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只有兩次,一次是揮劍斬斷洛晗離開的時空隧道,另一次,就是現(xiàn)在。
戰(zhàn)局一觸即發(fā),凌清宵和夜重煜交手,下面的仙魔士兵也各自打到一起,各自守護己方的神靈,順便攻擊對方的神。場面中法術(shù)轟鳴,血肉橫飛,剛剛還平靜祥和的夜晚瞬間變成修羅場。
云夢菡跌跌撞撞跑出來時,就看到眼前這一副景象。
第140章
戰(zhàn)止
這一切仿佛噩夢,法術(shù)飛濺,刀劍無眼,出現(xiàn)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無疑是非常危險的。
云夢菡腹部還有傷,又痛又虛弱,根本躲閃不及,暴露在戰(zhàn)場上基本就是送死。她用力捂著腹部的傷口,滿手鮮血,想要叫什么人來救她。
“來人,救救我……”
云夢菡最開始還端著魔尊正妃的架勢,然而人群來來往往,根本沒有人理她。云夢菡逐漸放棄了體面和尊嚴,崩潰般哭喊著:“求求你們,快來救我……魔尊,大祭司,妖王……”
然而她念叨的人此刻沒一個注意到她,云夢菡不知道被什么人撞了一下,猛地撲倒在地,正好撞到了傷口。劇痛之下云夢菡險些昏厥,她捂著腹部,奄奄一息,根本沒有爬起來的力氣。
她趴在地上,以仰望的視角看向廝殺的人群,滾滾的硝煙,產(chǎn)生一種極荒謬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戰(zhàn)場最中心,兩道明亮的光正在角力,白衣女子身上沐浴著金光,對面的黑霧彌漫著紅光,僅從光芒上,就能看出來兩方都非常強大。以兩人為圓心,外圈的戰(zhàn)斗由高及低鋪展,凌清宵手持長劍,隨便一劍就能掃到一片人,他迅速甩開夜重煜,縱身飛到最內(nèi)圈,直接朝禁魂攻擊。
夜重煜并不足以成為他的對手,凌清宵的目標一直都是上古禁術(shù)。至于以二敵一不道義……他只需要勝利,不需要道義。
夜重煜想要阻止,被天羽星君拖住。其他魔王魔將身邊也各自圍繞著對手,大家都是老仇人,一見面都往死里打,根本不顧忌周圍環(huán)境。
再外圈,是次一些的小兵小將。他們沒有多高深的修為,全部以最原始的形勢肉搏,短兵相接,拳拳到肉,殺一個回本,殺兩個就賺了。
云夢菡倒伏在地上,看著洛晗站在眾人中央,和凌清宵配合著對戰(zhàn)足以毀滅世界的上古禁術(shù),外面所有人都在配合她的動作;凌清宵每一劍下去都驚天動地,在人群中簡直是絞殺機級別的殺器;夜重煜手里涌動著魔氣,招招狠厲;仙族星君法寶不絕,靈光閃閃;就連紅蓮妖王也化出了妖形,靠著尖利的指甲在人群中拼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保命絕技,唯獨云夢菡沒有。她沒有修為,沒有法寶,沒有逃跑秘訣,平時她一皺眉就會有男人主動來幫她,所以云夢菡不覺得這有什么。但是這次,當(dāng)她置身于真正的危險中,云夢菡才發(fā)現(xiàn),她什么都不會。
她倒在地上,流血不止,想躲躲不開,想回擊回擊不了,連呼救都沒人聽得到。云夢菡生出巨大的絕望,難道她最終的死法,就是毫無尊嚴地流血而死?
或許等不到那一刻,她就被旁邊的法術(shù)誤傷打死了。
云夢菡深刻地感受到,什么叫無能為力,什么叫任人宰割。
原來,什么丈夫?qū)檺�,什么惹人憐惜,什么天生招男人喜歡,都是假的。那么多男人愛她,但是此刻她倒在戰(zhàn)場上,愛她的男人們就在不遠處,可是誰都沒有管她。
再多男人的愛,也比不上自己有實力。所謂天下男人都愛她不過是她的錯覺,他們根本沒有那么喜歡她,他們甚至沒那么在意她。一切,都是云夢菡自以為是。
巫族大祭司一出門就遇到混戰(zhàn),他根本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只能被迫自保。大祭司一路貼著角落走,沒想到,他竟然在亂戰(zhàn)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云夢菡?”
巫族大祭司趕緊躲開混戰(zhàn)的人群,艱難地跑到云夢菡身前,意圖拉她起來。巫族大祭司原本以為云夢菡不慎摔倒了,他用力拉了一把,云夢菡發(fā)出痛苦的嗚咽,巫族大祭司才發(fā)現(xiàn),云夢菡腹部有傷。
她流了那么多血,將地面都染紅了。
巫族大祭司十分震驚,他連忙捏起一個結(jié)界,擋住外面亂飛的流矢,蹲在云夢菡身邊查看她的傷口:“你怎么會傷得這么重?是誰干的?”
巫族大祭司精通醫(yī)藥,一眼就看出來她的傷是被人用匕首捅的。戰(zhàn)場上誰會用匕首,顯然,這是有人暗算云夢菡,趁機捅了她一刀。
云夢菡看著巫族大祭司,嘴唇翕動,眼角忽的落下一滴淚來。生死關(guān)頭,唯一救她的人,竟然是相識最短的大祭司。明明,巫族大祭司是最有理由恨她的。
云夢菡傷勢太重,這里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巫族大祭司想抱著云夢菡離開。他靠近云夢菡時,聽到云夢菡附在他耳邊,費力地說:“對不起……”
巫族大祭司本能覺得奇怪,云夢菡為什么要和他說對不起?他來不及細想,大聲對云夢菡喊道:“別說話了,保存體力,我?guī)闳グ察o的地方療傷�!�
云夢菡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太多的話,饒是如此,她都想將當(dāng)初的事告訴大祭司。她想告訴他,從巫族村子跑出來后,她太過倉皇,沒有清除自己的痕跡;她被夜重煜接走后,重新過上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她心滿意足,沒有留意就說出了巫族的存在。
她想親口對巫族說一聲對不起。
巫族滅族慘案她是還不起了,她只能盡力告訴巫族大祭司真相。她嘴唇才動了動,背后忽然炸起一聲巨響,夜重煜和凌清宵過招,法術(shù)波及到周圍。爆炸中,一塊極細小的碎片穿過云夢菡后背,狠狠扎入她心臟。
云夢菡要說的話頓時停住,巫族大祭司見她臉色不對,慌忙查看,發(fā)現(xiàn)手上沾了好大一灘血。
巫族大祭司臉色驟變:“云姑娘,你怎么樣了?你撐住,我這就救你。”
云夢菡面色蒼白,她想告訴大祭司,沒有用了,她的自愈之力早就被消耗的差不多,如今這塊碎片直接插入她的心臟,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活她。云夢菡用盡全身力氣說話,可是事實上,她不過是細微地動了動嘴唇。
劇痛之下天旋地轉(zhuǎn),云夢菡好像突然想明白很多事情。怪不得夜重煜讓她等明日,怪不得今夜沒有守衛(wèi),怪不得宿飲月暢通無阻進入到她的帳篷,怪不得她喊出那么大聲音,恰巧一個侍女都不在。
怪不得宿飲月說,她從未了解過夜重煜。云夢菡發(fā)現(xiàn),她真的從來不懂自己的枕邊人。
云夢菡和夜重煜同床共枕那么久,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夜重煜的氣息。這場意外看似是夜重煜和凌清宵斗法,誤傷池魚,可是云夢菡知道,刺穿她心臟的,正是夜重煜的魔氣。
原來如此,想要殺她的,竟然是她的丈夫。
云夢菡嘴里不斷涌出鮮血,她開始笑,笑著笑著血嗆入氣管,眼淚就流了出來。
巫族大祭司依然不放棄救她,他匆匆點住云夢菡幾處大穴,抱著她,想要去找起死回生的良藥。
云夢菡走前,頭顱從大祭司的臂彎滑落,從倒立的世界中,看到夜重煜隱晦地朝他們這個方向掃了一眼。夜重煜大概是不滿吧,洛晗和禁魂僵持,禁魂隨時有可能被打敗,巫族大祭司這個唯一知道神器底細的人,卻要浪費時間救她。
云夢菡再也沒有力氣,仰頭閉上眼睛。
巫族大祭司用盡了一切辦法救她,可是云夢菡閉著眼睛,再也沒有醒來過。巫族大祭司不知道耗了多久,等他恢復(fù)對外界的意識時,已經(jīng)是第七天了。
化厄瓶,七日內(nèi)可以消蝕一切生靈,包括神。
巫族大祭司渾渾噩噩地站起來,他放下云夢菡,深一腳淺一腳往戰(zhàn)場走。他救了云夢菡七日,戰(zhàn)場那邊,仙魔就打了七日。
巫族大祭司覺得現(xiàn)在自己的樣子可能很不好,但是他知道,他的神志非常冷靜,冷靜的讓他自己都害怕。云夢菡生前最后一句話是“對不起”,她對不起什么人?她想要替誰道歉?
原本的扎營之地已經(jīng)是一片狼藉,仙魔混戰(zhàn),方圓千里都被夷為平地。洛晗和禁魂已經(jīng)耗了足足七日,只要撐過今天,化厄瓶里面的善水就能將禁魂徹底消滅。
纖細修長的化厄瓶浮在空中,瓶口始終牢牢鎖定著禁魂的方向,無論他移動到哪里,洛晗馬上就能跟上。自然,魔族那方對洛晗的攻擊,也從未停息過。
這就是雙方的消耗戰(zhàn),誰能撐得更久,誰就贏了。七日界限不斷接近,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勝利或者失敗,就在眼前。
勝則勢不可擋,敗則一敗涂地。
黎明前的黑暗最為疲憊,同樣,反撲也最為激烈。禁魂感受到生命威脅,反撲非常瘋狂,簡直不要命。洛晗精力已經(jīng)到達極限,禁魂掙扎時,她明顯感覺到,自己要堅持不住了。
可是她不能退讓,這不光關(guān)系到她自己,還關(guān)系著身后一眾仙族。她若是敗了,多少人跟著她喪命?洛晗咬牙,不顧內(nèi)傷反噬,強行催化力量,化厄瓶上的光芒驟然強烈。
凌清宵感受到氣息變化,錚得一聲解決對手,一閃身回到洛晗身邊。他看到洛晗蒼白的臉色,眼神都變了:“你做什么?”
“沒有辦法了�!甭尻掀咛炱咭箾]有合眼,一直集中著精神。她臉色蒼白,但是嘴唇卻嫣紅,洛晗咬牙,說:“這一次他必須死,我不能留下任何隱患�!�
凌清宵看著這樣的洛晗,便是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來。他沒有多言,九霄劍忽的長鳴,凌清宵握著劍,引發(fā)劍意,發(fā)出自己全部功力,全力攻向禁魂。
如果禁魂還是原本的魔神,形勢反而還好些,難就難在魔神已經(jīng)死了,并且在漫長時光下積累下數(shù)量可怕的怨氣。怨鬼尚且難纏,何況是神滋生出的怨?
洛晗和凌清宵集兩人之力對付禁魂,其他人幫不上忙,只能用身體做護欄,攔住外面的魔族。禁魂瘋狂掙扎,尖銳的叫聲響徹云霄,在六界散出一道又一道令人恐懼的聲波。
洛晗的神力和凌清宵的冰靈力將周圍的石頭全部震碎,緊接著地面結(jié)冰,寸草不生。劍氣和禁魂的煞氣交錯縱橫,在地面上割出一道道裂痕。
地面甚至開始崩裂,裂縫像是龜紋一樣,最開始只是細細一道,后面越裂越深,蔓延也越來越快。一切都呈現(xiàn)出令人絕望的末日氣息。
夜重煜見七日之期越來越逼近,心里也越發(fā)焦灼。他組織起剩下的魔族,所有人向一個地方撲,不計生死不論死活,唯一的目的就是沖開仙族的防護圈,攻擊洛晗。洛晗現(xiàn)在所有力量都在禁魂身上,反而是最脆弱的。
魔族發(fā)了瘋一樣一擁而上,像黑色的潮水,也像失去理智的蟻群。夜重煜一刀了結(jié)了一個仙族,他擦掉臉上的血,下令道:“繼續(xù)往前沖,敢退縮者,后面的人殺之。”
夜重煜說完,也要加入戰(zhàn)局,突然感覺到有人來了。他回頭,看到巫族大祭司雙目失神,像具行尸走肉般靠近。
“大祭司,你終于來了�!币怪仂下冻鏊闪丝跉獾纳裆�,但是手上的刀從來沒有放松。他說道:“大祭司,剛剛你也看到了,凌清宵放法術(shù)時,誤殺了云夢菡。你跟我來,我們一起給夢兒報仇�!�
巫族大祭司一動不動盯著夜重煜,目光宛如木偶。夜重煜想要套化厄瓶的弱點,說:“如今神器落入惡人之手,我們必須阻止他們?yōu)E用女媧的神器。這個瓶子該如何遏制?”
“是不是你?”
夜重煜頓了一下,說:“如今情況危急,我們先解決神器的事……”
“殺云夢菡的人,是不是你?”
聽到那個名字,夜重煜也沉默了。巫族大祭司僵硬地勾了下唇角,他在笑他自己。他就是個絕世蠢貨,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巫族大祭司又問:“屠巫族全村的人,是不是你?”
巫族大祭司不通人情世故,但并不是傻。云夢菡和他說對不起,接下來正要說什么,就被意外迸射的碎片刺死了。結(jié)合云夢菡身上的傷,上天的警告,云夢菡欲言又止的模樣,巫族大祭司怎么可能猜不到真相。
是夜重煜。殺他全族,滅他全村,欺他為之賣命,還想騙取女媧神器的人,都是夜重煜�?尚ξ鬃宕蠹浪具與狼為伍,請求夜重煜幫他尋找真兇。
可笑,可憐,可恨。
巫族大祭司仰頭望著天,這一仗打的太狠了,大地龜裂,生靈涂炭,連天空也隱隱露出崩潰之兆。巫族大祭司忽然理解了年少時師父讓他背的祭文。
祭祀總是伴隨著死亡,想要尋求上天的庇佑,想要保護更多族人,就必須推舉一個人做祭品。最古老的祭祀,都是以活人為祭。
他這一生犯了許多錯誤,他只能用他僅剩的生命,做唯一一件對事。
巫族大祭司抽出刀,跳了一段完整的祭祀舞。祭祀是很古老的習(xí)俗,祭祀舞更是聞所未聞,夜重煜見巫族大祭司手舞足蹈,自言自語,都以為他瘋了。
夜重煜防著巫族大祭司偷襲,卻沒防住大祭司忽然將尖刀劃向自己的喉嚨。大祭司毫不留情割斷了自己的血管,不顧噴涌的鮮血,合著手念念有詞:“地皇在上,不肖子孫請罪。我自知罪念深重,如今愿意以身為祭,獻出全身血脈,神魂俱滅,永不輪回,以封印冤孽,還六界太平。”
任何封印、法陣,唯有鮮血才是最好的媒介。巫族大祭司獻祭自己全身的女媧血脈,只為了增強化厄瓶的封印。
化厄瓶本來就是女媧的手筆,有了女媧后人鮮血的祭奠,化厄瓶威力慢慢增強,光芒越來越盛。在化厄瓶光芒達到頂峰的時候,巫族大祭司也被抽干渾身鮮血,化成齏粉,一碰即碎。
滅族仇人就站在身前,但是巫族大祭司最終選擇以身殉道,終結(jié)這場戰(zhàn)爭,拯救更多平民。
這一戰(zhàn),不能再打下去了。
有了巫族大祭司獻祭,化厄瓶威力大盛,猛地反壓禁魂,將禁魂吸入瓶中。禁魂發(fā)出刺耳的尖叫,哭聲鬼叫聲撲面而來。洛晗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但還是不放松,激發(fā)出更多的力氣,將禁魂全部吸入化厄瓶中。
禁魂扭曲成種種形狀,最終還是無法掙脫。最后一縷禁魂被吸入化厄瓶前,他化成一張詭異的笑臉,對著洛晗怨毒地笑:“你殺不了我。除非,你殺了他�!�
禁魂爆發(fā)出一陣大笑,他聲音扭曲,聽著只讓人發(fā)瘆。洛晗咬牙,猛地發(fā)力,將他全部鎖住。
禁魂的臉消失了,洛晗合上化厄瓶的蓋子,只等最后的時間過去,善水將禁魂徹底銷融。
明明一切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雖然兇險,好在結(jié)果仍是好的。但是洛晗不知為何笑不出來,禁魂最后時的那個眼神一直印在洛晗腦海里,她良久都無法忘卻。
洛晗不知道是脫力還是受驚,猛地朝地上摔倒。凌清宵立刻接住她,洛晗已經(jīng)失去了反應(yīng),徹底昏迷。
凌清宵按住洛晗的脈搏,仔細切了一會,忽的打橫將洛晗抱起。天羽等人全部傷痕累累,他們看到凌清宵的動作,道:“陛下……”
“她受了內(nèi)傷,急需休養(yǎng)。善后的工作,就交由你們了�!�
上古禁術(shù)已經(jīng)消滅,剩下的魔族根本不成氣候。至于夜重煜和紅蓮妖王,凌清宵壓根不放在心上。
洛晗受傷了,天底下任何事情,都沒有她養(yǎng)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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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晗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很不安穩(wěn)。她似乎在一個漫長的、黑暗的空間行走,身邊一會冒出扭曲的鬼臉,一會傳來怨毒的笑聲,最后,她在路的盡頭看到一個背影。
對方穿著白衣,身形讓她無比熟悉。洛晗想要追上去,可是她剛剛靠近,對方就消失了,又出現(xiàn)在更遠的地方。她一直在追,等她終于追到對方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握著一把刀,直插對方心口。
洛晗被猛地嚇醒。兩邊的仙娥嚇了一跳,一齊半跪在床邊:“天道恕罪�!�
洛晗看著眼前這些清新飄逸的仙女,又看向兩邊端莊典雅的擺設(shè),一時都反應(yīng)不過來自己在哪兒。
“你們是誰,這是哪里?”
不等仙娥們回話,帷幔后就傳來另一道聲音:“下去吧。”
仙娥們聽到這個聲音全部緊繃起來,她們不敢違逆,對洛晗行了一禮,就魚貫退下。從頭到尾一點聲息都沒有,甚至連香爐里的輕煙都沒有驚動。
凌清宵坐到床邊,伸手探了探洛晗額頭,道:“好多了。還覺得哪里不舒服嗎?”
他這一套動作自然而然,仿佛已做過許多次。洛晗剛從夢境中醒來,突然看到凌清宵,都愣住了。
凌清宵取了藥碗過來,他試了試溫度,一抬頭見洛晗怔怔看著她,心頭又是心疼又是慶幸:“沒事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大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只剩下打掃戰(zhàn)場之類的事情。魔族損失慘重,一敗涂地,前日剛剛送來求和的文書。”
“化厄瓶呢?”
“在這里。”凌清宵伸手,一個纖細小巧的瓶子出現(xiàn)在凌清宵手上。洛晗接過瓶子,手指摩挲,感覺到里面已經(jīng)空無一物。
禁魂,魔神,都徹底消失了。
凌清宵見洛晗還是神思不屬的樣子,將藥碗放在旁邊的幾案上,伸手抱住洛晗的肩膀,另一手輕撫洛晗脊背:“都結(jié)束了。不用擔(dān)心,一切有我。”
第141章
禁錮
洛晗在養(yǎng)病,身上衣服穿得輕薄,凌清宵環(huán)住時,能明顯感受到衣料下,她的脊背又細又薄。
凌清宵有些心疼,隨即生出一種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呢?zé)任感。洛晗昏迷期間,凌清宵診過洛晗的脈,知道她體內(nèi)有沖擊的痕跡,可見過去她好幾次陷于危險之中,身體激發(fā)出超于正常狀態(tài)的峰波。她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危險,那就更應(yīng)當(dāng)留在他身邊,好生休養(yǎng)身體,像其他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一般一心享受華服美食,而不需要面對任何危險。
有他在,洛晗不需要操心任何事,他也不會再讓洛晗落入危險之中。
洛晗的衣服畢竟穿的單薄,凌清宵抱了一下,就很快松手。雖然他內(nèi)心已經(jīng)確定,可是如今他們婚約尚未成立,不能輕薄女方。凌清宵重新端過藥碗,用湯匙攪了攪,確定溫度正好后,喂到洛晗嘴邊。
洛晗有些恍惚,整個人都呆呆的。凌清宵喂,她就張嘴喝,過了一會,她才想起來問:“我睡了多久?”
“三個月。”
洛晗驚訝:“這么久?”
凌清宵聽到不置可否,洛晗體內(nèi)力量虧空嚴重,又受了反噬,當(dāng)日他帶著洛晗回到天宮后,全天宮的醫(yī)仙都說洛晗少說要昏迷兩三年,才能恢復(fù)意識。凌清宵不肯,他每日為洛晗注入靈力疏導(dǎo),耗費了大量法力,才終于在三個月內(nèi)喚醒洛晗。
她覺得三個月長,然而事實上,她能在三個月醒來,被全部醫(yī)仙視為奇跡。
凌清宵一字未提自己付出的靈力,像這是一樁尋常事般,對洛晗說:“你這段時間太累了,多睡一會也是好事�,F(xiàn)在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洛晗感受了一下,搖頭:“沒有。但是感覺身上提不起力氣�!�
凌清宵一聽就知道洛晗體內(nèi)經(jīng)脈堵塞,法力并不能圓融流通。他什么也沒表露,對洛晗說:“你睡得太久了,剛醒來難免力虛。休息幾天就好了。”
洛晗點點頭,信以為真。凌清宵將一碗藥喂完,放下碗,扶著洛晗半躺在床上。
凌清宵從一邊拿過果脯,喂給洛晗,說:“我以為,你會不喜歡喝藥�!�
他都做好準備,如果洛晗嫌苦不肯喝,他要如何勸導(dǎo)。沒想到,洛晗自己痛痛快快全喝了。
洛晗張嘴,從他指尖含過果脯,壓下口中的苦味。洛晗靠在軟枕上,有氣無力說:“沒有人會喜歡喝藥。但是我從小就自己照顧自己,知道喝藥是為了身體好,不能矯情�!�
沒人哄的孩子,漸漸就不再會哭了。凌清宵聽到,不由問:“你的父母呢?”
大概生病的人都脆弱,洛晗想起父母,久違的感到低落:“他們對我很好,從小到大,無論衣食住行還是上學(xué),他們都給我提供最好的�?墒�,他們對我的感情非常淡,我印象中,我們家從沒有像其他朋友家一樣,和父母親親熱熱擁抱談心,或者為了雞毛蒜皮吵架。”
不是家庭不和睦,就是感情淡薄。洛父洛母之間相敬如賓,沒有任何親密舉止,他們兩人對洛晗也是如此。洛晗開始還不懂,等后來知道了洛父洛母的真實身份,她才恍然大悟。
她的父母并非父母,他們家庭也不是正常的人類家庭,自然和周圍格格不入。神靈的感情本來就淡薄,她的父母作為另一界天道,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見過了多少輪回更迭,感情自然非常淡漠。他們予她庇護,讓她在一個安全、和平的環(huán)境中長大,至于更多的情感,卻給不了她。
凌清宵也知道洛晗沒有親生父母,她口中的父母其實是她的養(yǎng)父母。凌清宵不知道洛晗的過往十八年如何度過,不過從她的性格上看,她的養(yǎng)父母應(yīng)當(dāng)對她很好。
只有在安全和愛中長大的孩子,才會如此樂觀,快樂,堅信只要努力就會有回報。沒有受過傷害,所以從不害怕辜負。
洛晗也明白,父母已經(jīng)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nèi)對她做到最好,天道感情就是淡漠,這不能苛責(zé)洛父洛母。但是想起來,終究有些遺憾。
凌清宵理了理她的鬢邊碎發(fā),對洛晗說:“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你可以任性。你可以怕疼,可以怕苦,可以做一切你喜歡的事情。”
洛晗看著凌清宵,心里不知為何微微一涼。凌清宵對她非常縱容,過去的凌清宵就不說了,就連現(xiàn)在的他,對她也日漸偏縱。
她不知道這些變化從什么時候開始,似乎在她意識到的時候,凌清宵就已經(jīng)變了。
洛晗忽然沉默,過了一會,她低聲說:“如今上古禁術(shù)已經(jīng)解決,戰(zhàn)后如何分配是你的事情,我任務(wù)已了,應(yīng)該回去了�!�
凌清宵手指正在整理洛晗的碎頭發(fā),聽到洛晗的話,他的手猛地停住,很快又恢復(fù)常態(tài)。他將洛晗的碎頭發(fā)整理好,說:“你現(xiàn)在還在養(yǎng)病,再大的事情也沒有你的身體重要。你安心休養(yǎng),剩下的事情等養(yǎng)好了再談�!�
洛晗想起剛才的夢境,總覺得十分不安。禁魂死前那句話給洛晗帶來了很大的心理壓力,洛晗都不敢想,禁魂話中的“他”,到底是誰。
但是凌清宵扶著她躺下,動作雖然和緩,卻總有種不容置喙的意味。洛晗順著他的力道躺回床鋪,心想帶著病回去不好,不妨留在這里暫且養(yǎng)病。
藥中有助眠的成分,凌清宵將洛晗安置好,沒過多久,洛晗就困了。她眼皮越來越重,眼前的人化成重影,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他頭束銀冠,身穿袞服,坐在床邊挺拔又從容,帶著一種沉靜的壓迫感。凌清宵感覺到洛晗在看她,俯身拉了拉洛晗的被子,低聲說:“安心睡吧,有我在�!�
洛晗總覺得這句話十分耳熟,似乎什么時候,她也對另一個人說過。
洛晗合上眼睛,沉睡過去。
凌清宵等洛晗睡安穩(wěn)后,將她歪向一邊的臉頰放正,在她身邊施了幾個靜音訣,就輕輕離開床榻。凌清宵走出內(nèi)室后,外面的人已經(jīng)跪了一地。仙娥見凌清宵出來,深深低頭:“陛下�!�
“好生照顧天道,任何人不得打攪她休息�!绷枨逑蟛綇氖虖闹凶哌^,仙娥們垂著眼睛,只能看到凌清宵纖塵不染的衣角從眼前一閃而過,衣擺上繡著山川日月,莊重古樸,威壓逼人。仙娥們不敢抬頭,聽凌清宵說:“她若是醒來,立刻前來稟報。”
“是�!�
凌清宵已經(jīng)走到門口,忽然停下。殿內(nèi)外的人一齊靜默,場中落針可聞。仙娥們提心吊膽等了許久,門口才終于傳來聲音:“天道為了六界大局受了重傷,急需靜養(yǎng)。日后,爾等不得拿瑣事打擾天道養(yǎng)病,若是有人明知故犯,被本尊知道,一率打入天牢。”
殿內(nèi)的侍女、殿外的侍衛(wèi)齊齊驚心,他們不敢細想天帝這道命令是想做什么,連忙低頭行禮:“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