過是最基本的馭人之術(shù)，如今你這顆棋子廢了，這只可笑的鳥便也沒必要再留下�！�
謝無恙停下了掙扎的動作，頹然地癱倒在椅子上，嘴里小聲喃喃著：“你胡說......”
他心中清楚，這只鳥好拿，但那些往事若非母后親口所說，謝臨淵絕對不會知道得如此詳盡。
努力了這么多年，到頭來換得她的一句“棋子廢了”？
不，他不相信！
謝臨淵直起腰，垂眸看向他，像在看路邊的一條野狗：“其實(shí)于你那位母后而言，無論誰上位，她都是名正言順的太后。為你鋪路，不過是覺得你好拿捏，肯聽話罷了。見你大勢已去，再無登基的可能，便轉(zhuǎn)頭將你與你外祖家這些年的罪證全都抖了出來，與我做交易。我能因此鏟除異己，而她想借此脫身，將罪責(zé)全都推到你們身上，自己干干凈凈地做皇太后�！�
謝無恙沒再說話，努力彎著腰去夠地上的小木鳥，可手被束縛著，怎么也夠不到。
他急了，渾身上下都在用勁，嗓子里發(fā)出“咯咯”的聲音。
然而，謝臨淵當(dāng)著他的面，將那只漂亮的小鳥踩了個粉碎。
一瞬間，謝無恙像是卸了全部的力氣，一動不動地呆坐在那里。目光明明聚焦在那一堆殘片上，卻又空洞得不似活人。
半晌，才開口說道：“但其實(shí)，你并沒有打算放過她，對嗎？”
謝臨淵沒有回答，只是轉(zhuǎn)身，重新站到宋晚寧身旁。
“你這招攻心計(jì)用得不錯，只可惜我本就是將死之人，已沒什么好掛念的了�！敝x無恙緩緩抬起頭，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宋晚寧，“對了，宋氏。你剛剛問我的問題，我還沒回答你呢�！�
她方才聽謝臨淵說話聽得入迷，一時忘記了問過他什么。
仔細(xì)回憶一番才想起來，似乎是當(dāng)年為何費(fèi)那么大勁綁架她，卻又什么都不做？
第209章
被愛才有嬌縱的底氣
宋晚寧從謝臨淵身后探出半個身子，屏氣凝神等待下文。
“其實(shí)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想過要你死，死了有什么意思？人死之后，缺點(diǎn)也會變成優(yōu)點(diǎn)，而后成為抹不去的白月光。將一個人珍視的東西毀掉，再讓他一無所有、痛苦地活著才是折磨�！敝x無恙的視線在他們二人身上游移，最后落在謝臨淵臉上，“在這一點(diǎn)上，我和你倒有相似之處�！�
“你放心，你會一無所有、痛苦地死去�！�
他不接謝臨淵的話茬，繼續(xù)對著宋晚寧道：“那個時候喬魚兒好不容易入府做了側(cè)妃，而你卻有了身孕，我們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因?yàn)檫@個孩子和他重歸于好。母后說找個機(jī)會打掉這個孩子，我卻覺得留著它更有意思。你看，我只需要稍稍推一把，你們之間的裂隙就會越來越大......”
“你還敢提那個孩子！”謝臨淵突然暴起，雙眼通紅，伸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頃刻間，謝無恙的臉脹得發(fā)紫，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卻仍在笑著。
宋晚寧扯了扯謝臨淵的袖子，抱住他的胳膊：“他在故意激怒你，別著了他的道。”
看著她的臉，他才漸漸冷靜下來，松開手退了兩步。
謝無恙仰著頭喘著粗氣，眼神依舊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