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三千兩百萬!”
由于事先得知蘇稚杳想要,現(xiàn)場參與的不多,漸漸全都退出競價,只有童茉緊追不舍。
“三千兩百萬還有要加價的嗎?“拍賣師望一圈競拍席:“童茉小姐出價到三千五百萬!”
蘇稚杳漫不經(jīng)心舉牌,比了個手勢。
拍賣師會意揚聲:“四千萬!來自蘇稚杳小姐的出價!四千萬!”
童茉不服輸,跟著舉牌最低加價。
蘇稚杳寸步不讓,再次跳躍式刷新價格到五千萬,引得全場唏噓。
這顆鴿血紅寶石品質(zhì)雖好,但漲到五千萬未免過于冤大頭……
話都放出去了,童茉不可能在這節(jié)骨眼上認(rèn)輸,尤其程覺的出現(xiàn),她高低也得壓蘇稚杳一頭。
童茉不停追著蘇稚杳舉牌。
蘇稚杳逐漸放慢加價節(jié)奏,像是很想要但對價格猶豫,每當(dāng)童茉以為她打退堂鼓時,她又看似不死心地最后一刻再追加一手,連程覺都沒疑心,只當(dāng)她是超過心理價位,安撫她放心舉,蘇稚杳也就順勢做出恭敬不如從命的樣子。
“現(xiàn)在價格來到蘇稚杳小姐的九千萬!”
現(xiàn)場諸位都驚呆了,童茉卻還不見清醒,看見這兩人親密耳語的背影,氣不打一處來,頭腦一熱,狠狠舉高了競價牌。
“一億!”拍賣師都受到震撼:“童茉小姐出價到一億!蘇小姐還要加嗎?”
蘇稚杳坐在那兒,不再造作。
連程覺這紈绔少爺都不理解一顆鴿血紅寶石居然出到一億,回頭看了童茉一眼,心想她真是個傻的。
“一億一次,一億兩次,一億最后一次!”隨著拍賣師落槌成交,全場響起佩服而熱烈的掌聲。
蘇稚杳慢悠悠轉(zhuǎn)過身,鼓著掌恭喜童茉。
童茉因這一億成為場內(nèi)焦點,她一臉得意,原想朝蘇稚杳炫耀笑笑,卻瞟見她嘴角微不可見地翹了下,童茉察覺不太對勁,懵著,猶在狀況外。
沒人發(fā)現(xiàn)蘇稚杳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她若無其事,準(zhǔn)備坐正回去時,突然掃見第五排那張熟悉的面孔。
蘇稚杳一下愣住。
賀司嶼不知何時到場了,他沒按位置,而是自己揀了個清靜的地兒坐,搭著腿,雙手交疊,坐姿慵懶矜貴。
“賀司嶼?那是賀司嶼嗎!”
“是!他居然來了……”
“這臉這身材,天吶,太難頂了!書里都不敢這么寫……快擋擋,我偷拍一張!”
四周私語聲重重。
他什么時候到的?
蘇稚杳回過神,迅速整理頭緒。
他這樣的人,拍賣會接近尾聲才現(xiàn)身,絕非無故,一定是有非要不可的拍品……
“我們的1071號拍品,來自阿蓋爾的GRAFF稀世粉鉆一對,F(xiàn)L凈度無熒光,達(dá)二十克拉……六千萬起拍!”
“六千兩百萬!”
“六千五百萬!”
“七千萬!”
……
在場都識貨,這對粉鉆是真正意義上的典藏級別,起拍價最高,競買人并驅(qū)爭先,是最為激烈的一輪,程覺也參與了,說是要博美人一笑。
不過短短一分鐘,價格追風(fēng)逐電,刷新到了八千五百萬。
拍賣師話落,環(huán)顧席座,忽見那個巋然不動的男人終于信手舉牌,打了個手勢,拍賣師一驚之下立刻道:“一億!賀司嶼先生出價一億!”
賀司嶼的名字一出,剎那間氣流冰封,大廳的喧聲一秒靜止,稀稀落落有倒抽涼氣的聲音。
所有人齊齊看向那個低調(diào)坐于五排的男人,這會兒才都發(fā)現(xiàn)了他的到來。
沒人想得罪港區(qū)的這位,他出價了,于是參與者都自覺退出,不再往上頂。
程覺無疑也不敢和賀司嶼爭,他低咳,小聲說:“乖乖,我這位賀……賀叔,你也知道,咱惹不起,給你拍下件好不好?”
蘇稚杳全沒在意程覺的話。
當(dāng)時,一個念頭在她腦中起此彼伏,在拍賣師喊到“一億最后一次”的剎那,她提了口氣,倏地舉牌。
第7章
奶鹽
蘇稚杳的競價牌一舉,全場震驚。
程覺瞠目,想攔都來不及。
現(xiàn)場有幾秒的鴉雀無聲,拍賣師本著職業(yè)操守,冷靜問道:“一億一千萬,蘇稚杳小姐確定嗎?”
背后的問題其實是,你確定要和這位大boss抬杠嗎?年紀(jì)輕輕,別想不開。
蘇稚杳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笑容。
拍賣師暗自咽口水,望向賀司嶼的方向,大佬沉著臉,應(yīng)該也沒想到會有人膽大包天競他的價,還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小姑娘。
“一億一千萬,賀先生要加嗎?”
拍賣師試探問了句,見賀大佬神情冷淡,虛抬了下手示意繼續(xù),拍賣師即刻出聲:“一億兩千萬!”
蘇稚杳沒片刻猶豫,不依不饒再舉牌。
拍賣師被她嚇得不輕,后背直冒冷汗,心想姑奶奶活著不好嗎,面上依舊竭力保持沉著:“蘇稚杳小姐出價一億三千萬!”
賀司嶼皺了下眉,斜眸看向首排,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半個腦袋,微卷長發(fā)黑絲寬帶系結(jié)。
這姑娘果然是存心在跟他杠。
是那天沒送她回家還是沒借她傘,她究竟還有什么不滿?
徐界立于一旁,沉吟許久,隱晦地幫蘇稚杳找補(bǔ):“蘇小姐似乎……也很喜歡這對粉鉆�!�
賀司嶼眉頭冷硬擰著。
徐界察言觀色,只能心里為蘇稚杳捏把汗,立場回歸客觀:“不過您答應(yīng)了盛先生,價格再高些,蘇小姐應(yīng)該就會知難而退,就是有點讓蘇小姐難堪……”
太不給人家女孩子面子了。
但自家老板本就不是個憐香惜玉的,真要杠起來,他把蘇氏競破產(chǎn)都不是稀奇事,今晚過后,蘇稚杳免不了淪為圈中笑料,可惜了,多乖一小姑娘……徐界已經(jīng)開始心疼她。
賀司嶼抿著薄唇,閉目不語。
見他沉默了,拍賣師報了遍當(dāng)前價格,問他是否再加。
在場沒人懷疑賀司嶼會有得不到手的東西,這對粉鉆非他莫屬,結(jié)果拍賣師一拍,賀司嶼靠著沒動,二拍,他也沒動,最后一拍落槌,在拍賣師一聲“粉鉆歸屬蘇稚杳小姐”中,眾人目瞪口呆。
不可思議賀司嶼竟然讓步了。
隨后都認(rèn)為蘇稚杳要完。
程覺抓耳撓腮,也覺得蘇稚杳這下惹上事,要死定了,硬著頭皮說:“乖乖,結(jié)束你先走,問就說是我讓你叫的價,我找賀叔給你求情去�!�
這聲叔叔叫得還挺順口。
蘇稚杳敷衍笑了下,說不用,起身獨自前往洗手間。
她刻意去到音樂廳那邊的洗手間,音樂廳今夜未開放,離得遠(yuǎn),附近無人。
蘇稚杳在鏡子前整理儀容,故意拖了好一會兒才出去。
走過音樂廳外的長廊,果真遇見了徐界。
蘇稚杳心放下一半,悄悄吐口氣,莞爾著迎面走過去:“徐特助,好巧�!�
“蘇小姐,我在等您�!毙旖绫虮蛴卸Y。
蘇稚杳明知故問:“有什么事嗎?”
徐界溫和答道:“如果您方便的話,先生想請您喝個茶�!�
蘇稚杳沒壓抑唇邊的弧度,任它揚起來:“剛好有空,在哪兒?”
“您這邊請�!�
徐界領(lǐng)她到劇院頂層的獨立會客室,推開實木屏風(fēng)門,抬手請她入內(nèi),自己守在門口。
經(jīng)過沙發(fā),蘇稚杳看到了他。
他背身立于落地窗前,雙手抄在褲袋,外套沒穿,里面是深色西服馬甲,白襯衫依舊佩戴了袖箍,身形挺闊有型,窗外深邃的雪夜襯得他人也散發(fā)著冷意。
聽見動靜,賀司嶼側(cè)過臉,跟著轉(zhuǎn)身。
他眼尾一點淺咖色淚痣,出塵的面龐神色平靜,但那雙眼睛總是自帶很強(qiáng)的壓迫感,一被他凝視,蘇稚杳頓時不敢再往前走。
蘇稚杳目光躲開,摸摸頭發(fā),輕咳。
皮鞋踏在瓷磚,一聲一聲,徐徐靠近。
蘇稚杳心跟著跳重了,這情境恍然相似,她心理有陰影,本能后退兩三步,背倏而抵到墻。
男人逼近至她面前半步,才慢悠悠停住,沒說話,只居高臨下,目光沉沉籠著她。
蘇稚杳逐漸心虛,雙手背到后腰,收著下巴囁嚅:“……你找我?”
賀司嶼不玩迂回那套,坦言:“開個價,東西我要了�!�
果不其然,他今晚是為那對粉鉆而來,她猜對了。
“GRAFF的粉鉆嗎?”蘇稚杳問。
他不言語,默認(rèn)。
蘇稚杳覷他一眼,裝傻充愣:“既然想要,你怎么當(dāng)時不追價了呢?”
賀司嶼靜靜看著她得了便宜還賣乖,假如他不罷手,今晚她就是人物兩空。
他鼻息透出一絲淡哂,眸子漆黑,涼得好似浸過冰水:“追價,和那條項鏈一樣?這次你又想哄抬到幾個億?”
蘇稚杳咯噔了下。
“我不是她,沒空陪你玩�!彼终f道。
蘇稚杳呼吸滯住,心跳漸不平穩(wěn)。
原來她整蠱童茉,他都看出來了,也知道她都是故意的……可真要算起來,也是童茉挑事在前,她才使壞的。
蘇稚杳垂下頭,水晶鞋磨磨地面,小聲嘀咕:“是她先欺負(fù)我的……”
她靠著墻,雙手背在身后,踩著小高跟也才到他嘴唇高,模樣瞧著還挺委屈,不知道的以為是被他罰站了。
賀司嶼沒想管女孩兒間的閑事,嗓音淡淡的:“我應(yīng)該沒有欺負(fù)過你,蘇小姐。”
說來說去,今晚的事確實是她理虧。
但蘇稚杳不想認(rèn),傲嬌地別過臉去:“那你就當(dāng)我今晚是紅桃皇后好了�!�
賀司嶼垂眸,視野里是她白皙而秀頎的側(cè)頸,帶出鎖骨線,耳垂上那只撲克元素雕花的紅桃心耳墜,隨著她動作搖晃。
前幾天還是可憐的愛麗絲,今晚就成不可理喻的紅桃皇后了。
女孩子的心思真讓人費解。
賀司嶼暗嘆口氣。
“談?wù)劇!彼磷∧托模骸皟蓛|,鉆石讓我,有想要的,我也可以補(bǔ)償你�!�
蘇稚杳本來也沒想要那對粉鉆,別具用心想接近他,所以使了點小伎倆,現(xiàn)在目的達(dá)到了,當(dāng)然是見好就收。
她轉(zhuǎn)瞬露出依順的笑容:“我可以和你談……但是賀司嶼,你不是說要請我喝茶的嗎?”
這間會客室是復(fù)式的結(jié)構(gòu),茶室在二樓。
但喝茶只是交際場上的客氣話,賀司嶼決策一向利落果斷,叫她來是準(zhǔn)備三兩句話把事情解決,可他沒料到,這女孩子這么難纏。
還當(dāng)真跟他討茶喝。
她皮膚白凈,雙唇小但飽滿,涂著玫瑰紅唇釉,雙頰到鼻尖掃過淡淡腮紅,配著絲絨黑裙,讓這張清純的桃花面增添了幾分柔媚。
一會兒蔫壞,一會兒慫,一會兒委屈巴巴,一會兒又是很乖順的樣子。
好像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而她不管如何,沒有什么不該原諒,不然顯得他多小心眼。
賀司嶼微微蹙眉,還是很有紳士風(fēng)度地側(cè)過身,抬手示意她上樓。
“我還有個小要求。”蘇稚杳輕聲說。
賀司嶼凝著她,都到這份上了,也不差她再得寸進(jìn)尺這一步。
“你能把眼鏡戴上嗎?”蘇稚杳瞄他兩眼,沒幾秒就回避開,喃喃道:“你眼神老是這么兇,我害怕……害怕就沒法好好談判�!�
賀司嶼瞇眸,先是感到她無理取鬧,再想想又覺得這姑娘的說法有點好笑。
他只是要商量,她倒是想到正經(jīng)談判去了。
賀司嶼眉骨輕抬,很淡地牽了下唇,低下頭,注視她的眼睛。
他逆著水晶燈,身軀在她面前罩落一片陰影,暗光暈出曖昧的色澤。
“嬌貴的蘇小姐,你拿什么跟我談判?”
他語調(diào)斯理,低音炮輕輕啞啞,光是氣場,蘇稚杳就知道自己半分?jǐn)巢贿^他,此刻,他俯身在眼前,離得近,聲音帶著電流般,聽得她耳朵癢癢的。
蘇稚杳咬著一口軟調(diào)子,適當(dāng)示弱:“那我是女孩子,你就不能讓讓我嗎?”
“談判桌上想要對方讓步,前提是你的眼神夠堅定。”賀司嶼云淡風(fēng)輕地說。
而不是連看他的眼睛都不敢,對視兩秒就逃走,只會暴露自己的膽怯。
后半句他沒說,只略抬下巴:“請吧。”
他的聲音總有種特別的力量,深沉好聽,帶有令人著迷的顆粒感,每個字都能直達(dá)人心底。
蘇稚杳莫名感到挫敗。
就現(xiàn)在的情形來看,這簡直是一場鬧劇,在他面前,她就像個丁點兒大的小孩兒,跳起來都打不到他的膝蓋。
真是個無情的狗男人。
“哦……”蘇稚杳咬著唇,磨磨蹭蹭走向樓梯。
左思右想,又實在不甘心。
走上第一級臺階,遲疑短瞬,蘇稚杳心一橫,收回那條邁出的腿,驀然回身,及膝的絲絨裙擺隨之旋轉(zhuǎn),揚起一圈漂亮的弧度。
賀司嶼走在她后面,左腳剛踩上一半臺階,誰知她突然退回,他避之不及,皮鞋抵到小高跟,西裝褲幾乎挨上她裸.露的小腿。
一抬眸,女孩子的臉近在眼前,他鼻息近處瞬間彌漫開一陣淺淺的花調(diào)香水味。
兩人的身體只隔著很小一段距離,高跟加上臺階,他們高度幾近持平,彼此的呼吸也不得不交融在一起。
尤其是女孩兒那雙瑩潤的奶栗色雙瞳,正瞬也不瞬地,直勾勾望進(jìn)他雙眸,湊得極近。
她眸光很亮,五官也很出眾,好似茫茫雪夜照進(jìn)一池月光。
賀司嶼幾不可見地怔了下。
僅僅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便就恢復(fù)了一貫的冷靜,那雙深黑的眸子不避不退,直視回去,沉穩(wěn)而強(qiáng)勢地鎖住了她。
這回,她眼神不見一絲閃躲,溫順定在他的目光里。
四目相對間,時間被無限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