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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晏將闌討價還價:“十天,不能再少了,否則就趕不上了。”

    伏瞞小心翼翼地道:“要不再長一點?二十天?怎么樣?”

    晏將闌心中飛快盤算,還有一個月不到就要合計,二十天花在做靈芥上,剩余的時間恐怕有點趕。

    一直在旁邊豎著耳朵聽他們叨逼叨的酆聿嗑著松子“呸”出殼來,好奇地將腦袋挨過來:“哎哎,做靈芥干什么?你不是住在獬豸宗嗎?你剛才說‘趕不上’,趕不上什么啊?”

    晏將闌瞥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兒?”

    酆聿幽幽道:“你當時假死的時候,我當著諸行齋的面淚灑秘境,為你傷心慟哭差點追隨你而去,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真情實意的?”

    晏將闌:“……”

    晏將闌也沒瞞他們,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隨口道:“我和盛焦要合籍了,要做新的靈芥做洞府�!�

    此言一出,九思苑一陣死一般的沉默。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向若無其事的晏將闌和慢條斯理喝茶的盛焦。

    眾人神色各異。

    樂正鴆臉都綠了,死死咬著牙看起來要啃人;

    橫玉度和讓塵似乎早就知道會如此,神色倒是淡然。

    讓塵舉起茶杯和面如沉水的盛焦碰了下杯子,“咔噠”一聲脆響。

    “恭喜。”

    盛焦默不作聲,將茶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伏瞞也懵住了,沒想到是要做“婚房”,但他腦子有點軸,第一反應并不是兩個同窗好友要合籍,而是滿腦子都在思考:“哦,婚房啊,那得精細點做,風水還得看好�!�

    柳長行和酆聿像是僵在原地似的,懵然看著兩人,左看看右看看,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

    怎么突然就……

    就合籍了呢?

    兩人大眼瞪小眼,突然不約而同倒吸一口涼氣。

    一聲驚叫響徹整個九思苑。

    “什、么——?!”

    第104章

    空虛茫然

    柳長行差點蹦起來,愕然看著晏將闌,似乎打算從他臉上找出“我在開玩笑哦”“我在胡說八道唬你們呢”的神情來。

    但晏將闌認真得不能再認真,還笑嘻嘻地說:“我到時候會發(fā)請?zhí)ψ�,最先給你發(fā),看我多重視你,柳迢迢你就偷著樂吧�!�

    柳迢迢樂不出來,眼珠幾乎脫眶而出,有著鋼鐵意志的劍修宛如收到前所未有的重創(chuàng),一口血險些隨著眼淚飆出來。

    他用力捂住胸口,視線近乎乞求地看向盛焦,滿臉寫著“盛宗主你說句話吧!”

    盛焦正在和橫玉度喝茶,見所有人都隨著柳迢迢幾乎崩潰的視線朝他看來,動作輕輕一頓,若無其事地抿了一口茶,喉結(jié)輕動吞咽下去,又慢條斯理將茶杯放下。

    盛宗主這一套動作不緊不慢又尊貴雍容,極其賞心悅目,反正晏將闌支著下頜看得滿臉笑意。

    柳長行卻急得恨不得把他茶杯掀翻,掐著他的脖子讓他說話,他脖子都要伸長了,耳朵直直豎起來,期盼道:“說,你說出來。”

    快說是假的。

    晏將闌在他這兒已經(jīng)沒有任何信譽可言了,只要盛宗主說出來,柳長行肯定深信不疑。

    盛焦冷淡看他,終于當著所有人的面第一次啟唇開口。

    “我同晏聆,于十月初十合籍。”

    眾人沉默。

    柳長行徹底松了一口氣,用力一拍晏將闌的肩膀,哈哈大笑:“看吧你果然在胡說八道,盛宗主是要和晏聆合籍,哈哈哈嚇得我這一身冷汗——哦對,說起來晏聆是哪個?這名字好嬌氣哦,定是個大美人,沒想到啊盛宗主,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啊�!�

    晏大美人:“……”

    眾人的視線全都復雜地看向柳長行,眸子里全是“這人不會是個傻子吧?”

    晏將闌皮笑肉不笑地撥開柳長行的手,幽幽道:“謝謝哥哥夸我。”

    柳長行一噎,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

    晏將闌的本名的確是叫晏聆。

    柳長行:“……”

    柳長行保持著僵在臉上的笑容和晏將闌對視好一會,突然直挺挺地往后一仰,“砰”的倒在地上,不動了。

    眾人:“……”

    晏將闌瞥他一眼。

    當時他和盛焦被困在逢桃花陣法,但凡換個諸行齋其他人,肯定腦子都不用轉(zhuǎn)就知道他倆有貓膩。

    柳長行練劍真是練得腦袋都軸了。

    晏將闌樂顛顛地在心中編排了柳長行一頓,耳畔聽到一陣茶杯和茶托碰撞的聲音,一轉(zhuǎn)頭就見酆聿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滿臉看破紅塵的淡然。

    晏將闌差點忘了還有個酆聿這個更軸的,假話深信不疑、真話倒是一句不信。

    他深情地看著酆聿,柔聲問:“我最好的兄弟,你不吃驚嗎?”

    酆聿冷笑一聲,一副“這才哪到哪兒啊”的鎮(zhèn)定神態(tài),淡淡道:“你之前不是和我說過嗎,什么心非冷石,思慕盛焦,情有獨鐘叭叭啦啦的。我早就知道了,為何要吃驚?”

    晏將闌面色古怪地看著他。

    酆聿淡定地說:“怎么,你不信?”

    “信�!标虒㈥@往旁邊躲了躲,唯恐被茶水濺到身上去,“要是你的手不那么抖,我會更信�!�

    酆聿:“……”

    從方才晏將闌在和柳長行說話開始,無人在意的酆聿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從剛開始和柳長行一樣的震驚驚駭,到“只有我倆不知道的”驚恐,以及看到柳長行被瘋狂嘲笑后,立刻裝作故作鎮(zhèn)定。

    酆聿心想:“娘的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我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不顯得我太蠢,又被晏將闌給騙了嗎?不行,我得裝一裝,不能被嘲笑�!�

    話雖如此,但盛焦這個鋸嘴葫蘆竟然真的如晏將闌所說“情根深種”要和晏將闌合籍之事還是太過震撼,酆聿面上淡定無比,捏著茶杯的手卻一直在抖。

    茶杯和茶托咔咔相撞,熱茶都被他抖了出來,灑得到處都是。

    “沒有啊�!臂喉策在裝,手抖若篩糠,保持著微笑說,“我沒抖啊,我現(xiàn)在很冷靜,哈哈哈恭喜你們合籍,福如東海早生貴子啊�!�

    晏將闌:“……”

    都開始說胡話了。

    倒下去的柳長行終于起死回生,猛地一蹦而起,臉紅脖子粗地指著其他人,怒氣沖沖道:“你們都知道?!為什么沒人告訴我?!”

    橫玉度心地善良,溫和地道:“我只是知道兩人或許真有點什么問題,并不知他們已經(jīng)到要合籍的地步。”

    讓塵倒是不留情面,淡淡道:“當年在學宮時兩人就粘在一起,結(jié)業(yè)后也經(jīng)常一起結(jié)伴出門歷練,你以為是什么?”

    柳長行氣焰蔫了,干巴巴道:“我以為就是兄弟情深……”

    樂正鴆一言不發(fā),沉著臉噸噸喝酒。

    氣都氣死了。

    酆聿唯恐被人譏笑,只好先發(fā)制人譏笑別人,對著柳長行道:“怪你太不細心了,他們倆幾乎掀到明面上了你都沒發(fā)現(xiàn),呵,哈哈哈太蠢了。”

    說完這話,他自己心里都發(fā)虛。

    柳長行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

    伏瞞雙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想做新靈芥。

    晏將闌哈哈大笑,樂得?拍桌子。

    盛焦注視著他,總覺得之前的消頹陰霾好像只是自己擔心過度的錯覺。

    整個諸行齋終于有了合籍的大喜事,眾人舉杯祝賀,說了一堆吉祥話。

    晏將闌瞇著眼睛笑,見橫玉度又在給盛焦倒酒,熟練地湊過去阻止:“別,真的別,他真不能喝�!�

    盛焦酒量差但癮又大,橫玉度之前知曉他的脾氣總會面上答應晏將闌,背地里卻偷偷給盛焦倒酒。

    只是這次盛焦連杯子都遞過去了又被晏將闌制止,愣了一下后默不作聲地將瓷杯拿回來,杯口朝下蓋在桌案上。

    竟然真的不打算喝了。

    橫玉度詫異看著他,心中嘖嘖稱奇,心想這就是要合籍的男人嗎?

    晏將闌還是怕他喝,擠開橫玉度和盛焦緊挨著坐,拿起煮好的茶放在盛焦面前,道:“今天你就喝這個�!�

    盛焦“嗯”了一聲。

    酆聿咔咔磕松子,之前看兩人相處總覺得很奇怪,現(xiàn)在終于知道了。

    這不就是凡間夫妻相處的模式嗎?

    可惡,他竟然一點都沒發(fā)現(xiàn)端倪,還當樂子看。

    眾人看著位高權(quán)重的盛宗主垂著眸安安靜靜喝茶,只覺得嘆為觀止。

    諸行齋聚了一整日,晏將闌一直都是歡天喜地,哪怕什么都不說在那坐著也能傻樂個不停。

    盛焦悄無聲息放下心來,以為前幾日的萎靡不振只是晏將闌乍一失去玉頹山的悲傷在作祟。

    諸行齋眾人嘻嘻哈哈到半夜才散了。

    盛焦不想再奔波,帶著晏將闌回齋舍住一晚明日再回獬豸宗。

    晏將闌喝了點酒,本來高高興興地去了,但到了內(nèi)室視線落在那張床上后,不知為何又突然想起玉頹山。

    “玉頹山”這三個字囊括晏將闌的全部過去。

    白日里他和眾人嬉笑打鬧無暇細想,但此時塵囂遠去,腦海中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從前,被故意遺忘的空洞虛乏再次悄無聲息席卷而來。

    玉頹山一直想要擺脫世間無憂無慮地離開,晏將闌從好多年前就一直知道他遲早有一日會和天衍一起覆滅。

    對于玉頹山終究會離開他的悲傷,早已在幾年里化

    為潺潺流水深入骨髓,此時滿心里竟是空虛茫然居多。

    晏將闌呆在那看了許久,一言不發(fā)拉著盛焦快步就走。

    盛焦一把握住他的手:“去哪里?”

    “回家。”晏將闌呢喃道,“我不要在這里�!�

    盛焦剛剛放下的心又悄無聲息提了起來。

    兩人趁夜回到獬豸宗,晏將闌草草洗漱一番便爬上床,用被子裹緊單薄的身體。

    他也不睡,就只是躺在那眸光渙散地盯著床幔上的桂花紋發(fā)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焦上塌輕輕按住他的肩膀:“晏聆�!�

    晏將闌含糊地“嗯?”了一聲,偏過頭困惑看他:“怎么了?”

    盛焦摸著他的額頭,低聲道:“和我說說話。”

    晏將闌眨了眨眼睛,伸手揪住盛焦的衣襟湊上前在下巴嗅了嗅,并沒有嗅到酒味,順著這個姿勢親了盛焦唇角一下,悶笑道:“我今天一整天都看著你呢,沒讓他們灌你喝酒,你沒醉也想找我說話嗎?”

    盛焦眉頭輕輕皺起,冷聲道:“你現(xiàn)在不太對勁�!�

    晏將闌蹭到盛焦懷里,還用力把盛焦的手拉著攤開,將自己的腦袋舒舒服服枕著他的臂膀,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道:“我可能有點累�!�

    任誰心神緊繃了十余年,乍一松懈下來也許都是這種頹廢萎靡的狀態(tài)。

    盛焦卻不相信,他輕輕在晏將闌臉側(cè)摩挲兩下,眼眸罕見地浮現(xiàn)不已察覺的情緒,低聲道:“不想合籍嗎?”

    “不!”晏將闌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莫名驚慌地揪著盛焦衣襟搖著頭,“要合籍,說好了的,你、你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

    盛焦眸光沉沉看他,注視著他滿眼驚懼的眼神,心幾乎沉到了底。

    哪里都不對勁。

    晏將闌對合籍不該是這種態(tài)度,就好像把“合籍”這件事當成之前“報仇雪恨”“覆滅天衍”般的目標一樣。

    ……或許說“任務”比較妥當。

    兩人早已定情雙修,合籍禮根本可有可無,之前晏將闌也是同樣的態(tài)度,就算直接說不過禮他也會一笑而過,并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畏懼。

    ……他在恐懼“任務”完不成。

    盛焦摸著晏將闌的臉,知道不能讓他再這樣下去了。

    若是再不制止,也許晏將闌就是下一個玉頹山。

    第105章

    重蹈覆轍

    晏將闌并不覺得自己哪里有問題,就是純屬太累了,歇息一段時日就好。

    平日里晏將闌往往辰時初起床,當年和玉頹山一起在惡歧道那六年有時甚至一連半個月不休息依然精神。

    可自從天衍覆滅那日,晏將闌好像松的那口氣有些過頭,就算有“合籍”這個蘿卜在前面吊著,他也是走一步歇一步。

    諸行齋回來后第二日,晏將闌一直賴床到辰時巳時才勉強清醒,本是他打算去找伏瞞的,但因遲遲不到,伏瞞只好自己跑來獬豸宗。

    要重新做靈芥,晏將闌勉強打起精神。

    “我想要……”之前晏將闌曾經(jīng)和盛焦暢想過去未來的洞府是什么樣的,但此時乍一讓他說出來,腦海卻一片空白。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伏瞞疑惑道:“什么?”

    “桂樹�!标虒㈥@干巴巴道,“我要種一棵桂樹。”

    “哦�!狈m不明所以,“種桂樹,然后呢?”

    晏將闌懵了。

    之前所有的幻想好像一時間全都沒有記憶,他忘記了那些暢想或空想時的快樂,內(nèi)心只像是漏了個大洞,空蕩蕩的往里面灌風。

    “我不知道……”晏將闌呢喃著道,“我不記得了�!�

    伏瞞疑惑道:“但昨天你不是說已經(jīng)想好了嗎?”

    晏將闌像是做錯事的孩子,眉頭緊皺,手在無意識地攪著腰封上的穗子,整個人好似陷入一種莫名恐慌的狀態(tài)。

    他努力想要找回當時和盛焦商議晏溫山洞府的感覺,但冥思苦想許久,隱約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和情感似乎相隔著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薄紗,奮力想要越過去觸碰,所帶來的的情緒依然是茫然不可捉摸的。

    晏將闌呆愣在原地,突然想起盛焦昨天說他的那句……

    “你現(xiàn)在不太對勁。”

    他的疲憊并非是身體,而是意識上的。

    伏瞞待了不到半日便離開。

    盛焦忙完獬豸宗之事回去,已是深夜。

    晏將闌從晌午就開始睡,迷迷瞪瞪間察覺到一股熟悉的桂花香和寒霜氣息靠近,懨懨睜開眼睛。

    盛焦身上獬豸宗的披風都沒來得及脫,一身深秋夜的寒霜味道撲面而來。

    他坐在床沿,低聲道:“今日伏瞞來了?”

    “嗯。”晏將闌剛醒來,聲音有些沙啞,“但是我不記得咱們的洞府要怎么布置,所以他就走、走了,對不起�!�

    盛焦蹙眉。

    晏將闌道歉后,自己也跟著呆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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