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應琢:“…………”
諸行齋的人……怕是各個都有大病。
——不包括他師兄。
***
酆家。
鬼宅似的住處上方好似時刻縈繞著鬼氣森森的烏云,讓陽光、月光無論何時都照射不到家宅半分,顯得更加陰氣悚然。
酆重陽和橫青簾一起面無表情看向中間桌案的小紙人。
小紙人被用靈力催動,連通著酆聿小臂上的紙人,一會跳一會蹦,栩栩如生,聲音也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
“定魂訣!”
“打牌打牌,干啥都不如打牌。”
“……來吧,対我為所欲為吧!”
“嚇得鉆盛焦懷里嗷嗷哭哈哈哈�!�
“哈哈哈奚絕真是太丟人了,玉度我和你說你沒來這趟不知道,盛焦半夜偷偷去奚絕房間了,嘖嘖天雷勾地火喲�!�
“敵襲!有敵人,是還虛境!”
“盛焦!”
“嗷盛焦救命!”
橫青簾:“……”
酆重陽:“……”
酆重陽以手撐額,許久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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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橫青簾:這就是你放過去的眼線?說的都是什么玩意兒???
第43章
我不想死
盛焦出去后不久,整個行舫一陣劇烈搖晃,窗外伴隨煞白雷光。
看來是交上手了。
樂正鴆和酆聿也懶得再回去,直接脫了鞋跳上奚將闌的床,將他擠到角落里,被子也只分給他小小一塊。
“勞煩。”奚將闌臉都貼墻上,掙扎著道,“我現(xiàn)在勉強算個命不久矣的傷患,二位能把我當成個人對待嗎?”
樂正鴆酆聿:“定魂訣!”
奚將闌:“…………”
應琢臉色難看,卻不敢擅自開口管師兄的事,只能眼不見心不煩,忍氣吞聲拂袖而去。
“哎,這回來的人修為有點高哦,盛焦怎么打這老半天也不見回來?”酆聿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嘀嘀咕咕。
樂正鴆冷嘲熱諷:“不會是盛宗主修為不如那人吧,嘖,看來還虛境、天衍珠、「堪天道」、獬豸宗宗主也不過如此。呵!”
……把盛焦整個貶損了個遍。
奚將闌艱難翻了個身,使勁去拽兩人強占的枕頭。
兩人尊貴的頭顱不動如山,奚將闌左拽右拽搶不回來,只好一人給他們一腳:“你們還都是小孩子嗎,同我搶床睡?”
酆聿懶洋洋道:“之前在學宮不也經(jīng)常這樣?矯情,快躺下,被子跑風了�!�
“當時你們才占那么點位置,現(xiàn)在呢……”
奚將闌本是想數(shù)落他們一頓,話一說出口立刻后悔,暗叫糟糕。
果不其然,這兩人不放過任何一個貶損他矮的機會,賤嗖嗖地朝他一齜牙,不約而同抬手在腦袋上一拍。
酆聿說:“是啊是啊,當時我們才占那么點位置,怎么今時今日才兩個人就把床給占滿了呢?哎樂鴆正,你說這是為何�。俊�
樂正鴆:“自然是因為你我身形頎偉魁梧奇?zhèn)グ�。不像有些人,明明年紀比咱們大竟不長個兒。唉,太唉了——還有,再把我名字叫錯我弄死你�!�
奚將闌:“……”
奚將闌撲上去:“我殺了你們!!”
三人頓時在狹小床榻間扭打在一起。
等到盛焦面無表情回到行舫,奚將闌正穿著單薄中衣胡亂裹著盛焦的外袍,孤零零一人坐那喝茶。
時值盛夏,萬丈高空卻森寒如冬,滾熱的茶冒出一綹綹雪白霧靄。
煙煴繚繞,眉眼如畫。
盛焦緩步走過,伸手朝他茶杯探去。
奚將闌一喝茶晚上便睡不著,能瞪眼到天明,他任由盛焦的手蹭過他的五指將茶杯拿走,道:“人呢?”
“內丹自爆。”
奚將闌吃了一驚。
還虛境的內丹自爆可非同小可,稍有不慎怕是方圓百里都能夷為平地,這么大動靜行舫竟然沒被撞成齏粉,只是顛簸兩下?
盛焦的修為真的只是還虛境嗎?
“你傷到了嗎?”
“沒有�!�
奚將闌不著痕跡松了一口氣。
見盛焦轉身就要回房,奚將闌起身像是小尾巴似的跟了上去。
盛焦回頭看他。
奚將闌無辜地指了指幽間:“我的床被酆聿樂正鴆弄散架了,沒法睡。”
盛焦蹙眉。
幽間那張床塌得四分五裂,樂正鴆和酆聿大概怕盛焦回來抽他們,已經(jīng)麻溜地跑了。
盛焦沒說話,繼續(xù)往前走。
這態(tài)度便是默許。
奚將闌高高興興地跟上去。
行舫幽間布置都差不多,奚將闌熟練地脫鞋爬上床,擁著被子躺在床榻當中,全然不拿自己當外人。
盛焦常年不眠,盤膝閉眸打坐。
奚將闌喝了幾口茶,本來昏昏睡意一掃而空,歪著腦袋去看盛焦。
盛焦無論何時皆身姿端正,寬闊高大的身形宛如嵬然不動的雪山。
他面容冷峻,天衍珠溫順地垂在嶙峋腕骨上,不知為何竟然一改平日閃藍色雷紋的模樣,一百零六顆珠子全都黯然無光。
奚將闌敏銳地察覺到什么,伸腳蹬了蹬盛焦的膝蓋。
“盛焦?”
盛焦沒應答,眉梢都沒動一下。
奚將闌又用殺手锏:“盛無灼?”
之前無論奚將闌怎么矯情作死,只要一叫“盛無灼”,他就算再動怒也會給回應。
但此時盛焦嘴唇蒼白毫無反應,竟像是入定了。
奚將闌輕輕蹙眉爬到他身邊,伸手在盛焦臉龐貼了帖。
盛焦眉梢凝結著雪白霜晶,好似霧凇般連墨發(fā)上都是,但他的臉卻是滾燙如沸騰巖漿,燙得奚將闌將手縮回。
盛焦閉眸徹底入定,「堪天道」靈力在經(jīng)脈中緩緩運轉,若是他睜開眼那雙黑沉眸瞳中必定有金色天衍流淌而過。
奚將闌眸子沉沉。
看來還虛境修士的內丹自爆并非讓盛焦毫發(fā)無損。
奚將闌坐在盛焦對面,目不轉睛盯著那張冰冷的臉。
突然,漂亮的眼眸熟悉閃過一絲金紋。
一閃而逝后,奚將闌突然滿臉厭惡地低低道:“閉嘴!”
四周一片死寂。
無人說話。
奚將闌伸手朝著盛焦探過去,指腹虛虛描著盛焦五官,淡淡道:“他怎么會殺我呢?”
他像是在說服誰,又像是在自欺欺人。
玉白的指腹輕輕虛點在盛焦削薄的唇上,倏地一頓。
奚將闌睖睜許久,單薄身形遽然上前,兩指并為刀狠狠抵在盛焦脖頸命門處。
那一瞬,奚將闌神色冷漠而無情,不知哪來的靈力讓指尖風刃兇厲,只是一瞬便將盛焦脖頸劃出猙獰血痕。
——只差半寸便能將毒血灌入盛焦命門經(jīng)脈,將獬豸宗宗主徹底殺死在這狹小床榻間。
盛焦一動不動,神識依然沉入內府,毫不設防地入定息心。
許是這幾日奚將闌太乖了,既不兇狠地同他交手殺人,也不胡言亂語地作妖,這種溫順好似回到少年時的虛假幻覺讓盛焦明知自己要入定調息,卻依然讓奚將闌跟來。
奚將闌的手緩緩往下沉,眸瞳冰冷又無情盯著盛焦脖頸處流下來的鮮血。
“他要殺我�!鞭蓪㈥@面無表情地想,“我不想死,只有先殺了他�!�
人性本就自私,任誰都會臨難茍免。
盛焦毫無防備入定,這是最好的時機。
盛焦眼眸微闔,時隔六年五官比少年時更加俊美肅然,凜若冰霜好似冷峭冬風,只是輕吹而過便能刮下人一層血肉。
沒來由的,奚將闌穩(wěn)如磐石的手突然一抖,像是觸了雷電般飛快將手收回。
血順著盛焦的脖頸浸入黑衣中,狹小床榻間彌漫淡淡血腥氣。
奚將闌呆呆怔怔看了許久,突然彎下腰將額頭抵在盛焦膝蓋間,渾身顫抖,終于發(fā)出一聲崩潰的哽咽。
盛焦體內天衍靈力運轉間悄無聲息將脖頸處傷口愈合,連道傷疤都未留下。
奚將闌眼眶微紅,蜷縮成一團窩在盛焦身邊,腦袋枕著他的腿,雙眸空洞地盯著虛空發(fā)呆。
行舫行了一日一夜,已經(jīng)徹底駛離中州,悄無聲息入了南境。
時值夏日,南境多雨,被高空冷意凍成的冰晶噼里啪啦砸在行舫頂上。
落雨的那片烏云太過龐大,行舫整整行駛兩三個時辰才終于在破曉時駛離,機關木頭翅膀上被凍雨砸出一堆坑,好在勉強能繼續(xù)飛。
第一縷朝陽從云層穿過雕花窗戶落在床榻間。
奚將闌睡眼惺忪,盤膝坐在那醒盹好半天才腳下發(fā)飄地下了床,將半掩的窗戶打開。
旭日初升,云海茫無邊際。
放眼望去,好似雪堆的云間竟然隱約露出樓閣臺榭,竟像是凡間蓬萊仙境。
——那是南境「九霄」。
從中州到南境本該兩天,但應琢的行舫比尋常乘坐成百數(shù)千人的行舫要快得多,一日一夜便到了。
奚將闌剛睡醒腦子一片混沌,病懨懨地看了會云海。
等到神智清醒些,他才后知后覺自己昨晚做了什么。
他好像、大概……
差點把盛焦給宰了。
奚將闌:“……”
奚將闌瞬間清醒,趕忙噔噔噔跑回去一撩床幔。
盛焦依然坐在床上入定,脖頸傷口已經(jīng)徹底愈合,連個劃痕都沒有,但黑衣明顯暗深一塊——那是盛焦昨晚流出的血。
奚將闌臉都綠了。
估摸著還有一個時辰才能真正入九霄城,奚將闌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無灼?盛無灼?”
盛無灼依然沒有反應。
奚將闌松了一口氣,趕忙輕手輕腳地上前,像是做賊似的鬼鬼祟祟將盛焦腰封解開。
他得把盛焦這身衣物毀尸滅跡,否則盛焦得把他吊起來抽。
好在盛焦衣裳簡樸,不像奚將闌里三層外三層那般花里胡哨,好脫得很。
奚將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將盛焦腰封解開,又去解衣襟系帶,只期盼盛焦能晚點回魂。
就在奚將闌躡手躡腳將外袍脫下,正要去解中衣時,門突然被重重一拍。
“奚絕,快起來,九霄城到了!”
奚將闌手一哆嗦,差點嚇得口吐幽魂。
他默默磨牙,見盛焦還未醒,沒好氣道:“知道了�!�
酆聿沒有眼力勁,還在門外嘚啵嘚啵:“我們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方才看犀角燈上說,紅塵識君樓一年一度選花魁的日子剛好是今天,可有好戲瞧了�!�
奚將闌本就做賊心虛,他唯恐酆聿把盛焦吵醒,咬牙切齒道:“你就不能閉嘴嗎?”
“哦。”酆聿閉了嘴,沒一會又壓低聲音,賤嗖嗖地問,“一大清早的,你們難道在做什么茍且之事嗎?”
奚將闌:“……”
奚將闌:“你給我滾——”
酆聿哈哈大笑,樂顛顛地滾了。
奚將闌氣得要命,繼續(xù)悄摸摸地將盛焦中衣衣帶解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將帶血的衣物往下捋。
正在他猶豫要不要抬一抬盛焦的手把袖子脫下來時,頭頂突然感覺到一股視線悄無聲息落下來。
奚將闌呼吸一頓。
緊跟著,盛焦好似磐石的氣息悄無聲息變了,沉入內府調息的神識一點點回籠,眉眼間的寒霜融化,化為水珠從他刀刻斧鑿的面容滑落。
“滴答”一聲,落在奚將闌的手背上。
奚將闌渾身劇烈顫抖,慘不忍睹地一點點抬起頭。
從下頜、到削薄的唇、鼻尖……
哪怕奚將闌動作再慢,終于還是和盛焦睜開的烏漆墨黑的眼眸對上。
此時盛焦衣衫半解,上半身幾乎赤裸,奚將闌像是做賊似的想脫掉他的袖子,幾乎半個身子都挨在他懷里。
一只雪白如玉石的手微微彎曲骨節(jié)還攀在盛焦肩上,顯得莫名曖昧又色氣。
奚將闌:“……”
盛焦:“……”
第4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