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也?不?知道霍邵澎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沈景程同?樣不?知道，為什么一條常年忙碌的?車道在那一刻會沒?有車經(jīng)過，留出剛好的?空位，讓霍邵澎的?車停在他們?面前。
“霍、霍生？”沈景程難以置信。
霍邵澎從半面車窗后望出，“有麻煩？”
他遲疑片刻，一邊是死抓著他不?放的?車主，另一邊是醉得失去意識的?虞寶意。
而且她?再瘦也?有一個?成年人的?重量，胳膊已經(jīng)慢慢變麻，又?不?忍心放女友坐骯臟的?地面，但強(qiáng)行帶著她?確實不?方?便。
霍邵澎吩咐司機(jī)下車，而后Florence也?從副駕下來。
沈景程再度確認(rèn)虞寶意沒?有意識，他：“霍生，能拜托你把我女朋友送回家嗎？我這邊出了?點急事，剛剛還?追尾了?，也?需要處理�！�
“什么急事？”
“我……”沈景程深吸一口氣，“我前女友在酒店自殺了?�！�
也?許是見過的?風(fēng)浪太多，霍邵澎表情并無變化，平靜得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
但他主動打?開車門下來，緩步上前，一字一句道：“交給我吧。”
“麻煩霍生了?。”沈景程如釋重負(fù)，毫無防備地把女友交給了?別的?男人。
霍邵澎不?緊不?慢地?fù)碜∮輰氁�，在�?的?男友面前。
他側(cè)目，“Florence，留下幫沈生處理�！�
“是�！�
自此，分道揚鑣。
沈景程甚至不?忘在霍邵澎上車后透過車窗觀察女友的?狀態(tài)，“霍生，她?喝多了?，你多擔(dān)待擔(dān)待，地址我發(fā)給你�！�
虞寶意坐在了?靠近馬路那側(cè)，和沈景程相隔著一個?霍邵澎，有半個?身子藏在黑暗與男人的?陰影中。
沈景程看不?見。
霍邵澎手掌包住了?他女友的?整只手，拇指摁在那枚戒指上，正緩慢地令鉆石的?鋒利深陷指腹之下，直把那只嬌貴柔軟的?手掐得變形。
-
像在泥沼里泡了?一夜。
虞寶意艱難地掙脫，意識終于有一點連接回現(xiàn)實世界時，陡然?變成驚醒，手腳都是麻軟無力的?。
她?沒?先嘗試睜開眼睛，而是一點點從強(qiáng)悍的?酒勁中奪回對身體的?控制權(quán)。
床不?是她?熟悉的?床，枕頭不?是她?熟悉的?枕頭，連被子也?彌漫著一股不?同?于酒店，聞起來又?很干凈舒適的?氣味。
她?恢復(fù)清醒的?第一時間，其實已經(jīng)做好沈景程不?顧她?意愿做了?什么的?最壞打?算，但一是身體沒?有不?適感，二是氣味令她?莫名心安。
可是那瓶酒……
真烈啊。
慢慢的?，虞寶意睜開雙眼，不?出意外，目之所及一片黑暗。
余光里的?落地窗沒?有關(guān)實，紗簾被風(fēng)托起，地面拓出不?規(guī)則的?銀白色月光，像某片化掉的?雪。
虞寶意揉了?揉眼睛，想坐起身，枕頭下卻傳來震動。
她?摸索半天，終于找到手機(jī)，幸好手機(jī)還?是自己?的?，隨后坐起來，點開那條陌生號碼send過來的?陌生短信。
一個?視頻。
監(jiān)控直導(dǎo)出來的?，左上角還?有時間，前后相差不?到五分鐘。
而距離現(xiàn)在的?凌晨三點，已經(jīng)過去五個?多小時了?。
一女，一男，相繼進(jìn)入酒店。
女的?她?興許認(rèn)不?出，但男的?……還?穿著向她?求婚時的?西?裝。
那女的?自然?也?就認(rèn)出了?。
她?反復(fù)回拖進(jìn)度條，故意受虐一般，一遍又?一遍，看他們?分別走入同?一家酒店的?一幕。
那雙哪怕剛清醒也?還?是明?亮的?眼睛，像陳舊失修的?燈泡，眨過兩下，徹底黯淡失色。
虞寶意喉嚨發(fā)緊，似被人攥住，她?察覺出后，才知道自己?要哭了?。
可是，可是。
四周無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唯一令她?有點安全感的?，是這份舒適的?氣味。
她?蜷縮起身體，胳膊抱住自己?折疊起來的?雙腿，臉埋入被中。
而那扇緊閉的?房門，在同?一時刻，門鎖悄然?擰動。
第21章
還有
霍邵澎一直在看。
不止因為他要觀察虞寶意的情緒，
選最好?的時機(jī)現(xiàn)身，還因為……
他想。
從接她來?這，到她昏睡過去?的五個小時，
最后驚醒，
他一直透過屋子里某處的眼睛，
全部納入眼下。
她初醒的茫然，收到消息的困惑，
反復(fù)回拖進(jìn)度條的動作、表情……直到眼淚，他才主動推開那?扇緊閉許久的房門，
邁過她心臟上狼藉的廢墟，
走到她面前。
短短幾步，
他走得不算久。
只?是走進(jìn)她的生?命里，還需要幾步。
察覺到來?人，虞寶意緩緩從被?褥中抬起?頭，以仰視的角度，一滴晶瑩的淚自水霧充溢的眼眶中直墜落，淚痕仿佛在她臉上織成一張網(wǎng)。
“霍生?�！庇輰氁庹f話聲音輕如瑟瑟秋葉。
霍邵澎坐到床邊，“有哪里不舒服嗎？”
她手?掌無助地捉住被?角，“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躺在懷中的手?機(jī)還在重復(fù)播放那?段監(jiān)控錄像，
屋內(nèi)沒有開燈，
屏幕渙散的冷光彌漫在她下頜骨，讓虞寶意整張臉顯得蒼白又虛弱。
時間正好?。
隔著單薄的蠶絲被?，霍邵澎覆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扣住。
“他把你丟下了。”
四周鴉默雀靜，她恍若能聽見眼淚砸落的聲音，
蠶絲被?上洇開不規(guī)則的無色水痕。
霍邵澎輕聲重復(fù)著，如催眠的蠱語：“他又把你丟下了�！�
“我知道我知道……”虞寶意哽咽，
叫人聞聲也鼻酸，“他才和我說完，不會?再見她的……”
她神色看不出過大波動，只?那?對?好?看的眉眼深深皺起?，“不是說好?不見她的嗎……”
“沈生?去?找前女友的路上碰到車禍，我剛好?路過那?里，原本想問他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沒想到……”霍邵澎的語氣令人生?不起?一絲一毫懷疑之心，“他主動把你交給我了。”
“還有呢。”
“他說，他要去?找他前女友，在酒店�！�
難免刻意。
可他就是要說得刻意。
“還有�！�
她犟極，想要把每個細(xì)節(jié)復(fù)現(xiàn)，哪怕會?重復(fù)傷害自己。
可眼睛源源不斷涌出淚水，灼熱又柔軟，通通出賣了她，差些要把被?子哭得濕透。
“還有�！被羯叟熳僭S，到方便擁抱她抖得像寒秋落葉的身體的距離。
他動作似對?待什么珍貴易碎的瓷器，連將人擁入懷里，也慢到不敢驚擾她。
虞寶意察覺到時，她已經(jīng)?陷入一個溫厚的懷抱中。
相隔皮膚和衣物，心臟仍舊跳動有力。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貼耳傾聽人的心跳時，那?規(guī)律的砰砰聲，完全做不了假。
“……我沒有送你回家。”
霍邵澎的聲音離近了聽，有種原先從未覺察過的磁啞，“我怕你像剛剛這樣，一個人面對?這件事�！�
“還有嗎……”虞寶意沒有掙脫，像個被?拆掉關(guān)節(jié)的玩偶，無力的上肢環(huán)住他脊背，痛徹心扉地哭索求助，“還、還有什么……”
熱淚濡濕襯衫，也讓他的心仿佛氤氳上一股潮濕的水汽。
女人無名指上的戒指硌著他背，霍邵澎環(huán)她環(huán)得更緊，脖側(cè)青筋隱忍地鼓起?，聲音竭力粉飾出紳士的溫柔：“Babe，別哭�！�
“你還有我。”
-
后來?，虞寶意睡著了。
悄無聲息地伏靠在霍邵澎懷中，哭泣的音量式微，剩不受控制的肩膀偶爾搐動。
他等到虞寶意身體自然反應(yīng)也完全消失后，才放開。又守到天?色初明，兩道緊擰的秀眉終于在他長久的注視下逐漸舒展，爾后，他去?休息。
盡管如此，虞寶意早上十?點一醒來?，看見的還是……和霍邵澎有關(guān)的人。
傭人掐準(zhǔn)了時間進(jìn)來?送換洗衣服，見她睜開眼睛，不慌不忙地?fù)P笑頷首，“虞小姐你醒了，這是換洗衣服，如果身體還有任何不適，請和我們說�！�
她揉了揉太陽穴，難以言喻的痛感?刺得那?處突突直跳，舌尖干燥發(fā)苦，似還遺留昨晚那?瓶烈酒的味道。
不喝了。
再也不喝了。
她像個不知悔改的酒鬼，和自己發(fā)沒有用的誓言。
虞寶意坐在床上發(fā)了會?兒呆，幾分?鐘過去?，摸出枕下手?機(jī)，深吸一口氣后才打開看消息。
她說不清自己在害怕什么。
幸好?，沒有別的視頻了。
但有沈景程的電話撥進(jìn)來，時間正正好?。
虞寶意第一時間沒有接。
她是個說話做事都極有條理之人，面對?有可能失控的情況，定然要做到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準(zhǔn)備，不至于失態(tài)狼狽。
“喂？”
“我們分?手?吧�！�
她用談?wù)撎?氣的平常語調(diào)，說出兩年來?，第一次出現(xiàn)在他和她這段關(guān)系中的詞語。
沈景程愣了愣，后知后覺地問：“什么？”
“我說，我們分?手?吧�！�
“Bowie，別開玩笑，你現(xiàn)在在哪里……”
虞寶意的注意力不在上面了，而在從房門外出現(xiàn)，慢步踱進(jìn)的男人身上。
她猝不及防與霍邵澎對?視，心跳漏跳的一拍提醒到，她不該如此看他。
很危險。
可虞寶意捉緊被?角，硬是沒讓目光挪開分?毫，直到他和夜晚一樣坐在床沿，她的眼前，近在咫尺，似高不可攀的神明俯身，終于觸手?可及。
“我說……”她咬了下唇，寸步不移地與他相互注視，還要和前男友繼續(xù)通話，“我們分?手?�！�
“發(fā)生?什么事了Bowie，你告訴我好?不好?，不要分?手?……”
“發(fā)生?什么事還要我提醒你？”虞寶意冷硬截話，“沈景程，你做了什么事，需要我復(fù)述一遍嗎？”
那?頭陡然陷入錯愕的沉默。
霍邵澎聽不太清電話里的交談內(nèi)容，也不需要聽清，他不動聲色地捉住虞寶意垂在身側(cè)的左手?，如獲至寶地捧到自己掌心上。
碰到那?剎，她身體條件反射抗拒地顫栗一下，又極快平靜下來?，任他牽住。
他的手?具備一個成年男性所能具備的優(yōu)越的指骨和線條，骨節(jié)分?明，溫?zé)岫辛�，不容拒絕。
“Bowie，你聽我解釋，昨晚常詩韻要在酒店自殺，非要見我，不然就要割腕，我沒有辦法……”
嗯，沒有辦法。
虞寶意盯著霍邵澎垂睫，專注摘下她無名指上的戒指，想的是，沒有辦法。
“我本來?想帶你一塊去?的，可路上被?人追尾了，幸好?霍生?出現(xiàn)送了你回家……你在家嗎？”
幸好?，霍生?出現(xiàn)。
對?沈景程來?說的幸好?，對?虞寶意也有另一層面上的幸好?。
幸好?……
戒指落入霍邵澎手?中，他側(cè)眸一瞥，手?再一微揚，鉆石在空中形成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卻消失在墻角的垃圾桶里。
做完這個，霍邵澎把她睡得凌亂沾在頰邊的發(fā)絲掖到耳后，指腹摩挲過她敏感?的，也許已經(jīng)?發(fā)紅的耳垂。
距離最近的一剎，虞寶意聽到一句：“你沒有錯�！�
她嚇了一跳，右手?差點拿不穩(wěn)手?機(jī)，害怕被?電話那?頭的人聽出端倪。
可她不敢承認(rèn)，自己到底在心虛害怕什么。
“Bowie，你說話好?嗎？你再原諒我一次，最后一次，我保證不會?再犯了，以后常詩韻的死活都和我沒有關(guān)系……”
虞寶意的余光不由自主觀察著他退開的神情與動作，短短幾秒，若有似無的灼熱呼吸拂過，她竭力克制身體顫栗的反應(yīng)，不停小幅度吸氣呼氣。
調(diào)整好?，她再度啟唇：“我已經(jīng)?決定了�！�
幸好?，有他幫她做決定。
霍邵澎可能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可他聽到這句話時，唇角抬了一抬，不避諱地流露出他的喜悅。
虞寶意默念著“她沒有錯”這四個字，不管過往她和沈景程發(fā)生?了什么，經(jīng)?此一事，她無法再說服自己要用一生?去?償還。
她沒有錯。
虞寶意終于端出富家小姐特有的底氣，“求婚戒指我會?折現(xiàn)賠給你，還有你送給我的東西，我都會?點清全部還給你，還不了的我會?用錢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