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醫(yī)院,手術室。
靳斯年略顯煩躁地拆了手表扔在身側,盯著那盞猩紅色的手術燈看了一會兒,心情復雜。
有些無措地一下一下轉動著手腕上的串珠,不明白究竟自己是糾結還是禱告。
他坐直了身子,努力想要忽略心底閃過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澀意。
半個小時后,手術燈熄滅。
靳斯年微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才緩緩挪到醫(yī)生身邊,語氣冷淡:她怎么樣
醫(yī)生沒有說話,側開身,指揮著護士將蘇羨澄推到病房。
靳斯年只是瞥了一眼,心臟又莫名地一縮。
蘇羨澄面色蒼白,臉上看不到一絲血色,整個人瘦削地不像樣,臉頰深深地凹陷下去。
身上插著各式各樣的輸液管,勉強維持住生命體征。
病房。
醫(yī)生用平板調出診斷證明,神情嚴肅:病人的情況不算好。
身上有長時間遭受虐待的痕跡,脖子上的傷口感染導致的高燒,而且還有自殺的痕跡,手腕上的傷加上多處器官衰竭……
醫(yī)生的話突然頓住,似乎是在猶豫說出最后一句話。
靳斯年神色緊張,眉頭皺緊,視線從蘇羨澄身上移開,看向醫(yī)生:最后會怎么樣
醫(yī)生搖了搖頭,嘆息一聲:保守治療,最好的情況也只剩下一年了。
【一年】
靳斯年瞳孔微顫,不可置信地看向蘇羨澄,心臟像是被突然攥緊,澀意彌漫。
怒聲道:什么叫只有一年時間可活了你們不會治病嗎用最好的藥,最好的儀器,給我把人救活!
醫(yī)生像是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面,面對靳斯年的盛怒只是繼續(xù)嘆氣:你是她丈夫病拖了這么久現(xiàn)在才想著帶人來醫(yī)院,就算是神仙來了也難救!
靳斯年下意識地想反駁,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醫(yī)生見他情緒已經冷靜下來,又上前仔細檢查了一下蘇羨澄的身體,調整了輸液管的流速,才囑咐道:病人現(xiàn)在昏迷是因為傷口發(fā)炎和情緒過激,很快就能醒來。
他拍了拍靳斯年的肩膀,一臉的惋惜:病人醒來之后,你和她好好聊一聊,你作為丈夫還是要關心她的情緒,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挨過去的,自殺的念頭也不要有了。
她情緒不能激動,你也別和她吵架。
靳斯年鬼使神差地應下,甚至多問了幾句注意事項。
病房門合上,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沉寂。
靳斯年第一次認真端詳起在床上安靜躺著的蘇羨澄。
額頭上的傷口被重新包扎過,紗布幾乎把她半張臉都遮住,脖子上的刺青和傷口也做了處理。
他若有所思地捏緊她的手腕,腕上的傷口清晰可見,莊園里傳來的消息,是她自殺過好幾次。
他只是以為是蘇羨澄故意做戲,神色又黯淡了一瞬。
蘇羨澄手指顫動,靳斯年松了手站直,又恢復了那副冷漠的樣子。
蘇羨澄愣愣地睜開眼,似乎還在反應,側過頭看見表情不善的靳斯年。
意識瞬間清醒,蘇羨澄不顧身上的傷痛,掙扎著下床,撲通一聲,直直跪倒在靳斯年腳邊。
凄聲哀求,聲音難聽的像是老舊風箱:救救懷瑾……
見靳斯年沒有回答,就又要磕頭,被他厲聲喝止:他在隔壁病房,醫(yī)生已經搶救過一輪了,你現(xiàn)在可以去看看他。
蘇羨澄抿緊了唇,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感激。
但很快靳斯年的話又將她燃起的希望澆滅:畢竟見一面就少一面了。
靳斯年一句意有所指的話,讓蘇羨澄瞬間慌了神。
她一把扯開輸液管,踉踉蹌蹌地往外跑去。
病房外,鐘叔守在門外,見她過來,上前扶著她。
蘇羨澄急切地就要推門進去,卻被鐘叔按住手:小姐,少爺說,不愿意看見你。
應聲而起的是門內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蘇羨澄不管不顧地要開門,又被鐘叔死死鉗制住,她癱軟著身子,就要下跪:讓我見見他!
鐘叔只是一臉為難,卻不肯松手。
兩人僵持之際,一陣響動之后,蘇懷瑾的聲音在門后響起:姐,我不想看見現(xiàn)在的你。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好想念之前的你……
蘇羨澄掙扎的動作停滯,腳步一頓,鼻尖酸澀,眼底一片黯然,聲音發(fā)顫:懷瑾,你別恨我好不好
病房內。
蘇懷瑾勉強撐著墻壁才能站穩(wěn),剛才服下的藥已經開始發(fā)作,胃里撕裂的灼燒感讓他說不出一句話。
壓抑著痛苦緩了一會兒,才繼續(xù)開口:姐,我不恨你。
爸媽去世之后,我就成了你的負擔,對不起。
蘇羨澄聽著蘇懷瑾這像是交代遺言的話,心口猛然一縮,急忙打斷他的話,更加用力地敲著門:懷瑾,你讓我看看你!姐姐求你了!
藥效發(fā)作得更加厲害。
蘇懷瑾嘔出一口鮮血,努力平復呼吸:姐,我現(xiàn)在不想看見你,我不知道怎么面對你,我們都冷靜一會兒,我自己想通就好了。
蘇羨澄看了一眼鐘叔,鐘叔輕輕搖了搖頭,她強壓住心底的不安,最終選擇妥協(xié)。
可在轉身的一瞬間,一陣鉆心的痛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蘇羨澄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氣。
掙脫開鐘叔的手,不顧一切將門撞開。
蘇懷瑾渾身是血,躺在地上,明顯已經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