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出于對皇家的敬重,武官們把赤狐讓出來情有可原,如果康王只獵赤狐再因其他人分數(shù)均衡而奪魁,父皇不會動怒,但康王奪魁倚仗的是那些靠他自己很難獵到的白狐、狼鹿,可想而知武官們看到康王在追獵三樣獵物時會繼續(xù)讓著,束手束腳。
趙璲奪魁那次,他進山就去找赤狐容易藏身的窩洞,得手后立即下山,武官們在山中激烈追逐,第二、第三名都是八十多分。
后來慶王奪魁,獵殺赤狐后也只多打了一頭鹿確�?偡诸I(lǐng)先。
姚黃:“我能理解父皇的不快,那他私底下訓(xùn)斥大殿下一頓,再把鎮(zhèn)國公府的兩位公子訓(xùn)斥一頓就好了,為什么非要賜婚我哥哥?這不是讓大殿下、鎮(zhèn)國公府更怨恨我哥哥嗎?”
趙璲:“第一,你哥哥搶了赤狐,算是他自己送上門為父皇所用。第二,父皇賜婚,他們不敢怨。第三,那是你的哥哥我的妻兄,他們再怨也要給我情面,不會仗勢欺人�!�
與你博
姚黃想了想,不擔(dān)心自家哥哥了,只擔(dān)心李扶危委屈難受成親后跟哥哥過成一對兒怨侶,哥哥不懂規(guī)矩牽扯進永昌帝與康王、鎮(zhèn)國公府中間還算他自找的,李扶危好好地坐在那邊觀賽,攤上這事真是無妄之災(zāi)。
趙璲:“”
這不是他該分析的,他也無意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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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虔父子三個都在外面騎馬,鎮(zhèn)國公府的馬車里只有李扶危母女。
鎮(zhèn)國公夫人看著才被塞了一樁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婚事卻神色平靜的女兒,憂心忡忡地問:“你當(dāng)真愿意嫁那姚麟?還是看出皇上不高興了,怕拒婚會拖累咱們一家?”
李扶危淡然道:“都有,皇上金口已開,我跟父親何必逆他的意,至于姚麟,既有武進士之才又有一副俊朗容貌,且是惠王妃之兄,我嫁他也不算太低就�!�
大公主的駙馬是個文進士,二公主的駙馬是個武進士,家世也都比不上京城那些顯貴。
父親是一品國公,她找個門當(dāng)戶對的有結(jié)黨之嫌,與其惹皇上猜疑,不如順從皇上的心意。
鎮(zhèn)國公夫人嘆了口氣。
歸根結(jié)底,這事都是賢妃惹出來的,如果賢妃沒想讓康王出這個風(fēng)頭,她的兩個兒子就算不爭魁首,也不會觸怒皇上。
前面的一輛馬車里,賢妃面無表情地坐在車內(nèi),沒有人與她同車,車里一片死寂。
如姚黃擔(dān)心自家哥哥、鎮(zhèn)國公夫人擔(dān)心自家女兒,賢妃此時憂慮的也全是自家兒子的前程。
鎮(zhèn)國公是康王的岳父,無論他站不站隊外面都會將他看成康王一黨,鎮(zhèn)國公便只能為她與兒子所用。
皇上龍體康健,賢妃沒傻到要拉著鎮(zhèn)國公圖謀不軌,不過是讓他們父子為兒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罷了。
賢妃只是沒料到皇上會不高興兒子奪魁。
再笨也是皇長子,兩個弟弟都奪過魁,如今一個在閉門思過一個廢了,皇上不想抬舉老大,難道要抬舉乳臭未干的老四?
搖搖頭,賢妃將好吃懶做的四皇子甩出腦海,緊跟著就想到了廢了腿還能獵回十六分的惠王。
皇上將鎮(zhèn)國公府另一個姑娘賜給了惠王的妻兄!
是看到惠王能在工部當(dāng)差了,還能騎馬狩獵,又動了抬舉惠王之心?
倘若如此,康王、惠王都成了鎮(zhèn)國公府的姻親,一旦二王相爭,鎮(zhèn)國公府只能保持中立,兩邊都不偏幫。
可是,惠王是殘廢�。�
賢妃還是不信永昌帝會放著兩個康健的成年皇子不選而去選一個叫皇家威嚴受損的殘廢,那么,皇上賜婚之舉,會不會是對老大的明貶暗褒?
老大與惠王的關(guān)系本就比慶王那邊親厚,皇上又很憐惜心疼惠王,或許,皇上只是想利用這樁婚事讓惠王與老大親上加親,讓惠王安安心心地輔佐大哥,讓慶王那邊趁早死心,也讓文武大臣們看清形勢別站錯隊?
賢妃旁邊的馬車里坐著的便是柔妃與福成長公主,兩人在西宮住得近,又是親家,出發(fā)時坐了一輛車。
她們跟賢妃想到一處去了,無論永昌帝要分康王的妻族勢力去抬舉惠王,還是永昌帝打算通過親上加親的關(guān)系將殘疾的惠王托付給康王,對慶王都不是個好消息。
柔妃低聲問:“你覺得皇上更屬意哪個?”
福成長公主面色陰沉:“再看看�!�
她唯一確定的,是皇兄心里的那人不是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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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行宮,貴人們還要各自回宮休整一番再前往設(shè)宴之地。
鄭元貞一進松風(fēng)堂便捂著胸口干嘔起來。
懷孕初期這樣很正常,身邊服侍的丫鬟們都沒多想,小心翼翼地扶著王妃往里面走。
閉門思過的慶王在自己的住處還是能夠隨意走動的,出來時瞧見鄭元貞面白如紙,嚇了一跳,跑過來打橫抱起鄭元貞,一直將人抱到次間的榻上。
看見他,鄭元貞更想吐了,嘔了些苦水出來。
等她這邊徹底平復(fù)了,慶王屏退下人,問:“路上顛到了?若是不適,等會兒的午宴便不去了�!�
鄭元貞:“不去會被人猜疑我心里不舒服�!�
慶王皺眉:“怎么說?”
鄭元貞背靠軟枕,閉著眼睛說了永昌帝的那樁賜婚。
關(guān)系到他心心念念的儲君之位,慶王還是很敏銳的,想到那兩種可能,慶王只覺得如墜冰窟。
為什么啊,他只是剿匪剿得不夠周全,終究是立了功,為何父皇就要徹底放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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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凈面,姚黃換了一套衣裙,回到前院,發(fā)現(xiàn)惠王爺也收拾好了,夫妻倆便出發(fā)了。
康王一大家子站在清暉堂前面等著,另一頭鄭元貞很快也出來了。
姚黃一眼就瞧出了康王臉色不太對勁兒,鄭元貞則明顯精心打扮過,笑容是硬撐出來的。
姚黃沒時間去思索鄭元貞的異樣,滿腦都是該如何應(yīng)對康王這邊的尷尬。
武官讓出赤狐只是暗規(guī),她真為哥哥搶了李觀堂攆給康王的赤狐道歉,康王會更沒臉。
可裝若無其事,康王會不會以為她還挺替自家哥哥高興的?
康王倒沒有多看二弟妹,徑自過來接管了二弟的輪椅,留下女眷,他單獨推著二弟走在前面。
趙璲看眼北面康王的影子,低聲道:“姚麟第一次參加北苑狩獵,不懂規(guī)矩,大哥別跟他計較�!�
康王:“與他無關(guān),是我太執(zhí)著魁首的虛名了�!�
父皇夸贊姚麟的那些話,既是在敲打李家兄弟,也是在敲打他。
康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竅了,從小到大都在被父皇嫌棄,為何還妄想靠別人贏了魁首就會被父皇夸一回?
趙璲:“待午宴散席,大哥哪都別去先去求見父皇,把你跟我說的坦誠給父皇,父皇或許會說些氣話,但消了氣這事便過去了�!�
康王也是當(dāng)?shù)娜肆�,知道孩子們�(nèi)舴稿e,他會更期待他們知錯能改,而不是撒謊遮掩。
不過二弟不提醒他的話,康王可能不敢主動去承受父皇的怒火,要母妃推一把才行。
所以二弟是真心為他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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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帝、周皇后分別設(shè)宴款待官員與女眷,賢妃再著急也見不到兒子。
君臣這邊,永昌帝仿佛已經(jīng)忘了賜婚之事,高高興興地跟文武大臣們暢談暢飲。
姚麟第一次喝酒喝得心不在焉,時不時往李家父子那邊偷瞄,總擔(dān)心父子三個會偷偷瞪他。
散席時,姚麟注意到李家父子沒有跟著武官們往外走,好像隨康王去見永昌帝了!
莫非是請求永昌帝收回賜婚?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姚麟深深地松了口氣,快收回吧,妹妹貌美又會說話,能討惠王爺?shù)南矚g,他可不行,萬一把國公府的貴女得罪狠了,跑回娘家哭一場,招來大齊朝最有威名的李家父子一起打他,他跟老爹聯(lián)手都打不過!
另一頭,永昌帝先見了他沒料到會主動跑來的長子。
康王進來后直接跪在地上,一邊流著羞慚的眼淚一邊坦誠了自己的無能與虛榮。
二十七歲的大兒子了,還能哭成這樣,哭得永昌帝都不好再多罵,只道:“人貴在自知,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不足,坦然承認自己的不足,這都是長處,朕又沒命令你奪魁,你費勁巴力地去爭那個做什么,真以為別人看不出來,以為別人會因為一個虛假的魁首敬佩你?”
康王低著腦袋越發(fā)羞愧。
永昌帝:“朕知道你不是貪名之人,是有人在你身邊說得天花亂墜慫恿你去爭的吧?”
康王開始慌了,怕父皇要他說出那人是誰。
永昌帝卻道:“你的人你自己管,朕只希望你記住這次教訓(xùn),學(xué)會明辨是非,別什么事都被旁人推著走�!�
康王馬上道:“父皇教誨的是,兒臣一定銘記在心�!�
永昌帝扯了下嘴角,這話他不是第一次教老大了,老大真能記住,就不會有今日之事。
康王退下后,汪公公領(lǐng)了李虔父子進來。
這三人進來后也直接跪下了,李虔在前,兩個兒子跪在他身后。
李虔坦誠自己教子無方,讓他們失了一個武將應(yīng)有的忠勇,把永昌帝“全力以赴”的勉勵拋在腦后是為不忠,不敢射殺獵物爭先是為不勇。
永昌帝站起來,走到窗邊,側(cè)對著李家父子道:“狩獵不禁組隊,別人跑去給康王當(dāng)副手朕也不會不滿,可你們李家是什么身份?大齊朝建國百余年來數(shù)一數(shù)二的將族之家,李虔你戰(zhàn)功赫赫,不負李家祖宗之名,朕對靖堂觀堂也有一樣的期許,可今日他們做了什么?明明是兩條狼,非要去給人當(dāng)犬,傳出去好聽嗎?這就是你們李家的氣節(jié),是我大齊朝名將之家的家風(fēng)?”
李靖堂、李觀堂握緊雙拳,幾乎無地自容。
永昌帝看向李虔:“你比朕還小幾歲,朕都沒老糊涂,你也莫犯糊涂。”
李虔心中一凜,俯身叩首:“皇上放心,臣不敢�!�
“好,朕信你。”
【作者有話說】
來啦,100個小紅包,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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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璲喜歡看王妃笑得這么輕松。◎
宮宴結(jié)束,
回到云山堂就該午睡了,最近比較貪睡的姚黃卻毫無睡意。
從圍場回來到赴宴之前,姚黃一直在擔(dān)心哥哥會招來康王、鎮(zhèn)國公府的怨恨,
擔(dān)心另一個無辜的姑娘對這門賜婚的態(tài)度,真坐到了宴席上,
姚黃發(fā)現(xiàn)鎮(zhèn)國公夫人還是那副和顏悅色的神態(tài),李扶危平平靜靜的,
與她對上視線時眼中無羞也無抗拒抵觸。
姚黃松了口氣,就算一次的對視說明不了什么,
但李扶危能這么平和,總比她如當(dāng)初的二公主或鄭元貞那般直接表現(xiàn)出對姚家家世的輕視之意強。
但姚黃緊跟著又發(fā)現(xiàn)賢妃、柔妃、福成長公主看她的次數(shù)變多了,
個個眼神復(fù)雜,
包括其他一些官夫人也都表現(xiàn)得很謹慎,
寧可少說話也怕說多了不小心得罪哪位貴人似的,氣氛復(fù)雜到讓姚黃第一次沒了吃席的好心情與好胃口。
賢妃是康王的母妃也是鎮(zhèn)國公府的親家,她為賜婚的事遷怒姚家很正常,柔妃、福成長公主湊什么熱鬧?
為著那個位子,賢妃、柔妃、杜貴妃都是對頭,屬于一家丟了臉吃了虧另外兩家都會幸災(zāi)樂禍的關(guān)系,
今日康王挨了永昌帝的敲打,慶王那邊的柔妃、福成長公主該高興才對,
怎么臉上還堆滿了陰云?
因為康王、慶王兩家都牽扯了進來,姚黃終于想到儲君之爭這邊來了。
自家惠王爺早就跟儲君沒關(guān)系了,可永昌帝又十分心疼惠王爺,
皇宮的門檻都給換了新的!
永昌帝雖然要拿自己送上門的哥哥敲打康王、鎮(zhèn)國公府,
但永昌帝給哥哥生了兩級官啊,
哥哥才二十歲,
一下子就從正六品的百戶升到了正五品的千戶,很算得上年輕有為了,又是惠王爺?shù)钠扌�,合起來也不算太給鎮(zhèn)國公府難堪
但婚事一成,康王、惠王都成了鎮(zhèn)國公府的姻親,兄弟倆親上加親了!
四個兄弟爭家產(chǎn),老二殘了老四又小又沒出息,在只能從老大、老三中間定繼承人的時候,家主老爹突然把他心疼憐愛的老二推到老大那邊
姚黃一骨碌坐了起來,震驚之后是狂喜!
慶王對惠王爺不恭,鄭元貞對她不屑,姚黃又不是傻子,她肯定更希望康王繼承大位啊。
如果她沒猜錯,永昌帝真定了康王,那她的憨哥哥就成了未來新帝的連襟!
再者,賢妃柔妃能想到這層,她能想到這層,鎮(zhèn)國公府應(yīng)該也能想到吧,那他們就會明白永昌帝根本不是要真的敲打他們,而是暗示康王要坐上那個位子了,如此一來,康王、鎮(zhèn)國公府高興還來不及,哪里會怨恨哥哥?
有了這樁惠及整個鎮(zhèn)國公府的大喜事,李扶危應(yīng)該也不至于太抵觸姚家的家世,最多嫌棄哥哥的大老粗?
這么一通分析,姚黃就像連吃了兩顆定心丸,夫家的家產(chǎn)之爭、娘家哥哥的婚事都不需要她再擔(dān)心了。
一高興,姚黃更不困了,哼哼小曲,再拿來一本話本子。
君臣那邊的宴席結(jié)束的晚,當(dāng)姚黃的心緒漸漸恢復(fù)平和對著話本子泛起困時,惠王爺終于回來了,沐浴更衣后來了后院。
坐著三輪輪椅自推著來到拔步床內(nèi),見王妃背對他躺在最里面,被子蓋得好好的,猜到王妃已經(jīng)睡熟了,趙璲將自己撐到床上,脫鞋搬腿,剛仰面躺好,旁邊王妃忽然轉(zhuǎn)了過來,挨到他身邊,用一雙滿是笑意的明亮雙眸看著他。
趙璲:“怎么還沒睡?”
姚黃笑:“等王爺啊。”
趙璲:“為何如此高興?”
明明吃席前她還在為賜婚的事憂慮。
姚黃又興奮了,坐起來,神采飛揚地對著惠王爺?shù)溃骸案富寿n婚的事,我有了新的想法,講給王爺聽聽?”
趙璲頷首。
姚黃便壓低聲音,把她在宴席上的觀察、回來后的推斷細細地說了一遍。
當(dāng)然,她沒有提惠王爺?shù)耐纫约八幕首拥挠�,只就事論事地說了康王與慶王的競爭之態(tài)。
趙璲喜歡看王妃笑得這么輕松,別說她現(xiàn)在懷著身子需要保持愉悅放松的心情,就是王妃沒懷,趙璲也希望王妃能一直高高興興的,而不是患得患失的同時還要擔(dān)心被別人記恨、報復(fù)。
更何況,父皇確實有可能就是這個意思。
所以,他握住王妃的手,囑咐道:“自己清楚就好,對外不要表現(xiàn)出來�!�
姚黃懂的,康王、賢妃滿意的時候柔妃、福成長公主那邊正陰沉著,她真明顯去巴結(jié)賢妃、陳螢便會淪為柔妃、福成長公主的眼中釘,所以姚黃就當(dāng)什么都不知道,哪邊都不討好也不去得罪,免得慶王一黨嫉恨康王卻不敢下手,只敢捏她與惠王爺這兩顆軟柿子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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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獵之后便是三日的中秋假。
十四一早,姚黃帶著惠王爺來北湖岸邊釣魚,坐馬車來的,下車后在草地上鋪好氈墊撐上華蓋,可坐可躺分外愜意。
大公主、二公主雖然喜歡跟著二嫂玩,看這架勢就猜到今日是二嫂陪二哥的時候,故而不會過來打擾。
沒多久,飛泉奉王妃的意思,從御前軍那邊將姚麟領(lǐng)了過來。
此時惠王爺在岸邊垂釣,王妃自己在氈墊上坐著看景。
姚麟按捺著心急,先按照規(guī)矩給王爺、王妃行禮。
趙璲:“一家人,不必見外,陪王妃說說話吧�!�
言外之意,不用打擾他釣魚。
姚麟看向妹妹。
姚黃拍拍身邊的氈墊,讓哥哥過來坐。
姚麟不想弄臟等會兒王爺可能會坐的氈墊,直接盤腿坐在了妹妹對面,掃視一圈,見阿吉、青靄、飛泉以及隨行的兩個侍衛(wèi)都離得很遠,姚麟立即小聲朝妹妹訴起苦來:“我哪知道赤狐不能隨便射啊,在山里撞上的時候我光惦記那一百兩賞銀了對了,這個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