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她碎碎念了幾句,聽不清在說什么,最后哼聲道:“還說等我呢,約會自己先遲到�!�
他倒是笑了:“是誰告訴我,她的航班七點才到?”
“那我記錯了嘛……”她的不占理只有兩秒,緊接著就底氣十足:“你現(xiàn)在是在怪我嗎?”
“不敢�!辟R司嶼笑著,走到停車庫,那臺LykanHypersport停在那里,今晚他自己開車。
車庫里很安靜,無人來往。
卻不知從何處出現(xiàn)一人,迎面走過來,帽子口罩到衣服,全身的黑,男子頭低著,帽檐遮住雙眼,走近了仿佛也沒看見他。
賀司嶼講著電話,沒分心,擦肩而過的瞬間,不經(jīng)意瞥見男子衣袖下閃過反光。
他眉心一跳,迅速做出反應(yīng),男子同時亮出匕首,驀地朝他狠狠砍過去。
賀司嶼悶哼。
那束貂蟬玫瑰和文件袋啪嗒一下掉落在地,濺起微塵,低飽和度的奧斯汀卷邊花瓣凋零了幾片,沒有規(guī)律地灑開。
賀司嶼左肩失力下沉,左手垂著微微發(fā)顫,鮮血從手背汨汨淌出,匯聚到指尖,一滴一滴落下,暈染開,將淺紫色的玫瑰和文件袋浸得血跡斑駁。
他喘著氣,眼皮抬起來,那雙眼冰冷如刃,周身氣場陰沉又駭人。
男子顯然被他盯得心悸,不由后退半步。
手機里響起女孩子干凈輕柔的聲音。
“賀司嶼,你怎么了?”
賀司嶼喉結(jié)滑動,慢慢直起腰背。
“沒事�!彼(wěn)住氣息,語氣不露聲色,聽不出半分異樣,溫聲說:“我這不遠,自己開車過去很快,等我�!�
“嗯,你慢點兒開�!�
“好�!�
賀司嶼放下手機,深潭般的黑眸瞇起。
男子握緊匕首,防衛(wèi)并隨時進攻的架勢,察覺到來自他危險的信號,他豁出去了似的,猛地再持刀砍過去。
……
餐廳坐落在維多利亞港海面,三百六十度玻璃全景,可一覽維多利亞港璀璨的夜景,和海面波光粼粼的的藍,氛圍浪漫,很適合約會。
車子停靠時,天暗下,海面和天際呈現(xiàn)靛藍色。
司機拉開后座車門,蘇稚杳矮身出來,小羊皮短靴奶油白,往上是細直的長腿,一身淺色套裝裙,裸粉色格外溫柔甜美,長發(fā)別在耳后,玫瑰金耳墜隨著她動作輕輕晃動。
不知為何,分明是情人節(jié),餐廳門口卻顯得異常冷清,別說情侶了,客人都看不見。
蘇稚杳正奇怪,前臺的接待生迎上來,十分熱情:“蘇小姐,歡迎光臨,您這邊請。”
在接待生的帶領(lǐng)下,蘇稚杳進到餐廳里,通高闊敞的全景玻璃大廳,餐桌全都移走了,只風(fēng)景最佳的靠窗位留了一張。
中央有穿長裙禮服的女人在拉小提琴,旁邊的男人抱著大提琴,投入地持弓合奏,餐廳在偏暗的燈光里,洋溢著羅曼蒂克風(fēng)情。
蘇稚杳在餐桌前坐下,忍不住問:“沒其他客人嗎?”
接待生為她倒茶,笑說:“賀先生包場了,今晚餐廳只為您二位服務(wù)。”
蘇稚杳訝異,隨后抿唇笑下,點點頭。
她托著腮,望著落地窗外維港的夜景,過去一段時間,估摸著他快到了,她拿出包里的小鏡子,整理了下頭發(fā),又補了點唇膏,指腹壓在唇上輕輕暈開。
然后又無事可做了。
他在開車,蘇稚杳不是很想催,可又過去不知多久,還是不見他人,她終于坐不住,撥過去電話。
那邊一直是忙音,無人接聽。
蘇稚杳蹙眉,越來越不安,心跳開始打鼓,她左思右想,去找了徐界,徐界的電話倒是很快接通。
她眼睛亮起,有了希望:“徐特助,賀司嶼的手機怎么打不通,他和你在一塊兒嗎?”
徐界言辭閃爍:“先生他……”
他半晌說不完整,遠處隱約響起有人叫醫(yī)生的聲音,蘇稚杳敏銳地捕捉到:“你在醫(yī)院?”
徐界遮遮掩掩沒回應(yīng)。
蘇稚杳立刻察覺到不對勁,心一緊,屏息問:“他也在嗎?在哪個醫(yī)院?”
“蘇小姐,您在餐廳等候片刻,我稍等回復(fù)您。”徐界避重就輕回答。
蘇稚杳直覺出事了,驀地起身走出餐廳,吩咐司機送自己去附近最大的醫(yī)院。
徐界掛斷電話,回身繼續(xù)和警員交接。
出警的警員調(diào)出身份信息:“徐助,持刀的這人叫陳彧,你認識嗎?與賀先生有無私仇?”
徐界看了眼照片,依稀回想起這名字:“很多年前,跟蹤過蘇稚杳小姐的私生飯,好像就叫這個,他是京市藝術(shù)學(xué)院畢業(yè)的嗎?”
“沒錯�!�
“那就是了�!�
警員詳細了解情況后說:“他被刀子捅到腹部出血,正在手術(shù),應(yīng)該沒生命危險,等我們做了傷情鑒定會依法處置,賀先生的傷怎么樣?”
徐界微笑回答:“手背割了一刀,還好傷口不深,沒傷到骨頭。”
“那就好,有需要警署再聯(lián)系你�!�
“辛苦�!�
警員離開后,徐界走進醫(yī)院獨立休息室,醫(yī)生已經(jīng)為賀司嶼做完清創(chuàng)和消毒,賀司嶼左手纏著白紗布,從沙發(fā)起身,垂眼看了眼身上皺亂的西服,皺起眉。
“立刻送套干凈的衣服過來。”賀司嶼看著自己的左手,傷在這里遮擋不住,他眉眼皺得更深:“再給我只手套。”
徐界先是應(yīng)聲明白,再道:“先生,方才蘇小姐來電話了�!�
賀司嶼頓了頓,沉聲說:“別告訴她,同她說我這就過去。”
徐界欲言又止。
不多時便有人送過來一套西服和一雙皮手套,賀司嶼換上后,走出休息室,吩咐徐界安排司機送他去餐廳。
約會遲到這么久,出醫(yī)院的路上,他都在想要怎么哄她。
結(jié)果還沒走出這棟樓,經(jīng)過手術(shù)區(qū),賀司嶼就不可思議地看見了她。
她蹲在手術(shù)室門口,抱著雙腿抽抽噎噎地在哭,奔跑過,頭發(fā)凌亂散著,奶白色的小羊皮短靴臟兮兮的。
徐界也驚詫住了:“蘇小姐……”
話沒說完,身邊的人立刻越過,朝那處大步邁了過去。
賀司嶼握住她胳膊,將人從地上拉起來,見她滿面淚痕,妝都哭得花亂,他繃住臉:“怎么沒在餐廳,跑這來了?”
蘇稚杳隔著淚霧,錯愕地望著他,遲遲做不出反應(yīng),她看了看手術(shù)中的標志,又看了看面前突然出現(xiàn)的男人。
懵住良久,她才終于稍微穩(wěn)住情緒,哽咽出聲:“里、里面的……不是你?”
賀司嶼一時無言,想教育她亂跑,張開卻是失笑出聲:“以為是我在手術(shù),所以自己蹲在這里哭成這樣?”
蘇稚杳害怕得四分五裂的心臟,漸漸拼合,她慢慢緩過來,舒下一口深氣,心放下了,但委屈的感覺上來了。
她嘴唇顫抖著,眼眶又濕了,抬手一下一下地拍打在他的胸口:“你不是說過來很快嗎?不是讓我等你嗎?你為什么在醫(yī)院?賀司嶼你騙人,你騙我!”
剛經(jīng)歷大起大落,她情緒有些失控,賀司嶼右手攬住她背,一把將她摟進懷里,緊緊抱住。
“對不起�!�
他撫著她的頭發(fā),嗓音低啞,說的卻是:“要送你的花臟了�!�
第73章奶鹽
他一句話,她哭得更兇了,眼淚從眼眶里沖出來,順著臉頰滑下,全都流進了他的領(lǐng)子里。
她來時一路打聽,得知前不久從賀氏總部停車庫送來的中刀病患正在手術(shù),關(guān)心則亂誤會了,蹲在這里哭得昏天昏地。
他倒好,卻只是在意送不成她花了。
蘇稚杳抱上他腰,埋在他身前哭得狠,一哭就止不住,好久抽泣聲才漸漸弱下來,一抽一噎像個小孩子。
她每哭一聲,賀司嶼心里就難受一下,比刀割到手背的疼痛要難忍得多,心想,自己怎么把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惹哭成這樣。
他撫著她腦袋,手指在她發(fā)間溫柔穿梭,輕聲哄她:“不哭了�!�
還生著他氣,她唱反調(diào)用力哭了兩聲。
知道她的小脾氣,賀司嶼無奈輕笑,哄小朋友似的摸著她頭說:“都在看你�!�
如夢如醒般,意識到這里是醫(yī)院,蘇稚杳屏了下聲,一絲氣都沒敢再呼出來,靜悄悄從他懷里抬起臉。
廊道里是有幾個人,但都離得遠,這間手術(shù)室門口也就他們,再說了,他是賀司嶼,就算人再多,也沒誰敢往這邊偷看。
后知后覺到自己被他捉弄了,蘇稚杳一拳砸在他心口,看著兇巴巴,其實沒多少力道。
賀司嶼順勢捉住她犯壞的手,捏在指間,細細摩挲她的手指,再拉到唇邊親了下她指尖:“先回車里好不好?”
他唇上的溫度從指尖鉆到心里。
蘇稚杳心臟一下暖融融的,變得綿柔,那一肚子擔(dān)驚受怕后的復(fù)雜情緒都像是被融化掉了。
她吸吸鼻子,張開手臂,悶著軟軟的鼻音,半是佯嗔半是撒嬌:“抱我�!�
一旁的徐界微驚,明白她的要求那人絕對不會拒絕,本能開口:“蘇小姐,先生他……”
要提醒他有手傷不方便的話,說到一半,就被賀司嶼抬手制止。
賀司嶼什么都沒說,彎下腰,右手攬住她背,左胳膊繞過她膝窩,避開受傷的手,用手肘去托她,輕輕一下將人橫抱了起來。
當(dāng)時剛哭完,蘇稚杳腦子有些暈乎,何況也沒看見他身上有肉眼可見的傷,就沒多想,被他抱著走出醫(yī)院,放坐進車里,他左手要從她膝窩下抽回時,手背在座椅壓到。
蘇稚杳明顯感覺到,他手指一縮,條件反射托著她腿窩往上抬了下,給手背和座椅騰出空隙。
他面上卻是若無其事。
替她關(guān)上車門,走到另一邊,坐進車里。
留意到異樣,蘇稚杳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他左手戴著皮手套,右手卻沒有。
車子開出醫(yī)院。
副駕駛座的徐界問:“先生,去哪里?”
“餐廳�!辟R司嶼幾乎沒有遲疑,話落想到什么,回頭去看身邊的女孩子。
看臉上的妝容,她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但被眼淚浸得有些花,不過睫毛濕瑩瑩的,反而有種破碎的美感。
身上的套裝裙還算干凈,就是短靴臟了。
不由回想起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坐他的車,那時他們還不熟,她扮乖想要和他套近乎,話沒說兩句又怯場,轉(zhuǎn)頭問徐界要紙巾,岔開話說是鞋子臟了,一雙靴子仔細擦了四五遍才算過。
那時他想的是,女孩子嬌氣,小事情多,太麻煩。
現(xiàn)在倒是他自己看不過去了。
她不嬌氣他反而不習(xí)慣。
賀司嶼從儲物箱的濕巾盒里抽出幾張,矮下腰俯身過去,仔細擦拭她小羊皮靴面的污垢。
左手肘搭在膝上,黑皮手套下的指尖隨意垂著。
蘇稚杳盯著看了會兒,他在給她擦靴子,她突然伸手,捏住指套頂端,賀司嶼正要反應(yīng),那只手套已經(jīng)被她摘了下來。
白紗布纏裹幾層,手背有鮮紅浸染出的痕跡。
賀司嶼手背下意識翻過去,掌心朝上,想說沒事,小傷而已,話還在喉嚨里沒出來,先瞧見這姑娘眼中又有淚光閃爍,他忽然間一個字都說不出。
“怎么弄的?”
蘇稚杳忍著哭腔,小心翼翼將他的手托過來,神情嚴肅地看住他:“不許騙我�!�
賀司嶼遲遲沒有出聲。
她一臉心疼,他實在講不出讓她難過的話。
他這人有苦都自己咽,肯定不會老實說,蘇稚杳沒追問,直接開口問徐界,徐界兩頭為難,沉吟片刻,見老板沒有阻止,自己在心里權(quán)衡了下,還是把事情告訴了她。
也沒講太詳細,只說先生是被那個叫陳彧的男孩子持刀傷到的,保鏢趕得及時,不嚴重,倒是陳彧太瘋狂,把自己當(dāng)肉盾跟身強力壯的保鏢拼命,刀子不甚捅到了腹部。
“就是當(dāng)初在港區(qū)尾隨您的那個,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徐界提醒。
三兩句話,蘇稚杳已經(jīng)聽得內(nèi)心恐慌。
——你不要怕,杳杳,我不是想傷害你。
——我喜歡你很多年了,杳杳,我真的很喜歡你……希望你能答應(yīng)和我約會。
當(dāng)年在舊巷子里被那人堵住的情景涌現(xiàn)腦海,蘇稚杳微微亂了呼吸,心有余悸:“記得,是我的私生……”
她蹙著眉,忐忑又困惑地看向賀司嶼:“可他為什么要害你?”
徐界替他回答:“具體原因尚不明確,他目前還在手術(shù),需要等病情穩(wěn)定,警方再調(diào)查�!�
其實不用調(diào)查,蘇稚杳大致能猜到原因,陳彧和賀司嶼無冤無仇,中間唯一的牽扯就是她,陳彧今天出現(xiàn)在這里,很明顯這三年都沒有放棄跟蹤,聯(lián)系他病態(tài)的喜歡,最有可能的原因,他偷窺到了她和賀司嶼私下里的關(guān)系,惱羞成怒,不想傷害她,所以對賀司嶼實施報復(fù)。
左右都逃不開是她的原因。
蘇稚杳垂著眼,雙手托著賀司嶼的手,目光落在他染血的手背,不說話了。
她想得到原因,賀司嶼沒理由想不到。
見她低著頭像是自責(zé),他右手抬過去,讓她的腦袋靠到自己肩上,輕輕拍著:“是我大意了,不是要緊的事。”
蘇稚杳鼻子又酸澀了,明明是他自己受傷,他還要把她這么哄著。
她捧起他的手,在唇邊吹了吹:“疼嗎?”
“不疼�!辟R司嶼笑了下。
蘇稚杳認真看著他的眼睛:“如果今天進手術(shù)室的是你,你也打算瞞著,不讓徐界告訴我?”
賀司嶼安靜幾秒,不以為意,柔聲:“只是不想你擔(dān)心,不過是一點刀傷而已。”
當(dāng)初在奧地利比賽,她被針扎到手指,他都要叫醫(yī)生到酒店,又打破傷風(fēng)又吃藥。
到了他自己,就這么不在意。
蘇稚杳眼睛再度泛紅,聲音微微哽住,問他:“我不能擔(dān)心嗎?”
賀司嶼頓住。
“什么叫不過是一點刀傷而已?”蘇稚杳因這話氣哭,鼻腔塞得透不過氣:“就算是蹭破點皮,我不可以心疼你嗎?”
說著,她的淚簌簌落下。
他不提,就是見不得她傷心,但她現(xiàn)在還是哭成了這樣,賀司嶼眼底笑意斂去,摸她的臉,摸到一手的濕。
指尖撫到她眼尾,想揩去她的眼淚,被她一把推開了手。
“難道賀司嶼就要和別人不一樣,有苦不能說,受傷不能喊疼,一定要忍著,裝得刀槍不入嗎?”她別過臉去,聲淚俱下。
賀司嶼當(dāng)時沒多余思考,只迫切想著怎么哄得她高興:“我沒有事,別哭�!�
他越這么說,她越慪氣:“就哭!”
賀司嶼被她惹笑,無可奈何。
蘇稚杳抹了把眼淚,肩膀時不時抽兩下:“我要是受委屈了,肯定告訴你,才不跟你一樣,這不說那不說,做手術(shù)都想要瞞著我�!�
賀司嶼看她的雙眼漸柔,笑著輕嘆:“我這好好的,也沒要進手術(shù)室,你就先為這個哭了一場,是不是不太吉利了?”
蘇稚杳噎了下聲,理屈詞窮,不和他周旋,聲音低到聽不清:“少轉(zhuǎn)移話題�!�
他笑,抽了張紙巾去擦她濕嗒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