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姚黃就老老實實待在東宮，兩座小花園呢，

    夠她舒展筋骨的。

    知道永昌帝喜歡筠兒，夫妻倆把筠兒也帶過來了，就放在推車里面，

    由乳母推著。

    宮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大的小孩子了，

    筠兒一到，

    周皇后與三妃都圍到了車邊。

    周皇后：“瞧筠兒這愛笑的模樣，

    跟他母妃一模一樣。”

    賢妃：“是啊，看他這么笑，我的心都要化了。”

    杜貴妃一點都不喜歡太子，自然也不會喜歡太子的兒子，可她已經(jīng)在永昌帝那里吃過一次教訓(xùn)，再不敢將這份不喜表現(xiàn)出來，只好硬擠出一個笑，說的話也更符合她太子養(yǎng)母的身份：“其實太子一兩歲的時候也喜歡笑的，未必是隨了太子妃�！�

    說完，她帶著慈母的柔情看向永昌帝，意思是讓永昌帝為她的話作證。

    永昌帝早不記得一兩歲的老二愛不愛笑了，他就記得小時候的老二被貴妃養(yǎng)得很不愛笑。

    所以，永昌帝沒理會貴妃的眼神。

    杜貴妃頓時變得訕訕的。

    柔妃影子似的站在她身后，只辛苦地維持著笑容，什么話也不敢說。

    掘渠一案，長公主被廢為庶人，兒子被降為郡王，父親沈世彥無罪卻為了避嫌自請辭官養(yǎng)老了，可能就是因為顧念著父親這幾十年為朝廷效力頗多，皇上才沒有繼續(xù)罰她。

    可柔妃之前多風(fēng)光啊，一后三妃之中她最年輕，每個月被永昌帝寵幸的次數(shù)也最多，如今兒子的前程毀了，她在后宮的面子沒了，連永昌帝一個月幾次的寵幸也沒了，像今日這樣的家宴，她來也是給旁人看笑話用的，還不如待在自己的宮里。

    后妃夸完筠兒后，永昌帝將筠兒抱在懷里，點點臉蛋捏捏小手，笑得可親了。

    姚黃在一旁瞧著，就覺得永昌帝稀罕孫子的樣子跟她稀罕金寶的時候差不多，果然，筠兒一流口水，永昌帝就把小家伙交給了乳母。

    “東宮那邊都安頓好了？”逗完孫子，永昌帝關(guān)心起兒子來。

    趙璲眉目恭敬：“是，讓父皇費心了。”

    永昌帝看向話更多的兒媳婦：“住著可還習(xí)慣？”

    姚黃笑道：“不太習(xí)慣，哪里都是嶄新嶄新的，屋里的大小物件也一樣比一樣稀奇貴重，離父皇的乾元殿還近，龍威浩蕩，兒媳說笑都不敢太大聲，怕吵到父皇處理國事�！�

    句句都是不習(xí)慣，但句句也都是對東宮的夸贊。

    永昌帝身邊經(jīng)常打交道的都是極其正經(jīng)的人，就算私底下不正經(jīng)到了他面前也會做足了恭敬的姿態(tài)，聽多了那些滴水不漏的場面話，他就很愛聽老二媳婦這滿是家常煙火氣的輕快調(diào)調(diào)，于是也笑著接話道：“近是近，倒也沒有你想的那么近，除非你笑得比鼓聲還響�！�

    姚黃臉熱道：“兒媳可沒那么大的嗓門�！�

    趙璲默默地垂著眼。

    晚宴結(jié)束，外面夜幕已經(jīng)降臨，姚黃夫妻、二公主、四皇子都要去走乾元殿東邊宮墻的一道內(nèi)宮門，乳母已經(jīng)先推著筠兒回東宮了。

    二公主話很多，四皇子則有討好奉承太子二哥之意，兄妹倆你一嘴我一嘴的，別說太子，連姚黃都不太習(xí)慣。

    終于過了宮門，姚黃夫妻要往南走，兄妹倆要往北走，總算分開了。

    回了東宮，姚黃竟然見到了候立在第一進院的廖御醫(yī)。

    東宮屬于內(nèi)廷，王府的兩位大廚，高娘子可以搬進東宮掌勺東宮的小廚房，孔師傅就不能來了，趙璲也無意動用私權(quán)舉薦孔師傅去御膳房，永昌帝更想不到兒子的廚子問題，但永昌帝知道兒子有兩位常用的郎中，關(guān)系到兒子的腿，永昌帝直接將廖郎中、李郎中升為御醫(yī)，讓二人繼續(xù)全心照料東宮的三位舊主。

    趙璲對太子妃道：“你先去后殿，稍后跟你解釋。”

    在王府，他能做到傳廖郎中過來為他推拿而不會被王妃發(fā)現(xiàn)端倪，搬進東宮后，院子小了，廖郎中一路過來遇到的宮人也多了，與其哪天讓太子妃從外面聽說廖御醫(yī)每日都要往返東宮兩三趟繼而讓太子妃擔(dān)憂他得了什么隱疾，不如今晚他就跟太子妃解釋清楚。

    姚黃的心亂了一陣，但這幾日太子的身體都好好的，她便沒往太壞的事情上猜。

    沐浴更衣，等了三刻來鐘，太子過來了。

    姚黃很久都沒有特意出來接他了，今晚又早早地迎出來，親手將太子推進內(nèi)室。

    坐到東宮的新床上，姚黃上下打量一遍太子，關(guān)心道：“說吧，哪里不舒服？”

    趙璲垂眸，右手放到他穿著中褲且蓋著被子的右腿上，簡單地給太子妃解釋何為推拿，以及他為何需要每日堅持推拿。

    姚黃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原來雙腿殘疾的人如果不堅持推拿，腿會越來越細。

    靠到太子的肩膀上，姚黃指著他藏在被子底下的左腿問：“我可以捏捏嗎？”

    趙璲頷首。

    姚黃輕輕地捏了幾下，相比太子強壯的手臂，這腿摸起來確實算是瘦弱了，但也只是不夠強壯，跟疏于鍛煉的普通人應(yīng)該差不上太多。

    過了一會兒，姚黃埋到太子的肩膀，很小聲地問：“推拿的時候，會疼嗎？”

    趙璲聽得出來，太子妃又想哭了。

    他揉了揉她披散的長發(fā)，道：“不疼，甚至可以說得上舒服�！�

    太子妃不肯抬頭，大概是不信。

    趙璲想了想，道：“躺好，我?guī)湍阃埔淮�。�?br />
    久病成醫(yī)，他每日都要被廖郎中推上三遍，當差后晌午的那次被飛泉代勞了，自然很清楚每一步的手法。

    姚黃毫不猶豫地躺了下去，她想親自體驗太子的所有不便，以后才能更好地照顧他！

    趙璲看著這樣的太子妃，先挪到輪椅上，再讓太子妃躺到床邊來。

    姚黃繼續(xù)配合！

    趙璲看著太子妃腿上的白綾中褲，絲綢都是滑的，不適合推拿時穿。

    防著太子妃誤會，趙璲正色解釋了下。

    姚黃臉紅了，腦袋里冒出個更荒唐的念頭：“你”

    趙璲：“我會穿一條到這里的短褲�！�

    他在太子妃的腿上比了比。

    姚黃明白了，扭捏道：“我沒有那樣的短褲�！�

    說完，她坐起來，把自己松松的褲腿一直卷到膝蓋上方，再躺下去，閉著眼睛道：“就這么湊合吧。”

    趙璲沒有強求。

    他先從太子妃的右膝上方開始按起。

    太子長了一張清俊如玉的臉，掌心卻布滿了老繭，才碰上太子妃細嫩的肌膚，就激得太子妃全身一顫。

    姚黃兩手抓緊錦褥，語氣堅定：“殿下盡管使出力氣，不用擔(dān)心弄疼我�！�

    不可能這么簡單，這點力氣能管什么用？

    趙璲也不想讓太子妃誤會他會被廖御醫(yī)的推拿弄得像她此時這般膚色緋紅，便用了三成手力。

    太子妃一下子叫了出來。

    趙璲：“”

    他以為太子妃會怪他，卻對上了太子妃眼中滿滿的心疼，仿佛他也會被廖御醫(yī)弄得這么疼。

    趙璲：“我說過，我的腿現(xiàn)在只剩五成左右的知覺，你感受到的力道，在我這里只剩下一半�！�

    姚黃點點頭，讓他繼續(xù)。

    趙璲恢復(fù)最初的輕柔力道，姚黃最想知道的是整個推拿的過程，疼不疼只是其次。

    光是揉腿確實還好，沒多久，太子抬起了她的腿。

    姚黃突然不自在起來。

    趙璲回憶片刻，給她講這個姿勢能活動到腿上的哪處筋肉。

    姚黃看不到太子，光聽著太子清正的聲音，再感受著各處腿肉被拉伸得有些酸酸完確實又很舒服的滋味，真正明白了推拿對太子的意義。

    右腿推拿結(jié)束，趙璲問早已睜開眼睛觀察他動作的太子妃：“左腿還要試嗎？一樣的手法�！�

    姚黃：“既然一樣，那就算了，殿下快上來吧�！�

    趙璲沒動，轉(zhuǎn)動太子妃的腿，讓她不得不配合地改成了趴在床邊上。

    竹妖就很喜歡這樣。

    姚黃羞得將額頭抵上了手背：“還沒熄燈呢�！�

    趙璲沒應(yīng)。

    只要太子妃看不到他，熄不熄燈都沒關(guān)系。

    【作者有話說】

    [害羞][害羞][害羞]

    100個小紅包，明天見

    167

    167

    ◎一舉將太子妃從榻上抱到了懷里�！�

    沒有熄燈，

    竹妖又趴撐在太子妃的背上，這時候姚黃只要歪歪頭往后看，就能看到成親三年夫君都不曾給她看過的殘腿。

    可她矜持的夫君覺得他瘦弱的雙腿拿不出手，

    所以一直藏著掩著，姚黃肯定不會嫌棄，

    但她愿意配合他的矜持，因此不曾歪一下頭，

    只管埋在凌亂披散的青絲間低低地嗚咽著。

    晚宴前姚黃對永昌帝說的也不全是奉承，王府是她跟太子的地盤，

    夫妻倆最大，怎么放肆都行，

    東宮卻是皇宮的一部分，

    是永昌帝的地盤，

    即便東宮與乾元殿離得夠遠，可是兩宮中間的宮墻夜里安排了禁衛(wèi)戍守，夜深人靜的，萬一哪個耳聰目明的禁衛(wèi)真能聽見呢？

    姚黃記得她在長壽巷的時候，尤其是春天，大半夜的常有野貓的亂叫從巷子里飄進窗。

    如今她跟太子也變成了兩只貓。

    “今晚怎么這么安靜？”

    從竹妖變回人的太子躺到一旁，

    拉起被子，再將動彈不得的太子妃摟到懷里，

    從背后親著她的肩。

    姚黃無力地抓了一下太子扣著她的手背：“安靜不好嗎？以前殿下還總提醒我小點聲呢�！�

    趙璲沒有回答，哭叫有哭叫的好，安靜有安靜的好。

    趁太子妃還要緩上一陣，

    趙璲先去凈室清理了，

    回來時換了一套中衣，

    除了面色微紅仿佛才沐浴過，

    清俊的眉眼再也看不出他才當了快半個時辰的竹妖。

    太子妃還保持著他離開時的側(cè)躺姿勢，趙璲坐在輪椅上，伸手將人轉(zhuǎn)過來，就見太子妃閉著眼睛都快睡著了，一縷發(fā)絲粘在她粉撲撲的腮邊，從額頭到身上，仍浮動著微微的汗意。

    裝了溫水的桶就擺在旁邊，趙璲打濕巾子幫太子妃擦拭。

    擦著擦著，太子妃臉更紅了，眼眸微張，幽幽地瞪著他。

    趙璲不知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女子，白日里明艷如春日，夜里卻柔媚似水。

    .

    太子一家二十八日搬進東宮，次日一早就體會到了遷居的第一樁好處。

    之前宮里有朝會，太子寅正時分就得起床，隨便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就匆匆往宮里趕，現(xiàn)在住在宮里，太子可以多睡上一兩刻鐘了，再坐著輪椅直接出發(fā)。

    因為昨晚太子只貪了一場，姚黃醒得也很早，吃過早飯就帶上乳母、筠兒去中宮給周皇后請安。

    周皇后溫柔道：“就跟去年在行宮的時候一樣，每個月逢一逢五來請安就行了，不用每日都往這邊跑�！�

    宮里的規(guī)矩多歸多，但也不是不能變通，皇后就可以決定妃嬪、皇子皇女來她這邊請安的次數(shù)，像周皇后是個不太講究排場的人，她便可減了眾人請安的次數(shù)，而周皇后之前，也曾出過要求眾人每日都來請安的國母娘娘。

    姚黃越發(fā)覺得自己命里有福，嫁的王爺是個好脾氣的，上頭的皇帝公爹和藹可親，嫡母婆婆待她也和顏悅色，唯一不太好相處的養(yǎng)母婆婆杜貴妃還是個手段不高的。

    八月初一，進宮的第四天，姚黃竟然又見到了她在儲秀閣做秀女時教她們規(guī)矩禮儀的方嬤嬤。

    那時候的方嬤嬤在大多數(shù)秀女眼中都是門神一樣的存在，又兇又嚴厲，門神看哪個秀女順眼網(wǎng)開一面，這秀女就可以通過考核有機會在帝后面前露臉封為王妃享受榮華富貴，門神看哪個秀女礙眼故意找錯，就可以將這秀女剔除出去，徹底絕了對方嫁入皇家的前程。

    姚黃也是有些怕方嬤嬤的，今日再見，她還沒來得及好好瞧瞧闊別三年多的方嬤嬤，方嬤嬤先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起頭來：“奴婢拜見太子妃娘娘�！�

    姚黃趕緊示意阿吉、百靈去把她扶起來，笑道：“全靠當年嬤嬤的悉心教導(dǎo)我才有機會被太子選中為妃，今日嬤嬤又是奉母后的口諭來指點我冊封大典上的禮儀，在我眼里嬤嬤就相當于半個先生了，嬤嬤不用太過拘束�！�

    造化真是奇妙，當初姚黃巴不得方嬤嬤挑她的小錯放她出宮與家人團聚，試了三次方嬤嬤就是不放她走，最終才有了姚黃嫁給太子的緣分。倘若姚黃現(xiàn)在過得很差，她一定會埋怨方嬤嬤，但她現(xiàn)在過得好，自然也該念著方嬤嬤的好。

    而方嬤嬤確實是皇宮里第一個摸清楚姚黃脾氣的人，知道這位看著就有福氣的太子妃娘娘說得是真心話，方嬤嬤笑了，稍微放松姿態(tài)道：“娘娘謬贊，奴婢萬不敢當，實在是娘娘天生貴人相，三年前奴婢才怎么看娘娘都覺得好�！�

    這么一個容貌與身段都百年難遇的美人，就算后妃們不選她給哪位王爺做正妃側(cè)妃，皇上大概也會收為己用，這便是方嬤嬤格外縱容姚黃的理由，但方嬤嬤自己都沒算到，姚黃竟能嫁給惠王為正妃，還一路升到了今日的太子妃尊位。

    熟人敘過舊，方嬤嬤開始給太子妃講冊封大典的整個過程，每一步都有每一步的禮，極其繁瑣。

    姚黃學(xué)得有滋有味，只有收獲甚微的辛苦才叫人提不起勁兒，忙碌幾日就能賺一大份家產(chǎn)一份大風(fēng)光，這樣的辛苦，姚黃相信自家殘了腿的太子都會樂在其中。

    忙到八月初五，冊封大典正式開始。

    趙璲身穿太子冠服坐在金絲楠的輪椅上，由青靄推著，姚黃身穿太子妃的冠服走在他身邊。

    經(jīng)過群臣中間時，走著走著，姚黃瞥見了站在康王之后的慶郡王。

    因為冊封太子乃是僅次于皇帝登基的國之大禮，所以永昌帝臨時把慶郡王放出來跪拜他二哥了？

    一個小小的念頭而已，很快就從姚黃的腦海劃過了，頭上的太子妃冠很重，姚黃必須專心于腳下。

    拜完永昌帝，再反過來接受王孫貴族文武百官的叩拜，去中宮拜完周皇后，再反過來接受一眾內(nèi)外命婦的跪拜。因為在前面就見過慶郡王了，這會兒瞧見站在陳螢身后的鄭元貞，姚黃也沒有再意外，只心疼陳螢月份這么重還要操勞這一趟，幸好周皇后早就安排好了，陳螢只跪就行，無需叩首。

    姚黃的心一直懸到了陳螢好好地站起來，見陳螢還在朝她笑，姚黃便也笑了。

    宮里拜完了，姚黃還得跟著太子一起去太廟拜皇家的列祖列宗。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全都拜完，還有兩頓宮宴要吃，一直到夜幕降臨，姚黃才終于回了東宮，繁瑣的禮服一脫，簡單泡會兒澡，姚黃就癱在了東次間的榻上。

    太子還在前院收拾，乳母將筠兒放到了太子妃身邊，趁休息前讓太子妃稀罕稀罕一日沒見的小公子。

    忙碌是父王與母妃的，東宮的小公子這一日依然是吃了睡睡了吃，過得可舒服了。

    姚黃捏捏筠兒的小胖手，小聲道：“都說我有福氣，我看你才是福氣最大的那個�！�

    比他太子爹的命還好。

    才五個多月大的筠兒聽不懂母妃在說什么，骨碌一下翻了個身，抬著小腦袋對著母妃啊呀啊呀地叫。

    趙璲過來時，還沒進次間，先聽到了里面太子妃帶笑的逗弄：“有本事你爬過來啊。”

    趙璲推著輪椅進來，看到太子妃躺在暖榻的最西邊，筠兒趴在榻中間，對著母妃干著急卻一步也爬不動。

    趙璲將輪椅停到了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