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64
◎黑色帳子,面如冠玉◎
曬完日頭,
惠王爺去書房看書了,姚黃來到后院,從阿吉這里收到了張岳的簡短回話:辦好了。
姚黃揉著金寶的腦袋瓜,
心情很是不錯。
午后,姚黃換好中衣躺在床上,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以為惠王爺忘了昨晚的話時,惠王爺來陪她“歇晌”了。
王妃沒出來迎接,
可能已經(jīng)睡了,也可能是因?yàn)橄娜諏嬕聠伪〔缓寐睹妫?br />
趙璲看著身下的藤椅完全進(jìn)了東屋,便示意飛泉退下。
飛泉保持低頭的姿勢,
從外面帶上屋門。
趙璲剛要推動藤椅的大輪,
架子床上有了動靜,
王妃穿著一套淺碧色繡了荷花的綾衣走了出來,垂著眼,臉頰緋紅。
趙璲收回視線,看著自己的雙腿。
昨夜興頭上一時沖動,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定下每日晌午都來陪她歇晌的新規(guī)矩,可終究是青天白日,
這般行事,王妃真的愿意嗎?昨日王妃才夸他是君子,
真正的君子又怎會貪歡到如此地步?
王妃到了近前,推著他朝床帳走去。
停好輪椅,王妃徑自爬了上去,
背對他側(cè)躺。
已經(jīng)到了這個位置,
趙璲不好再喊飛泉進(jìn)來推他離開,
沉默地?fù)蔚酱采希?br />
閉上眼睛平躺。
其實(shí)一個月陪王妃六晚、每晚只要一兩次的話,也不是那么難以忍受?
大白天的,姚黃心跳如雷了好一會兒,旁邊的惠王爺居然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仿佛他就是過來陪她純歇晌的。
可姚黃又不是才嫁過來那時候了,怎么可能會信?
惠王爺就是矜持呢,再想也得先找個由頭,或是要她先開口或動手。
是所有王爺、高門子弟都這般做派,還是單單惠王爺臉皮薄,又或是惠王爺因?yàn)橥葟U了才變成的這樣?
腿好好的,他根本不需要跟她分房睡,自然也不需要隱忍幾天的火。
是她先商量的夜夜同眠,惠王爺顧慮腿上的不便無法應(yīng)承,才想了利用歇晌來分?jǐn)偦饸狻?br />
罷了,分?jǐn)倢λ龑ν鯛敹己�,正�?jīng)的夫妻有何不好意思的?
翻個身,姚黃一滾就滾進(jìn)了惠王爺?shù)膽牙铩?br />
趙璲還是閉著眼睛,拍拍王妃搭過來的手,低聲道:“睡吧�!�
姚黃當(dāng)他放不開,在他耳邊問:“傍晚咱們?nèi)ゲ嫉曩I匹黑綢,做成帳子掛起來,是不是就跟晚上一樣了?”
趙璲:“不用多此一舉,我來陪你歇晌,并非一定要累你。”
姚黃笑:“二爺想什么呢,我是說掛上黑帳咱們能跟晚上睡得一樣香,跟累我有何關(guān)系?”
趙璲:“”
姚黃:“再說了,二爺現(xiàn)在不累我,是準(zhǔn)備下次又要擺出累死我的陣仗嗎?”
趙璲一把將王妃轉(zhuǎn)了過去。
西屋窗邊的窄榻上,重新躺了有一會兒的阿吉忽然像金寶被驚到一樣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東屋,那邊正傳來比夜里要刻意壓抑的聲響。
吃驚過后,阿吉熟練地翻出藏在這邊的棉花球,抱著被子繼續(xù)睡。
歇完假晌再歇真的,一個時辰后惠王爺才回了前院。
黃昏出去曬日頭時,姚黃真推著惠王爺去了主街那家的布店,笑容如常地跟女?dāng)傊饕黄ズ诰I。
女?dāng)傊魅ツ镁I子,姚黃低頭,看見惠王爺眼簾低垂,雖不是死氣沉沉,卻也如魂魄出竅。
女?dāng)傊鞅Я撕诰I出來,隨口問道:“小娘子買黑綢做什么?”
姚黃:“給我相公做件黑色長衫�!�
女?dāng)傊鞑欢笙奶斓男悴爬蔀楹我┖谏雷�,只管將黑綢遞給姚黃,再等著秀才郎結(jié)賬。
惠王爺這才魂魄歸來,取出荷包。
晚上惠王爺宿在前院,姚黃下午睡得多精神好,趁天沒黑透,坐在院子里裁剪黑綢縫帳子,這個簡單,又是屋里夫妻倆用的東西,不用太講究女紅。
阿吉坐在旁邊,既心疼這六錢銀子買來的黑綢,又質(zhì)疑王妃的眼光:“哪有用黑色帳子的?”
姚黃面不改色地道:“不是我喜歡黑色,晌午窗戶太亮,二爺睡不著�!�
阿吉一聽,恍然大悟,二爺歇晌困難,人醒著,可不就要
次日姚黃沒著急換上寢衣,坐在床上等著惠王爺過來,旁邊她親手縫制的黑色帳子已經(jīng)掛好了,只等惠王殿下欣賞。
然而姚黃左等右等都沒等到人,回想昨日買黑綢時惠王爺?shù)纳裆�,姚黃笑了,一個人去了前院。
堂屋的門關(guān)著,姚黃透過門縫往里瞧瞧,看見飛泉趴在長幾上打盹呢。
姚黃輕輕敲門。
飛泉立即抬起頭,躡手躡腳地過來開門。
姚黃瞅瞅東屋,問:“二爺睡了?”
飛泉悄聲道:“歇了有一會兒了,不知道有沒有睡著�!�
距離廖郎中做完推拿已經(jīng)過去了兩刻鐘,聽聲音王爺也自己擦過腿了,里面那么安靜,王爺除了歇晌還能做何?
姚黃想了想,讓他繼續(xù)留著門,她去后院取下黑色帳子,再抱來前院。
叫飛泉在外面候著,姚黃走進(jìn)東屋,才不管床上的惠王爺真睡假睡,先把這邊垂落的白色帳子攏到兩側(cè),再轉(zhuǎn)過擺在旁邊的惠王爺?shù)奶僦戚喴�,固定好,踩著椅面去掛懷里的黑色帳子。上面懸掛完畢,姚黃瞅瞅不知何時睜開眼睛的惠王爺,赤著腳跳下藤椅,展開兩面黑色帳子,站在帳外笑道:“我親手縫的,二爺覺得如何?”
趙璲覺得,隔了一層黑綢,王妃好像更白了。
“進(jìn)來。”
惠王爺?shù)吐暤馈?br />
姚黃不動:“進(jìn)去做何?”
惠王爺沉默。
姚黃重新踩上輪椅,怎么掛的再怎么解下來,然后抱著一團(tuán)黑綢,一邊穿鞋一邊眼也不抬地道:“二爺自己說的,每天都去陪我歇晌,害我剛剛白等了半天,你倒好,都已經(jīng)歇上了。既然如此,二爺繼續(xù)歇吧,我自己睡�!�
說完,王妃瞪來一眼,再揚(yáng)長而去。
趙璲無奈,只得叫飛泉進(jìn)來,推他去尋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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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陪著王妃享用高娘子燒制的飯菜與補(bǔ)湯,連續(xù)數(shù)日堅持著早上下午各半個時辰的曬日,二十六那日還被王妃推著逛了一上午的集市,待到二十九西鄰的齊員外要慶壽辰時,輪椅上的惠王爺已經(jīng)成功褪去了昔日的蒼白,真正變得面如冠玉起來。
姚黃天天陪在惠王爺身邊,對此感受得不夠明顯,早飯后特意把雖然跟來鎮(zhèn)上卻幾乎沒機(jī)會見到惠王爺面的高娘子叫了過來,笑著道:“嬸子,您瞧瞧咱們家二爺�!�
高娘子心頭一哆嗦,這是她能瞧的嗎?
但王妃有命,高娘子便緊張地慢慢地抬起頭,終于正眼看向了惠王殿下,就見王爺手持一本書端坐在藤椅上,仿佛根本沒聽見王妃的俏皮話。
下一刻,高娘子明白王妃為何要她看王爺了。
姚黃見高娘子面露驚艷與喜悅,便確信惠王爺?shù)臍馍_實(shí)變好了,并非她一廂情愿的錯覺。
顧及惠王爺?shù)耐䞍x,姚黃沒再打趣什么,讓阿吉將一袋賞銀發(fā)給高娘子:“這半個月嬸子的菜道道可口,我跟二爺都很滿意,接下來還要繼續(xù)有勞嬸子�!�
高娘子很清楚自己的本事,孔師傅與她廚藝相當(dāng)甚至還要更高一籌,挖空心思都沒能改善王爺?shù)奈缚�,她只比王妃早到王府一段時日,有何能耐讓王爺滿意?如今王爺能夠開胃,靠的全是身邊多了一位貌美又會疼人的王妃!
高娘子走后,辰時五刻一到,姚黃又推著惠王爺出門了。
齊家那邊人來人往,全是過來幫忙操持壽宴的親友,過了半個時辰,姚黃推著惠王爺折返,就見齊家門外的河堤上搭了一個張燈結(jié)彩的戲臺,約莫有七八人的戲班子正在街坊們的圍觀下描眉畫眼。
姚黃驚訝道:“還請了戲班子�。俊�
雖然是民間唱功普普通通甚至馬馬虎虎的戲班子,幾兩銀子便能請來唱上半天,在這樣的小鎮(zhèn)上卻也非常體面榮耀了,值得全鎮(zhèn)百姓津津樂道好一陣。
源源不斷的百姓正往這邊趕,大人們還算穩(wěn)重,孩子們一個個都是跑過去的,無人在意旁邊有個坐輪椅的男人。
趙璲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座小鎮(zhèn)以及這樣熱鬧的場合。
姚黃貼著人群邊緣,走幾步停幾步的,終于將輪椅推回了東院。
大門一關(guān),擁擠的人群是看不見了,嗡嗡的喧嘩卻不斷地往里傳。
趙璲不甚在意,對王妃道:“我看看書,你去看戲吧,那邊快開席了再來接我�!�
姚黃:“人太多了,大熱天的我也懶得擠,反正在家里也能聽見�!�
留惠王爺在書房看書,姚黃與高娘子、阿吉在西院前頭擺了一張小桌,三人一邊聽?wèi)蛞贿呧竟献印?br />
將近晌午,齊家的賓客漸漸到齊,齊員外還專門派了一個孫子來知會廖家眾人,于是眾人簡單收拾收拾便出了門。
姚黃娘仨被引去了齊家后院,趙璲因?yàn)樾悴诺纳矸菀约澳欠嫳积R員外奉為上賓,連帶著廖郎中父子三個以及兩個干兒子學(xué)徒都被請到了堂屋,同桌的是本鎮(zhèn)另外兩位頗有身份的人:何秀才與他的舉人兒子何文賓。
張岳、王棟分別坐在了何家父子旁邊的位置。
在何文賓心里,這就是兩個隨時都敢殺人的兇犯苗子,他有心斥責(zé)卻無力反抗,只能僵硬地坐著。
何秀才比兒子還膽小,眼珠子都不敢亂轉(zhuǎn)。
這父子倆過于異常,趙璲看向飛泉。
飛泉偏頭,低聲解釋道:“二十那早,朱氏高聲聒噪擾了二嫂好眠,我叫他們過去警告了一番�!�
趙璲對朱氏的聲音有印象,確實(shí)很聒噪,張岳二人的手段可能有些過了,但情有可原。
【作者有話說】
來啦,100個小紅包,明天見
ps:考慮到部分姐妹習(xí)慣拼手速了,以后就單數(shù)章前100發(fā)紅包,雙數(shù)章隨機(jī)100發(fā)紅包哈,咱們手速手氣兼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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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王爺下鄉(xiāng)扶貧◎
齊家后院。
廖家的女眷只有高娘子帶著姚黃、阿吉娘三個,
一席八人,齊員外的續(xù)弦呂氏除了親自作陪外,還安排了本鎮(zhèn)里正夫人婆媳、何秀才的媳婦朱氏與女兒何文綺。
朱氏的脾氣再招人不喜或嫉恨,
何秀才、何文賓父子倆的功名都在那里擺著,何文賓更有可能考中進(jìn)士做官,
因此本鎮(zhèn)百姓面上都很是捧著何家。
今日的朱氏卻一改之前的趾高氣揚(yáng),主動搭話的時候特別少,
就算有人跟她攀談,她也會時不時地往廖家婆媳那邊偷瞄。
姚黃沒在意朱氏,
她這邊也一堆應(yīng)酬呢。
“小姚,我們鎮(zhèn)住著舒服吧,
我看你家秀才郎的氣色是越來越好了,
俊得我每次碰面都覺得看不夠。”
姚黃:“舒服,
這邊山秀水美的,我只后悔沒早點(diǎn)搬過來�!�
另有人起哄:“跟山水沒關(guān)系,是我們這的雞頭參好,我看你們二叔天天都在收雞頭參,除了做藥,家里沒少燉湯熬粥吧?”
此言一出,
大家紛紛羨慕起廖家的財氣來。
姚黃聽了一圈,這才知道那些其貌不揚(yáng)酷似生姜的雞頭參居然要賣百文一斤,
比雞鴨魚肉都貴!
“這還只是生吃的,據(jù)說炮制好的干雞頭參能賣五六錢銀子一斤,年份高的更貴,
可惜我們本地人不懂得炮制,
只能把辛辛苦苦進(jìn)山挖來的雞頭參賤賣給來收貨的藥材販子,
一代代挖下來,
山里的雞頭參越來越少,藥材販子們來得都沒那么勤了�!�
“是啊,我家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村里鎮(zhèn)上誰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隨時都可以去山里挖些雞頭參熬湯補(bǔ)補(bǔ),輪到咱們,自己去挖挖不著,只能等著那些膽大的村人去深山里找,唉,人家費(fèi)了那么大力氣,當(dāng)然要高價賣出來。
“還是廖郎中實(shí)誠,愿意給高價收年份高的雞頭參,比那些不知哪來的野販子強(qiáng)多了!”
高娘子越聽越替廖郎中冒汗,王妃會不會覺得廖郎中在拿王府的銀子裝善人?
她湊到王妃耳邊,低聲解釋道:“我聽老廖說過,他出的價只比小販高了兩成,無論煲湯還是拿來做藥都比在城里買便宜多得多�!�
姚黃笑道:“應(yīng)該的,大家采藥也不容易�!�
女眷們這邊的席面吃了足足一個時辰,等姚黃回到東院,惠王爺都換上中衣在她床上等著歇晌了。
大概是嫌黑色帳子丑,惠王爺用了兩次就讓她收起來了,反正白日做這事已經(jīng)開了頭,惠王爺不用再矜持。
姚黃先去西屋簡單擦擦,穿著一套白底粉邊的綾衣坐在床邊,一邊通發(fā)一邊跟惠王爺講雞頭參的價錢:“所以說我是真的跟著二爺享福了,不然哪能三天兩頭地喝補(bǔ)湯,又是雞又是雞頭參的,那么一鍋湯算下來就得一兩銀子。”
趙璲早就發(fā)現(xiàn)了,王妃喜歡聊天,大多時候并不需要他搭話,只要聽著就行。
王妃的嗓音輕軟,王妃的神色鮮活生動,用詞樸實(shí)無華卻很耐聽。
“哎,二爺喝酒了?”
姚黃忽然聞到了一絲淡淡的酒氣。
趙璲偏頭,道:“眾人為齊員外敬酒時,我淺酌了一口�!�
姚黃一手拿梳子,一手將惠王爺歪過去的俊臉掰過來:“我又沒嫌你,你這點(diǎn)酒氣我還覺得挺好聞的,受不了的是我爹我哥跟人拼酒帶回來的那種濃濃酒氣,熏死人了�!�
趙璲:“漱過口�!�
漱口喝茶,奈何酒氣頑固,居然還有殘留。
姚黃掃眼惠王爺?shù)淖齑�,這回輪到她偏頭了,紅著臉道:“漱不漱與我何干。”他又不跟她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