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是一場由包子釀成的悲劇。
烏琪眼里沒有過多的情緒,在異管局的登記檔案里,江茗文不是個例,也不是最可惜的那個。
江茗文在地上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奔跑。
她身上掛著麻黃色的衣服碎片,兩只手牢牢地貼在身體兩側(cè),被一層淡粉色的肉膜包裹。
下半身兩條腿合攏,原本的腿骨斷成一截一截,以類似蛇骨的形態(tài)重新組合。密集的鱗片刺破皮膚,鱗片的縫隙里分泌出大量透明的黏液,不停地往下滴。
臃腫的腹部里有東西在蠕動,表面開裂,兩只別人的腳從裂口處伸出來。
她就是用t?這種東西在奔跑,每跑一步,渾身器官都抖得像要散架。
這種不完美的墮落形態(tài)支撐不了太久,江茗文墮落之前太餓了,墮落之后又急著進食,她沒辦法同時消化那么多的異能者。
三種異能在不斷地撕裂和改造她的身體。
烏琪從口袋里摸出彈弓和一枚金色的小球。
“媽呀�!鼻懊嬉宦房癖家宦泛皨尩漠惸苷吆芎玫匚私牡淖⒁饬Α�
江茗文伸出分叉的細舌頭,在臉上刮了刮。
烏琪拉開彈弓,瞇起一只眼瞄準(zhǔn)江茗文。
金色的小球來自于吝嗇的教會,不屬于高科技產(chǎn)物,是神學(xué)物品。
這枚小球只需要受到外力撞擊就能瞬間炸開,殺傷力不低,對墮落者能夠造成翻倍的傷害。
前面跑著的異能者突然在地上摔了一跤,她立刻爬起來,但兩者之間的距離還是拉近了。
烏琪皺了下眉。
太近了,這個距離兩個人都會死。
但是再等一會兒,等異能者重新爬起來,江茗文和自己的距離就超出了彈弓射擊的范圍。
挪動到另一個屋頂很有可能引起江茗文的注意,烏琪必須盡量減少自己移動的次數(shù)。
猶豫了一下,烏琪還是把彈弓和金色小球放回兜里。
她爬到屋頂?shù)倪吘�,蹲起來,跳過了屋頂和屋頂之間的小縫。
“咔嚓,咔嚓。”江茗文跑著跑著,兩條不屬于她的腿不堪重負,爆出一蓬血霧后從她身上斷開。
江茗文發(fā)出嬰兒哭泣般的笑聲,靈活的下半身在地上游動,轉(zhuǎn)瞬追了上去。
“嚶嚶嚶,嚶嚶嚶�!彼@著異能者興奮地吐著舌頭。
“該死�!睘蹒髦匦屡e起彈弓,瞄準(zhǔn)了那個倒霉的異能者。
真的很倒霉,先是被人打碎了玻璃,后又被江茗文發(fā)現(xiàn)了碎掉的窗戶,馬上就要逃出生天,卻在最后關(guān)頭摔了一跤。
接連好幾件低概率的事情同時發(fā)生在一個人身上。
或許是命運提前給予了饋贈,又在今晚收走了代價。
“媽��!救命啊媽��!”
“吱呀�!�
最后的呼救和開門聲同時響起。
屋頂上握著彈弓的烏琪,犄角旮旯里默默觀察的A級異能者們,已經(jīng)張開嘴的江茗文,嚎啕大哭的倒霉異能者,甚至是遠處高樓上架著槍的狙擊手,所有人同時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造成這一切的肇事者本人也不免停頓了一下。
“吵死了�!绷挚裉土颂投�,一抬頭先被江茗文丑得一激靈,“哎呀媽呀�!�
江茗文大張的嘴里流出涎液,她看了眼唾手可得的B級,一步之外的A級。
她喜悅地扭動尾巴。
林狂往后退了兩步重新回到屋里,江茗文緊緊地跟著,從對她來說相當(dāng)狹小的門洞里擠進去。
“哐當(dāng)�!绷挚耜P(guān)上了門。
“哐當(dāng)�!蔽ㄒ坏囊粡埓脖回Q起來,擋住了窗戶。
屋頂上的烏琪神色凝重地從兜里掏出一大把彩色的球。
走路的姿勢不對,說話的重音不對,更別提行事風(fēng)格和眼神形態(tài)!通通都不對勁!
這下麻煩了,烏琪渾身緊繃,今晚一下出了兩個墮落者。
第
12
章
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房間和外面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江茗文盤踞在房間的角落里,上半身高高豎起,猙獰的長尾在地上拍打,鱗片全部張開,濕漉漉的黏液拉出長長的銀絲。
這是一個伺機而動的攻擊姿勢。
江茗文黃色的眼睛上布滿不詳?shù)暮谏z線,豎瞳冷冰冰的,找不到半點人類的情感。
她居高臨下,俯視的眼神里充滿敵意。
林狂不閃不避,昂著頭和她對視,瞳孔一點一點發(fā)生變化,強烈的勝負欲在她眼中熊熊燃燒,即將發(fā)生的戰(zhàn)斗使她渾身亢奮。
一絲光都透不進來的房間里,兩雙相似的豎瞳亮起金光,猶如被侵犯了領(lǐng)土的暴君一般,彼此之間爭鋒相對,誰都不愿意在眼神中示弱半分。
哪怕這樣的對視會讓林狂的腦袋痛得要命,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花放進破壁機,她的眼睛也沒有動搖。
江茗文臉上畸形的微笑在林狂面前忽遠忽近,臃腫的蛇身像扭曲的符號,符號在半空中詭異跳動著,分裂成一個又一個線條,仿佛群蛇的盛宴。
群蛇嘴巴齊齊開合,一起發(fā)出引人瘋狂的呢喃,就像一千一萬柄鐵錘不帶喘息地砸向腦袋,林狂額頭的血管突突直跳。
【不要使用金瞳,她在污染你。】林傲的聲音及時提醒,仿佛針一樣扎進她耳朵。
江茗文喉嚨間發(fā)出嘶嘶的笑聲,得逞的笑聲在每個角落里回響,林狂在理智的邊緣左搖右擺。
“不......”林狂捂住了額頭,猩紅的血從她眼睛里發(fā)瘋一樣溢出來,她眼前染上了一片血色,眼底的金色卻愈發(fā)耀眼。
海量的信息涌入林狂的大腦,她把一切后果都拋在腦后,不管不顧地催發(fā)著【金瞳】的極限。
林狂沒有攻擊性的異能,但她對戰(zhàn)斗有著直覺般的天賦。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十幾公里外的季如歌臉色變幻了好幾下,忽然覺得呼吸艱難,揪著衣服跪到了地上。
她身體里的能量被源源不斷地抽走,另一片空間里似乎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fēng)暴。
屋里,林狂的眼睛亮得像兩枚太陽,迸發(fā)出不可侵犯的光和熱!
扭動的蛇群發(fā)出無聲的慘叫,虛幻的畫面如同被撕裂的紙張,林狂看到了江茗文隱藏在鱗片下的血管和皮肉。
淡藍色的異能波動隨著血液流遍全身,脆弱的心臟在胸腔里跳動,新生的淡粉色肉膜快要被變形的骨骼刺破,內(nèi)臟器官不堪重負、堆堆疊疊,尚未消化的人在江茗文體內(nèi)掙扎......
一切的一切在林狂眼里放緩到極點,她竭盡全力把所有細節(jié)一絲一絲拆解。
哪里強,哪里弱,在她眼里和一年級的數(shù)學(xué)題一樣一目了然。
林狂手邊的菜刀飛了出去。
它既不鋒利,也不堅硬,只是一把隨處都能買到的刀,就連劃開布料都稍顯費力。如果用它來砍骨頭,沒兩下就會蹦出一個豁口。
“噗呲�!�
但這把普通的菜刀在最完美的角度,以最精準(zhǔn)的力道切進墮落者的身體,就像切進了一塊豆腐一樣輕松。
江茗文低下頭,用暴怒的眼神瞪著插在自己胸口的刀。
她混亂的思維似乎無法理解這種超乎尋常的技巧,只會本能的憤怒。
于是她憤怒地拔出了刀,一蓬血從傷口直直飆了出來。
發(fā)絲般纖細的枝條一圈一圈往上繞,不停地斷開、生長、斷開,陷入了解不開的循環(huán)。
直到它們被噴灑上了鮮血。
林狂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
金色的瞳孔迅速暗淡,【金瞳】被短暫舍棄,無數(shù)的能量涌入地下,地面在劇烈地震顫,大團大團的菟絲子突破層層障礙鉆出地面。
它開始瘋狂地,不顧死活地往上爬,在一切能夠扎根的血肉里扎根。
鮮血也好,污染也罷,一切蘊藏著能量的東西都被它索取,腐爛與新生同時出現(xiàn)。
但這還不夠。
林狂沒有很多的時間,外面的人隨時可能進來,這樣的速度太慢了。
她在脖子上深深地劃了一刀。
林狂脖間的血濺起三尺多高,鮮血流失使她陷入虛弱,身體冰涼,但菟絲子在一瞬間脫胎換骨,占據(jù)了絕對的優(yōu)勢。
它轟轟烈烈地汲取著季如歌和江茗文體內(nèi)的生命,房間內(nèi)的能量在不斷循環(huán),從林狂體內(nèi)流失,又回到她體內(nèi)。
三秒,林狂恢復(fù)到了巔峰狀態(tài)。
“還不錯�!彼c評道。
【變形】發(fā)動,林狂的右手胳膊隆起恐怖的肌肉,她一步步逼近角落的江茗文。
剛才高高在上的墮落者現(xiàn)在萎靡在地,全身被暗紅色的絲狀物覆蓋,只露出一張痛苦的臉頰。
她張了張嘴,竟然重新發(fā)出了屬于人類的聲音。
“對不起......”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給大家造成......麻煩......”
林狂面無表情,右手捏成一個碩大的拳頭。
剛才在江茗文胸口上扎的那一刀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愈合了,既然如此,她想嘗試更加粗暴的方法。
血肉可以再生,那么碎掉的骨骼和內(nèi)臟呢?林狂根本沒聽江茗文的懺悔,滿腦子都是新方案。
【等一等�!苛职琳f。
【不太對勁�!�
眼前的這個墮落者,為什么和第一個受害者說話的聲音是一樣的?
“我......”江茗文的一只眼睛突然從豎瞳恢復(fù)正常。
人類的眼睛里充滿痛苦,墮落者的眼睛里冷冰冰。
兩只完全不一樣的眼睛,不一樣的情緒出現(xiàn)在一張臉上,有一種割裂的恐懼,像是完全不同的生物被迫融合到了一起。
【問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林狂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重復(fù)了一遍。
“我不想吃了她......我不想......”江茗文眼里流露出刻骨的悔恨,“是它在我身體里......”
林狂突然打了個寒顫,她奇怪地摸了摸自己t?的胳膊,發(fā)現(xiàn)自己很冰。
“你殺了我吧�!苯拈]上了眼睛。
“哦�!绷挚衩悦S肿匀坏赜檬制×私牡牟弊�。
手下的皮膚,溫度比她還要低。
不對,好像是她很熱......林狂呼吸急促,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不對勁,順手先擰斷了江茗文的脖子。
【你剛才怎么了??】
【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
【林狂?林狂?】
“啊,怎么了?”林狂像是從夢中驚醒一樣產(chǎn)生了好幾秒的混亂,身上那種又冷又熱的感覺過了好一會兒才消失。
【中招了�!苛职练磻�(yīng)過來。
“是污染嗎?”林狂興奮地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想看看自己有沒有變得更加強壯或是長出鱗片。
【不太像�!苛职吝t疑了一會兒,【我覺得是某種異能�!�
既然林狂可以正常使用異能,那就說明規(guī)則卷軸是有漏洞的,能鉆漏洞的不會只有林狂一個人。
先是感覺冷,后面又感覺到熱,這有點像失溫的表現(xiàn)。
林狂身處溫度適宜的室內(nèi),好端端地怎么會失溫?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異能。
林傲心里一陣后怕。
剛才如果掌控身體的不是林狂而是她自己,在墮落者隱藏著秘密的前提下,下手絕沒有那么利落。
說不定她就在盤根問底的時候就心臟驟停,命喪黃泉了。
這是一個狡猾的墮落者,并沒有像她表現(xiàn)得那樣完全喪失理智。林傲盯著墮落者的臉心想。
這不對勁。
異能者變成墮落者以后外形出現(xiàn)了極大的變化,幾乎無法靠臉來判斷她的真實身份。
如果依靠聲音判斷,眼前的這個墮落者和第一個受害者的聲音是一樣的。
林傲盯著墮落者恢復(fù)原狀的那一只眼睛仔細看,發(fā)現(xiàn)是包子事件的主角。
聲音......讓林傲覺得熟悉的聲音,她早上剛剛才聽包子女人哭過,見了這只眼睛她才想起來。
她愕然地看著眼前的這具尸體,發(fā)現(xiàn)事情變得撲朔迷離。
墮落者的真實身份是包子女人嗎?那么她為什么要尖叫?林傲想起有關(guān)于第一個受害者更多的細節(jié)。
沒有撞門的聲音,尖叫持續(xù)的時間也更長。
難道第一個受害者其實是她自己偽裝出來的?
不對。林傲感覺到了一絲違和。
包子女人沒那么聰明,她是一個會被洗腦包騙的女人。
她也沒有理由把自己偽裝成第一個受害者。
那......是墮落者吃了包子女人以后,又把自己偽裝成了她嗎?
這樣做有什么好處?早上的包子事件剛過,很多人對包子女人都有印象,這樣的偽裝很容易被看出破綻。
一時間,林傲對墮落者的真實身份產(chǎn)生了巨大的迷茫。
等等,一絲靈光從她腦海乍現(xiàn)。
無論墮落者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么,她的目的都是為了制造身份認知上的混亂。
規(guī)則卷軸通過名字限制異能,但每個人的名字都只是一種認知,認知是可以被誤導(dǎo)的。當(dāng)認知產(chǎn)生混亂,名字和身體不匹配,異能的限制就不存在了。
和林狂的情況有一點像。
“嘭”
外面?zhèn)鱽硎裁礀|西炸掉的聲音,林狂鎖上的門肉眼可見的抖了抖。
林狂看了眼屋內(nèi)的狼藉。
寄生在墮落者身上的菟絲子緩慢地爬回地底。
但是
水泥地面四分五裂,墮落者干癟的尸體也四分五裂,教會發(fā)的袍子布料也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