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銀河邊界,夜重煜親眼看著對面靈光閃爍,旗幟有序向后撤去。
凌清宵退兵了。
夜重煜看著對岸,十分疑惑:“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知道。魔界眾人站在河邊,望著對岸的動靜俱是一臉沉重。
仙界率先退兵,魔界這邊就有點(diǎn)不上不下。夜重煜大步走回營帳,一路上臉都是黑的。
夜重煜日夜防備,為了這一戰(zhàn)殫精竭慮,輾轉(zhuǎn)難眠,結(jié)果還沒開戰(zhàn),凌清宵消失了,還自顧自退兵。夜重煜只覺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渾身說不出的憋屈。
凌清宵完全無視他。
營帳內(nèi)眾人對仙族的舉動議論紛紛,沒有人相信凌清宵是真的撤兵。有人主張乘勝追擊,有人主張隔岸觀火,兩方人爭執(zhí)不下,吵到最后,直接動起手來。
夜重煜這個魔尊還在場,他們就敢動手,可見絲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夜重煜冷冷地喝了一聲,道:“夠了。都下去吧,本尊要自己靜靜�!�
主和的那方不情不愿停了手,主戰(zhàn)方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大步離開,都沒有給夜重煜行禮。
場面僵硬又尷尬,主和方對夜重煜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了些場面話,也次第告退。
等人走后,夜重煜頭疼地按住眉心。他并不是本土魔族,即便成了魔尊,在朝政上也沒有任何話語權(quán)。魔域諸王,根本沒人服他。
他能當(dāng)上這個魔尊,更多的,是時運(yùn)成分。魔界蕭條良久,和仙界差距越來越大,底層魔族生活越窮,對異族的敵意就會越大。底層魔族一直覺得,都怪仙族搶走了他們的資源,要不然,他們不會淪落至此。
夜重煜就在這種氛圍中上臺。他爭奪雷烈王城時,率先喊出誅仙的口號,并且修建誅仙臺當(dāng)做自己的政治地標(biāo)。
誅仙臺修在魔族境內(nèi),雖然可以抽靈力為己用,但是天界又不是瞎的,怎么會任由他們捕捉仙族?夜重煜推出誅仙臺后,天宮那邊立刻給予反擊,下重天的駐兵增多,仙界內(nèi)部對于防范誅仙石的宣傳也鋪天蓋地。在這種環(huán)境下,魔族再去暗算仙族,就很難成功了。
誅仙石一來產(chǎn)量有限,二來得手艱難,想要靠誅仙臺扭轉(zhuǎn)仙魔實(shí)力差距,無異于癡心妄想。但是底層魔族誰在乎可行不可行,他們聽到那些鼓動人心的口號,就已經(jīng)被煽動起來,一心一意追捧夜重煜。夜重煜身上有著由仙墮魔、仇恨仙族、被仙族背叛等種種標(biāo)簽,當(dāng)然,更重要的是,他是天帝的同父兄長。
夜重煜最終過關(guān)斬將,成為新任魔尊。他雖然表面上成為魔尊,然而實(shí)際權(quán)力根本不能和天帝相提并論,他更像是一個符號,一個順應(yīng)民心而被推到臺前的吉祥物,實(shí)際上,魔族各城邦各干各的,根本沒有人聽從夜重煜的號令。
魔族是貴族政治,那些魔王是什么出身,夜重煜又是什么出身,夜重煜初來乍到,怎么可能贏得在魔域這片地方上統(tǒng)治了十來代人的魔王的認(rèn)可?除了雷烈城,其他幾個城池根本沒人搭理夜重煜的命令,夜重煜為了集權(quán),喊出開戰(zhàn)的口號。
戰(zhàn)爭,是唯一一種可以快速集合財、政、軍、吏等各種權(quán)力的手段,而開戰(zhàn)的口號,也有利于轉(zhuǎn)移民憤,提高民眾對他的認(rèn)可。夜重煜急需一次實(shí)績奠定他的位置,奈何這次開戰(zhàn),卻屢屢不順。
內(nèi)部不聽從他的調(diào)遣,后勤資金不夠,現(xiàn)在更好了,對戰(zhàn)另一方不干了。
夜重煜真是說不出的心累。
煩惱中,一個邪肆的聲音忽然響起:“你竟然還是魔尊?簡直一無是處。”
夜重煜霎間警惕,他腰板挺直,眼睛如鷹,戒備地掃視著空無一人的魔尊營帳:“你是誰?出來!”
夜重煜一邊巡視,一邊暗暗蓄力。那個聲音嗤笑一聲,再度響起:“別白費(fèi)力氣了,僅憑你,根本不是本座的對手。”
這回,夜重煜終于找到聲音的源頭了。他回頭看向那個黑色的魔瓶,將信將疑:“是你?”
“是本座�!币豢|黑煙從細(xì)細(xì)的瓶口冒出來,在半空中化成一個模糊的人形。他旁若無人般在營帳中飄蕩了一圈,嘖聲嫌棄:“魔族竟然已經(jīng)沒落到如此境地,真是群廢物。”
夜重煜沉著臉,問:“你究竟是何人?”
夜重煜對這個瓶子的來歷也不甚清楚,他只知道,云夢菡失蹤回來后,身上突然多了一個可以許愿的瓶子。夜重煜覺得有異,暗暗查探,發(fā)現(xiàn)這個瓶子疑似是上古禁術(shù)。夜重煜動了心,從云夢菡那里問出了這個瓶子的來龍去脈,然后床上稍用功夫,就將東西要了過來。
然后,他派人去大荒拿來了巫族的血,打算慢慢煉化此瓶。沒想到,煉化過程遠(yuǎn)比他想象的艱難,瓶子里的魔物不知道是什么來路,十分難以掌控。
前幾天即將開戰(zhàn),夜重煜修為差了凌清宵太多,他為了獲勝,鋌而走險,用了一半巫族的血打開封印,想要賭一賭自己的運(yùn)氣。然而這一戰(zhàn)還沒打起來,凌清宵就失蹤了,夜重煜也沒處印證,上古禁術(shù)的實(shí)力究竟有多強(qiáng)。
之后,夜重煜覺得這個東西邪氣,不可久用,就將其束之高閣。這幾天他一直盯著仙族的動靜,竟然忘了瓶子的存在。
黑煙飄飄忽忽,突然纏繞到夜重煜身前,幽幽道:“你不需要知道本座是何人。你只需要知道,如今,你只能依靠本座。”
“笑話�!币怪仂袭吘乖谀в驓v練了幾千年,早已不再像曾經(jīng)那樣輕信于人,他說,“本尊堂堂魔尊,聲名威震六界,手下握有千軍萬馬,而你,不過是一個被封印于瓶內(nèi),連自由都無法企及的魔物。就憑你,還敢看不起本尊,簡直是笑話�!�
不知道哪個字眼戳中了禁魂的痛處,黑色的霧氣忽然濃郁起來,怨氣四溢,將營帳內(nèi)擺設(shè)侵蝕出一個個洞。夜重煜見狀大驚,立刻用魔氣將自己護(hù)住,厲聲喝道:“區(qū)區(qū)邪祟,竟然在本尊面前放肆。你就不怕本尊將你徹底封印嗎?”
“封印?”黑霧笑了一聲,忽然壓低聲音,湊到夜重煜耳邊問,“你真的舍得嗎?你能坐到魔尊,全是靠了你弟弟的聲名。魔域諸王愿意讓你出頭,也是因?yàn)槟闶橇枨逑耐感珠L,適合坐在魔尊的位置上挑釁凌清宵。如果不是他,你真的覺得,你能走到這一步?”
夜重煜瞳孔放大,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惱怒。他內(nèi)心狂怒,可是又知道,禁魂說得對。
凌清宵至今是六界修煉記錄的保持者,他在九州會競爭天帝時的數(shù)次戰(zhàn)斗,被當(dāng)成六界修者的模范課本。而凌清宵成為天帝后,內(nèi)肅吏治,外振軍備,仙界實(shí)力和百姓民生明顯提高了好幾個檔次。他是一個嚴(yán)厲而強(qiáng)權(quán)的君王,但是不得不承認(rèn),在他執(zhí)政期間,仙界各方面實(shí)力大增,在六界獨(dú)占鰲頭。
而夜重煜呢,上位全靠煽動民心喊口號,成為魔尊后,為了贏得各方勢力支持,只好和各家魔女保持曖昧關(guān)系。然而魔族不是仙族,那些魔女隨隨便便就和他滾上床,但是下了床,她們馬上就不當(dāng)回事。
魔族的貴族小姐們,同時保持十來個情人,不是常事嗎?
他耐著性子和那些魔族小姐周旋,結(jié)果收益寥寥。到最后,夜重煜所有能拿得出手的成就,竟然全靠凌清宵。
夜重煜無論修為、實(shí)力還是政績,都和凌清宵差了一大截,但是他靠不斷喊話凌清宵,不斷扯著凌清宵做文章,竟然成了和凌清宵齊名的帝王。夜重煜知道這件事,也正是因此,他極其避諱別人提及此事�,F(xiàn)在被禁魂戳破,可謂踩到了夜重煜的雷區(qū)。
夜重煜怒道:“你一個禁閉于瓶中的失敗者,有什么資格指點(diǎn)本尊之事?”
無能者無法反擊,相互踩痛腳倒是擅長。禁魂也被激怒了,陰惻惻道:“難怪你從小比不過他,原來你一開始就是個懦夫,孬種。你終其一生,都只能在他的陰影下茍延殘喘,你的支持者推舉你上位是希望你身上有與他相仿的能力,你的女人,也只把你當(dāng)做他的投影�!�
“修為,權(quán)勢,財富,名聲,你無一勝得過他。就連女人也是�!�
夜重煜臉色鐵青,他明知道禁魂在故意激怒他,但還是被對方成功了。他聽到最后一句,瞳孔放大,問:“女人?”
夜重煜知道自己個人實(shí)力上比不過凌清宵,在他還是鐘山大公子的時候,他就很痛苦地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diǎn)。接下來幾千年,他不停被凌清宵從各個方面打敗。在鐘山時,夜重煜安慰自己凌清宵只是修煉好,在人際關(guān)系上一敗涂地,后來凌清宵進(jìn)入天宮視線,所作所為遠(yuǎn)超于夜重煜。夜重煜只好又安慰自己,凌清宵這種冷冰冰、不通人情世故的性格,勢必不得人心,然后凌清宵成了天帝,雷厲風(fēng)行,短短幾年就將天界整頓得上下一新。
夜重煜只剩下最后一點(diǎn)自尊,那就是感情。夜重煜雖然修為、智力、威望方面都不如凌清宵,可是,他女人多啊。凌清宵就算再厲害,還不是一塊木頭,注定孤獨(dú)一生。
結(jié)果現(xiàn)在,他從禁魂口中聽到了女人。
夜重煜緊繃著臉,問:“此話從何講起?”
禁魂聲音中帶著幸災(zāi)樂禍,慢慢說道:“你還不知道吧,凌清宵身邊多了個女子。那個女子,是絕跡已久的神靈,也是此界天道�!�
夜重煜整個人都震驚了:“什么?”
“不然,你以為他為什么拋下前線,孤身離開?他為了騰出更多時間,還下令讓前線退兵。他并不是不算計,而是算計到了極致,連他的婚姻,也要達(dá)到最大利益�!�
夜重煜仿佛被人狠狠砸了一錘子,現(xiàn)在腦子里還嗡嗡的。他沒法理解禁魂所說的話,什么天道,什么神靈?凌清宵怎么可能?
夜重煜依然不肯信,說:“你被囚于銀瓶,這些天沒有離開營帳一步。本尊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如何得知?”
“呵。”禁魂不屑地笑了,盤旋到屋頂,化成一個邪魅的男子形象,“區(qū)區(qū)螻蟻,爾等對本座的力量一無所知。她回來的第一天,本座就感知到了。天道歸位,她本身就偏向仙族和人族,若是被凌清宵勾走了她,天帝和天道合為一體,你,以及妖界,還有什么叫陣的權(quán)力?”
夜重煜受到了極大震撼,他理智上覺得虛假,但是看禁魂的表現(xiàn),以及以他對凌清宵的了解,夜重煜又驚恐地發(fā)現(xiàn),這很可能是真的。
禁魂見夜重煜上鉤,不停地蠱惑:“不能讓他成功。你必須提前一步,破壞他們的感情。若不然,你就徹底完了。”
夜重煜神魂搖晃之際,外面忽然傳來屬下稟報的聲音。夜重煜倏然清醒,禁魂一頓,化作一縷黑煙,慢慢退回瓶子。
夜重煜定了定神,問:“何事?”
“回稟魔尊,王妃回來了。”
云夢菡?夜重煜皺眉,她還知道回來。云夢菡實(shí)在是不知輕重,陣前突然失蹤,簡直視軍令為兒戲。夜重煜忍著怒氣,說:“傳她進(jìn)來�!�
夜重煜本來就對云夢菡有不滿,等看到她和巫族大祭司一同回來,心內(nèi)的不悅更甚。夜重煜口氣冷冷的,問:“這些日子你去了何處?前線即將打仗,你卻自顧自離開。若是你被仙族綁架,豈不是給本尊添亂?”
云夢菡被說的訕訕,她低頭,無法反駁。巫族大祭司見狀不高興,替云夢菡說話道:“魔尊,她是你的妻子,她離開后,你第一反應(yīng)不是擔(dān)心她的安危,竟然是她被綁架的話會給你添亂?她并不是不告而別,而且,她離開也并不是使小性子,而是為了陪我回族地祭奠。”
有旁人在,夜重煜臉色稍微和緩了些,說:“本尊并不是指責(zé)她,本尊只是太擔(dān)心了。本尊剛才那些話,還不是怕她出什么意外?”
云夢菡的臉色慢慢放松,她就知道,雖然夜重煜說話不客氣,對她總是兇兇的,其實(shí)都是為了她好。云夢菡回道:“這一路大祭司將我保護(hù)的很好,我并沒有受傷�!�
大祭司將她保護(hù)的很好?夜重煜聽到這里冷笑,云夢菡哭訴他在女人之間割舍不清,可是云夢菡勾三搭四的能耐,也從來不差。
云夢菡沒有留意到夜重煜眸底的冷意,她頓了頓,聲音細(xì)若蚊蠅,說:“不過,我們在大荒,見到了天帝陛下�!�
“凌清宵?”夜重煜所有注意力立刻轉(zhuǎn)移,他聽到凌清宵去了大荒,眉心本能地跳了跳,“他去那里做什么?”
“不知道�!蔽鬃宕蠹浪菊f道,“他身邊還有一個女子,看樣子和他關(guān)系匪淺。我總覺得,這兩人別有所圖�!�
夜重煜低頭,掩住眸底的忌憚。凌清宵竟然去了大荒,還找到了巫族村子,這是不是代表,凌清宵知道什么了?
而且,他身邊竟然真的有一個女子。禁魂在云夢菡回來之前說了天道的事,緊接著云夢菡就傳來凌清宵身邊有女子,他們兩波人沒有機(jī)會事先串通,那么可見,禁魂所說的,都是真的了。
天道歸位,還率先被凌清宵帶走。雖然夜重煜討厭凌清宵,但是不得不說,凌清宵那副皮相還是好看的。若是凌清宵仗著臉圖謀不軌,讓天道先入為主……那局勢就對魔界很不利了。
夜重煜心里暗罵,難怪凌清宵突然消失了,他還真以為凌清宵轉(zhuǎn)了性,原來,凌清宵只是看到了更大的利益。
夜重煜這時候無比后悔自己已經(jīng)成了婚,早知如此,當(dāng)初不該為了男人的虛榮心,為了在女人方面打敗凌清宵而和云夢菡完婚。有云夢菡在,想要爭取天道,憑空增添了許多難度。
夜重煜眼睛中閃過許多算計,等再抬頭時,一切都?xì)w于平靜。夜重煜一副深情丈夫口吻,對云夢菡說:“你回來了就好,這一路上你辛苦了,快回去歇著吧。等晚上,本尊再去看你�!�
云夢菡臉上頓時綻放出笑容,甜甜蜜蜜地走了。等云夢菡走后,巫族大祭司再無顧忌,徹底沉了臉,對夜重煜說道:“她是個好姑娘,一心一意愛著你,還為你失去了一個孩子。你要好生珍惜她,勿要三心二意,再傷害云姑娘。”
“你該叫她王妃�!币怪仂侠淅涞�,說,“這些瑣事隨后再談,本尊另有正事。來人,傳紅蓮妖王和鳳凰太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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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風(fēng)羽晨太過吃驚,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天道被凌清宵劫持了?”
“沒錯�!币怪仂弦荒槼镣矗f,“天道現(xiàn)世時無聲無息,本尊一時疏忽,竟然致使天道遇到這么大的危險。天道初來乍到,懵懂無知,被凌清宵搶先一步帶走。他這段時間不在前線,就是因?yàn)榇耸隆1咀鹕頌槟ё�,絕對不能坐視天道被凌清宵那等道貌岸然之人欺騙。你們有誰愿意,隨本尊前去營救天道?”
這可不是小事,風(fēng)羽晨莽撞又熱血,體內(nèi)時刻充滿了使用不完的正義感,他立刻響應(yīng)。巫族本來就保持著遠(yuǎn)古祭祀神靈的傳統(tǒng),巫族大祭司聽到世間最后一個神靈有難,頓覺責(zé)無旁貸。
紅蓮妖王和其他兩人不一樣,他是老油條,可不會任由夜重煜煽動。對于夜重煜的話,紅蓮妖王只信一半。
紅蓮妖王掂量了一下真假,問:“六界并無異動,你如何確定那是天道?”
夜重煜看向紅蓮妖王,目光中隱含深意:“凌清宵在開戰(zhàn)前夕,突然離開前線,而且陪著一個女子出現(xiàn)在極東之地大荒。這還不夠鐵證嗎?”
拿凌清宵做證據(jù),說服力十足,紅蓮妖王想了想,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說法。他又問:“天道因何而生,又是因何而盛?她是否會插手六界諸事?”
“神靈之心難以揣測。不過……”夜重煜轉(zhuǎn)了話風(fēng),說,“若是任由凌清宵帶著她,耳濡目染,她恐怕會偏向凌清宵�!�
話說到這里已經(jīng)足夠,紅蓮妖王了然,刷的一聲合上扇子,說:“救援天道,吾輩之責(zé)。我愿意略盡薄力�!�
立場已經(jīng)統(tǒng)一,接下來,就是如何執(zhí)行的事情了。夜重煜想了想,頗為頭疼,問:“你們有什么辦法,可以克制凌清宵?”
想從凌清宵手里搶人,嗯……就,挺難。
眾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一陣尷尬的寂靜后,巫族大祭司緩慢開口:“我或許有一個辦法�!�
眾人立刻將視線調(diào)轉(zhuǎn)到他身上,問:“什么辦法?”
巫族大祭司看著有些猶豫,他似乎下定了很大決心,才說:“我族世代守護(hù)著一個秘密,那就是女媧娘娘為了保護(hù)后人,曾給世界留下神器。只不過族長三令五申,不到必要時刻,任何人不得動用。不過如今巫族已經(jīng)覆滅,天道也被暴君挾持,想來已經(jīng)到了必要時刻。再不動用神器,恐光明不復(fù)�!�
女媧留下的東西!夜重煜的眼睛一下子變亮,他沒有流露出來,依然不動聲色問:“神器在何處?”
巫族沉默良久,抬頭道:“我可以交出我族世世代代守護(hù)的神器,但是,你需得保證,為我族無辜受戮的族人報仇!”
紅蓮妖王唇邊似乎劃過笑意,夜重煜一口應(yīng)承,道:“這是自然,我在此立誓,一定會找出殺害巫族全族的真兇。神器在哪兒?”
巫族大祭司終于放了心,說:“在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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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是凡間的鬼節(jié),凡人認(rèn)為七月鬼門開,七月十五到達(dá)巔峰,逝去的親人會在這幾天回到陽間,所以凡人大興土木,家家戶戶燒紙祭奠。
最開始這是個祭奠先祖、悼念亡人的節(jié)日,后來娛樂性質(zhì)越來越重,到如今,已經(jīng)成了一個慶典。鬼節(jié)嬉鬧的性質(zhì)已經(jīng)高于紀(jì)念,凡人甚至?xí)室獯魃弦恍┕砉置婢�,去街上嚇人。鬼�?jié)當(dāng)天,街上人山人海,妖魔鬼怪齊出,極其熱鬧。
洛晗和凌清宵走在喧鬧的街道上,看著一個半大少年叼著糖葫蘆跑,不小心撞到一個人身上,他抬頭看到對方的樣子,哈哈大笑。
“你這個面具稀奇,就和真的一樣。擱哪兒買的?我也去弄一個。”
還有一家三口出行,孩子騎在父親脖頸上,嚷嚷著去看雜耍。一家人站著看了一會,丈夫?qū)ζ拮诱f:“這個雜技班砍頭做的真像,就和真的血流出來一樣�!�
一個書生在一排燈籠下偶遇佳人,他魂牽夢縈,壯著膽子上前道:“姑娘留步。敢問姑娘芳齡幾許,家住何方,可否婚配”
被搭訕的女子嬌羞一笑,用團(tuán)扇遮住臉,說:“小女年芳十六,家住姑蘇。若是郎君有意,可去吾家提親�!�
她的影子映在背后的屏風(fēng)上,赫然是一具骷髏。
洛晗沉默良久,低聲問凌清宵:“你說,他們知道這些是真的鬼嗎?”
凌清宵和洛晗為了不引起轟動,出門時已經(jīng)特意斂去身上氣息,從外面看如同凡人一般。凌清宵看著四周這副人鬼共存的荒誕景象,說:“不知者不畏,不知者不憂,他們一無所知反倒是好事。這樣,至少還能沉浸于慶典,安心享樂�!�
洛晗感嘆,凡人以鬼節(jié)為樂,甚至故意做出種種怪誕之相,以驚悚奇異為美。殊不知,真正的鬼,就混在他們其中。
中元十五,鬼門大開,百鬼夜行,生人勿近。
凌清宵說:“鬼門已開,至七月三十徹底關(guān)閉,我們有半個月的時間,走吧。”
洛晗點(diǎn)頭,他們此行是為了進(jìn)冥界找東西,不是當(dāng)真留在凡間尋歡作樂。七月是陰陽交融的月份,七月初一鬼門慢慢打開,到十四完全開放,等過了十五,就任由陰陽兩界通行。洛晗和凌清宵在度朔山等到七月十五,就是為了等鬼門大開,開放陰陽路的這一刻。
引渡亡魂入冥界的是忘川河,所以洛晗和凌清宵這次進(jìn)入冥界,也要經(jīng)由水路,從忘川河進(jìn)入。洛晗和凌清宵走到河邊,十五這幾日擺船的人也不是凡人,艄公坐在船頭唱歌,聽到有生意上門,不經(jīng)意地回頭掃了一眼。他原本并不放在心上,等看到凌清宵身上的光,艄公微微一怔,立刻正容:“不知這位尊者有何吩咐?”
凌清宵隱沒了自己的修為和身份,引渡艄公看不出凌清宵是天帝,但是凌清宵身上的龍氣卻掩蓋不住。別的不說,僅說龍族這個身份,就足夠讓六界中人打起精神了。
凌清宵說:“我欲入冥界,請艄公引路。”
聽到凌清宵的話,艄公臉色微變,說:“尊者,老夫不得不提醒您一句,天下按種族分六界,但是按生死,只分陰陽兩界。陰間規(guī)則和陽間不同,即便是天上尊者,入了陰間,一樣要被生死令束縛。您可想好了?”
凌清宵神情變都不變,淡漠道:“我知道,帶路吧�!�
艄公見凌清宵心意已訣,不再勸說,撐著長長的篙,讓小船掉了個頭,供客人上船。船身搖搖晃晃,但是這點(diǎn)程度的顛簸對洛晗和凌清宵來說不算什么,他們兩人坐好,很快,船就開動了。
洛晗坐在船上,離水面極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舀到流水。凌清宵看出了她的心思,說:“這條河通忘川,水里極可能有些不明不白的東西,最好不要碰。”
凌清宵話才剛說完,船艙忽然磕到了什么東西,一只修長白皙的胳膊從水中伸出來,柔柔地握上船沿。
“公子這話奴家不愛聽,水里有些什么不明不白的東西呀?”
第134章
教訓(xùn)
那只濕淋淋的手握上船沿的時候,天上的煙火聲、岸邊的說話聲都淡去,耳邊唯余潺潺水聲。船頭,那個艄公也不見了。
引渡人只負(fù)責(zé)引路,不負(fù)責(zé)死活,所以,忘川河中潛藏著數(shù)量龐大的孤魂野鬼,更是時常有水鬼想要拉新魂魄下水,以此為食。
這里,多半便是水鬼設(shè)下的結(jié)界了。
一個美艷妖異的女子從水中鉆出來,趴在船沿上,對著凌清宵妖媚一笑:“公子,水下惡鬼好多。奴家孤身一人,今夜無處可去,可否求公子收留一夜?”
凌清宵默然不語,手指輕輕地敲擊著船艙�?磥恚前焉矸菅陲椀奶昧�。
竟然盯上了他,他都不知道該佩服這些鬼怪大膽,還是該憐憫他們可憐。
水鬼所謂的無處可去自然是瞎編的,她付不起引渡錢,只能在忘川河內(nèi)徘徊。她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在水中流浪了多久,漸漸修成河中大鬼。她在這一方水域中作福作威,慢慢也不想著投胎,只覺得逍遙下去也不錯。
這次艄公接來的是個福澤深厚之人,她隔著老遠(yuǎn),就在水底嗅到了香氣。她一路循著美味的靈氣向上,隔著晃晃悠悠的水面,看到了一個極其俊美的男子。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水鬼和凌清宵差距過大,以致于她都沒有辦法理解凌清宵和洛晗所在的級別。她只覺得這個男子氣息極其純正,吞食不敢說,可是若能和其春風(fēng)一度,她將獲得不小的助益。
那個女子被其他人盯上了,水鬼對女人沒興趣,便放任不管,一心一意纏著凌清宵。她對自己的美貌非常自信,男人么,遇上自薦枕席的美人,就算陰陽殊途,想來也不會拒絕。
水鬼說完,見凌清宵不動彈,自覺凌清宵已經(jīng)上鉤。她得意一笑,伸出一雙白凈細(xì)膩的手,柔柔去拉凌清宵的衣擺。然而這次,她才剛剛伸手,都沒有碰到對方衣服,就被一股極其凌厲的清氣割傷。
水鬼尖叫一聲,趕緊收回手。她低頭看自己的手,掌心裂開長長一道傷痕,傷口上纏繞著剛烈的冰霜之氣,更甚者,隱隱有一絲功德金光。
水鬼驚呆了,她掌心灼痛感不斷,鬼氣源源不斷從傷口中逸出,她幾千年道行頃刻間就折損一半。水鬼知道自己這回惹到大人物了,她松開手,趕緊退回水中,示弱道:“仙君饒命,奴家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仙君。奴家一個女鬼修行不易,望仙君網(wǎng)開一面,放奴一條生路�!�
隨著女鬼的話,她的結(jié)界也破了。外界的喧囂頃刻涌入,凌清宵站起身,冷冷望著剛才的路。
“她呢?”
水鬼想跑又不敢跑,只能低聲道:“奴家不知道。奴家雖然色迷心竅,卻不敢動仙人的念頭。那位女仙子,奴家也不知去了哪里�!�
剛才宛如一個聾人啞巴的艄公這時候回頭,說:“尊上,陰陽有別,黃泉路一旦踏上不得回頭,您若是強(qiáng)行返回,恐怕會觸怒鬼差�!�
“鬼差?”凌清宵輕輕一笑,萬鈞威壓頓時在水面上爆裂,“便是你們冥帝在本尊面前,也不敢這種話�!�
凌清宵的威壓之下,狼哭鬼嚎的忘川河頓時安靜,各路怨鬼慌不擇路瘋狂逃竄。女鬼被威壓狠狠擊了一記,她對那陣宛如天威般的威壓感到心悸,都不敢再看凌清宵,飛快逃竄到水底。
艄公在威壓下直不起身來,他跪在船板上,驚慌地說不出話來:“天帝陛下!小人以下犯上,望陛下饒命!”
凌清宵本來不欲和他們這些小人物為難,一些討生活的小人物罷了,何必和他們計較�?墒撬麄兦Р辉撊f不該,不該動洛晗的主意。
洛晗不見了。凌清宵內(nèi)心的怒氣一陣勝過一陣,他冷冰冰望了艄公一眼,艄公冷汗涔涔,脊背幾乎都貼到船板。凌清宵沉聲道:“你們最好祈禱她不會有任何閃失,若不然,你們?nèi)甲镓?zé)難逃�!�
凌清宵說完,凌空而起,踏水而行,直接朝來路找回去。
黃泉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頭,然而這些規(guī)則,從來不拘束強(qiáng)者。
另一邊,洛晗看著眼前的人,其實(shí)頗為好奇。她想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么,于是沒有掙脫,跟著他們來到地面。
叢林掩映中,一個陣法時明時滅,忽然陣法線亮起,幾個人影出現(xiàn)在光芒中。云夢菡眼睛一亮,喚道:“魔尊,妖王,你們回來了�!�
夜重煜同樣做了偽裝,打扮成凡人模樣。他本來就生的英武,換上凡人的衣服后,健碩孔武,如同一個人間將軍。另外一邊站著紅蓮妖王,他就妖嬈的多了,即便脫下華麗的妖族服飾,依然眉目含春,瀲滟勾人。
兩個男子各有春秋,云夢菡視線掃過這兩人,落在后面的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