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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幾個人怔住,洛晗回頭,看到凌清宵帶著一身寒氣朝這里走來。他走近后,周圍的溫度實(shí)打?qū)嵪陆翟S多。

    凌清宵握著洛晗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雖然動作不大,可是劃分領(lǐng)地的意味非常明顯。凌清宵只是片刻不在,誰想他一回來,就看到這么多幺蛾子。

    凌清宵面無表情,他也沒有故意沉著臉,可一開口,語氣中的威壓如有實(shí)質(zhì):“幾位好大的威風(fēng),你們一沒有證據(jù),二沒有親身經(jīng)歷,僅憑無端的揣測,就敢來伸張正義?”

    凌清宵眼睛掃了一圈,其中的鋒芒讓人不敢逼視:“敢質(zhì)問她,你們配嗎?”

    這里的動靜引來越來越多人注視,雷烈王帶著一眾人走過來,問:“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怎么吵起來了?”

    云夢菡早在凌清宵過來的時(shí)候臉色就變了,后面凌清宵每說一句話,她的臉色就蒼白一分�,F(xiàn)在看到連雷烈王都驚動了,云夢菡慘白著臉,搖頭道:“沒有,只是我眼睛里不小心落了沙子,和任何人都沒有關(guān)系�!�

    她說著看向夜重煜,哀求道:“算了�!�

    洛晗看到,忍不住自己體內(nèi)的杠精之魂,又懟道:“什么叫算了?要不追究也是我這個苦主不追究,你主動說算了是什么道理?”

    紅蓮妖王嘖了一聲,道:“我原先還覺得你是個美人,現(xiàn)在我收回這句話。你這樣的女子,長得再美我也不喜歡�!�

    凌清宵冷冷地掃了紅蓮妖王一眼:“紅蓮妖王,注意你的言辭。”

    洛晗倒沒什么感覺,她對美的定義并不依賴于男人的眼睛,他們喜不喜歡,關(guān)她什么事?洛晗對紅蓮妖王點(diǎn)了點(diǎn)下巴,笑道:“多謝夸獎。你的喜歡,對我來說實(shí)在是毫無用處�!�

    紅蓮妖王這些年習(xí)慣了為所欲為,他在自己的地界上就是王,眼中沒有道德也沒有律法。如今被人這樣挑釁,紅蓮妖王也怒了。

    雷烈王見狀不對,連忙阻止:“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不要說這些不愉快的話。我新得了一種酒,幾位若是不嫌,隨我去嘗嘗新酒?”

    紅蓮妖王是個目無王法的,凌清宵也不是善茬,再讓他們說下去非得動手。雷烈王好端端的宴會,并不想毀在這兩人手中。

    “不必�!绷枨逑淅鋯⒋剑f,“我們另有要事,恕不奉陪�!�

    說完,他就拉著洛晗離開,全程沒有看過云夢菡一眼。凌清宵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云夢菡心都冷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鬼使神差喊道:“二公子�!�

    這個稱呼已經(jīng)不合時(shí)宜,可是在場中人都知道云夢菡在喊誰。凌清宵不得不停下,半側(cè)著身問:“何事?”

    洛晗瞇了瞇眼,夜重煜也露出明顯的不悅之色。雷烈王大概沒想到這種發(fā)展,當(dāng)時(shí)也停住了。其余人圍在周圍,心照不宣地豎起耳朵。

    這么刺激的嗎?

    云夢菡也知道自己冒失了,明日就是她的大婚,她不應(yīng)該如此糾纏不清�?墒�,她控制不住她自己。

    云夢菡眼中包著淚,小心翼翼問:“你是不是在怪我?”

    “沒有。從你鐘山離開那天起,你就和仙界再無關(guān)系了。”凌清宵眼神平靜淡漠,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夜夫人,請你以后自重,不要再說這些不合時(shí)宜的話�!�

    凌清宵說完,都沒有理會云夢菡的反應(yīng),轉(zhuǎn)身拉著洛晗離開。

    云夢菡站在門檻處,親眼看著凌清宵握著洛晗遠(yuǎn)去,沒有露出哪怕一點(diǎn)遲疑不舍。云夢菡再也忍不住,低頭落下一滴淚。

    雷烈王無聲挑了挑眉,笑著招呼大家散去,其實(shí)是強(qiáng)行將人趕走。眾人不在乎夜重煜,而是總得給雷烈王顏面,圍觀的人慢慢散去,很快,原地就只剩云夢菡和夜重煜。

    云夢菡自憐自艾夠了,突然想起夜重煜也在。她抬頭想和夜重煜說些什么,然而夜重煜冷冷看了云夢菡一眼,一句話沒說,轉(zhuǎn)身即走。

    殿外,洛晗和凌清宵走在月光下,洛晗等四周無人了,才說:“你剛才對云夢菡說那么重的話?”

    當(dāng)著眾人的面讓一個女子自重,實(shí)在是非常不留情面了。凌清宵臉色依然不好,聲音冰冷:“是她沒輕沒重。那些話是一個即將成婚之人該說的嗎?我若是不撇清,指不定旁人要怎么揣測。”

    云夢菡和夜重煜如何糾纏凌清宵不關(guān)心,可是決不能牽扯到他。凌清宵完全不想出現(xiàn)在云夢菡的人生故事中。

    洛晗突然生出感慨,性格決定命運(yùn),一個人的境遇,其實(shí)很大程度上都取決于性格。

    洛晗記得原文劇情中,云夢菡也是這樣糾纏不清。她和夜重煜分分合合,不肯好好在一起,也不肯痛痛快快斷開,就不停在幾個男人間反復(fù)橫跳,和哪個男人都牽扯不明白。洛晗有時(shí)候也很奇怪,她到底喜歡誰。

    云夢菡真的有自己的感情嗎?

    現(xiàn)在,云夢菡同樣如此。一邊準(zhǔn)備和夜重煜的婚禮,一邊對凌清宵割舍不定,如果劇情還和原文中一樣,在這之后,她還會和紅蓮妖王糾纏到一起。

    她每天花這么多時(shí)間來傷春悲秋,糾結(jié)男人,哪還有時(shí)間修煉呢?夜重煜和云夢菡能走到這一步,其實(shí)也是雙向選擇的過程。如果云夢菡性格強(qiáng)硬一點(diǎn),在夜重煜提出第一個過分條件的時(shí)候,云夢菡能堅(jiān)定拒絕,后續(xù)根本不會發(fā)展成挖心掏腎的結(jié)局�?墒窃茐糨諒膩聿痪芙^,一昧妥協(xié),夜重煜做出來的事情自然也越來越過分。

    凌清宵見洛晗想的很入神的樣子,問:“你在想什么?”

    “在想云夢菡的事�!甭尻险f完,突然問,“以她的性格,獨(dú)自留在魔域很難過得好。她畢竟是你的師妹,你真的放心嗎?”

    “路都是自己選的,她已長大成人,應(yīng)該為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凌清宵說,“她和宿飲月的起點(diǎn)已經(jīng)比仙界其他女子高了很多,別人都自尊自強(qiáng),唯獨(dú)她們兩人執(zhí)迷不悟。既然如此,日后活得坎坷,不都是自找的嗎?”

    “可是你先前照顧了她七百年,現(xiàn)在把她一個人留下,萬一日后發(fā)生什么,你忍心嗎?”

    “我照顧她是還恩,并不是我的責(zé)任。便是再多的恩情,在我落下絕靈深淵后,也該還清了�!绷枨逑f完,靜靜看向洛晗,“現(xiàn)在放心了嗎?”

    洛晗笑,主動抱住他的胳膊:“我并不是懷疑你。我就是隨便問問�!�

    洛晗內(nèi)心的石頭悄悄放下,其實(shí)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許多事情都和原文劇情不同了。凌清宵沒有被困在絕靈深淵,他出來后趕上了西洱彌海,因此進(jìn)入天宮的視線,還陰差陽錯回到中古,修為比劇情中快了很多,奪丹等劇情也大大加快。至少在原本的劇情中,凌顯鴻現(xiàn)在還是鐘山之主,凌清宵忍了許多年,又經(jīng)歷了許多虐待,才成功為自己討回公道。

    因?yàn)榱枨逑臅r(shí)間線大大加快,男女主的劇情也被改變了許多。曾經(jīng)夜重煜在西洱彌海一戰(zhàn)成名,可是這一次,有凌清宵在,夜重煜毫無水花。等回到鐘山后,夜重煜也沒來得及像原劇情那樣招攬勢力、提升修為,就被凌清宵奪回龍丹。

    夜重煜也因此身敗名裂,提早墮入魔界。劇情中,他之后理應(yīng)在仙界有一系列奇遇,因此結(jié)識了許多同伴下屬。在夜重煜墮魔后,這些人依然不離不棄地相信他,支持他,很大部分成了日后夜重煜和凌清宵叫板的底牌。

    但是現(xiàn)在,什么都沒了。夜重煜叛出仙界的消息已經(jīng)傳的人盡皆知,仙界但凡有點(diǎn)身家的人,都不愿意再和夜重煜牽扯到一起。唯有云夢菡和宿飲月繼續(xù)追了過來,可是仙界對于這兩人的評價(jià),也和原劇情中截然不同。

    原劇情中,六界對紫絳仙子和宿家大小姐為愛叛入魔界的事抱著贊揚(yáng)態(tài)度,眾人被他們轟轟烈烈的愛感動,反而指責(zé)仙界教條無情無義。而凌清宵,便是無情無義的代表。

    他之后發(fā)動仙魔戰(zhàn)爭,被眾人視為利益熏心,棒打鴛鴦。

    但是現(xiàn)在,別說仙界的人,就是妖界魔界,對云夢菡、宿飲月二人也懷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全無尊重。

    凌清宵其實(shí)非常避嫌,幾次在公開場合聲明他和云夢菡無關(guān),連私下也保持距離,從不越界。洛晗試探他,其實(shí)毫無道理。

    幸好凌清宵是一個非常好哄的人,洛晗主動抱過來,他就原諒了洛晗無端的猜測,還說道:“等明日婚禮結(jié)束后,我們就可以啟程回仙界,之后想來不會再見到了。你不必?fù)?dān)心他們。”

    “我知道。”洛晗趕緊表態(tài),“我相信你,你不會做牽扯不清的事情。和外人相比,我當(dāng)然相信你啊�!�

    這些話實(shí)在悅耳至極,凌清宵嘴邊露出笑,連最后一絲芥蒂也沒了:“好�!�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此時(shí)月色正好,這么好的氣氛,洛晗并不想糾纏于男女主的那些虐戀往事。他們倆很快回到住所,凌清宵送洛晗回屋,在門口說道:“今夜早些睡覺,等明日大婚結(jié)束,我們就該離開了�!�

    洛晗和凌清宵都知道這句話中隱含的意義,明日那場婚宴注定不平靜,他們在等,雷烈王也在等。只不過區(qū)別在于,他們對魔族的行動了如指掌,雷烈王卻并不知道仙界已經(jīng)洞悉了誅仙石的計(jì)劃,更不知道,凌清宵連地宮的證據(jù)都拿到了。

    洛晗沒有點(diǎn)穿,點(diǎn)頭道:“好,你也是,萬事以自己為先�!�

    凌清宵聽過很多教導(dǎo),可是幾乎所有地方都說,你要以六界大義為己任,必要時(shí)刻舍己為道,為大義奉獻(xiàn)一切。這是凌清宵第一次聽到,有人對他說,你要以自己為先。

    凌清宵眼神變得柔和,摸了摸洛晗頭頂,深深凝望著她:“你也是�?旎厝グ桑购苌盍�,你該睡覺了�!�

    “嗯�!甭尻蠎�(yīng)了一聲,依然磨磨蹭蹭,她忽然伸手牢牢抱住凌清宵。凌清宵怔了一下,本能伸手護(hù)住她。

    “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想起來剛剛過了子時(shí),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新的一天了。今日份愛的擁抱還沒有給你�!�

    年輕人花樣真多。凌清宵雖然內(nèi)心覺得花哨,可行動上還是忍不住將人抱緊。

    “好了,快回去吧�!�

    洛晗心滿意足回到屋里,對著凌清宵揮手:“明天見!”

    第100章

    搶婚

    入夜,雷烈王府燈火通明,喧囂聲全城都能聽到。魔界以黑為尊,所以婚禮等大禮儀都定在夜晚舉行。

    從天色擦黑起,雷烈王府外便爆竹聲不斷,隨著吉時(shí)漸漸靠近,城中到處都是賀喜的人。半空中不斷有巨大的煙花升起,炸成絢爛的光束,光點(diǎn)落下來時(shí),變成一串串紅色的喜符。

    喜符里有的包著糖果,有的包著魔晶,大街小巷里孩子們成群結(jié)隊(duì)地追著喜符跑,全城都洋溢在熱鬧的海洋里。

    洛晗和凌清宵換了仙界的禮服,坐在宴會廳,靜靜等待儀式開始。

    仙界和魔界相反,崇尚白色,所有吉服、禮服、祭服都以白為底色。洛晗這套衣服并沒有用輕薄飄逸的白紗,而是用了端重的云霞錦。云霞錦是天界織女用云霞織成,只取太陽未升起前東方最清最純的幾縷朝云,一旦陽光將東方映紅或者陰天,那就不能用了。所以這種錦緞織出來的衣裙通體潔白,但行走時(shí)卻隱隱有金光流動,是天界最貴重的布料之一。

    洛晗里面的衣裙就用云霞錦織成。她這一身外松內(nèi)緊,外面穿著寬大的大袖衫,直襟及地,里面打底的裙子卻交領(lǐng)、束腰、窄袖,唯獨(dú)在裙擺處驟然放量,裙幅寬大厚重,端坐在鋪墊上時(shí)裙擺宛如云層。廣袖大衫可以看到里面的束腰長裙,但是又將裙擺牢牢壓住。這樣一來行走時(shí)層層疊疊,又不會踢開里面的裙角,非常端莊貴重。

    她這一身全身都是白的,可是看著并不單調(diào),相反,衣料光澤感極好,在燈光下流光溢彩,衣襟、袖緣處又繡了金色花紋,整個人看著干凈大方,貴氣內(nèi)斂。

    凌清宵也是同樣的白色禮服,上衣下裳,腰系玉帶,只不過他沒有大袖衫,而是在腰跡用一根玉帶束起,雖然衣袖寬大,可是看起來卻修長挺拔,頎長俊秀。

    凌清宵的衣袖處繡著蒼藍(lán)色花紋,這是鐘山家徽,甚至仔細(xì)看,還能在他的衣料上看到淺淺的山川暗紋。

    山川的模樣,正是鐘山。

    仙界的禮服講究非常多,凌清宵這一身不單單是為了好看,花紋更多的是為了彰顯等級。除了洛晗和凌清宵,仙界隨同之人也全穿著正式服飾。婚禮大殿黑壓壓的,來來往往的人也穿著濃重的顏色,唯獨(dú)仙界這一帶是白色,放在一眾魔族中簡直顯眼至極。

    禮堂中人越來越多,每進(jìn)來一個客人,都忍不住要朝仙界的席位瞅一眼。洛晗和凌清宵并肩坐在席上,他們倆可比同樣穿著黑衣的新郎新娘顯眼多了。

    吉時(shí)將近,殿外忽然鼓樂聲大起,眾人都知道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站在地上閑談的魔族紛紛入座,洛晗和凌清宵也提起精神,全神貫注面對接下來的事情。

    云夢菡和夜重煜沿著紅毯走入大殿,云夢菡頭上帶著高高的魔族發(fā)冠,身上衣服亦又長又重。她本來就瘦,這樣一套衣服穿在她身上,像是要將她壓垮一樣。

    她身邊的夜重煜也錦繡華服,夜重煜本就是英武霸氣型長相,和魔族黑色的衣服倒很貼合,可惜他臉上沒有笑,不像是成婚,反像是應(yīng)付走流程。

    明明賓客滿座,禮樂聲盛大,可是新人中女方蒼白瘦弱,男方不茍言笑,兩種景象對比在一起,碰撞出一種非常怪誕的效果。

    洛晗莫名想要嘆氣,她回頭想和凌清宵交流,發(fā)現(xiàn)凌清宵很認(rèn)真地注視著場中。但是他的目光落點(diǎn)并不是新人,反而是裝飾、音樂、背景之類的東西。

    他竟然真的在觀察婚宴布置現(xiàn)場?洛晗內(nèi)心復(fù)雜,無話可說。

    新人在熱鬧但是莫名緊繃的氣氛中行禮、結(jié)契,正式結(jié)為夫妻�;槎Y到此暫告一段落,云夢菡被送往后殿,而夜重煜留在前面招待客人,之后的事情就和女方?jīng)]什么關(guān)系了。

    云夢菡被送走后,大殿中的氣氛明顯熱鬧起來。眾人說話間,一隊(duì)舞女從天而降,落在云夢菡和夜重煜剛剛行禮的高臺上,她們剛一落地,禮樂聲驟然一變,細(xì)腰露腿的舞女們立刻飛快地旋轉(zhuǎn)起來,一邊旋轉(zhuǎn)一邊熱情地朝四周打拍。

    殿中的氣氛一下子被引燃,婚禮頃刻間成了風(fēng)月場。身段妖嬈的魔女從殿外魚貫而入,依次給各桌倒酒,凌重煜也換了身輕便衣服,給相熟的人敬酒。

    有酒有色,魔族說話越來越?jīng)]顧忌。夜重煜現(xiàn)在已經(jīng)加入魔界,可是云夢菡卻還是個仙族,魔族娶了仙族做妻子,席間不堪入耳的言論簡直層出不窮。

    仙族這片還算清凈,洛晗都隱隱約約聽到好些難聽的詞匯。洛晗感覺到很多人都在偷偷打量她,洛晗不想留在這里給人點(diǎn)評,于是低聲對凌清宵說:“我去后面看看。”

    凌清宵也不想讓她待在這種環(huán)境里,當(dāng)即點(diǎn)頭:“好,你自己小心。”

    洛晗起身去看后面的新房。和前廳的熱鬧相比,新人的婚房冷清了很多,洛晗一路走來,除了少數(shù)幾個侍女,都沒有碰到其他人。

    隨著她越來越近,里面的聲音也斷斷續(xù)續(xù)傳出來。

    “……你來做什么?這是我和重煜的婚房。”

    這是云夢菡的聲音,另外一邊接話的是個年輕丫鬟,丫鬟聲調(diào)囂張,扯著嗓子道:“夜公子哄著你玩,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夫人了?要不是小姐看你太可憐了,讓你一步,你以為你能當(dāng)上正頭夫人?”

    丫鬟口中的“小姐”,多半便是宿飲月了。洛晗暗暗挑了挑眉,腳步停下,站在門口,沒有再往里走去。

    云夢菡聽起來被氣得不輕,怒道:“放肆!我是夜重煜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一個婢女,怎么敢對我指手畫腳?”

    “正妻算什么,我們小姐才是夜公子真愛。我們小姐和夜公子不離不棄,生死相依,夜公子都說了,小姐比他的命都重要。你一個半途插進(jìn)來的第三者,有什么臉面和宿小姐比?”

    “你……”云夢菡被氣得狠了,半天接不上話來。這時(shí)候宿飲月的聲音幽幽響起:“不得無禮,表哥讓我過來陪云姑娘說說話,可不是來得罪人的。哦,對了,現(xiàn)在不能叫姑娘,該叫夫人了�!�

    宿飲月的聲音細(xì)細(xì)弱弱,說完后還咳了兩聲,聽起來弱不禁風(fēng)。云夢菡深吸一口氣,盡力冷靜道:“宿飲月,我早在鐘山的時(shí)候就和重煜相識,誰是第三者你自己心里清楚。今日是我大婚,我不想談不愉快的事情,你若是誠心來道賀,那我感謝你,如果你要說其他話,那就請回吧�!�

    宿飲月冷笑了一聲,輕諷道:“鐘山?早在我剛出生的時(shí)候,我就和表哥相識了。我們青梅竹馬,門當(dāng)戶對,是所有人公認(rèn)的金童玉女。你一個卑賤的下重天仙籍,有什么資格和我爭?你才是插入我們表兄妹中的第三者。”

    “你簡直不知所謂!”云夢菡是個很沒主見的人,現(xiàn)在都被逼得罵人,可見她是真的恨宿飲月,“我和重煜從一開始便相戀相許,要不是你胡攪蠻纏,我們何至于耽誤到現(xiàn)在?如今我們已經(jīng)成婚了,你還要糾纏下去嗎?是,你出身尊貴,身份不凡,所以你們家的家教,就是讓你無名無分、不知羞恥地糾纏著一個有婦之夫?”

    宿飲月可不是好性兒的人,聽到這里,她勃然大怒,聲音中的陰狠簡直要化成刀,一刀刀戳進(jìn)云夢菡肉里:“我不知羞恥?我倒要問問,是誰無媒茍合,在野外就糾纏著男子做那種丑態(tài),又是誰不知廉恥,像個發(fā)泄工具一樣,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云夢菡臉色大變,嘴唇驟然變得慘白:“你……你怎么知道這種事?”

    “我非但知道,我還有留影石呢。”宿飲月面無血色,滿身病氣,可是眼神卻晶亮幽深,有種不顧一切的瘋癲感,“你說,要是我將那些留影拓成副本,散到參宴的那些魔族手上,會是什么景象?你說你還能當(dāng)正妻嗎?”

    云夢菡表情徹底變了,她手腳冰冷,忍無可忍推了宿飲月一把:“你瘋了!”

    宿飲月險(xiǎn)些被推倒,她捂著心口劇烈喘息起來,仿佛連氣都換不過來。丫鬟看到哇的尖叫,指著云夢菡罵道:“惡婦,你要對宿小姐做什么?”

    云夢菡臉上的表情怔住了,她兩只手停在半空,無所適從,喃喃道:“不是我,我根本沒有碰到你!”

    丫鬟卻尖銳地叫嚷著,要去前面叫人來評理。她剛剛跑出正門,就忽的軟軟暈倒,撲通一聲栽倒在門檻上。

    云夢菡本能感覺到自己又被宿飲月算計(jì)了,她立即要攔住報(bào)信的丫鬟,可是卻被其他丫鬟拉住。云夢菡還沒有擺脫,就發(fā)現(xiàn)報(bào)信丫鬟自己暈倒了。

    云夢菡驚訝,這是怎么回事?宿飲月臉色一瞬間肅穆起來,冷喝道:“是誰?”

    云夢菡想到什么,驚喜道:“重煜,是你嗎?”

    “什么夜重煜�!甭尻蠌拈T外走入,悠悠掃了這幾個女人一眼,“他現(xiàn)在正在前面左擁右抱,好不快活,哪里還記得你們。分明是我�!�

    云夢菡和宿飲月都沒想到竟然是洛晗,看到她,剛才還劍拔弩張的兩人都收斂起來了。

    宿飲月警惕地望著洛晗,問:“你來做什么?”

    宿飲月不怕父母,不怕魔族,不怕夜重煜,云夢菡更是不在她的眼睛里。但是唯獨(dú)對上洛晗,宿飲月不敢放肆。

    這個女子帶給她深深的忌憚,沒有人能說出洛晗來自哪里,父母何方,仿佛在某一天,她突然就出現(xiàn)在凌清宵身邊。

    而且每次相見,洛晗的實(shí)力都會有不同程度的飛升。宿飲月記得第一次見洛晗時(shí),她連御劍飛行都不會,還得靠凌清宵保護(hù),在鐘山面對猰貐時(shí),洛晗第一次學(xué)習(xí)束縛術(shù)。但是之后,她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實(shí)力飛速上漲,等到了西洱彌海時(shí),宿飲月已經(jīng)不敵洛晗了。

    誰能相信這整個過程,就發(fā)生在六個月內(nèi)。到現(xiàn)在,洛晗出現(xiàn)不過三年,宿飲月已經(jīng)探不到洛晗修為的深淺了。這說明,洛晗的修為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宿飲月,甚至超了至少一個大等級,以致于宿飲月都無法理解洛晗所在的高維境界。

    就真的很離譜。這樣一個人來歷捉摸不定,能力捉摸不定,連態(tài)度也捉摸不定,宿飲月很難不忌憚她。

    洛晗繞開地上暈倒的魔族,一揮手,大殿中其他侍女也紛紛昏睡。眨眼間,屋內(nèi)只剩下云夢菡、宿飲月兩個清醒的人,她們兩人都緊繃起來,而洛晗仿佛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些多么可怕的事情一般,不緊不慢說道:“夜重煜在前面和魔女動手動腳,你們卻在這里相互攻擊。你們誰是第三者我不予置評,我只是想說,無論誰是后來者,都和夜重煜脫不開關(guān)系。既然要罵,你們?yōu)槭裁床蝗チR夜重煜?”

    宿飲月臉色鐵青,抿唇不語。云夢菡擰著眉,慢慢說道:“這是我們的家事。洛姑娘你是外人,你不知道其中原委,自然不會懂的�!�

    洛晗點(diǎn)了點(diǎn)頭,了然道:“我懂了。難怪他無所忌憚,原來都是你們給慣出來的。你們?nèi)齻能走到現(xiàn)在都是相互選擇,誰也別說誰。這樣也挺好的,夜重煜是個好男人,麻煩兩位務(wù)必收好�!�

    宿飲月和云夢菡自從洛晗出現(xiàn)后,臉色就都很不好。宿飲月素來以血統(tǒng)為傲,后來被洛晗在修為上暴擊;云夢菡一心情情愛愛,然而她可望不可即的高山月,卻對洛晗情根深種。

    她們兩人被洛晗在不同維度上痛擊,說實(shí)話,兩人都不想面對洛晗。宿飲月冷著臉,問:“今日是表哥成婚,洛姑娘不在前面參宴,跑到后院來做什么?”

    “來做什么?”洛晗對宿飲月笑了笑,這時(shí)候前面響起一道清越的信號彈聲,洛晗身形瞬間變幻,一眨眼間逼近宿飲月,“好問題。你很快就知道了�!�

    婚宴前廳,凌清宵坐在仙界席位上,矚目非常。魔族來客許多人都在偷偷談?wù)撍趫龅哪ё迮右娏�,各個躍躍欲試,想要上前搭訕。

    終于,有一個女子率先上前,提著酒壺走近:“凌家主一個人坐著多無聊,我陪家主喝一杯罷。”

    她身材凹凸有致,臉蛋魅惑撩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她還沒走近,就被守在最外面的仙族弟子攔住。

    魔女看了看攔在自己身前的劍,斜斜睨了仙族弟子一眼,嗔怪問:“凌家主,你這是什么意思?”

    凌清宵神色冷清,說道:“多謝。但是我不喝酒,你可以回去了�!�

    魔女的臉拉下來,在這種宴會上,還有人真是為了吃飯喝酒來的嗎?魔女身形一晃,越過弟子的長劍,輕輕松松走到里面:“天底下竟然還有不喝酒的男人。凌家主不喜歡喝酒,那我們隨便聊聊也行。”

    兩邊的弟子看到魔女竟然走了進(jìn)來,紛紛皺眉,作勢要上前將她攔住。凌清宵輕輕抬了下手,示意他們下去。

    能不動聲色地閃開弟子的阻攔,可見修為不低。既然如此,就算再多弟子上前也毫無用處,不讓她打消念頭,她是不會走的。

    魔女看到,嘴邊露出得意的微笑。她想要靠到凌清宵身邊,但還沒走入凌清宵三步內(nèi),就被一道冰墻攔�。骸澳阌惺裁丛�,站在這個位置上說就可以。說吧,何事?”

    魔女在魔界無往不利,此番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凌清宵下臉面,心中不爽,面上也半真半假地帶出些嗔怒:“仙君,你讀圣賢書讀傻了不成?這個距離說話,哪里聽得清?”

    凌清宵點(diǎn)點(diǎn)頭:“看來無事可說。既然你喜歡這個位置,那請自便。”

    凌清宵說著就站起身,拂袖朝殿外走去。

    凌清宵一身白色錦衣,廣袖逶迤,身形頎長,雅致又清貴。他從宴會廳中穿過,仿佛一道光劃過黑沉沉的魔族宮殿,場中許多人都忍不住回頭看他。

    雷烈王正站在門口迎客,他看到凌清宵朝他走來,稀奇道:“凌家主?你來找我有事嗎?”

    凌清宵停在雷烈王身前,目光平靜,不辨喜怒:“確實(shí)有一件事,想請雷烈王商議一二�!�

    雷二受罰,殿內(nèi)守衛(wèi)的職缺了一個,雷八終于找到機(jī)會補(bǔ)上。雷八先前因?yàn)樵诖竺鞒莵G了一塊誅仙石,回來后被雷烈王懲罰,幸好不算重,讓他撿了一條命回來。

    他傷好后一直游離在外圍,今日終于接到像樣的任務(wù)。他眼睛都不眨地盯著殿內(nèi),不敢再出絲毫差錯。仙族并不在雷八的負(fù)責(zé)區(qū)域內(nèi),雷八不敢走神,全程沒有往仙族那邊張望。后來凌清宵穿越大殿,許多人朝哪個方向望去,雷八也沒忍住,抬頭看了一眼。

    他抬頭時(shí),凌清宵廣袖壓在白衣上,正從黑壓壓的大殿中翩然走過。

    這一眼,帶給雷八無與倫比的熟悉感。

    雷八怔松許久,直到凌清宵停在雷烈王身邊,殿外燈光朦朧,將凌清宵的背影清晰地勾勒出來。

    雷八腦子倏地劃過一道驚雷,是他!

    難怪雷八總覺得眼熟,原來在大明城的時(shí)候,他曾在黑市里看到過類似背影。

    那天黑市里竟然真的有仙族臥底,而且還是凌清宵!

    雷八猛地意識到不對勁,張口想提醒雷烈王有危險(xiǎn)。可是已經(jīng)太晚了,凌清宵毫無預(yù)兆出手,雷烈王本能反擊,但還是被凌清宵打了個出其不意,才幾個回合就被制住了。

    與此同時(shí),雷烈王府上空升起一個明亮信號彈,發(fā)出清越的吟嘯聲。

    現(xiàn)在就算再沒腦子的人也知道情況有變,宴會上驟然大亂,許多人匆匆起身,將杯盞摔了一地,高臺上的舞女一哄而散,連衣衫半解的魔女也顧不得調(diào)情了,隨便從地上撿了件衣服,披到身上就跑。

    夜重煜在敬酒中被打斷,他看到門口的情況,扔下杯盞,沉著臉問道:“這里是魔界,你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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