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她關(guān)掉手機(jī)，眼簾垂落，修長指尖點了點小蛇昂起的頭顱。方才它也在陪她一起看直播，豆豆眼看得比她還專注。
小蛇回過頭，看向靜默不語的道人。
“嘶嘶�！�
不知為何，凝視著道人白皙如玉的面龐，它莫名覺得此時的她，眉目間好似縈繞著一絲如煙似霧的寂寥。
風(fēng)一吹，便散了。！
第
51
章
從海都到貴省也有不短的距離，因此列車抵達(dá)目的地時，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朝陽的光輝從東方跨越遙遠(yuǎn)的距離千里迢迢奔來，帶著薄薄的涼意灑落在每個都出車站的人臉上，照亮人人神情里舟車勞頓帶來的疲憊與倦怠。
孟園跟著人流走出這偌大卻顯得空寂的車站，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拿出手機(jī)搜索地址。
其實只要找到莊甜的家鄉(xiāng)就好，而莊甜的家鄉(xiāng)恰好是孟園知曉的地方。
那是一個叫做臥牛山的偏僻之所，村子坐落在一望無際的大山里，若要進(jìn)去，起碼得坐大半天的大巴車，途中還要經(jīng)歷漫長的顛簸。
大概是那種一旦走進(jìn)去，無人帶領(lǐng)，便很難走出來的地方。
因此在幾十年前，這片山區(qū)里也常有拐賣婦女之類的情況發(fā)生。
孟園這回沒坐車，只找了個正確的方向，便沿著馬路一路向前走去。
她一步跨出，明明看起來是很尋常的步調(diào)，腳尖落地時人卻已在好幾米開外。
常人看不出什么，只會覺得她怎么走得那么快，除非是專門盯著她看。
然而現(xiàn)實里人人都來去匆匆，目光專注在自己或是手機(jī)屏幕上，無人關(guān)注到這個看似尋常的路人。
一開始還在城市里，人也多，還顯得熱鬧。
目之所及之處，到處都是醒來的人，有挎著籃子準(zhǔn)備出門買菜的大媽，有提著包匆匆趕赴工作的職員，有背著沉甸甸書包將要上學(xué)的學(xué)生。
人人都醒了，這個世界便也醒了。
孟園并不分辨路，只朝著一個方向走，走著走著周邊便安靜下來，行人也少了，只剩下道路兩旁的行道樹，仍在晨光中安然矗立、寂寂不語。
不論是城市還是野外，鳥都是很多的，只要有樹的地方便有鳥，鳥雀的啁啾聲永遠(yuǎn)在耳邊回蕩，唧唧喳喳清脆吵鬧，猶如世界遍布的白噪音。
此地的行道樹是香樟，枝葉間散發(fā)出一股清淡安寧的幽香，聞著便叫人的心也跟著沉靜下來。
繼續(xù)向前，便走到了國道上，人就越發(fā)少了。
城市不見了，房屋也變得稀稀落落，偶爾才能望見路邊佇立著幾棟兩三層的民房，零零散散依偎在一起，像是在這廣闊的大地上報團(tuán)取暖，而這些房屋也常常門窗緊閉，不見人跡。
自然的氣息越發(fā)濃厚起來，忽而手腕微動，小蛇從袖子里爬出來，嘶嘶了兩聲。
孟園
停下腳步，站在路邊，對它道：“去吧。”
小蛇便跟利箭一般飛射了出去，落在路旁的野草叢里，草叢發(fā)出沙沙的細(xì)響，一直蔓延著朝更深處的密林里去了。
等待了差不多十分鐘，小蛇才姍姍來遲，嘴里紅信吐得歡快，看來也是飽餐了一頓。
“吃了什么？”
“嘶嘶�！�
“哦……又是山雞？”
孟園笑著伸出手，它便又爬上來，纏著她手腕陷入飽食后的困倦里，尖細(xì)的小尾巴垂在空中，悠然地一甩一甩。
它喜歡這樣清寂安寧的地方，人少才能令它感到自在與放松。
孟園也不管它，隨意它是睡是醒還是打盹。
道人一個踏步一個踏步緩慢前行，行進(jìn)的速度卻相當(dāng)不慢，走了大半個上午，人已經(jīng)進(jìn)了群山，放眼望去，除了頭頂與腳下的天與地，四周全是蒼翠的山，山巒起伏如波浪，猶如一個充滿生機(jī)的囚籠將人困在其中。
沿著山間小道一步步跋涉，又走了小半個上午，正午時分時，便見到了隱藏在山里的村落。
臥牛山也近在眼前了。
臥牛山是一座龐然巍峨的山，山并不高，只是大，形似臥牛而得名，一眼望不到邊。
分明已是秋日，這里的山卻仍青得油亮，好似要滴下翠綠的墨汁來，山林也并不寂靜，林子里到處都是鳥鳴。
山里的鳥比城市中的鳥囂張多了，絕不會壓低自己的嗓門，叫聲隔著遠(yuǎn)遠(yuǎn)就能聽見。
小蛇感知到道人的止步，從晃晃悠悠的打盹中醒過神來，探頭張望。
“嘶嘶！”
它喜歡這里的味道。
孟園舉目四望，平靜地道：“此處靈氣較其他地方濃郁�！�
雖然依舊不多，但至少比孟園所見的大部分地方都濃一點，算得上靈氣氤氳之地。
既如此，便是沒找錯了。
不過在尋找那處遺跡前，孟園還是去那山村里打探了下消息。
村子里不出意料全是老人，看不到半點年輕人的身影。
老人很多，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且個個身體都顯得很硬朗，基本沒什么病痛。
這就是靈氣對人體的好處了。
這里的人不曾被靈氣侵蝕，顯然這種自然散發(fā)的靈氣對人體依舊是無害的，估計只有遠(yuǎn)古殘留的仙道之物，才會對凡人造成損害。
聽她說來找那些青銅器，老人們告訴孟園，村子里的青銅器都已經(jīng)賣掉
了。
賣給了城里來的一對父子，賣了很大一筆錢。
那對父子也去山里找過青銅器，時至今日，村人還經(jīng)常進(jìn)山看能不能再撿撿漏，可惜已經(jīng)好幾年沒新發(fā)現(xiàn)了，前些年都被一群回鄉(xiāng)尋寶的年輕人給搜刮干凈了。
大概是看孟園面善，老人們專門給孟園指了進(jìn)山的路。
孟園便往山里去，山中確有一條人腳踩出來的小徑，細(xì)細(xì)的黃土路上寸草不生，蜿蜿蜒蜒曲曲折折地深入臥牛山中，像是走向未知的通道。
一邊走，她的神念已透體而出，從山林的上空俯瞰這座龐然的臥牛山。
神念可觀八方，任何隱蔽之處也無所遁形。
走了沒多久，山路便斷了，看來這里的居民也不敢隨意深入深山，孟園卻仍繼續(xù)前行，攔在前路的藤蔓荊棘紛紛在她經(jīng)過時讓開一條道路，野草灌木乖順地低伏，向這位森林的主人表示臣服。
越往里走，視野也越昏暗。
茂密的枝葉將陽光遮擋地密密實實，只能漏下來幾點零星的光斑，像是夜空里閃爍的星子。
孟園循著靈氣的痕跡，最終穿過臥牛山，走到更里面兩山之間的一座山谷外。
山谷幽寂，大概從無人來，草木生長得繁茂肆意。
四周是圍繞著山谷的崖壁，沒有一條道路可以往里走，孟園站在一處山崖上，居高臨下望著這凹陷的山谷，腳尖輕輕一點地面，整個人便輕飄飄地飄了起來，徐徐飄向下方的谷底。
落地平穩(wěn)，谷底可見一條清澈的山溪。溪流從一側(cè)山壁潺潺流出，又流向另一側(cè)山壁，滲入一個幽暗的洞穴中，找不到來處，也尋不到歸處。
孟園在水池洞穴底部看見更多的青銅小劍與小刀。
似乎這便是臥牛山里那些青銅器的來源，然而探尋一番，便知這也是只是表象。
她循著溪流走到一塊看似平平無奇的崖壁前，抬手觸摸空無一物的石壁。
下一秒，石壁猶如被打碎的寧靜的湖水一般泛起層層細(xì)碎的漣漪，好似星光照在水面上。一圈一圈散發(fā)著微光的漣漪擴(kuò)散開，化作一抹銀色光門，小蛇看著這奇幻的一幕，不禁瞪大了自己的豆豆眼。
孟園凝視了一眼這光門，確定并無感受到威脅，便一腳踏了進(jìn)去。
一瞬間猶如穿過了一個氣泡，啵的一聲輕響，她來到了山體中央。
眼前是一個空曠的洞穴，洞穴里空空蕩蕩，只有一張連在地上的石桌，以及桌邊一個石頭蒲團(tuán)。
蒲團(tuán)之上，散落著一件陳舊的古衣，其他什么也不見。
有孔洞從外透進(jìn)來，幾道陽光直射入內(nèi)，空氣中游蕩著細(xì)小的塵埃粒子，金沙一般緩慢無規(guī)律地流淌。
空氣無比的靜謐，好似已經(jīng)如此靜止了數(shù)萬年，從不曾有人前來打擾。
孟園緩步走到蒲團(tuán)邊，伸手觸及地上古衣，那件看起來形似道袍的古衣頃刻間在她眼前風(fēng)化成灰燼。
孟園掐指算了算，發(fā)現(xiàn)竟然算不出這地方存在了多少年限，似乎有一層隔膜屏蔽了天道感應(yīng)，卻又隔得不算多嚴(yán)實，她一時算得三千年，一時五千年，一時又算出一萬年。
古衣的消散好似觸動了什么機(jī)關(guān)，下一秒，一個有些虛幻的人影緩緩自光中浮現(xiàn)。
那人一襲道袍，滿頭銀絲被一根發(fā)簪束在腦后，如同星光凝聚的影像懸浮在石桌上，雙眼精準(zhǔn)看向了孟園。
“吾在此設(shè)下隔絕天地窺探的陣法，等待有緣人進(jìn)入其中，方能得到吾之傳承。不知此時仙道是否已復(fù)蘇耶？”
孟園眉眼微動，便聽那蒼老的道人繼續(xù)說道：“吾于十年前觀星算出天地大劫將至，殘留于此的只有吾的一縷神念。不論未來如何，吾都已無法看見，還望后人能代吾一觀。此去一行極為兇險，吾與門人皆當(dāng)全力以赴，若將來未有觀星門之名，便說明吾等皆已身隕，此戰(zhàn)人道已��！在此特特叮囑后來者，若仙道不存、仙神盡皆隕落，得吾之傳承后定要隱藏自身，不待成仙不可顯露身份！即便已成了仙，也要速速逃離！仙人可遁星河遠(yuǎn)逃萬里，方能有一線生機(jī)！”
一番話說得駭人聽聞，孟園眉心微蹙，一時心中不解。
可惜這影像不能交流，就像是錄下來的一段視頻，只有觀看的功能。
接下來，那白發(fā)老道又道：“吾與觀星門眾長老門人日夜參悟，方悟出這一部周天星斗圖譜之法，即便仙道斷絕、靈氣不存，亦能借星力修行自身，雖進(jìn)度緩慢，卻也是一條成仙之道。而今便口述于你，若往后你能逃出，還望你傳承我觀星門之道基。”
孟園凝神靜氣，仔細(xì)聆聽。
隨后老道便口述了一部法訣，正是那周天星斗星圖譜，乃是吸收星力、淬煉己身、成就仙軀之用，與妖物吸收月華修行是類似的法門。
妖類吸收月華與生俱來，而人本就該吸收靈力，所以借星力修行的法門原則上并不多，即便有也相當(dāng)雞肋。
由于星力微弱，且只有夜間才出現(xiàn)，白日會被日光驅(qū)逐，所以哪怕孟園修行了五百年
，上輩子也沒見過一部直指大道的星修法。
沒想到這輩子倒是見到了，且法訣相當(dāng)完備，絕不是一朝一夕想出來的粗陋法門。
孟園心中默念著那法訣，只覺玄妙非常，絕非尋常修行之法可比。
而且似乎與正統(tǒng)的靈修之法并無沖突之處。
道人一時心神都沉入了進(jìn)去，定定立在原地，直到那老道停下話語，傳授完法訣，整個人影化作流光散落不見，她仍是怔怔不曾回神。
小蛇見道人一動不動站在那里，等待許久也不見她動作，便小心地從她腕上爬了下來，在這石洞中好奇地四處游走，打量著周圍。
可惜洞中空無一物，之前還有一件衣裳，現(xiàn)在連衣裳也沒了。
孟園不知不覺便盤膝坐在了石頭蒲團(tuán)上，兩手掐訣置于膝頭，雙目微閉兀自入定起來。
小蛇百無聊賴，但也知曉此時不能打擾她，便爬上那張石桌，將自己盤繞成一個小小的圓餅，悄悄打起盹來。
從孔洞中射進(jìn)來的陽光漸漸傾斜，而后又悄然隱沒。
不知不覺間便有細(xì)碎的星光灑落，將黑暗的洞穴映出一片淡淡的微光，好似夏夜的螢火。
孟園正在修行那周天星斗圖譜的第一式，引星入體。
見到那部法訣后，她見獵心喜，當(dāng)下便想嘗試一番。
某種程度上來說，孟園與小蛇其實有些相像之處，都是追求大道的極致求道人。
任何不會的東西，見了都想去學(xué)一學(xué)，再苦再難也不覺得疲憊。
周天星斗圖譜之法是先讓人體與周天星斗產(chǎn)生某種玄妙的鏈接，鏈接成功便能引星入體，從此便日日吸收星光之力。不然星力可不是想吸收便吸收的，其中自然有所玄機(jī)。
孟園此時便在與周天星斗鏈接，然而不知是何緣故，鏈接感一直不強，似乎無法感應(yīng)天上諸星。
她自入定中醒來，忽而想到那老道最初說的一句話。
“隔絕天地窺探的陣法？”
心念一動，孟園撈起桌上的小蛇，身形一閃便從洞穴中走出，而后腳尖一點，人自山谷內(nèi)飛起，落在山谷上方的懸崖之上。
山林清寂之地，云氣污染也少，正是夜深人靜時分，天鵝絨般的夜幕上散落著無數(shù)顆閃爍的星子，好似點綴其上的鉆石。
眼底倒映著一抹星光，孟園目光一掃，便發(fā)現(xiàn)了那大陣的蹤跡。
若是往常，她恐怕還無法發(fā)現(xiàn)，然而就在不遠(yuǎn)處便有一處盜洞，洞口殘留著人
氣。
杜永安應(yīng)該就是在山谷上方發(fā)現(xiàn)了遺跡
也許是一座其他朝代的墓
挖掘后意外找到了作為陣法能源的靈石
他帶走了靈石
也讓這個隔絕天地窺探本不該顯露于世的陣法暴露了出來。
于是孟園來到此處時
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處洞穴。
若是再晚來一會兒
以靈氣逸散的程度
估計再過不久這整個陣法都會消散
洞穴也將徹底埋葬在深山中
至于那觀星門的周天星斗圖譜
自然也不會再被人發(fā)現(xiàn)
只會與其他靈石一樣消散在天地間。
一切都是如此的巧合
宛若精密扣在一起的齒輪
一個動了一下
其余的便也跟著轉(zhuǎn)動。
孟園盤膝坐在一塊山石上
凝神思索了片刻。
最終決定還是不想了。
她點了點小蛇的腦袋
道：“我要在此入定一陣子
你若閑得無聊
便去地里挖一挖靈石。若我所料不錯
此處應(yīng)該還有幾塊靈石
找到以后便都?xì)w你了�！�
原本懶洋洋的小蛇霎時打起了精神！
孟園修行不用靈氣
她自己體內(nèi)就能產(chǎn)出靈氣
可是它需要��！
小蛇雄赳赳氣昂昂地溜走了
很快遠(yuǎn)處便傳來窸窸窣窣的鉆地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