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奚將闌:“……”
那一刻,奚將闌再次生起想將盛焦暗殺的沖動。
奚將闌被鬧得一整夜都沒睡安穩(wěn),好不容易將盛焦哄睡著,天早已大亮。
橫玉度在外面敲門,果然如當年那樣來送早飯。
奚將闌沉著臉起床,都已下了床還是氣不過,怒氣沖沖地回來朝著盛焦的腦袋抽了一下。
擾人清夢的碎嘴子!
清晨霧氣彌漫,奚將闌裹著盛焦的外袍走出內室,就見橫玉度正在將解酒湯和粥放在小案上。
瞧見奚將闌出來,橫玉度詫異地眨了眨眼睛:“無灼呢?”
“睡著呢。”奚將闌將長發(fā)隨手一束,坐在橫玉度對面,毫不客氣地把盛焦那份解酒湯一飲而盡。
橫玉度:“哦�!�
他狐疑地將奚將闌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大概懷疑這兩人同處一室,是不是做了什么超出橫掌院認知的“齷齪”事。
奚將闌緩了一會,頭疼終于好受許多,見橫玉度欲言又止,微微挑眉:“你找盛焦有事?”
“嗯�!睓M玉度點頭。
“有什么事,和我說就成了�!鞭蓪㈥@翹著二郎腿,懶洋洋地道,“他的事兒,我能做一半的主�!�
橫玉度:“……”
橫玉度就聽他在那吹,但見他如此好奇,覺得告訴他好像也沒什么差別,便道:“我已答應溫掌尊,此次秘境歷練,準許天衍學宮的人前去,但只能是天級相紋的學生過去�!�
此次算上「三更雪」秦般般,天級也不過五個孩子。
奚將闌愣了一下。
“你修為才剛恢復,暫時不要跑這一趟�!睓M玉度溫柔地道,“明日一早他們動身去秘境,我負責送你回獬豸宗�!�
奚將闌立刻道:“我不回獬豸宗!”
“行吧�!睓M玉度唉聲嘆氣,“那你就待在諸行齋吧,總歸我們倆都不好去拖他們后腿。”
“不不不�!鞭蓪㈥@搖頭搖得像是撥浪鼓,“我是打算跟去秘境玩�!�
橫玉度一口拒絕,操著老媽子的心,態(tài)度莫名強硬地數落他:“你相紋才剛找回來,正是需要溫養(yǎng)靈脈的時候,何苦要去湊熱鬧?——你現在才什么修為啊,金丹有嗎,沒有?沒有你還要去秘境,知不知道危險?”
奚將闌皺著眉道:“我有春雨劍,不必旁人保護也能自保。”
橫玉度:“那也不行�!�
“哥哥�!鞭蓪㈥@故技重施,軟趴趴地蹲在地上,手扶著橫玉度的膝蓋,又開始有事叫哥哥,“再說了六位哥哥全都過去,就這樣我還能有危險,那他們豈不給諸行齋丟人?”
橫玉度不肯讓他去,那盛焦必然也是不肯放人的。
橫玉度性情看著溫柔,實則執(zhí)拗得很。
他揪住奚將闌的耳朵輕輕扯了扯:“我說不行,那就不行,再多說一個字,小心我把你下在無灼身上的「換明月」給解了�!�
奚將闌又蔫了。
但是經由橫玉度提醒,他也才想起來,「換明月」還有大半個月的效用期,足夠他制住盛焦,孤身跑去秘境玩。
奚將闌一改剛才的做派,安安分分開始喝粥。
他一靜悄悄,橫玉度倒是不太適應,狐疑道:“你又在打什么壞主意嗎?”
“嘻。”奚將闌說,“哥哥怎么說話呢,我如此純良,怎么會有什么壞主意?”
橫玉度:“……”
見到他這副狡黠靈動的小模樣,橫玉度更不能將此時的他和記憶中那個冰冷無情的奚絕聯想在一起。
回想起昨晚「望鏤骨」的記憶,橫玉度無聲探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奚將闌的腦袋。
奚將闌還在那傻笑著喝粥。
橫玉度將另一碗醒酒湯留下,打算下午再來尋盛無灼商議正事,劃著輪椅前去其他地方送醒酒湯去了。
奚將闌對橫老媽子無私的同窗愛和操不完的老媽子心表示強烈的尊敬和敬慕。
目送著橫玉度離開,奚將闌興沖沖地將春雨拿出來:“盛焦現在毫無靈力,今晚趁機會你帶我離開諸行齋,咱們去秘境玩�!�
春雨:“……”
奚將闌和春雨商量完,哼唧著喝粥暢想徹底逃離盛焦后的美好生活。
一墻之隔。
盛焦撐著發(fā)疼的頭睜開眼睛,左右看了看才意識到自己身處何方。
他皺著眉摸了摸脖子,莫名覺得嗓子發(fā)疼發(fā)干。
可能是喝酒喝多了。
盛焦也沒多想,下意識地抬手招天衍珠,手指剛一動才后知后覺自己正在被「換明月」封住靈力。
奚將闌第二次用「換明月」困住他靈力時,沒過多久天衍珠便悄無聲息恢復靈力,如常運作。
但如果要操控珠串主動飛回來,還是需要恢復靈力才行。
盛焦蹙眉,正要將手收回時,卻見指尖一股靈力牽引著在外面淋了一夜雨的天衍珠,呼嘯著從窗戶飛進來,一陣叮鈴作響纏在手腕上。
盛焦一愣。
他已徹底恢復靈力。
「換明月」的效用連半個月都沒撐到,便徹底失去效用。
盛焦也未聲張,悄無聲息地將天衍珠藏起。
外室隱約傳來奚將闌哼小曲小調的聲音,聽起來今日心情似乎很愉悅。
第67章
一夢黃粱
盛焦從內室走出。
奚將闌笑臉相迎,熱情洋溢好似是合籍的大喜日子,還將已經涼了的解酒湯遞過去,大獻殷勤:“盛宗主晨安啊�?靵砗冉饩茰矣H手從玉度手里接過來的�!�
盛焦:“……”
盛焦甚至不用腦子想就知道這小騙子來者不善,面無表情接過解酒湯,隨口道:“又闖禍了?”
“說什么呢,我乖得不能再乖了�!鞭蓪㈥@湊上前討好地親了盛焦唇角一下,無辜道,“你昨晚醉倒,我都安分守己沒趁機殺你呢,這就是愛意啊盛宗主�!�
盛焦嗤笑一聲,將解酒湯一飲而盡。
奚將闌笑嘻嘻地趴在桌子上和他說橫玉度來找他的事兒,末了試探了一句:“我真的不能跟過去嗎?”
盛焦擦了擦手,冷淡道:“不想回獬豸宗,就和橫玉度待在諸行齋。”
奚將闌蔫了,垂頭喪氣地趴在那賴嘰嘰道:“我也想去秘境玩,新秘境肯定有好玩的東西,指不定還能尋到機緣呢�!�
盛焦不搭理他,起身:“我去找玉度,別亂跑�!�
奚將闌乖乖地說:“好,我保證哪兒都不去,就在此處等你回來�!�
盛焦看他一眼,似乎不信他會這么乖巧。
但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轉身離開。
順著縛心綾察覺到盛焦離開桂花小院,奚將闌立刻蹦起來,將自己的保證嚼吧嚼吧吞了,撒了歡地顛顛去找酆聿玩。
自從伏瞞將術法解開后,酆聿一夜未眠,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那一晚和溫孤白商議屠戮奚家的到底是誰。
見奚絕過來,他一言難盡地看著滿身直冒傻氣的奚將闌。
奚將闌拽起他:“做什么呢,出去玩啊�!�
“還玩什么?!”酆聿恨鐵不成鋼,“你都要被人算計死了,還成天想著玩,玩玩玩,哪一天你小命都要被你玩沒了!”
奚將闌不明所以:“怎么了這是,誰惹你了?”
酆聿閉了閉眼,試探著問:“盛焦將昨晚的事和你說了嗎?”
“什么事?”
酆聿欲言又止,他不像橫玉度那樣心中能藏住事,也根本不會像盛焦那樣敏銳地判斷是非黑白,在他認知中,自己記憶中的和溫孤白商議屠戮奚家之人,必然不是奚絕。
肯定是有人奪舍或附身來陷害奚絕。
“「望鏤骨」的琉璃球被解除術法。”酆聿嚴肅道,“你知道那里面是誰嗎?”
奚將闌隨口道:“溫孤白啊。”
酆聿瞪他:“破開術法后,奚明淮記憶中根本沒有溫孤白!那是……”
奚將闌迷茫:“是什么?”
酆聿心想是你個大傻子!
“絕兒,記住�!臂喉渤镣吹嘏牧伺霓蓪㈥@的肩膀,捂嘴啜泣,“就算日后你被人攀誣構陷,千夫所指,爹我依然堅定不移站在你這邊,替你遮風擋雨。”
奚將闌:“……”
奚將闌唇角抽動,一言難盡地看著他,沉默好一會才干巴巴道。
“哦,那、大可不必,你其實不站在我這邊也是……”
“胡說八道!”酆聿勾住他的脖子,正色道,“溫掌院……哦對現在該叫掌尊了,他若真的陷害你,我酆家就和他翻、臉!”
說著“翻臉”,他攤平手掌心手背翻了兩下,神色嚴肅極了。
大概是記憶中的奚絕和「望鏤骨」中瘋瘋癲癲的“奚絕”太讓酆聿震撼,就連一向敬慕的掌院屠戮奚家也沒讓他太驚駭。
奚將闌忍笑:“你能代表酆家?”
酆重陽那種脾性,指不定會和橫青簾一起坐山觀虎斗,此次秘境怕也不會摻和進去。
“自然能的�!臂喉惨慌男馗�,“有人陷害算計你,還害得你家破人亡,換了誰都會堅定不移站在你個小可憐這邊的吧。”
姓奚的小可憐配合地擦拭眼角不存在的水痕,深情地道:“哥哥,看在我如此可憐的份上,你能幫我個忙嗎?”
酆聿瞬間警惕:“不太行,你別想坑我。”
奚將闌:“……”
說好的堅定不移站在我這邊呢!
***
盛焦忙活一整日,和橫玉度敲定明日前去秘境的事宜,直到夜色漸深時才回到齋舍。
奚將闌已經回到自己的小院里躺著睡覺,草草束起的發(fā)髻間還插了一小枝桂花,蜷縮成一小團躺在榻上。
他的睡顏實在乖巧,讓人完全看不出平日里招搖撞騙鬼話連篇的乖張樣。
盛焦剛一過來,奚將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被燭火晃得看不清的眼眸瞇著,聲音含糊道:“盛焦?”
“繼續(xù)睡�!�
奚將闌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懨懨道:“明日幾時動身?”
“辰時�!�
“那幻境已開了兩日,可知道里面是什么了嗎?”
“讓塵說,許是早已飛升的「夢黃粱」相紋留下的虛幻秘境。”
奚將闌稍微打起精神:“「夢黃粱」早在數百年前便已得道飛升,所留秘境皆登記在天衍相紋冊中,怎會有個新秘境突然出現?”
盛焦搖頭。
他伸手將奚將闌壓在枕頭下的一綹發(fā)撩出來,低聲道:“有人在混淆視聽�!�
奚將闌怏怏睜開眼:“什么?”
盛焦本來一直認為,一切都是有人故意引導,想讓盛焦將奚家之事往奚絕身上查,但直到今日他猛然醒悟并非如此。
八成當年有不止兩撥人聯合對奚家下手,如今另外的人不想東窗事發(fā),所以想推奚絕頂全部的罪。
天衍珠從無錯判。
此事就算不是奚絕所為,也同他脫不了干系——正因如此,那些人才會如此明目張膽地將所有黑鍋都往奚將闌身上砸。
盛焦心中無論想了多少,卻并未對奚將闌說半個字,只是道:“明日在諸行齋待著�!�
“好啊,我乖。”
奚將闌答應得如此干脆,盛焦反倒不太放心,垂眸看了看小指上的縛心綾。
奚將闌悶悶地伸著小指笑:“盛宗主,等從秘境回來,就把這縛心綾換成道侶契吧。”
盛焦手一抖。
奚將闌酷愛畫餅,從重逢到現在已畫了一大堆,夠盛焦吃到明年。
窗外又淅淅瀝瀝下起雨來,伴隨著微弱的雷鳴聲。
本想離開的盛焦又停下步子,脫鞋上榻,正要動用靈力擋住奚將闌的耳朵,想了想還是沒有透露自己已恢復靈力的事。
否則奚將闌八成要氣得睡不著。
盛焦剛一躺下,奚將闌熟練地滾到他懷里,迷糊道:“打雷了?”
“嗯�!笔⒔固謱⑥蓪㈥@的雙耳捂住,“睡吧。”
奚將闌微微抬頭,懵頭轉向地看他。
盛焦:“怎么?”
奚將闌歪頭看他半晌,突然勾著他的脖子湊上前,因睡意而帶著沙啞的嗓音低沉微茫。
“盛無灼,來雙修吧。”
盛焦黑沉眼眸直勾勾看他,默不作聲。
奚將闌哈哈笑起來,撥開他的手將耳飾扒拉下來,笑得渾身發(fā)抖滾到盛焦懷中去。
雷鳴轟隆,噼噼啪啪。
雨敲打雕花木窗,仿佛輕扣門扉。
奚將闌白日里摘了好幾枝桂枝插在自己小院的花圃中,似乎想要養(yǎng)棵桂樹在小院里,雨水將桂枝打得傾斜,細碎的黃花也落在土壤中。
天光破曉,雷雨終于停歇。
層疊床幔中,奚將闌小心翼翼地跪在床沿,試探著壓低聲音喊:“盛無灼?”
盛焦閉眸躺在凌亂榻上,并未有絲毫回應。
奚將闌看了看時辰,終于悄無聲息松了一口氣,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從床上爬下去,凌亂撿了件外袍隨意裹在身上。
外室的春雨化為人形,蹙眉看著他躡手躡腳像是做賊似的往外走。
瞧見春雨,奚將闌拼命對他做口型:“快走快走。”
被抓到就慘了。
奚將闌本該綁著縛心綾的小指上,此時正在被一道金色的靈力纏繞,短時間將縛心綾給隱住。
縛心綾的長度能夠讓兩人相隔百里也能相互感知,只要在中州境內,不用截斷也能逃。
等盛焦反應過來,他八成都去秘境里逍遙。
想到這里,奚將闌一陣竊喜,膝蓋一軟差點從臺階上摔下去。
春雨一把扶住他,蹙眉道:“真要去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