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枝意看著自己手機(jī)在他手里晃，說，“你微信里開著嘉年華，很多人要買票排隊(duì)等待叫號才能入場�！�
“你學(xué)的到底是美術(shù)還是中文系，很多人是多少人？”周柏野笑著問。
沈枝意困惑地眨眨眼，“我應(yīng)該知道嗎？”
他前不久手里才拿著紅色的手機(jī)，現(xiàn)在就換成了她的。
說他不會、不懂，假浪蕩真清純，到底有誰會信？
但他就是一臉坦蕩，任由她隨意審視。
時間變得很慢，慢到沈枝意能看清他喉結(jié)的滾動和落在他眼睫上的淡色金光。
賽車引擎的轟鳴聲在窗外響起，解說員的聲音透過話筒在墻壁間碰撞著成了聽不懂的外星文，只有賽車的激情傳了進(jìn)來，在觀眾的尖叫聲里變成了燃料，讓房間溫度攀升，心里生出密密麻麻的癢。
他掛了所有周梓豪打來的電話，表情毫無波動，十分順理成章，仿佛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掛完電話也沒把手機(jī)還給她，而是就這么撐在膝蓋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像是要看透她此刻在想什么。
沈枝意險些招架不住。
周柏野這個人她不一定喜歡，但周柏野這張臉?biāo)钦娴膼邸?br />
無論眼睛、鼻子還是嘴，都長在了她的審美點(diǎn)上，所以無法拒絕，總會心軟。
她表情沒有變化，但手心已經(jīng)出了汗，就在準(zhǔn)備別開臉結(jié)束這個博弈般的對視時，終于聽見了周柏野的聲音。
“看你啊，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輕佻又隨意，像不假思索，無論對誰都能說出口。
可又實(shí)在迷人。
兩張椅子的距離過近，說話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她來這兒不是跟他接吻的，這里也不是喝醉酒的房間。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恰好此時爆出雷鳴般的喝彩聲，有人高呼的黑熊聲音傳了過來。
這里的位置挺好，窗外正好對著賽車場，形勢著實(shí)緊張，車跑的速度跟平時在路上看見的完全不同，那些車是在跑，這些車則是在飛，疾馳帶來的激烈引擎聲如悶雷，帶著心都跟著劇烈跳動，她不自覺被吸引過去，看了很久卻還是不明白局勢，只能聽見黑熊的呼聲一聲高過一聲。
她不自覺跟著緊張，扭頭問周柏野，“魏澤川——”
周柏野沒讓她把話說完，漫不經(jīng)心地打斷，“想讓他贏？”
“......嗯？”
沈枝意被問得突然，一時難以反應(yīng)：“什么？”
周柏野并未應(yīng)聲，只垂下眸，掃了眼看窗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再次看向沈枝意時，眼里卻多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恐怕沒可能了。”
第22章
沈枝意聽完后只哦了一聲，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甚至能看出壓根不感興趣，手撐在窗臺往外張望，問周柏野，“你總是贏嗎？”
周柏野說，“分情況。”
沈枝意納悶，“這還能分情況？什么情況？”
“怎么不分？賽車又不是單人項(xiàng)目，團(tuán)隊(duì)和車也是重要的一個部分，賽道上又不是一股腦往前沖就完事兒，跑一半車輪胎出問題就算前面跑第一也都白搭，性能、經(jīng)理指揮、維修速度都重要，不然車隊(duì)的意義在哪兒？”
沈枝意聽明白了，問他，“那你的意思是，贏了是自己厲害，輸了是多方因素？”
周柏野說，“不是啊，我的意思是團(tuán)隊(duì)配合默契、車子性能頂級的情況下贏了，是正常現(xiàn)象，要是團(tuán)隊(duì)不給力、車不配合的時候我贏了，那是我牛逼。”
語氣簡直不要太自然，沈枝意聽得嘆為觀止，截至目前為止，她是真的發(fā)現(xiàn)，周柏野的自信簡直無人能敵，就差沒把我贏不是很正常這句話寫在了臉上。
她沒有過這么自信的時刻，由衷地感到不解，問他，“那，萬一你就是輸了呢？”
“那贏回來不就行了么？”周柏野說。
“等等……”沈枝意險些理解出問題，梳理了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自己險些掉進(jìn)了周柏野的語言圈套，有些挑事兒地對他說，“那不就是說，你也有輸?shù)臅r候嗎？”
“那不然？只有兩種人不會輸。”
“什么人？”
“死人，和贏了一次就不再出發(fā)的人�！�
這口雞湯差點(diǎn)兒把沈枝意嗆住。
她看著周柏野，像是要看穿他此刻身上是不是有外星人附體。
“你有不同意見？”周柏野問她。
沈枝意搖頭，“那倒沒有，只是覺得，不畏懼失敗的人挺少見的�！�
“別妄自菲薄了�！敝馨匾鞍阉謾C(jī)塞進(jìn)她兜里，順勢拍拍她的肩膀，局面頓時從成年男女之間互相試探的曖昧變成非常正能量的鼓勵，“對感情當(dāng)斷則斷，不比不畏懼失敗少見？你才是厲害的那個�！�
“……”
沈枝意確實(shí)愣住，沒想過別人口中的冷血能被他包裝成優(yōu)良品質(zhì)。
聽起來像是在夸她。
但問題是——
他真的沒有在陰陽怪氣嗎？
她偏過頭，繼續(xù)看著外面的比賽。
“我賭魏澤川贏。”
“賭注呢？”周柏野靠在墻上問她。
沈枝意沒直接回答，而是問他，“你想要什么？”
周柏野笑著說，“那要看你給得起什么。”
沈枝意眼也沒眨，“你想要什么，我就給你什么�！�
他語氣氣人，“怕你不認(rèn)賬�！�
然后拿起手機(jī)，打開錄音，“再說一次？”
沈枝意硬著頭皮，“我跟你賭，魏澤川要是輸了，你想要什么我給你什么�！�
周柏野提醒她，“你是誰，我又是誰�！�
“周柏野想要什么，沈枝意給什么。”
這次足夠完整，周柏野才點(diǎn)頭，“行吧。”
他一副你要是真想輸給我，我也沒辦法的表情，直起身，看著外面。
“你現(xiàn)在就可以開始想想了�！�
沈枝意皺眉，剛想說你也別那么自信。
就又聽他語調(diào)散漫地對她說。
“——我要是真想要，你敢不敢給。”
沈枝意沒接話。
她如果沒意會錯的話，周柏野這句話里面是有暗示的。
之前接吻的時候，她就發(fā)現(xiàn)，周柏野對她有欲望，他沒藏，當(dāng)時那么坦蕩地任由她看，還以此夸她厲害，大方承認(rèn)她的魅力對他的吸引力。
她心砰砰地跳，一下下撞擊著胸口，像是要跳出來。
但聲音卻強(qiáng)裝鎮(zhèn)定，對他說，“沒什么不敢的�！�
至少，周柏野沒看出她的異常。
因?yàn)樗暰�平穩(wěn)地看著外面，語氣平淡，玩他簡直游刃有余，一句話就輕易讓他欲望抬了頭。
行，那就看吧。
他還是平生頭一回，這么期待別人的比賽結(jié)果。
看著窗外，手在窗臺上輕敲，像是在看賽道上的比賽，其實(shí)心思已經(jīng)飄遠(yuǎn)。
前幾天周建民給他打電話，問他對周梓豪女朋友怎么看，他淡淡糾正說是前女友，那邊不愧是知子莫若父，立馬聽出不尋常意味，但周建民比張正梅直白，從來不掩藏自己的偏心，沉默幾秒后只提醒他，“別讓你媽知道�！�
哇，這就超虛偽。周柏野嗤笑著說，“爸，讓你女朋友叫小聲點(diǎn)兒，你說這種話的時候，我聽見她在喘了�！�
當(dāng)時狐貍就在他旁邊，一臉習(xí)以為常，在他掛了電話后，揉著耳朵跟他說�！跋麓芜@種事能不能背著我說，我這么單純的人聽不得這些，但你剛才說的女朋友、前女友又是什么？”
“哦，這個�！敝馨匾罢Z氣淡淡，還伸手去拿桌上放的薯片，“覺得別人的前女友有點(diǎn)意思，想追一下�！�
“哦哦哦，這——”狐貍回到一半，忽然瞪大雙眼，“你、在、說、什、么？！”
狐貍當(dāng)時說什么來著？
——你怎么能去當(dāng)小三！
——朋友，你哪里看不開，那么多漂亮妹子，你怎么非要去撬別人的墻角，是想不開還是心理變態(tài)。
又問他，那個女生有什么過人之處。
他不知道啊，他又沒談過。
哪知道沈枝意跟別人有哪里不同。
狐貍又問他，“那她是誰的前女友？”
他當(dāng)時沒回答，只是拍拍狐貍的肩膀，說不重要。
狐貍也就真的以為不重要。
直到今天看見了真人，奇怪嗎？沒有，沈枝意出現(xiàn)的那一刻，他覺得周柏野喜歡這樣的也不奇怪，這無非就是個審美的問題，就像有些人喜歡美艷型的、有些人喜歡清純型的，周柏野他爸對美艷女人的喜愛太過于執(zhí)著，交往過的人里跟周柏野年齡差不多的也有。
他記得有一年在德國。
周建民來看周柏野比賽，結(jié)果到一半人就不見了，領(lǐng)獎的時候也沒看到在臺下。
回到酒店的時候才看見人，他西裝革履，穿著緊身裙的女人笑著挽著他胳膊，踮腳在他耳邊落下一個口紅印。
狐貍瞠目結(jié)舌，因?yàn)槟桥耸侵馨匾巴嗤瑢W(xué)，前幾天才笑著跟他打招呼，用蹩腳的中國話喊他帥哥。
周柏野習(xí)以為常，嘴里含著根中國超市買的阿爾卑斯棒棒糖，只看了他爸一眼，沒打招呼，直接走了，進(jìn)電梯的時候，狐貍憋氣，從那一刻知道，他爸把周柏野喜歡的類型給弄窄了，他永遠(yuǎn)不會喜歡這類型的女人了。
沒人想跟自己花心的爸，喜歡同一款。
變態(tài)除外。
但問題出在哪兒。
出在他嘴賤，跟林曉秋聊天的時候多嘴打探了一句，問她同事這么漂亮是單身嗎。
林曉秋一臉驚訝，“你不知道嗎？”
狐貍笑著，“什么？”
“她前男友是周柏野的弟弟啊�！绷謺郧镎f。
外面喊周柏野弟弟的一大堆，但這個時刻，林曉秋所說的周柏野弟弟，只能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那一個，他見過，人挺帥，跟著周柏野親媽來看過比賽，當(dāng)時下雪，穿了件黑色大衣，貓牙這種眼光高的都去搭訕問過聯(lián)系方式，但周柏野親弟沒給，拒絕得委婉，笑著指著他媽，說家教太嚴(yán)。
貓牙被釣了一個多月，之后直接談了一個差不多類型的，分手后才下頭。
狐貍愣怔許久，才怔怔地想：喜歡弟弟的前女友，到底算不算另一種變態(tài)？
這時候周柏野給他發(fā)來消息，問他：【贏了嗎？】
狐貍納悶：【你又不上場，你關(guān)心比賽干嘛？】
周柏野：【關(guān)心隊(duì)友。】
狐貍：【你不是赫爾墨斯的，算個屁的隊(duì)友。】
周柏野：【哦，關(guān)心我投資車隊(duì)的隊(duì)員�！�
狐貍：【……快了吧，這不單純虐殺局嗎，鯊魚贏魏澤川還是穩(wěn)的�！�
周柏野：【贏的時候拍一下，視頻�！�
狐貍：【干嘛？你要去黑熊門口循環(huán)播放？】
周柏野沒回他了。
他焦灼得不行，覺得自己就是操心太過，平時對周柏野念叨慣了，周柏野親爸都不一定有他這么操心，但他太了解周柏野了，知道周柏野沒談過戀愛的都說周柏野這人簡直是新時代純愛戰(zhàn)神。
戰(zhàn)神個屁！
周柏野不談那是因?yàn)樗儛蹎幔髅魇茄酃飧�，他覺得人控制不住性欲跟野獸沒什么區(qū)別，這里面有點(diǎn)兒狐貍無法理解的心態(tài)，解釋起來復(fù)雜，他問過周柏野，周柏野當(dāng)時跟他說很有意思，他問哪兒有意思。
周柏野說反正比談戀愛有意思。
總的來說還是太傲。
覺得沒人配得上他。
就像是覺得沒人跑得過他。
他正焦灼著。
尖叫聲和旁邊林曉秋的倒吸冷氣聲同時傳來。
后面觀眾喊，“鯊魚！鯊魚！鯊魚！”
他拿起手機(jī)，拍到鯊魚第一個沖到終點(diǎn)線的畫面，傳給周柏野時，聽見林曉秋問他，“狐貍哥，這個場館叫什么？”
狐貍說，“大運(yùn)國際賽車場。”
林曉秋回完消息才覺得自己辦錯事兒了，“完了，我應(yīng)該先告訴枝意的�！�
狐貍問，“怎么說？”
“她前男友問我在哪兒，我說了這兒，他好像現(xiàn)在過來了。”
“……”
精彩。
狐貍低頭看見視頻已經(jīng)傳送成功。
他打字發(fā)在視頻下面：【無論你在干什么，注意了朋友�！�
【你弟來了�！�
重要嗎？
周柏野收了手機(jī)，偏頭看著沈枝意。
像在看自己的獵物，不急著吃，靜靜地看著該從哪個地方下手。
“你輸了�！彼f。
沈枝意點(diǎn)頭，“我知道�！�
周柏野笑，“問我啊，想要什么�！�
沈枝意不理解為什么還要走這個流程。
但她輸了，愿意配合贏家。
“你想要什么？”
周柏野長腿伸展，光線下，影子比真人先交纏。
他問，“你住哪個酒店？”
沈枝意抬頭看他。
周柏野歪頭，表情坦蕩寫著，沒錯我就是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