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趙璲沒有直接回答:“你先。”
姚黃看看驚霧,駕著霓光先行一步。
她沒有往后看,但身后很快就傳來了駿馬跑動的腳步聲,稍頃,驚霧便如惠王爺筆下的一抹黑霧自她余光掠過,以普通駿馬正常奔跑的速度朝前而去,而馬背上的惠王爺背影端穩(wěn)松弛,并無任何勉強。
姚黃放心地追了上去。
前面是一條灑滿明媚秋陽的筆直官道,遠遠地望不見盡頭。
【作者有話說】
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來啦,100個小紅包,晚上二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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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根結底,還是王爺太閑了。”◎
在城外賞了一天的秋景,
黃昏時又在望仙樓吃過晚飯,惠王夫妻才回了王府。
從回城起惠王爺就坐在馬車上了,王妃、青靄一上一下推著王爺下車時,
總管郭樞安靜在旁邊候著,一直到王爺王妃進了王府,
郭樞才躬身道:“王爺,上午巳時三刻左右康王殿下攜小世子來過,
說是過來坐坐,得知您與王妃出城了,
康王殿下便走了�!�
趙璲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并未多問。
姚黃想到她嫁惠王爺這么久也沒見康王登過門,
今日八成有什么事,
小世子只是幌子而已,不過惠王爺跟她形影不離的,應該也不知道康王的來意,夫妻倆就都沒再提此事。
翌日是初一,永昌帝必定會上朝的日子。
大殿之上,文官列隊于左,
武官列隊于右,康王、慶王這兩位王爺并排站在了文官前面隔了兩步的位置。
永昌帝覺得自家老大雖然不夠聰慧,
性情還算正直忠厚,于是讓康王在戶部當差,這樣哪筆銀子出了紕漏,
康王一定會追究到底,
多多少少都能震懾一些官員的貪念。老三文武雙全論才干僅次于老二,
卻遠遠不如老二穩(wěn)重,
永昌帝就把慶王放在了禮部,準備先磨磨這孩子身上的輕狂浮躁。
貴妃那邊的老四才十三,毛都沒長齊,貪玩好動看起來也不像會有太大出息的樣子,永昌帝暫時考量的還是眼前這兩個,希望在自己六十歲的時候,老大、老三都有進步,讓他可以放心地把江山朝政交給其中的一個。
散朝后,永昌帝去批折子了,康王自去翠微宮給賢妃請安,逢一逢五都是他請安之日。
這次,康王提到了昨日的惠王府之行。
賢妃驚訝道:“出城跑馬?”
康王理解母妃的心情,因為他聽完郭樞的話也是一樣的吃驚:“是,與二弟妹一起去的,騎的是驚霧。驚霧很通人性,料想不會摔了二弟。”
賢妃笑道:“姚氏看著就是活潑明媚的性子,倒是把你二弟也帶得開朗起來了,這是好事啊。”
沒有別的新鮮事,賢妃交待兒子別對外人提起此事,就讓兒子快去戶部當差。
過了兩日,賢妃將小世子孫兒叫進宮,牽著小家伙去御花園里玩耍。
賢妃今年四十六了,年輕時就不是什么萬里挑一的驚人之姿,勝在端莊嫻雅,而年年宮里都會多幾個十六七歲花朵一樣的新人,永昌帝漸漸稀疏的興致都落在了新人身上,每個月基本上只會來賢妃宮里住兩晚,還是純睡覺。
但永昌帝對康王府里的三個孫輩都很疼愛,尤其是嫡出的小世子,每當賢妃召小世子進宮,只要永昌帝有空,他都會過來逗逗孫子,或是在賢妃宮里陪著孫子吃頓午飯。
“皇祖父!”
看到永昌帝,小世子高興地跑了過來,張開兩條小胳膊。
永昌帝抱起他的皇長孫,在小家伙的臉蛋上親了一口:“哎,又重了啊,皇祖父都快抱不動了�!�
小世子:“因為我最近都有乖乖吃飯,每次都把碗吃得干干凈凈。”
永昌帝捏了捏小家伙的嫩臉蛋,往前一看,發(fā)現(xiàn)還沒正式過門的大兒媳陳螢也在,估計賢妃是想提前讓大兒媳與小世子親近起來。
永昌帝抱著小世子走了過去。
陳螢屈膝行禮,因為跟著賢妃見過幾次永昌帝了,她已經(jīng)沒了最初連眼睛都不敢抬的緊張。
有孩子在,話題便都是圍著孩子。
永昌帝考了考小世子的功課,對賢妃道:“不錯,比他爹小時候聰明�!�
賢妃朝兒媳婦那邊使個眼色,輕聲嗔道:“小螢在呢,皇上給康王留些面子�!�
永昌帝哼了哼。
等永昌帝過了疼愛孫子的新鮮勁兒,賢妃讓陳螢帶小世子去看不遠處的菊花,然后對永昌帝道:“惠王日益開懷,前兩日康王特意帶孩子去了惠王府,想著多少陪惠王解解悶,不巧的是,惠王竟然陪他媳婦出門了,皇上猜猜,他們小兩口去哪了?”
永昌帝見賢妃笑得溫柔,分明是老二夫妻倆做了什么趣事,配合地猜道:“逛街市?”
賢妃:“在城外�!�
永昌帝:“出城賞秋?游寺進香?”
賢妃笑道:“跑馬,夫妻倆一人一匹馬,惠王騎的是驚霧。”
驚霧于懸崖底下找到昏迷在崖洞里的惠王殿下,這樁神駒救主的奇聞早在宮里宮外傳開了。
既是驚霧,永昌帝因為擔心老二落馬而懸起來的心便放下了,隨即腦海深處浮起來一幕已經(jīng)模糊的記憶,還是少年郎的老二剛剛學會騎馬后,在跑馬場連跑數(shù)圈,難得露出了一個少年郎應有的意氣風發(fā),可惜一下馬背,老二立即又變成了無喜無怒的書呆子模樣。
原來老二還能騎馬。
永昌帝很替兒子高興,騎馬好啊,至少坐在馬背上的時候,老二能看到跟以前一樣的高景。
.
九月重陽,官員們放假一日,這日正輪到惠王夫妻倆休息,不然連著出門也怪折騰的,尤其是對惠王爺來說。
“我想回趟長壽巷,王爺看書看累了,幫我調(diào)教金寶吧?”
清晨跟著惠王爺一起醒來后,姚黃猶帶著幾分困倦道。
趙璲聽懂了王妃的言外之意,這趟回娘家不需要他陪。
“嗯。”
青靄推走了惠王爺,待熟悉的輪椅聲徹底消失,姚黃改成仰面平躺,長長地呼了口氣。
惠王爺很俊,很雅,姚黃也高興帶惠王爺出去玩,讓他去見見一個土生土長的京城人竟然沒見過的京城風景與熱鬧。
但姚黃可以摸著良心說,惠王爺絕不是一個游玩的好搭子,跟他的腿沒關系,就算他的腿好好的,讓姚黃偶爾陪惠王爺出門還行,時間長了,她會頭疼!
惠王爺只是愿意出門走動,每次的游玩計劃都是姚黃做的,這個時候姚黃就要保證惠王爺能夠享受她的安排,所以她會暗暗留意惠王爺?shù)纳裆�,生怕她眼里值得一逛的地方他不喜歡,害惠王爺白白忍受坐輪椅出行的種種不便。
可惠王爺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去掉了那一身死氣,惠王爺?shù)南才廊浑y辨,讓姚黃放聲大笑的樂子,他大概只會揚揚唇角,讓她伸著脖子張望的見聞,他神色淡淡。包括逛鋪子,姚黃喜歡什么就買什么,而惠王爺?shù)哪抗饴湓谀睦锒际菬o波無瀾,讓姚黃想給他買點禮物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一次兩次還好,次數(shù)多了,姚黃累啊,都忍不住懷念舊時的玩伴了,一群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沒有任何忌憚。
幸好天要冷了,給了她減少出門次數(shù)的理由。
姚黃也有想過,惠王爺會不會更喜歡待在府里看書,只偶爾出出門?
可是,他能一輩子都這么看下去嗎,眼睛看壞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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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壽巷,姚家并不知道女兒會回來,姚麟早早出門會友去了,姚震虎在東大營為越來越近的圣上閱武做準備,就連羅金花也在街坊家嘮家常呢,還是吳氏派巧娘將太太叫了回來。
羅金花步履匆匆,在自家東屋炕上見到了伸手伸腳癱在那里的女兒。
羅金花嚇了一跳:“這是怎么了?”
姚黃低聲哀嚎:“娘,我好累�。 �
羅金花:“做什么累到了?”
姚黃跟母親訴說了煩惱:“王爺把自己關在竹院時,其實我很省心的,但我又想讓他恢復活氣�,F(xiàn)在我把他弄活了,那肯定也得繼續(xù)讓他活得有意思起來吧,可他根本不是個愛玩的人,總是想辦法硬陪他解悶,我這里累得慌�!�
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羅金花連忙按住女兒的手,怕女兒把自己敲傻了。
脫了鞋子,羅金花盤腿坐在女兒腦袋前,先幫女兒按揉額頭。
她的丈夫兒子都是不愛動腦筋的人,父子倆活得夠快意恩仇的,全靠她為里里外外的瑣事費神。女兒原本也能嫁個家世普通的兒郎婚后過普普通通的日子,奈何
當然,羅金花對王爺女婿沒有任何不滿,一個王爺能那么縱容女兒,已經(jīng)是女兒以及整個老姚家的福氣。
尋思好了,羅金花輕聲道:“歸根結底,還是王爺太閑了,如果他有個差事,平時早出晚歸,只有晚上、休沐日才能陪你,那你就該嫌他能陪你出去逛的日子太少了�!�
遠香近臭,父母子女如此,夫妻之間照樣如此,不然哪來的小別勝新婚?一整個白天不見,亦是一種小別。
姚黃看著頭頂?shù)哪赣H,腦袋里咕嘟咕嘟地連冒好幾個泡。
差事,王爺能做什么差事?王爺愿意去做嗎?朝廷有適合王爺?shù)牟钍聠�?永昌帝能給嗎?
跟著,姚黃想到了惠王爺在靈山開荒種黃精的妙計,想到了惠王爺幾眼看透齊員外之死的種種隱情,想到了他之前立下的幾場戰(zhàn)功。
一個進士文官該干的他能干,武差那邊,王爺只是不能親自殺敵了,卻能管兵練兵啊,人家孫臏不就是坐著輪椅指揮大軍圍魏救的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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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母親吃頓午飯,姚黃神清氣爽地回了惠王府,聽阿吉說,惠王爺把金寶帶去竹院調(diào)教了。
姚黃好好歇了一個晌,黃昏時去竹院接惠王爺。
趙璲坐在輪椅上,被青靄推著逐漸靠近院門。
想到這幾日王妃漸漸難掩的疲色,趙璲垂下眼簾,其實他并不需要王妃那么頻繁地陪他出門,不需要王妃絞盡腦汁陪他說話,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當輪椅走出院墻的遮擋,趙璲看向石桌。
就在惠王爺擔心會看到王妃的強顏歡笑時,王妃笑著朝他跑了過來,眼眸清亮,恍如她第一次來竹院找他。
【作者有話說】
suiri:[可憐]
來啦,100個小紅包,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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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誰傷的二弟?”◎
慶王大婚后的這半個月,
姚黃與惠王爺基本保持著隔一日出趟門的規(guī)律。
在外面的消耗變大,回了府某些心思就淡了,至少姚黃是這樣,
惠王爺應該也是累到了,連著幾次歇晌都是純睡覺,
夜里就初五有一晚,跟著就是昨晚,
姚黃想著這個月的月事近了,怕惠王爺憋狠的,
特意將人推到后院,然而惠王爺興致寥寥,
只溫溫吞吞地抱了她一回。
今日重陽,
雖然是個小節(jié),
惠王爺也該睡在她這邊。
秋夜?jié)u長,黑漆漆不知什么時辰再度被惠王爺弄醒,姚黃一邊配合地抱住惠王爺?shù)牟弊樱贿吤悦院叵�,歇了一日就是不一樣啊,可無論留在府里還是出門,
惠王爺大多時間都是坐在輪椅上,體力消耗的差別竟能有這么大?
當腦袋被惠王爺搗成漿糊,
王妃又變得語無倫次起來:“大半夜的故意不讓我睡覺,你是不想陪我出門吧?不想你直說啊,我又沒逼你!”她巴不得再歇幾天!
既然王妃主動提起此事,
趙璲頓了頓,
道:“沒有不想陪你,
是不想你累到。”
姚黃:“現(xiàn)在累也是累!”
惠王爺不出聲了。
王妃又哭又氣,
戴著賣價千兩白銀的綠鐲的右手一下一下地抓在他的肩頸。
這鐲子她太喜歡了,戴出去玩怕磕了,戴去應酬怕別人眼紅圖惹麻煩,只好睡覺的時候戴。
王妃膚若凝脂,高高抬著胳膊,綠鐲早從她的腕子滑落于肘前。
最終,王妃的雙臂如失了依附的藤蔓軟軟地垂落,綠鐲被壓在王妃浮了細汗的肌膚與錦緞中間,兀自前前后后地蹭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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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帳之中,一雙手按住了王妃的肩膀,熟睡的王妃無意識地往里躲。
阿吉急道:“王妃快醒醒,康王帶著小世子來做客了!”
都日上三竿了,平時王妃怎么睡覺都行,今日來了貴客,王妃遲遲不露面的話該叫康王殿下猜疑了。
康王父子?
姚黃醒了,見阿吉身后百靈幾個都做好了服侍她洗漱打扮的準備,趕緊起床,洗手前先取下綠鐲小心翼翼地收進鎏金團花的銀盒,惠王爺從首飾鋪帶回綠鐲時,配的就是這個銀盒。
百靈為王妃梳頭,阿吉端著一碗銀耳紅棗羹,在一旁一口一口地喂著,免得王妃餓著肚子去應酬。
明安堂的前院,趙璲坐在北面的輪椅上,康王坐在長幾的左側,懷里抱著才五歲的小世子。
“去給二叔行禮。”康王鼓勵地推了推兒子。
小世子往父王懷里縮了縮,偷偷拿一雙黑葡萄似的圓眼睛偷窺輪椅上的二叔。
永昌二十七年趙璲前往北邊抗烏時,兩歲的小世子還沒記事,去年趙璲自戰(zhàn)場負傷返京后一直閉門不出,小世子也沒有機會見到這位二叔,簡直跟陌生人一樣,再加上這二叔冷冷清清看起來一點都不喜歡他,小世子的畏縮就在情理之中了。
康王還想再推兒子,趙璲道:“自家叔侄,不用太在意虛禮�!�
康王尷尬地笑笑,不知第幾次看向外頭,那位愛說愛笑的二弟妹怎么還不來?
忽地,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沒多久,一道穿白襦綠裙的身影出現(xiàn)在堂屋門口。
看清里面的情形,姚黃笑著朝康王喊聲大哥,再笑瞇瞇地朝小世子招手:“敦哥兒來啦,快來給二嬸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