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高娘子拍拍胸口:“幸好不算太嚴(yán)重,距離他院試還有二十來日,接下來好好養(yǎng)著,應(yīng)該趕得上。”
阿吉:“齊大媳婦在鬧呢,認死了是呂氏派人干的,要報官�!�
高娘子:“不能吧,呂氏也是早上才發(fā)現(xiàn)大郎得了銀子,她一直在家待著,齊二齊三”
阿吉:“他倆都在店里,附近的街坊給作證了,所以齊員外說報官可以,但只讓官府查兩個山匪的去向,不許齊大媳婦胡亂攀咬。我回來的時候,齊大、齊二一起去報官了�!�
姚黃聽了個詳細,再去講給惠王爺聽:“二爺覺得,這事是山匪干的,還是?”
她指了指齊家的方向。
趙璲:“斷案需要證據(jù),查過了才能下結(jié)論�!�
姚黃:“我又沒讓你斷案,就想聽聽你的想法�!�
趙璲看著王妃要聽故事一樣的眼睛,這才放下手里的佛經(jīng),道:“三種可能。第一,山匪做的,官府查山匪便可。第二,附近村民知道齊家有錢,知道大郎去書院會走那條路,于是假扮山匪搶錢。第三,呂氏母子因與繼子不合,提前收買打手讓他們?nèi)尨罄�,有銀搶銀,無銀打一頓也能讓他們出氣,如此,呂氏今早的爭吵并不能作為他們母子與此事無關(guān)的證據(jù)�!�
姚黃對惠王爺?shù)牡谌龡l分析更有興趣:“這么說,呂氏那邊依然有嫌疑?”
趙璲頷首。
姚黃:“如果二爺是靈山縣的知縣,接到這個案子,你要怎么查?”
趙璲:“過來之前我派人打探過這一帶,近些年并未出過攔路搶劫的案子,大郎被搶更像是仇怨所致。我會先從大郎或見過山匪的路人那里問出山匪的身形特征,再一一審問最近與他有過仇怨之人,包括可能愿意被這些人指使的親友從昨晚到今天上午的行蹤�!�
小地方很少會有打手,要解決恩怨通常會指使信得過的親友。
姚黃眼睛一亮:“真是呂氏做的,她兩個兒子都在鎮(zhèn)上,那肯定請了她娘家那邊的兄弟或侄子幫忙,只要查查那些人昨晚、今早在不在家就能鎖定疑兇了,對吧?”
趙璲:“除非他們禁不住審問,否則就算是他們做的,他們也能推脫今早去了其它沒有人證的地方。像這樣的打人官司,除非行兇的時候被人撞見,事后再查都很難定罪�!�
姚黃頓時泄了氣,敢跑去打人的,能有幾個一審就招的膽小之人?
下午,縣衙的一位捕頭帶著兩個捕快去了齊家,姚黃見街坊們都過來看熱鬧,她帶著高娘子阿吉也去了,飛泉也跟了過來。
捕頭已經(jīng)查過了,齊家大郎是被人從后面偷襲的,沒看到兩個山匪的身形相貌,送他過來的山民也只見到了昏迷在地的大郎,沒瞧見山匪行兇的經(jīng)過。
姚黃聽捕頭詢問齊員外大郎最近可有仇家,便知道官府也懷疑這事是大郎的仇家所為。
齊大媳婦跳了出來,先指著呂氏罵了一通!
一陣鬧騰之后,捕頭呵退了附近一圈來看熱鬧的街坊,姚黃幾個立即退回西院,站在墻根底下聽動靜,發(fā)現(xiàn)捕頭在審問齊二、齊三這幾日的動向,還問了二人平時有哪些好友,問了呂氏與她的兩個兒媳婦的娘家情況。
審問并不是很順利,中間伴隨著齊家眾人的各種喊冤哭鬧,捕頭幾次呵斥才問了清楚。
從齊家出來后,三個捕快還跟廖家、何家等街坊確認了齊家三房不和的事實,這才改去別處盤查。
姚黃興奮地跑來東院,對惠王爺?shù)溃骸斑@捕頭看來是個人物,居然跟二爺想到一處去了�!�
捕頭
趙璲看眼王妃,提醒道:“他可能只是得了知縣的指示�!�
姚黃:“也對,那就說明本地知縣是個人物,不是白吃飯的�!�
惠王爺想到潘絮娘在那個且聽下回分解的話本里的最終歸宿就是知縣,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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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們沒有從呂氏兩房的親友那里得到任何口供或鐵證,齊家卻為此鬧了個翻天覆地,最終,在齊家報官后的第四日,不顧齊大媳婦的反對,齊員外讓齊大、齊二去官府撤了此案,不追究了。
呂氏婆媳不哭也不鬧了,齊大媳婦居然也消停了下來,直到七月二十四齊大媳婦親自將內(nèi)傷恢復(fù)得差不多的大郎送去書院,下午回家后,齊大媳婦突然鬧了個大的,她要分家。
姚黃也從最初津津有味地看熱鬧,變成了一聽到齊家的吵鬧就覺得腦袋疼。
傍晚,她把惠王爺推到后院,躺下后不太情愿地跟他商量:“要不,咱們提前回京吧?”
原定八月初八回去的,奈何齊家整日吵吵嚷嚷,姚黃自己還好,她怕惠王爺煩,有了這樁擔(dān)心,她也就跟著煩。
趙璲:“若你在這邊住夠了,可以,若你只是擔(dān)心齊家的事打擾到我,并沒有�!�
姚黃意外道:“我以為二爺會受不了那樣的聒噪與穢語�!�
趙璲:“關(guān)著窗戶,聽得并不真切�!�
姚黃:“那就再住幾天?我也想知道他們這個家到底能不能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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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睡在青靄屋中狗窩里的金寶突然豎起耳朵,“汪”的一聲叫喚。
青靄驚醒,剛要查看金寶怎么了,隔壁齊家竟傳來一聲婦人的尖叫,好像是呂氏的聲音。
“老爺!誰殺了我家老爺��!”
【作者有話說】
啊,總算寫到這里了,放心,明天一更大概就能找出兇手,不會在齊家的事上耽誤太久的!
100個小紅包,明天見!
ps:我知道大家著急,其實每次遲到了我比大家更急,我只恨我只有每天現(xiàn)寫寫著才有激情,然后就做不到固定時間更新,[爆哭],最后,辛苦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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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
小鎮(zhèn)的深夜靜得只有門前流水的低響,
當(dāng)齊家有人高喊著“殺人了”,最先驚動的便是左右街坊。
姚黃看過許許多多的話本,今晚卻是她身邊第一次出現(xiàn)兇案,
死去的還是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員外。
趙璲已經(jīng)坐了起來。
雙腿廢了,趙璲穿脫褲子都會顯得狼狽,
所以成婚之后,他每次來王妃這里都會先在前院沐浴,
只穿中衣過來,省去了脫下外衣更換中衣的步驟。
若無需敦倫,
趙璲可以穿著中衣躺下次日一早直接坐上輪椅離開,若有興,
最初趙璲連脫下中褲都會背著王妃,
熟悉了才改成趁王妃意亂神迷時單手褪下褲子,
再趁事后王妃渾身無力無暇注意他的時候迅速穿好。
這就導(dǎo)致趙璲還得先去前院換上外衣,才能趕去齊家。
趙璲看向窗外,青靄、飛泉應(yīng)該快到了。
姚黃也從驚愕中回了神,跟著坐了起來。
想到王妃才十七歲可能會被這事嚇到,趙璲握住她的手,道:“我去看看,
等會兒叫阿吉過來陪你。”
姚黃下意識地道:“我也去!”
不是急著看熱鬧的那種想去,是她不明白齊員外怎么就死了,
這么一個打過交道的老員外,縱使姚黃覺得他管家無方才弄得家里雞犬不寧,那都是齊家自己的事,
對他們,
齊員外真正賞識惠王爺?shù)漠嫞?br />
待她和藹可親,
在姚黃心里,齊員外與他們夫妻便是存了一段善緣。
姚黃想知道齊員外究竟遭遇了什么,離得這么近,惠王爺也去了,她為何要在家里干等著?
姚黃迅速下地點了燈,抓起外衣要穿的時候,目光掃過惠王爺靜坐于床的身影,姚黃反應(yīng)過來,先去衣櫥里取了她這邊一直為他備著的一套外衫長褲,匆匆搭上輪椅便走出帳子繼續(xù)穿自己的。
穿之前得脫掉中衣,趙璲在王妃露出肩背時垂了眼,默默脫換自己的褲子,而在他的余光里,王妃始終背對著他,篤定他不會偷看一般大大方方換好衣裙。
等姚黃系好裙帶轉(zhuǎn)過來,惠王爺也換好了長衫。
青靄、飛泉終于趕來了。
姚黃快速幫惠王爺束好長發(fā),確保惠王爺一身齊整,她隨手從梳妝臺上抄起一根簪子,推著輪椅出去了。
讓青靄接管輪椅,姚黃一邊跟著一邊以指通發(fā)再用簪子定住。
來到西院,特意候在這邊的王棟低聲解釋道:“廖叔帶著張岳先過去了�!�
趙璲:“在此之前,齊家那邊可有異動?”
別人都在睡覺,但自打他們?nèi)胱⌒℃?zhèn),張岳、王棟始終都是輪流守上下半夜。
王棟道:“街上無人走動,兇手要么出自齊家,要么來自齊家西邊的鄧家�!�
如果有人從鄧家翻墻跳到齊家的院子,只要動作不是特別笨重,這樣的距離王棟也難聽見。
趙璲了然,坐在輪椅上由青靄推著,再帶著王妃、飛泉、王棟去了齊家。
齊家大門敞開,齊家眾人以及只穿中衣甚至光著膀子就趕來的一些男鄰都圍在東廂房的堂屋門前,呂氏與齊大三兄弟、三個兒媳婦以及沒去書院讀書的幾個孫輩都在哭嚎,張岳擋著想往里擠的街坊們,揚聲解釋著要等官府來人察看命案現(xiàn)場,不能損了里面的證據(jù)。
街坊太多,惠王爺無法過去,飛泉用眼神詢問王爺要不要亮明身份。
趙璲搖頭。
王棟見了,在前面擠出一條路,高聲道:“我家二爺學(xué)識淵博見多識廣,諸位且讓讓,待二爺察看過里面的情形,或許能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
街坊們知道廖家二爺是個秀才郎,畫技那么好,別的方面應(yīng)該也有真本事,配合地讓了路。
落后一步趕來的何秀才聽見這話,看向身邊的舉人兒子。
何文賓讀書就是為了考進士做官,做官就得跟理政審案打交道,因此也想上前試試。
朱氏一把拉住兒子,心有余悸地望向張岳、王棟,這倆門神有心顯擺廖家秀才的本事,兒子去搶風(fēng)頭,遭報復(fù)怎么辦?
有了朱氏的提醒,一家三口便跟著其他街坊圍在外圈。
青靄推著惠王爺往前走,趙璲偏頭,發(fā)現(xiàn)王妃還在后面跟著,眼眸被燈光映亮,無知而無畏。
趙璲看向同樣守在門口的廖郎中,問:“死狀如何,是否需要遣散孩童?”
廖郎中嘆息著點點頭。
離得近的街坊們一聽,紛紛把跑過來的孩子們往外攆。
趙璲再看向自己的王妃。
姚黃明白他的意思,可她又不是孩子?
干脆將青靄擠走,姚黃推著輪椅幾個快步就到了堂屋門外,抬頭朝里望去。
齊家的東廂分成三間,南屋是孩子們的書房,回家了可以在這邊看書做功課,堂屋擺了桌椅算是個小廳堂,北屋門上帶鎖,是齊員外的書房。
此時堂屋還算整齊,只有一把被人弄倒的椅子,北屋門開著,從姚黃的角度,能看到一雙半舊的布鞋與一截褲腿,那便是齊員外的尸體了。
姚黃身上一涼,可看看惠王爺?shù)哪X頂,想想大家都是一樣的人,王爺敢看她有何不敢的?
在張岳、青靄、廖郎中的協(xié)助下,四人一起將輪椅抬進堂屋。
再走幾步就到了北屋門外。
姚黃終于看見了齊員外的全尸,老員外面朝里側(cè)趴在地上,后腦被重物砸破,流了一地面的血。
姚黃微微變了臉色,不過她在外祖父家的鎮(zhèn)子上見過屠戶如何殺豬,一盆盆冒著熱氣的豬血都見了,眼前齊員外的死狀便沒有她預(yù)料的那么恐怖難以承受。
為了查驗齊員外是否還有救,廖郎中是唯一進去過的外人,指著齊員外身體不遠處的一個帶血的硯臺道:“硯臺應(yīng)該就是兇器,看血的凝固程度,齊老死了已有半個時辰。”
趙璲看向齊員外伸在前方的右手,問:“那里是不是有字?”
廖郎中給齊員外號脈時就注意到了,低聲道:“是,像是齊老死前所留,只寫了一半。”
說著,廖郎中用手指在空中寫出那半個字。
姚黃辨認出,那是“芬”字的上半截。
這個月呂氏與齊大媳婦經(jīng)常對罵,街坊們都知道齊大媳婦姓田名芬,為此呂氏還給齊大媳婦取了個“田糞球”的污名。
姚黃看向門外跪哭的眾人,齊大媳婦跟呂氏一樣都扯著嗓子在哭,婆媳倆也是一模一樣的涕泗橫流真情流露。
可齊員外留下的血字,怎么看都像是在告訴大家兇手乃他的大兒媳婦。
因為齊員外不想分家,齊大媳婦心懷怨恨?
姚黃才想到這里,忽聽惠王爺?shù)溃骸白甙�,您與張岳繼續(xù)在這邊守著,直到官府來人,其余什么都不用跟街坊們透露�!�
出了堂屋,惠王爺也沒有回答齊家眾人或街坊們七嘴八舌的提問,一路回了東院。
惠王爺有令,讓眾人各自散去休息。
姚黃推著他回了東屋,盡管惠王爺什么都沒碰,她還是習(xí)慣地打濕巾子遞給他擦手。
趙璲看著面前的王妃,問:“剛剛有沒有害怕?”
姚黃搖搖頭,期待地問:“二爺看出來了嗎?”不跟街坊們說,跟她講講總行吧?
趙璲先擦手,重新躺到床上,他才擁住靠過來的王妃,道:“齊員外右手掌根、小指一側(cè)都沒有沾血,你可以想想,如果你在彌留之際想沾自己的血留下線索,你會抬起手只用指腹去沾血,還是將整只手平移過去沾血�!�
姚黃想象那場景,皺眉道:“流了那么多血,字也只寫了一半,說明我都快咽氣了,沾血的時候肯定抬不起胳膊,當(dāng)然是整只手移過去啊,我明白了,那字不是齊員外寫的,是有人在他死后抬著他的手去沾的血,故意陷害大郎他娘!”
趙璲:“不用這么大聲�!�
姚黃壓不住自己的激動,坐起來,抓著他的手問:“二爺怎么這么厲害?我當(dāng)時真的都懷疑上大郎他娘了,你居然一眼就看出了不對!”
或許給她足夠的時間,她也能看出這條線索,可惠王爺只是在門口掃了那么幾眼,一下子就抓到了關(guān)鍵。
趙璲:“經(jīng)驗之談,如果你多看看破案相關(guān)的話本,也能看出這個兇手的拙劣之計。”
只一條就讓王妃給了他過高的贊譽,趙璲就沒再補充其他線索,譬如齊員外腦袋上流下來的血跡與他現(xiàn)在趴著的姿勢完全一致,但如果齊員外流了那么多血后真的有清醒過來再沾血留字,他的身體至少腦袋應(yīng)該會有所移動,偏離地上的血痕。
如此可見,齊員外應(yīng)該是一擊斃命,從血液流到地面后便再也沒有任何掙扎。
兇手有些小聰明,卻不夠理智冷靜,才會留下那么多破綻。
所以趙璲不是謙虛,而是王妃真的過獎了。
他讀過那么多刑部卷宗,只從兇手的手法考慮,齊員外的案子放在里面根本不值一提。
姚黃:“我不管,王爺就是厲害!”
趙璲接住撲過來的王妃,無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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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時,靈山縣的徐知縣帶著捕快們來了,按照大齊律法,凡是命案,知縣都得親赴現(xiàn)場。
惠王爺不想再出門,姚黃帶著阿吉擠進齊家,踮著腳往里面張望,發(fā)現(xiàn)這位徐知縣才剛剛二十五六歲的年紀(jì),膚色微黑,面相端正。
徐知縣在北屋待了兩刻鐘左右,出來了,鷹隼般地看向齊家眾人,看得齊家?guī)卓谧佣蓟帕�,徐知縣才道:“我在齊老手下發(fā)現(xiàn)半個血字,你們當(dāng)中,可有誰的名字是草字頭?”
此話一出,呂氏第一個撲向齊大媳婦,齊大媳婦懵了一下,跟著一把甩開呂氏,大聲喊冤。
街坊們的猜疑指責(zé)也在此時達到了高峰,震得姚黃的耳朵都跟著嗡嗡,就在她暗暗擔(dān)心徐知縣的斷案能耐時,徐知縣喝斥眾人安靜,盯著齊大媳婦伸出左手:“除了血字,我還在齊老左手發(fā)現(xiàn)一枚耳墜,可是你的?”
眾人齊齊看向齊大媳婦,卻又都瞧見被甩在地上的呂氏驚慌地摸向了她的耳垂。
再去看徐知縣攤開的掌心,上面分明空無一物。
徐知縣的目光已然落到了呂氏臉上,厲聲道:“大膽刁婦,若非心虛,為何要檢查自己的耳墜?齊老明明是被人抬著手寫下血字,才使得他只有指腹沾血而掌心干凈,這等拙劣手段,你當(dāng)本官真看不出來嗎!”
血?掌心沒沾血?
呂氏只覺得腦海里轟然一聲雷鳴,再看看宛如雷公現(xiàn)世的知縣大人,看著周圍已經(jīng)認定她是兇手的街坊們,呂氏慌了怕了,跪在地上痛哭起來:“冤枉啊,我沒殺老爺,是他半夜不睡覺跑去書房準(zhǔn)備分家的清單,我想多要點銀子,他不同意,搶著搶著他自己倒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