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陸先寧迷糊坐在床上,李冰友善提醒他:“小陸先生,您的朋友已經(jīng)到了,現(xiàn)在正住在鎮(zhèn)上的旅館。”
陸先寧驚醒,連忙爬起來洗臉換衣服。費爾去外面開車過來,陸先寧怕江隱等久,匆忙拿件羽絨服把自己一裹,跑出了門。
費爾開車把陸先寧送到鎮(zhèn)上,小鎮(zhèn)散落在白哈爾湖周邊,北半球初春的時節(jié)還是天寒地凍,冰雪未消。鎮(zhèn)上行人寥寥,陸先寧裹緊羽絨服進了旅館,問過老板后,上了二樓。
老舊的木樓吱呀作響,陸先寧來到江隱房間門口,敲敲門:“學長�!�
不一會兒門從里面打開,江隱看上去剛洗過澡,頭發(fā)還有些濕。
兩人快兩個月沒見,一見面卻是看著對方,一時都沒說話。江隱讓過身,陸先寧莫名有些無措,低頭摘下帽子走進房間。
房里開了暖氣,江隱拿過毛巾擦頭發(fā),過來時遞給陸先寧一罐果汁:“中午我在附近吃了飯,老板說這個很好喝�!�
陸先寧雙手把飲料接過來:“對,牧羽給我喝過,菠蘿味道的,不是很甜�!�
他想起什么,補充:“牧羽就是這次讓我來白哈爾湖畫畫的雇主�!�
他捧著果汁,有點局促不安地端坐著。江隱今天難得穿著休閑的羊毛衫和長褲,他坐到床邊,正與陸先寧對視。
“不熱?”
陸先寧傻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抬手把羽絨服脫了。他背上都有些出汗了。
“學長,你和李斯約一起來出差嗎?”
“嗯�!�
“我......明天我?guī)阍诤吂涔浒伞O挛缣旌诘煤芸�,外面太冷了,還是待在旅館里比較好�!�
陸先寧穿著軟和的彩色毛衣,牛仔褲,一雙厚厚的雪地靴,很乖地坐在椅子上,低頭摩挲果汁罐子。
江隱看著他,移開視線。
“我送你回去�!苯[說,“天黑得早,你也早點回住的地方。”
陸先寧迷茫:“�。靠晌也艅倎�。”
江隱問得很有禮貌:“你的意思是可以和我一起吃晚餐?”
陸先寧哼哧憋住,一時不知該說是還是不是,但江隱已經(jīng)拿過手機和房間鑰匙:“這家旅館會準備晚餐,聽說味道還不錯。”
陸先寧跟著江隱下樓,在旅館一樓不大的餐廳坐下。小鎮(zhèn)的旅館條件一般,白日里也光線不佳,透過厚厚的窗戶玻璃,冬日淺淡的光只在地板落下一方之地。
陸先寧在江隱對面坐下,看著他接過房東遞來的單薄一紙菜單,與房東交流點餐。
他一定是習慣跟著江隱走了。陸先寧郁悶心想。只要江隱走在前面,他就想跟在后面跑,根本改不掉。
晚餐是烤雞肉,沙拉,煎蛋餅,和房東自己調(diào)的氣泡果汁。江隱給陸先寧倒一杯果汁,放到他的面前。
“這次公差結束,我準備休息一段時間�!苯[說。
陸先寧:“你終于肯休息啦?還以為你一心只想工作呢。”
江隱的語氣很平靜:“我已經(jīng)正式和智思總部提交辭呈,預計一個月后離職�!�
陸先寧有點吃驚,但反應過來后贊同道:“太好了,我也覺得學長之前實在是太忙了。有準備去哪玩嗎?”
“沒有�!苯[答:“新公司已經(jīng)在籌備,之后一段時間我應該會比之前更忙。”
“......”陸先寧心想果然學長還是學長,根本一刻也不讓自己閑下來。成立新的公司,是準備開始一段新的征程吧。他知道江隱一定已經(jīng)做好萬全準備,大概離開智思和創(chuàng)立公司自己做老板也早已是他的人生計劃之一。
現(xiàn)在看來,江隱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積累和拓展。新的人脈,新的工作,新的人生圖景。
江隱會一直向前走,走得很遠很遠。
“恭喜學長�!标懴葘幮χe起果汁,他真心為江隱感到高興:“那就預祝學長繼續(xù)大展宏圖,所有愿望都實現(xiàn),所有項目都賺大錢!”
江隱看著他,拿起杯子與他輕輕一碰。
“謝謝�!�
第27章
收到陸先寧完成墻繪消息的牧羽來到白哈爾湖,與他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哥哥牧漢霄。
陸先寧在書房墻上畫的是森林中的某一個角落。幽深的參天樹木隱于黑暗之中,黑暗之下透露出深深淺淺的綠意。而在森林的盡頭則是一縷投落下來的光。溫柔的光照亮了森林綠色的一角,充滿生機和生命力。
明暗深淺的光線和色彩對比令整面墻宛如一個異世界的入口,極具超現(xiàn)實感和夢幻。陸先寧告訴牧羽,他的靈感來源于白哈爾湖,以及牧羽的綠色眼睛。
“綠色是生命的顏色,是白哈爾山脈和湖泊留在人們心中的影子。漆黑之中,生機的綠光飛舞,這種力量就是我對‘天堂’的理解�!�
陸先寧如此解釋。
牧羽站在畫前,怔怔看著畫:“先寧,你......”
陸先寧:“嗯?”
“你真的不考慮辦個人畫展嗎?”
“那太麻煩了�!标懴葘幮Φ溃骸拔耶嫯嬛皇桥d趣使然�!�
牧羽也笑起來:“早知道就請你畫在畫紙上了。這樣一來,我每天都會苦惱如何保存好這樣一幅大墻畫的。”
“一幅畫而已,隨時都可以畫新的啦。”
牧羽拉著陸先寧出門,要帶他去鎮(zhèn)上玩,陸先寧說:“我有一位朋友來看我,現(xiàn)在就住在鎮(zhèn)上�!�
“叫上你朋友一起!我?guī)銈內(nèi)グ坠柡顭狒[的酒館。”
牧漢霄開車帶他們到鎮(zhèn)上,陸先寧下車跑進旅館,上樓敲江隱房間的門:“學長!”
門從里面打開,江隱說過今天一下午他都在房間里辦公。此時江隱站在他面前,身后的桌上還放著打開的筆記本電腦。
“還忙嗎?我們出去玩吧,牧羽說鎮(zhèn)上有個老酒館,今天晚上有聚會活動�!�
江隱說好,回去把電腦關上,套上羽絨服和陸先寧出了門。
陸先寧拉著江隱下樓,與牧羽和牧漢霄做介紹。陸先寧對江隱說:“我和他們說了,今天你過生日,我們可以一起慶祝�!�
牧羽笑道:“走吧,慶祝先寧又創(chuàng)作出一個美麗的作品,也慶祝江隱先生的生日!”
江隱禮貌地和二人打過招呼,與牧漢霄握手示意:“牧總,您好,久聞您的大名。”
牧漢霄點頭,與他握手:“江總還在智思?”
“是�!�
“沒有其他計劃嗎?”
牧羽:“你怎么一見面就想挖人墻角?”
“現(xiàn)在的智思已成一潭死水,就算是你也難力挽狂瀾�!蹦翝h霄語氣平淡,說的話卻毫不留情:“林伯森老糊涂了,架空了你,兩年內(nèi)智思的市場就會被瓜分殆盡�!�
在后面聽的陸先寧心想,難怪江隱要辭職,學長最近這么忙,該不會都是忙著給智思收拾爛攤子吧。
“只是我的一些理念與林伯森先生不符,為了公司大局穩(wěn)定,林伯森先生才讓李斯約和我共同理事。”
“李斯約?”牧羽說:“他不是林伯森的小情嗎,怎么還當老板了?”
陸先寧一臉震撼,原來那天晚上在酒店聽到華晴說的話都是真的?!天啊林伯森都快七十歲了吧,真的不會把腰閃了嗎?不對,很大可能是李斯約自己動,畢竟年輕就要多出力。
天黑得很快,車停在一家不起眼的老舊酒館前。他們走進門,下了嘎吱響的樓梯,地下傳來歡快的音樂聲和喧笑。穿過昏暗的樓梯和走廊,溫暖的燈光映在墻上,音樂的鼓點震響。牧羽拉著陸先寧擠進人群,從吧臺給陸先寧拿了一杯果汁,笑著與他說了些什么。
人群喧囂里,陸先寧指自己的助聽器:“你說什么?”
牧羽湊近他:“我說,你真是個畫畫的天才!”
陸先寧笑起來。隨著節(jié)奏歡快的老歌響起,人們跟著音樂大聲唱歌,隨手搭著身邊的人跳舞,陸先寧被不知道誰摟進人群轉(zhuǎn)圈的中間,他玩得不亦樂乎,還不忘去找江隱的身影。
酒吧老板舉著一個蛋糕擠進人群,高聲喊:“誰要的蛋糕!”
牧羽舉起手臂:“我們的!”
陸先寧從吧臺前拽來在和牧漢霄聊天的江隱,江隱抬手護住陸先寧耳朵,他蹦得太歡脫,江隱生怕他把助聽器蹦掉了。
在牧羽的呼應下,所有人熱情地唱起了生日歌。眾人圍著江隱和陸先寧,各國語言的生日歌,參差不齊的音調(diào),唱得江隱一臉不忍直視。陸先寧歡呼:“學長快許愿!”
江隱不得不隨便許了個愿,吹滅蠟燭。他勉強退出人群,整理一下被擠皺的衣服,看著不遠處分蛋糕的陸先寧。
陸先寧分出一塊蛋糕,捧著擠出來跑到江隱面前:“學長,來吃蛋糕�!�
“你自己吃�!�
陸先寧今晚很高興,他叉起一小塊,舉到江隱嘴邊:“嘗一小口�!�
喧鬧的人們,飄游的光與影,掠過陸先寧明亮的雙眼。江隱低頭看著他,半晌張開嘴,吃掉叉子上的一小塊蛋糕。
陸先寧的目光落在江隱的唇上。他的心跳加快了,為了掩飾這種不自然,陸先寧收回手,狀若隨意道:“味道還不錯吧。”
“嗯。”
陸先寧低頭舀起一小塊,正放進嘴里,旁邊又跳又唱的人無意撞到陸先寧的胳膊,陸先寧手里的蛋糕差點飛出去。江隱抬起手摟過他的背,將他帶到更靠外面的角落。
光被墻遮去一半,他們站在昏暗的陰影里,聲音如一下全部遠去了。陸先寧含著蛋糕忘了咬。他又聞到了江隱身上好聞的、冷冷的淡香。
江隱的聲音在陸先寧耳邊響起:“這里不會有人撞到你�!�
助聽器傳入大腦的聲波信號總有些不真實,不似他在失去完好的聽力之前,聽到的生動、真切的世界的聲音。
但這次江隱的聲音好近,氣息是熱的。熱升騰了聲音的溫度,令他的耳朵與心臟都變得暖。
他太想依賴這個溫度,這個聲音了。他該如何拒絕?明明喜歡得快要溢出來,一分開就想念得快要落淚,一靠近就只想融化進他的懷里。
這樣害怕孤獨和太過依戀他的自己,江隱能夠接受嗎?
“我不......不吃了。”
陸先寧把蛋糕放到手邊的高腳桌上,想在高漲的情感快戰(zhàn)勝理智之前離開江隱:“我去找牧羽�!�
他想離開,卻被江隱握住手腕。陸先寧倉促抬起頭,望進江隱深黑的眼眸。
“陸先寧�!苯[的聲音低低的,不再冷淡,而有一絲溫柔:“今晚我只想要一個生日禮物�!�
陸先寧大腦空白,本能地應答:“什么禮物?”
“你的一個吻�!苯[仍握著他的手腕,相貼的皮膚若在灼燒。
江隱說:“今晚我只想要你的一個吻�!�
心跳的聲音一瞬間淹沒了陸先寧。
他的腦袋短暫地停轉(zhuǎn)了,既想不起來從前自己幻想了多少次和江隱在一起的場面,也想不起來后來的那六年里他如何讓自己把江隱的身影刻在腦子里,不想遺忘;又如何親手放棄了那個身影,自暴自棄地失去一切。
他只感受到當下,眼前所見的熟悉的江隱,耳朵里聽到的江隱的聲音,過快的心跳頻率和身體發(fā)出的炙熱訊號。
短短的幾秒時間,如一場無言的答復。江隱的身影覆下來,陸先寧的手指微微顫抖著。
他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