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燈火如豆,洛晗握著燈站在屋中,看到床上清姿凜然、專心修煉的凌清宵,內(nèi)心頗覺棘手。
他們以前也不是沒有共處一室過,然而那時要么在趕路要么在歷練,兩人露宿山洞,亦會同進同出。但是,住在同一個山洞,和住在同一間屋子,這其中的差距可不小。
燭光晃動中,凌清宵的臉一半處在光明一半浸于黑暗,鼻梁打下一道好看的陰影。他察覺到洛晗不動,慢慢睜開眼睛,問:“怎么了?”
洛晗硬著頭皮,說:“屋里只有一張床……那我們晚上怎么辦?”
凌清宵明顯怔了一下,直到現(xiàn)在他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仙界注重隱私,即使是父母親人,彼此之間也很在意距離,仙界的房間默認單人居住。但是中古時代卻不同,中古處在氏族時代,一個家族的人聚集而居,宗族意識遠遠高于個人意志。一家人往往住在一起,集體關(guān)系非常親密。
所以這個院落即便有三間房,但中間并沒有做隔斷,寢具、飯桌等家具寬大古樸,一看就是家庭制式。凌清宵從未和人分享過空間,故而他壓根沒有意識到,晚上他們兩人要共處一室。
如何睡覺,當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床榻倒是寬大,足以并排睡四五個人,安置兩個人輕而易舉。但這根本不是床榻空間夠不夠的問題,而是……
他們兩人孤男寡女,男未婚女未嫁,深夜共處一室,成何體統(tǒng)?
洛晗握著燈站在堂中,凌清宵打坐置于塌上,兩個人一時間都寂靜了,誰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凌清宵從床榻上站起身來,說:“我夜間要修煉,無需睡覺�!�
對于仙族來說,吃飯睡覺已經(jīng)不再是必需,但是仙人也有感情,他們也會累,很少有仙族會像永動機一樣不停地修煉。大多數(shù)仙族的生活和凡人一樣,白日做事,夜晚休息,閑暇時會找娛樂活動打發(fā)時間。
唯有凌清宵是例外,他就是那個永動機。洛晗在仙界一年,前前后后已經(jīng)見過不少仙族,但是像凌清宵這樣自控到可怕的,唯他一人。
聰明、專注又刻苦,所以,他的成績一向吊打眾人,他的數(shù)據(jù)和第二名能拉出一條斷層來。凌清宵以前就經(jīng)常徹夜修煉,但是,那都是他尚未受傷、精力充沛時的事。
洛晗迂回地提醒他道:“你忘了,你晚上還要喝藥?首領(lǐng)說了,湯藥一日兩次,不能偷工減料。今日第一頓藥喝的晚了,下午時才準備好,但是晚上這副卻不能省。”
洛晗話說的委婉,然而其中意味非常明確,凌清宵晚上必須喝藥,而這個藥方,服用后有助眠效果。
換言之,凌清宵晚上在床上休息是客觀條件,遠不是他不想睡就能不睡的。凌清宵想到這里,沉默了。
洛晗見他不說話,又提醒他:“對了,還有外敷藥。外敷藥一日兩次,在你服藥后涂,你入睡后正好起效�!�
凌清宵頻繁被刺激,他聽到要在他睡著后涂藥的時候,想都不想,脫口而出:“不行�!�
“什么不行?”洛晗問。
什么都不行。凌清宵深吸一口氣,說:“今日多謝你煎藥熬藥,接下來我來即可�?煞駝跓⿲v藥的藥方給我?”
洛晗皺眉,道:“可你還有傷在身……”
“我已經(jīng)好很多了�!绷枨逑Z氣雖然淡,可是其中的意外十分堅決,“多謝�!�
洛晗只能依他的意思。她把首領(lǐng)交代的搗藥藥方給他,自己則去外面煎藥。凌清宵提出他來煎藥,但是才開了個話頭,就被洛晗毫不客氣地按回去了。
今天早上還力竭昏迷的傷患,逞什么能。
煎藥需要的時間很長,等洛晗端著藥回來時,凌清宵已經(jīng)搗好了藥,甚至還換了身衣服。
這套衣服立領(lǐng)、束腰、窄袖,是白色勁裝,不比先前那身廣袖深衣飄逸,可是卻增添了許多英氣和殺氣。洛晗看到這套衣服時,第一件想到的事竟然是這套衣服緊身,扣子又多,不太好脫。
完了,她的腦子已經(jīng)被廢料污染了。
洛晗趕緊清除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隨口問了一句:“你怎么想起換衣服?”
“對戰(zhàn)時期,穿長袖太累贅了�!�
“可是你還沒有敷藥,現(xiàn)在換了衣服,一會敷藥怎么辦?”
凌清宵低頭輕輕咳了一聲,撇開眼睛,說:“我已經(jīng)將藥上好了�!�
洛晗驚訝,趕緊去看藥罐,果然里面已經(jīng)空了,甚至搗藥杵等已經(jīng)清洗干凈。洛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為好,她頓了一下,道:“首領(lǐng)明明說,要先喝藥,再敷藥�!�
“都差不多�!绷枨逑阶琅�,端正說道,“這兩種藥時間相隔很近,調(diào)換順序應當沒有差別�!�
洛晗又停了很久,以一種全新的目光看向凌清宵。
凌清宵被這樣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他握拳在唇邊咳了一聲,問:“怎么了?”
“沒事�!甭尻想m然搖頭,但是目光灼灼,仿佛能把人看穿,“我只是難以想象,這種話竟然出自你口中�!�
一個強迫癥、細節(jié)控,走路先出左腳還是先出右腳都要研究明白的人,有朝一日竟然能說出,調(diào)換喝藥順序并沒有什么差別。這還是她認識的凌清宵嗎?
凌清宵也覺得尷尬,但是,迫于藥效昏睡,讓洛晗來給他敷藥更尷尬。相比之下,這些小小的不嚴謹并不算什么。
洛晗“嘖”了一聲,覺出些不尋常的味道。但是她什么都沒有說,安安靜靜地把藥端到桌前,讓凌清宵喝藥。
這次洛晗沒有再喂藥,雖然只服用了一帖,但是這副藥效果立竿見影,凌清宵的精氣神已經(jīng)比早上好了太多�,F(xiàn)在他雖然氣色還差,可已經(jīng)是正常的受傷后的蒼白,至少不再像上午一般,時常讓洛晗揪心他會徹底睡過去。
凌清宵用湯匙舀動藥汁,洛晗看著他喝藥,順便閑聊:“一會你安心去床上休息,今天夜里我要修煉。不光是今夜,以后日日都是如此。”
凌清宵手指剛剛拿起湯匙,聽到這話又放回碗里,驚訝地看向洛晗:“為何?”
“沒有為什么�!甭尻系吐暤溃拔乙M快變得強大�!�
凌清宵表情微微正色,連眼神都變了:“怎么了?”
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嗎?
“什么都沒有,你不要胡思亂想�!甭尻吓滤`會,趕緊說道,“我只是自己想變強大,不想再讓你受傷了�!�
無人能否認凌清宵實力很強,他的戰(zhàn)力幾乎沒有短板,然而奇怪的是,他卻總是受傷,明明兩人中洛晗才是全方面弱小的那個。
凌清宵聽到這些話,臉上神情怔了一怔。洛晗見他不言,問:“怎么了?你不相信我能做到?”
凌清宵回神,搖頭道:“不是�!�
他不知為何生出一種莫名的悵然若失,仿佛有什么東西離他而去。凌清宵嘆道:“孩子長大了。”
孩子?洛晗聽到這個形容極其不舒服。她哼了一聲,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高興:“你覺得我年紀小也就罷了,但是卻不能不尊重我的心智。我已經(jīng)成年了�!�
“好,是我錯了�!绷枨逑J錯態(tài)度良好,立即改口。他雖然這樣說,其實心里并沒有多少真實感,畢竟對于一個活了一千歲的人來說,洛晗究竟是十八還是十九,實在沒有差別。
凌清宵若有所失。以前洛晗變著法偷懶,她不是不用功,但一定要別人逼她她才肯使勁。這才眨眼的功夫,她就變了,變得主動又懂事,好像已經(jīng)不再需要別人督促了。
凌清宵本該感到欣慰,但是不知為何,他心里生出一種微妙的不悅感。
凌清宵說完后許久沒動,洛晗見藥湯快要涼了,低聲提醒他:“先喝藥,藥涼了效果就不好了�!�
凌清宵回神,放下湯匙,舉起碗將藥汁一飲而盡。藥效發(fā)作非�?�,凌清宵又感受到那種頭腦發(fā)暈的感覺,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飄浮,洛晗的臉映在燈火下,尤其不似真實。
可能洛晗不知道,他其實很討厭這種完全失控的感覺。
洛晗見他眼神漸漸不對勁,知道藥效開始了,起身扶著他躺回床上。洛晗將他放好后,身形剛剛一動,手腕突然被一只冰涼的手掌握住。
洛晗被他忽然的襲擊嚇了一跳,他現(xiàn)在神志不清,無法很好的控制自己,反而情緒反應都是真實的。他手指上的力氣不小,洛晗手腕抽不出來,只能微嘆了口氣,說:“我并不走,我只是去給你拿薄毯�!�
凌清宵手上的力氣還是沒有松開,洛晗放棄了,坐回原位,低聲說:“你放心,我不會離開。我會一直守著你的。”
凌清宵仿佛終于安了心,再也抵不過藥效,漸漸睡著。即便是鐵打的人,生病的時候亦是脆弱的。何況,凌清宵內(nèi)心里,其實很害怕被人拋棄。
洛晗嘆了口氣。原生家庭和童年經(jīng)歷是一個人終身無法甩脫的影子,他被替換的童年,他那始終忽視他的父親,還有兩個都愛另一個孩子的母親,真的給凌清宵帶來不可磨滅的陰影。
洛晗甚至覺得,凌清宵變成日后那種冥頑不化、冷漠絕情的樣子,宿儀芳和白靈鸞也出力不少。
洛晗本來打算等凌清宵睡著后再抽出手,然而她實在低估了一個龍族的警惕心。洛晗稍微一動,凌清宵的手指就本能收緊,洛晗最后實在沒辦法抽出手腕,只能就著這個姿勢,調(diào)出手鐲中的天道面板。
口號喊得再響亮,千里之行,還是得從第一步做起。
洛晗知道,靈力只是她暫時用以自保的手段,她要修煉的從來都不是靈力和法術(shù)。她真正的力量是法則,但是法則這兩個字說起來簡單,其實極為玄妙,不可捉摸。對于現(xiàn)在的洛晗來說,時間,空間,只是一個泛泛的概念。
她不知道其中原理,不知道時空變幻的原則,只能根據(jù)現(xiàn)有的現(xiàn)象,試圖找出規(guī)律逆推。但是想想就知道這根本不是正途,她現(xiàn)在做的事,無異于小學生靠網(wǎng)上的野雞教程學習量子力學。
哦不,她連野雞教程都沒有,她全靠自己猜測。
俗話說師父領(lǐng)進門,修行在個人,但是有沒有人領(lǐng)路,領(lǐng)路的人是誰,幾乎能決定修行的上限。
洛晗實在猜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寄希望于父母給她準備的新手教程。洛晗的天道面板,其實只是父母為了讓她習慣天道能力而準備的新手教程罷了。洛晗打開面板的時候,第一眼就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變了。
面板中的時間變成了中古時代,她試著調(diào)取天啟紀元的東西,果然,已完全消失。
時間如河流,只能不回頭地往前走。過去不可改變,未來不可預見,即便是洛晗,也沒法看到未來的世界。
也就是說,在他們消失后,天啟紀元將發(fā)生什么事,她完全沒法知道了。
現(xiàn)在想這些也沒用,當務(wù)之急,還是先提高實力。等她實力變強了,無論天宮、魔族、男女主發(fā)生什么她都不必擔心,如果她實力不強,她連天啟紀都回不去,談何解決問題。
洛晗沒有再管天啟紀元的事情,而是調(diào)出搜索界面,虔誠地打下“如何修煉法則”。
出來的結(jié)果寥寥,洛晗點開最像教程一個,發(fā)現(xiàn)里面語焉不詳。教程也說不清楚法則是什么,只說等時間長了,慢慢就會了。
瞧瞧,這說的叫人話嗎?
其實也不能怨洛晗的父母,也就是另一界的天道。因為天的年齡無從計算,對于天道來說,真的活得久了,慢慢就感悟到天地力量,世界本源。但是你讓他說什么是法則,他也說不清楚。
洛晗依次點了一圈,果然,毫不意外的,天道面板中沒有任何幫助�?磥�,還是得找個師父,才能系統(tǒng)地、全面地學習神力。
如果在天啟紀,洛晗大概無計可施,因為世間最后一個古老神也消亡了,神域只剩洛晗一人,她就是想問又能問誰呢?但是在中古時代,或許,她可以試試。
洛晗不期然想起今日上午,她在林子中看到女媧從天空中飛過。女媧都在人世,想必外界還有許多神活動著。
洛晗心中冒出去找其他神的想法,但是她看了看眼前正安然沉睡的人,將這個念頭暫且壓下。凌清宵還在養(yǎng)傷,一切,都得等他恢復了再談。
洛晗又看了一會,困意漸漸席卷而來。她畢竟不是從小習慣打坐的仙族,也沒有凌清宵鋼鐵一樣的意志力,她的生活習慣,其實更趨近于凡人。
洛晗十九年來習慣了八小時睡眠,現(xiàn)在都快丑時中了,怎么可能不犯困?
洛晗頭一點一點的,最后砰的栽倒在床邊,徹底睡著。她的頭正好落在凌清宵手邊,凌清宵從一派昏沉的黑暗中醒來,他手指動了動,正好碰到某些毛茸茸的觸感。
凌清宵撐著身體低頭,發(fā)現(xiàn)洛晗靠在他手邊,已經(jīng)睡著了。這時候凌清宵才注意到,他竟然一直握著洛晗的手腕。
難怪靠在這里就睡了,原來怪他。
凌清宵小心翼翼地松開手,將手掌從她身邊拿開。等恢復自由后,凌清宵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身形倏忽落在地上,連地上的細塵都沒有驚動。
洛晗看起來睡得很沉,只是這個姿勢不太舒服,即便是睡夢中眉毛都微微擰著。凌清宵輕輕抱起洛晗,將她放在床上,從旁邊拉來薄毯,蓋在她身上。
凌清宵俯身拉毯子時,一低頭,就看到洛晗的睡顏毫無防備地呈現(xiàn)在他面前。她閉著眼睛,肌膚雪白,脖頸纖長,躺在床榻上無辜又無害,看起來毫不設(shè)防。
凌清宵心底無聲嘆了口氣,她未免太心大了。她便是如此毫無防備地,在另一個男子面前睡著了?
其實有時候凌清宵也會奇怪,在洛晗心中,她究竟把他當什么呢?師長,朋友,或者父兄?
凌清宵把毯子輕輕覆在洛晗身上,她似乎終于調(diào)整到舒服的姿勢,眉頭很快舒展開來,沉沉陷入夢鄉(xiāng)。
凌清宵唇邊不覺浮出些許笑意。
他將洛晗放好,自己則去外面修煉。其實院子里并沒有其他人看著,他們就算迫于形勢不得不短暫地住在一起,等離開這里后,根本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但是別人不知道,并不代表他可以做。
男女有別,不可唐突。
凌清宵在院子中打坐,月光灑在他身上,泛出朦朧的白色的光。他屬性寒,寒性的環(huán)境更利于他修煉,月夜、水澤、冰川,都在此列。月光中帶有月華精氣,這是天然日月精華,對修煉之人助益極大,對他的助益尤其大。
中古時代的月亮離地面更近,月色中的精氣也越發(fā)充裕,遠高于天啟紀。而且中古時代不愧是物種爆發(fā)的時代,靈氣極為濃郁純粹,在這里修煉一天,比得上他以前修煉五天。
也就是說,同樣的時間和精力,他修為的增長速度,將會變成從前的五倍。
這樣天時地利的機緣,凌清宵怎么可能放過?他現(xiàn)在傷勢未愈,尤其是內(nèi)傷,每次運行靈氣體內(nèi)都會隱隱作痛。但是相比于他提升的修為,這丁點疼痛,實在不足一提。
洛晗是被雞鳴聲叫醒的。今日外面有些冷,洛晗揪了揪被子,隱約聽到不遠處有打鳴的聲音。洛晗心想都什么時代了,怎么會有人養(yǎng)雞?她翻了個身,手垂落時磕到床沿上,一下子把她驚醒了。
她想起來了,她并不在現(xiàn)代,也不在天宮,而在混亂的中古大戰(zhàn)期間。中古時代的生活方式還很古樸,家家戶戶都養(yǎng)雞報曉。
洛晗迷迷糊糊睜開眼,入目所及是一張低矮的、平實無華的床榻,木窗上糊著窗紗,外面光線昏暗,聲音淅淅瀝瀝。
下雨了。
她躺在床上,而凌清宵不見了。洛晗驚了一下,慌忙坐起來,她這里剛剛發(fā)出聲音,門外就傳來響動。
凌清宵推門而入,隨著他的動作,一陣濕潤涼爽的風卷入屋子,帶來雨天獨屬的清涼味道。凌清宵看到洛晗還在床上,停在門口,沒有再繼續(xù)往里走:“你醒了。”
洛晗坐起來,小幅度活動了一下筋骨:“我怎么在這里?”
她不應該守著凌清宵嗎,為什么兩人位置調(diào)轉(zhuǎn),變成她躺在床上,凌清宵等著她
凌清宵說:“昨夜你睡著了,我怕你睡著不舒服,就把你放到了床上。”
洛晗嘆口氣,她還是睡著了。徹夜修煉,真的好難。
如果只是洛晗一人,洛晗一定要賴一會兒床。雨天賴床是一件充滿了幸福感的事情,但是院里還有凌清宵……就算了。
洛晗以前所未有的利索速度下床,凌清宵已經(jīng)避了出去,她在屋內(nèi)整理完儀容,打理好頭發(fā),才推門。門外雨聲瀝瀝,水珠如斷線的銀珠般從房檐上墜落。雨天給一切都蒙上一層迷霧,遠處的青山模糊在雨幕后,仿佛一幅水墨畫。
雨中的田園山村,空氣好的不可思議,待在這里,連心都仿佛變靜了。洛晗惦記著凌清宵的傷勢,一醒來就要去煎藥,凌清宵攔住她,說:“外面有雨�!�
“有雨也得熬藥啊。”洛晗對此十分堅持,“早晚兩次,不能疏忽�!�
凌清宵抬頭望了望天色,突然說:“把藥爐給我吧。”
洛晗以為他要做什么,最后見他拿著煎藥的石鍋,左右翻看。洛晗提起心,小心翼翼求證:“鍋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绷枨逑袂槠降�,說著和他的表情完全不相符的話,“第一次見到昆靈璧實體,忍不住多看幾眼�!�
洛晗看向那只平平無奇,看起來樸實無華的石鍋,問:“莫非,這也是某種名貴石頭?”
“是的。昆靈璧,唯有在靈氣濃郁、土壤蘊含藥效的地方積累數(shù)萬年才能形成,天然聚藥養(yǎng)藥。如果得到一塊,埋在藥田的土地里,整片田的靈藥都會拔高一個品階�!绷枨逑f著,低低嘆氣,“沒想到,還能直接用來做藥爐。難怪昨天的藥性那么好。”
不僅僅是靈藥好,煎藥的石鍋也不容小覷。
洛晗對眼前這個貌似破舊的小院肅然起敬,一只普通的藥爐都是無價之寶,這里到底還有多少東西是古董?
她這算不算是,生在寶山中而不自知?
第65章
隱居
洛晗意識到這個院子里處處都是古董后,頓時連動作都不敢做了。她生怕自己手重,不小心磕到了什么東西。
凌清宵感嘆完,就在石鍋底部刻陣紋。陣紋也是一項有些年歲的技藝了,在器皿上雕刻陣紋,蘊合材料本身的屬性,就可以讓器皿發(fā)揮出更大的作用。后來煉器術(shù)發(fā)展,原材料在爐火的炙烤下可以組合出更多、更靈活的功能,陣紋便漸漸沒落了。
然而和中古比起來,陣紋這項技術(shù)還是年輕的過分,此刻在石器上雕刻陣紋只是剛剛冒頭,許多紋路還沒有發(fā)展成型。但是這便已經(jīng)夠了,只要現(xiàn)在已有陣紋的說法,凌清宵就能自由發(fā)揮,就算別人問起來,也能用自己隨便想的來推脫。
凌清宵一邊刻,一邊說道:“這是我第一次在昆靈璧上雕刻,真是慚愧�!�
他現(xiàn)在的行為,放在后世,大概無異于在國寶上刻字。洛晗這兩天頻繁見活古董,此刻內(nèi)心已經(jīng)麻木,相比之下,凌清宵的動作反而更能吸引她。
凌清宵手指修長,握著刻刀有條不紊地在石頭上劃動,無論人還是手還是動作,都賞心悅目至極。
洛晗看了好一會,才終于想起來問:“你要做什么?”
“做些小改動�!绷枨逑畈欢嗫掏炅�,說,“煎藥時間長,你天天守著它太過耗時耗力。我改動了幾個陣紋,以后把藥爐放在火上,它就可以自動控制火候。你只需提前設(shè)定即可,無需再盯著了�!�
洛晗驚訝,這莫非是,全自動藥煲?洛晗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她脫離天啟紀后一夜變成原始人,但是真正的大佬卻走到哪里,就能把技術(shù)的春風帶到哪里。
知識改變命運,誠不欺我。
凌清宵刻好后,親自為她演示了一遍。果然改裝后藥爐可以自動調(diào)節(jié)火候和時間,不必再由洛晗盯著。這無疑大大解放了人力,洛晗見凌清宵拿來搗藥杵,連忙說:“我來吧�!�
洛晗伸出手,才抬到一半就被凌清宵的手指按�。骸拔襾砑纯伞!�
熬藥實現(xiàn)自動化,凌清宵又和她競爭搗藥,洛晗突然發(fā)現(xiàn)她一下子失業(yè)了。她無所事事,單手支撐著下巴,坐在房檐下一邊聽外面的雨聲,一邊看凌清宵搗藥。
搗藥本該是緩慢又無聊的,但是由他做來,竟然十分耐看。他動作不緊不慢,耐心細致,看著他,心都漸漸變靜了。
洛晗問:“你的傷怎么樣了?”
“好很多�!绷枨逑f,“不愧是象石獨門秘藥,起效非常快�,F(xiàn)在除了牽扯到傷口的時候會微微泛疼,其余已經(jīng)不礙事了�!�
凌清宵說無礙,洛晗根本不信。他昨天傷勢那么重,就算是起死回生的神藥,也不可能這么快根治。而且昨天的藥只針對外傷,其實他內(nèi)傷更重,恐怕一運行靈力就疼。
這么一說洛晗越發(fā)不敢離開這個小村落了,內(nèi)傷不是小事,如果沒養(yǎng)好,恐怕會給以后修煉埋下禍患。凌清宵現(xiàn)在不能動用法力,更不能和人交手,要盡可能靜養(yǎng),這個小山村就剛剛好。
雨慢慢停了,藥也煎好了。凌清宵服了藥,再次在藥效中睡著。洛晗坐在床邊,看出他與世無爭的睡顏,心里有點著急。
他的內(nèi)傷不能再拖了。首領(lǐng)昨天說還缺幾味藥,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她正想著這件事,突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首領(lǐng)走到院門口,正要敲門,木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首領(lǐng)的手頓了一下,奇道:“我正要敲門呢,你怎么出來了?”
“我在屋里聽到腳步聲,猜測是首領(lǐng),便出來接您�!甭尻险f著讓開門,問,“首領(lǐng)這次來是有什么事情?”
首領(lǐng)把背后的藥簍取下來,從里面取出幾份藥材:“你哥哥內(nèi)傷的藥我今日找到了,但是還有一味山上沒有,我打算去更遠的地方看看。這幾樣你先收著,另一味藥等我找到了再給你送來。”
洛晗聽到受寵若驚:“這太麻煩首領(lǐng)了,您對我們這樣照顧,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回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