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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這回她沒躲開,抬著臉給他擦:“以后再有事,還瞞不瞞著我了?”

    賀司嶼不想把她的眼妝再弄花,一點一點慢慢輕壓過去,出聲也很慢,停頓半天才回答。

    “以后我盡量不受傷�!�

    故意回避她問題,蘇稚杳更惱了,一下拍開他手,就要扭過身去不理他,被他摟住,往懷里抱。

    “好了好了,不瞞�!彼矒岬�。

    怕用力過頭扯到他左手,蘇稚杳象征性地掙了兩下,伏在他胸膛不動也不吭聲。

    賀司嶼撫著她頭發(fā),就范:“都會跟你講�!�

    他明明白白答應了,這事才算是過去。

    蘇稚杳鼻音濃重地“嗯”聲,乖乖在他懷里偎了會兒,想到什么,突然坐起來。

    見她一驚一乍,他問:“怎么了?”

    蘇稚杳低頭翻出包里的粉餅和唇膏,苦著臉抱怨:“補妝,難看死了,都怪你。”

    賀司嶼后靠進座椅,偏著頭笑看她。

    車子開到餐廳,終于能夠安心坐下來,享受這頓遲到兩小時的情人節(jié)晚餐。

    海上的全景餐廳氛圍浪漫,落地窗的外玻璃沿著海,深藍的水面蕩漾著絲綢般的漣漪,望向遠處,維多利亞港光影璀璨。

    餐桌布置得格外有氣氛,白色紋底的餐布鋪展開,玻璃花瓶里插著新鮮的貂蟬玫瑰,歐式燭臺上,點著幾支蠟燭,柔和的火光微微閃爍搖曳,在夜色里彌散開朦朧的光暈,照亮了桌上的香檳和高腳杯。

    兩人很有儀式感地面對面坐著。

    小提琴和大提琴合奏的樂聲悠揚,一個清靈跳躍,一個低沉穩(wěn)重,交融在一起,有種兩個孤獨的靈魂互相撫慰的感覺。

    賀司嶼開了香檳,剛倒上小半杯,面前伸來一只細白的手,將酒杯從他指間抽了過去。

    抬眼,就見對面的女孩子一臉正經(jīng)。

    “手都這樣了,不要飲酒�!蹦切“氡茢R到自己餐盤旁,她又探身,把他手里那支香檳酒也抱走:“這個我喝�!�

    酒瓶護在懷里不給他碰,賀司嶼勾起唇角笑了笑,指尖叩了下那只杯子,輕一聲響:“你的酒量,就這一杯。”

    蘇稚杳不服氣:“誰說的,起碼三杯�!�

    他笑意深了,不反駁。

    夸完�?�,蘇稚杳無端心虛,悄悄去瞅他,發(fā)現(xiàn)他穿得很考究,盡管平日也十分正式,但今晚有些不同。

    很少見他穿淺色系的西服,興許是不太顯嚴厲,但今晚他穿了,淺灰的西服,里面同色系馬甲和白襯衫都是搭配過的,袖子扣著純鉆袖扣,領帶特意別了領帶夾,褪去很多冷感,顯得格外斯文和溫柔。

    總歸他對今晚的約會是重視的。

    女孩子就是難過得快,開心得也快,蘇稚杳心里甜滋滋的,放下香檳,從包包里取出那只方形首飾盒,放到桌上:“送你的生日禮物�!�

    賀司嶼揚眉:“是什么?”

    她推到他面前,讓他自己看。

    首飾盒里是那支貂蟬玫瑰樣式的寶石胸針,那晚她特意去珠寶店選的,玫瑰的色澤煙紫偏灰,和他今晚的西服正搭。

    賀司嶼將這小玩意兒拿在手里,寶石胸針沒什么特別,但這朵貂蟬玫瑰送給他,越看越鐘意。

    “漂亮嗎?”蘇稚杳托著兩邊臉,用傲嬌掩飾期待:“我自己去挑的,差點都被拍到了�!�

    賀司嶼眼中笑意暖了幾分,一語雙關:“我們小貂蟬,當然漂亮。”

    蘇稚杳抿住笑。

    談戀愛的氣氛就是曖昧的話不明說。

    她順著這句話,調(diào)子輕輕軟軟,意有所指問:“那……你喜歡嗎?”

    他笑著回答:“很愛�!�

    賀司嶼沒把胸針放回盒子里,垂首,直接別到了西服領上。

    送禮物最大的喜悅,就是對方也喜歡。

    蘇稚杳笑盈盈,一只手心朝上,伸到他面前。

    “嗯?”他抬眉。

    她討要:“我的情人節(jié)禮物�!�

    賀司嶼眼眸劃過遲疑,見他這反應,蘇稚杳笑容淡下去,質(zhì)問:“你沒給我準備禮物?”

    賀司嶼指尖點在桌面,陷入一絲猶豫。

    他當然有準備禮物,但這禮物用意特別,送出去要花上些時間,照她的性子,可能要哭鼻子,到時晚餐不知道要拖到幾時。

    還是等她先吃飽,以免餓著。

    他這么想著,還沒來得及說話,蘇稚杳就沉了下肩,頹頹喪喪地說:“算了�!�

    沒喪兩秒,她仰起臉湊過去。

    嘴唇微微嘟起,翕動兩下:“么么�!�

    等老半天也不見他回應,蘇稚杳輕嗔道:“快點兒啊,你親親我,就當禮物了�!�

    賀司嶼唇角一彎,倏地笑了。

    起身越過半張餐桌,掌心托住她后頸,傾過身低頭,輕輕含了下她瑩潤而飽滿的唇。

    遠處的維港有人在煙火,煙花升起,在海面上空怦然綻放,潔凈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他們親吻的影子。

    心情愉悅了,今晚的餐品都格外美味。

    香檳的酒味并不濃郁,含在舌尖會有淡淡的甜香,喝下去沒有感覺,蘇稚杳不知不覺就喝掉了小半瓶。

    餐后甜點是特制的海鹽椰奶圣特羅佩撻,是蘇稚杳最愛吃的口味。

    她吃東西很斯文,小口小口地,不發(fā)出一點聲音,咽下最后一口甜點后,她放下銀叉。

    “吃飽啦。”

    聲音很綿,酥酥的,透著乖巧,聽起來嗓子像是被香檳酒泡得軟了。

    賀司嶼抿了口茶,抬眸去看她,果真見她睫毛虛斂著,眼神迷離,腮幫燙出一抹酡紅。

    他神情凝重:“醉了?”

    “沒有啊,我才喝了……”她醉醺醺地歪了下臉,掰著手指頭,朝他比了個四:“三杯�!�

    都胡言亂語不靈光了,看來醉得不輕。

    賀司嶼嘆口氣。

    情人節(jié),外面又有煙花,蘇稚杳跑過去貼到窗前,滿眼憧憬:“賀司嶼!”

    賀司嶼應聲走過去,扶住她栽歪的身子:“我們?nèi)ネ饷孀咦撸逍岩幌�,回來我有事要和你說。”

    “喔。”她笑瞇瞇:“那我想放煙花�!�

    她喝醉,完全是狀況之外,用餐時他都在思考要說的話,餐廳垂下的幕簾后,是他托人布置的求婚現(xiàn)場。

    滿室都是今早剛空運到的玫瑰花,花海中一只巨大的兔子玩偶,他覺得她應該會喜歡。

    求婚這種事情,是要鄭重些,但賀司嶼沒有喊周逸他們過來活躍氛圍,只想和她私下兩個人。

    盡管彼此的感情到今天,無可懷疑,他依舊不想當眾給她壓力,哪怕一絲道德束縛。

    婚禮應當盛大,但求婚不能,四下無人處,單獨聽她內(nèi)心深處最真實的意愿,是對一個女孩子最基本的尊重。

    但又怕她怪他敷衍,于是選擇了包下這里。

    誰承想他在為求婚心情緊張,期間偶爾走神,她就把自己喝到暈乎。

    她不清醒,這婚也沒法求。

    賀司嶼只能帶她到外面走走。

    他們在餐廳外的玻璃長廊散步,蘇稚杳想放煙花,拉著賀司嶼去到天臺,餐廳的天臺沒有開發(fā),只壁邊拖下一只老舊的鎢絲燈泡,燈芯亮度微弱,橘光半明半暗。

    幾盆綠植和花卉被丟棄在四周自生自滅,卻不見打蔫,意外長得很好。

    餐廳負責人給他們送來仙女棒和幾支落地煙花,說女孩子都愛這兩個,一個是拿在手里的,另一種叫鐵樹銀花,放在地面上點燃,它會像噴泉一樣迸射星光。

    四周昏暗,仙女棒的星火異常明亮。

    蘇稚杳指尖捏著一支,醉上頭的人容易興奮,她雀躍地揮舞著,轉(zhuǎn)了個圈,長發(fā)和裙子旋開漂亮的弧度。

    賀司嶼在一旁看她玩,不經(jīng)意彎唇。

    “今天開心么?”

    “特別開心!”蘇稚杳笑得雙眼都瞇起來,指向地上的“鐵樹銀花”,自然而然撒嬌的語氣:“賀司嶼我想看那個——”

    天臺空間很大,落地煙花放到安全距離,賀司嶼半蹲下身,“咔嗒”一聲彈開金屬打火機,一簇焰火躥出,湊近引火線。

    點著后,他起身回頭。

    香檳起了后勁,蘇稚杳站不住,蹲到地上,雙手捧著臉,朦朧的視線里,男人一身西服挺闊,身形優(yōu)越頎長。

    夜色太黑,看不清臉,只有模糊的輪廓。

    這畫面似曾相識,蘇稚杳恍惚想起在紐約別墅初見那夜,他勾握著槍的身影輪廓。

    引火線燃到底。

    剎那間,“鐵樹銀花”在他身后噼里啪啦響起,星火迸濺,像有千萬只仙女棒同時綻放。

    星光乍現(xiàn),一片閃亮刺眼。

    他寬肩窄腰的輪廓瞬間被映得清晰,畫面迷人。

    蘇稚杳望見他西褲下一雙長腿,皮鞋踩著濺落的星光,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她不由失神。

    因為他,她也曾愛上《圣經(jīng)》,書里說,我見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虛空,都是捕風。

    于是他們說,愛如捕風。

    分開那三年,她時常想著這句悲觀的話落淚,是的,愛如捕風,他們都沒有抓住。

    可又想起,《圣經(jīng)》里也說過。

    ——愛是恒久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看著他從光中走來,突然恍如隔世,她隱約聽見了宿命的回響。

    他在面前蹲下,背后耀眼,下著星光雨。

    四目相對,霎時間,她感覺到時光被一股力往回拉扯,凡是過往,都在眼前逆時針飛速倒退。

    ——杳杳,我在,隨叫隨到。

    ——為什么不行?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我愛你。我說……我愛你。

    ——杳杳,我根本放不下你。

    ——這些年,過得好么?

    ——杳杳,你還年輕,還有重新選擇的機會。

    ——既然喜歡,招惹了就別半途而廢……我們不能就這么算了。

    ——你釣到了。

    ——你對別的男人,也這么主動?

    ——又想犯什么壞?

    ……

    ——蘇小姐說讓我娶她。

    ……

    初見時他那一聲槍響,像是擊中了她,讓她倒進萬丈紅塵里。

    見她迷蒙著眼,發(fā)呆的模樣有點可愛,賀司嶼就沒說話,只是瞧著她笑。

    蘇稚杳慢慢眨了幾下眼,突然出聲:“賀司嶼,你說�!�

    這話沒頭沒尾。

    當她酣醉,賀司嶼好笑:“嗯?”

    她眼里染著醉意,在縹緲中凝神盯住他:“你現(xiàn)在說,說什么我都答應你�!�

    賀司嶼微微愣了一下。

    面前的姑娘已經(jīng)開始著急,小聲催促:“快說啊……”

    賀司嶼一時分不清她是清醒的,還是在說糊涂話,或許她此刻根本想不明白自己這話意味著什么,他不想她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答應。

    可不想歸不想,他沒得選,也忍不住。

    因為蘇稚杳不一會兒就惱了,嘀嘀咕咕地說了氣話:“現(xiàn)在不說,以后我就都不答應了!”

    她晃著身子站起來,要走。

    賀司嶼手快,起身握住她胳膊,一把拽她進了懷里,精心籌劃,抵不過意外情動。

    “三次了�!�

    他滾燙的唇,壓著她耳朵,同樣沒頭沒尾。

    這回輪到蘇稚杳犯懵:“……什么?”

    賀司嶼嗓音是克制不住的低啞:“你以前說,三次患難與共的朋友,是一生的真情,世當珍惜�!�

    蘇稚杳睫毛扇動,蹭著他的襯衫領,在他的字字句句中,追憶起久遠的過去。

    那是在維港飯店逢場作戲后的事,她想要他出面解約,于是糾纏他。

    給他發(fā)短信說,我們已經(jīng)共患難過一次啦,刎頸之交進度33.33333%

    這不過是微末的小插曲,如塵埃不起眼,他不提,她自己都忘了。

    蘇稚杳輕聲:“這你都記得?”

    賀司嶼笑了一下,沒解釋。

    管制那三年,他的手機雖在身邊,但沒有通話卡,別墅里所有信號都被要求屏蔽,短信自動緩存下和她的聊天記錄,他每天就一遍一遍地看,看了三年,看不膩。

    蘇稚杳還在介懷他剛剛的猶豫,從他懷里仰起臉,故意找他茬:“怎么就三次了,不就兩次。”

    維港飯店和博維雪山。

    賀司嶼抬起白紗包扎的左手:“因為你傷的,不能算么?”

    蘇稚杳啞聲,想說他趁火打劫,可以看到他的手,心又難以自控地軟了。

    扭捏片刻,她不情不愿:“算也行吧……”

    見他在笑,蘇稚杳惱羞地拍了下他胸膛:“你到底想說什么?”

    “想娶你,想和你結婚�!�

    他不再兜圈,定定凝住她雙眼,言語直白,口吻堅定,她措手不及怔住。

    愣神的下一秒,他氣息沉沉地壓過去,驀地咬上她唇,她的嗚哼瞬間就被他吞入唇齒間,他含她下唇,水光盈盈,舌纏濃烈。

    蘇稚杳本就半醉的大腦越發(fā)缺氧,雙手捏住他的西服,擰出厚褶。

    就在她幾乎透不上氣時,他唇舌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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