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盛焦抿著唇默不作聲,心中卻在默念靜心訣,強行將心中的歡喜強行壓了下去。
晏聆:“哦,又不開了。”
盛焦忍不住,道:“睡覺。”
“哦哦。”晏聆沒多追問,拉好被子閉上眼睛,想了想又叮囑道,“如果我半夜又被奪舍了,你記得救我啊�!�
“嗯�!�
熟悉的桂香縈繞周身,晏聆很快就陷入沉睡,隱約聽到耳畔又開始了那微弱的花瓣綻放聲。
……花開了一夜。
翌日一早,柳長行終于從南境來到中州在諸行齋相聚。
晏聆三年沒來中州,剛開始就被人灌了三杯酒,要不是盛焦在旁邊攔著,指不定剛開始就醉趴下了。
只是三杯酒,晏聆臉頰已經(jīng)通紅,他還保持著清醒,盤膝坐在橫玉度身邊左看右看他的腿,小聲嘟噥道:“我這幾年有了好幾種治的法子呢,你要不找個時間隨我去晏溫山唄�!�
橫玉度從沒指望晏聆能治好他的腿,悶笑起來:“說了很多次了,不必麻煩�!�
晏聆眉頭緊皺,趴在他輪椅扶手上含糊道:“試一試好不好��?又不虧�!�
橫玉度沒辦法,只好隨他:“好,等我忙完及冠禮,就去晏溫山尋你�!�
晏聆腦子轉(zhuǎn)得有點慢,好半天才點頭:“好,我也回去多種點草藥,到時候肯定把你治好咯�!�
橫玉度無奈地笑。
樂正鴆挨過來,一把薅過晏聆,不悅道:“我聽說昨天晚上盛焦是在你齋舍睡的?”
晏聆點點腦袋:“嗯嗯,花開……盛焦睡覺。”
樂正鴆聽不懂他說什么亂七八糟的,冷冷地道:“都老大不小了,又不是小時候,兩個大男人睡在一起也不覺得奇怪嗎,下次有事記得喊我,記住沒?”
“不奇怪啊�!标恬稣f話不過腦子,茫然道,“和其他人奇怪,和盛焦不奇怪�!�
樂正鴆:“?”
橫玉度在一旁倒吸一口涼氣。
酆聿察覺到有貓膩,趕緊湊過來:“什么?什么什么!你們在說什么好玩的,也帶我一個!”
柳長行也擠了過來。
橫玉度本想阻止晏聆,別說這種讓人誤會是“斷袖”的話,但已來不及了。
晏聆脆生生道:“和盛焦睡覺,真的不奇怪,他還會開花呢,特別好聽,我好喜歡�!�
樂正鴆臉都綠了。
反倒是兩個看樂子的滿臉贊同:“一起睡個覺這有什么奇怪的,都是男人�!�
橫玉度:“……”
行吧。
奚絕坐在那噸噸噸喝酒,越看盛焦越覺得不爽,把玩著手中一根一指長的銀針,冷冷對讓塵道:“你說我把這玩意兒傳送到人的心臟中,會不會讓他立刻斃命?”
讓塵飲了一口酒,淡淡道:“如果你針對的是「堪天道」,那難�!�
奚絕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堪天道」簡直是天道寵兒,盛焦還沒到二十歲便已半步邁入化神境,羨煞旁人。
據(jù)說樂正鴆已經(jīng)答應(yīng)為他煉制靈丹,能讓他在及冠禮之前直突破瓶頸,成為整個十三州最年輕的化神境修士。
奚絕就算再想殺盛焦,但每次「何處行」動手,都會被天衍珠本能阻擋在外,不會讓任何東西靠近的身邊。
奚絕邊喝酒邊冷著臉打量著盛焦,視線無意中落在晏聆的手腕上,眉頭狠狠皺起來。
晏聆手腕上常年都不戴東西,這次出來反倒戴了顆熟悉的珠子。
奚絕拎著酒壺走過去,直接將橫玉度輪椅推到一邊,在晏聆旁邊一坐,勾著晏聆手腕的繩子仔細一瞧。
——果然是盛焦那狗東西的天衍珠。
還是帶「灼」字的那個!
奚絕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晏聆喝得暈暈乎乎,察覺有人在勾他的寶貝珠子,不高興地一扯,嘟囔道:“別動!”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奚絕強行按捺住暴躁,沒有直接發(fā)作。
九人折騰了一晚上,直到夜半三更才紛紛回各自齋舍。
奚絕半句廢話都沒有,一把拽著晏聆催動「何處行」直接瞬間回到晏聆住處。
晏聆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往旁邊一倒就栽到了床上,暈暈乎乎道:“盛焦,唔,哥哥我暈。”
奚絕不悅地坐在床沿掐著晏聆的小臉:“你是傻小子嗎,別人送什么你收什么?!”
要是盛焦送了其他天衍珠,奚絕絕對不會有這么大反應(yīng),但好死不死,盛焦送的是他的本命珠,相當(dāng)于大大咧咧地告訴晏聆“我對你有情”。
可當(dāng)年在學(xué)宮時,盛焦那狗東西并沒有對晏聆有絲毫奇怪的情愫。
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同窗之情,到底他娘的在什么時候變質(zhì)的?!
奚絕都要氣瘋了。
如果這問題問盛焦,八成他自己都答不上來。
或許是自小到大的相處相知,也可能是長達三年的惦記,亦是再次重逢后那驚鴻一瞥。
少年人的情愫,哪里能有明顯的分界,全都由心。
晏聆已經(jīng)醉得暈暈乎乎了,躺在床上哼唧個不停。
奚絕火冒三丈拂袖就想走,但又怕他一個人醉酒了會出事,只好扯下床幔,孤身坐在外室的椅子上守著。
一是守晏聆,二則是擔(dān)心有某個賊心不死的狗東西會趁夜過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盛焦推門而入,迎面瞧見翹著二郎腿坐在那的奚絕微微挑眉,道:“晏聆呢?”
“睡了�!鞭山^似笑非笑道,“盛大人在聆兒面前裝得豁達如君子,私底下竟然大半夜闖人家齋舍,還如此光明正大,不覺得這有違君子之道嗎?”
盛焦冷淡看他:“酆聿和伏瞞叮囑我不要讓他離開視線,省得他被奪舍�!�
奚絕冷笑:“誰知道你是不是私藏禍心呢?”
盛焦懶得和他一般見識,抬步就要往里走。
奚絕被他這輕車熟路給氣懵了,直接一道靈力揮過去:“今日有我在,你別想靠近晏聆!”
“我實在不懂你在忌憚什么�!笔⒔沟溃半y道我還會把他搶到天邊去不成?”
奚絕面無表情道:“你還記得去年聆兒為何沒有來諸行齋參加聚會嗎?”
盛焦:“什么?”
“他悉心呵護一年多的雪蓮被山林間的一只‘禽——獸’給糟蹋了�!鞭山^話里有話,陰陽怪氣道,“當(dāng)時聆兒氣得連聚會都不來了,拎著劍追殺了它三天三夜�!�
盛焦:“…………”
晏聆就是奚絕的雪蓮花,眼看著要被姓盛的給糟蹋了,他能不氣炸了肺嗎?
見盛焦沉默,奚絕冷笑地朝他一點:“少給他染指他。陰陽相交才是正道,等他及冠后我會為他在十三州尋適合的女修合籍,你趕緊死了這條心。要是及時收手,往后聆兒的孩子還能勉強叫你聲伯父�!�
盛焦:“……”
盛焦沉默好一會,淡淡笑了起來:“這話得讓他自己同我說,我才會真正死心�!�
奚絕卻道:“那你敢把你那點齷齪心思說與他聽嗎?難道就不怕他覺得你惡心嗎?”
盛焦微微一怔。
奚絕見他退縮了,冷笑起來。
不過如此。
就在兩人對峙時,內(nèi)室隱約傳來一股微弱的水滴落地聲,且伴隨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盛焦隱約察覺到不對,瞬間沖進內(nèi)室,但腳才剛踩上去,就感覺到一股詭異的森寒遍布全身。
他愕然看去,卻見原本漆黑的內(nèi)室中一陣不詳?shù)男杉t,晏聆身著雪白單衣站在最中央,長發(fā)披散垂至腰后,面無表情地伸長了手。
手腕處已經(jīng)被割開一道猙獰的傷口,源源不斷的血瞬間涌出,卻并未滴落,而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一點點在四周遍布。
每一滴血落下的地方緩緩凝結(jié)成一個個繁瑣的圈和符紋,細看下竟然正是晏聆昨日無意中畫下的陣法。
——獻祭陣法。
金色紋路在晏聆眸瞳閃現(xiàn),他面無表情注視著奚絕和盛焦,聲音低啞像是混合著從另一個世界而來的詭異聲響。
“時辰已至�!�
十三州地脈即將枯竭,而養(yǎng)了七八年的靈級相紋終于到了“成熟”的時候。
只待獻祭陣法一成,三個靈級相紋便會匯入天衍地脈中,再次凝成真正的天衍本源,源源不斷生成天衍靈力,維系十三州的相紋。
天衍本是打算在奚絕及冠那日再取來獻祭,但天衍消耗的速度一日勝過一日,若是再讓那些靈力哺給盛焦、奚絕突破為化神境,恐怕到時候天衍本源便會瞬間消散世間。
稚果已實。
只需要獻祭的雛鳥直接掐斷羽翼,不必長成。
奚絕臉色慘白看著猩紅陣法中的晏聆,想要催動「何處行」將他從陣法中奪出來,但剛動就被盛焦阻止。
“別過來,也別進去!”
奚絕怒道:“不要命令我!我憑什么聽你的?!”
盛焦還沒說話,姍姍來遲的伏瞞急匆匆道:“別靠近,那是獻祭陣法!相紋在里面是無用的!你也想折進去嗎?!”
見奚絕還要往里沖,伏瞞一把抱住奚絕的腰身往后退,被懟了兩肘子也任勞任怨一字不吭,最后還是被到了的其他人給強行壓住。
盛焦已經(jīng)半步跨進還未完成的陣法中,已經(jīng)無法再脫身,強行催動靈力,朝著晏聆的方向奮力走過去。
陣法時時刻刻汲取盛焦身上的天衍靈力,天衍珠都被吹得震顫不已。
晏聆雙眸無神站在陣法最中央。
那應(yīng)該是陣眼,也是首個獻祭的地方,手腕上的猙獰傷口還在滴著大量的血,如果陣法大成后,或許晏聆也會因失血過多而失去生機。
不能讓陣法成,否則兩人都要死在這兒。
陣法中寸步難行,像是踩在泥沼上似的,每一步都似乎想要陷進去,逐漸失去生機和相紋的冰冷逐漸爬上盛焦的后背。
他死死咬著牙一步步走過去,終于在陣法完成大半時一下?lián)涞疥恬錾磉�,一把將他抱在懷里�?br />
晏聆還在流血的手倏地一垂,滿臉麻木地被盛焦擁在懷中。
盛焦臉色慘白,抖著手將布纏在晏聆手腕上,簡單粗暴地為他止住血。
“晏聆?晏聆!”
晏聆毫無神情,像是一具被操控的傀儡,只有眼眸還殘留著金紋。
諸行齋的人察覺到不對,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都趕過來了,瞧見這樣子罕見得不知所措。
柳長行莽,見狀推開其他人,直接拿出劍來用盡全力朝著那奇怪的陣法悍然劈下。
元嬰期的修為若是拼勁全力一擊,幾乎能將山峰攔腰斬斷,但轟然落在那虛幻的陣法上,卻幾乎將本命劍震碎。
劍意嗡鳴陣陣。
柳長行人都被震麻了,險些跟著劍一起抖起來,哆哆嗦嗦道:“看、看來、來硬、硬的沒沒沒用……”
其他人:“……”
眾人不知如何是好,本來想要一致喊“盛焦救命!”,但盛焦已經(jīng)在陣法中,只好全部看向伏瞞。
“伏瞞!快想想辦法!”
伏瞞:“?!”
伏瞞還是第一次被“眾望所歸”,受寵若驚地“�。 绷艘宦�,哆嗦著道:“盛焦先護住聆兒的小命,就、先別讓陣法大成就好!”
柳長行已經(jīng)又去劈了一次,被震得腦袋瓜子都跟著顫:“你你說、說的容容易易!”
這獻祭陣法本就是禁忌,最大的原因便是一旦開始畫便絕不能停下,獻祭者和畫陣者皆會同歸于盡。
就在眾人束手無策之際,伏瞞突然道:“先離開這里!”
因伏瞞突然發(fā)現(xiàn),內(nèi)室中的陣法只是昨日所見那陣法中的內(nèi)環(huán)罷了,外面應(yīng)該還有一大圈,按照距離應(yīng)該能正好籠罩整個齋舍。
伏瞞話音剛落,奚絕就二話不說催動「何處行」,瞬間將所有人轉(zhuǎn)移到了齋舍外。
下一刻外圈陣法瞬間催動,只差一絲就能將最后逃離的奚絕扯進去。
奚絕驚魂未定,看著那象征著不詳?shù)难t陣法光芒,心臟狂跳。
晏聆……
奚絕心思才剛一動,伏瞞像是察覺到似的,直接吩咐讓塵他們把奚絕強行按住,省得他主動進去送死。
奚絕怒道:“那我們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嗎?!”
樂正鴆比他還怒:“也比你主動上去送死好?有勇無謀的蠢貨!”
奚絕被罵得差點一口血吐出來。
就在這時,漆黑夜空突然劈下一道震耳欲聾的雷鳴,轟地一聲落下,瞬間將齋舍夷為平地,灰塵木屑亂飛。
眾人一愣,急忙看過去。
盛焦千鈞一發(fā)之際直接招來一道天雷,將齋舍上的結(jié)界震碎。
灰塵四溢,盛焦環(huán)抱住晏聆的身影隱隱約約出現(xiàn),因背對著眾人,顯得莫名的高大。
……再次寫滿可靠二字。
一道雷并不足夠震碎獻祭陣法,盛焦強行忍住催動靈力時劇痛的內(nèi)府,再次用天衍珠引來一道道天雷,竟然像是經(jīng)歷雷劫似的接連不斷落在兩人頭頂。
但陣法依然紋絲不動,且還在抽取晏聆手腕上的鮮血。
感受晏聆身上的生機越來越弱,盛焦的臉色終于徹底沉了下來,他單手將晏聆緊緊抱在懷中,另一只手握住一百零七顆天衍珠,猛地催動靈力。
一聲聲悶響,天衍珠一一飛入半空,懸在陣法四周,散發(fā)出絲絲雷紋。
隨著盛焦靈力的震碎,一百多顆天衍珠瞬間炸裂開來。
轟!
宛如焰火炸開的聲音響徹周遭,一道天衍珠炸開就能將方圓幾里夷為平地,更何況是一百多顆全部炸開。
本來能將整個中州城夷為平地的靈力直接被陣法隔絕在內(nèi),在接連炸裂聲中,紋絲不動的禁忌陣法終于被炸開一道道裂縫。
剎那間,盛焦一把將晏聆抱起,但雙腿像是泥沼中無法拔出,只能用力一扔。
奚絕轉(zhuǎn)瞬出現(xiàn)在裂紋旁,一把將輕飄飄的晏聆接觸,飛快退到不遠處。
在脫離陣法的剎那,晏聆猛地倒吸一口涼氣,眼瞳的金色潮水似的褪去,渙散的視線也逐漸聚焦。
樂正鴆飛快沖過來,給他塞了幾顆靈丹。
晏聆后知后覺,呆呆看著不遠處猩紅陣法中的盛焦,驚得立刻就要撲過去:“盛焦——!”
樂正鴆一把攔住他:“別動!”
晏聆失血過多,腳下都在發(fā)飄,驚慌道:“可是盛焦……”
樂正鴆對這種接連不斷送死的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你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盛焦能將那鬼陣法炸出裂紋把晏聆送出來,就用不著擔(dān)心他會死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