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徐皓還躲開了交握的手。
直到徐皓跟他說,“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閆澤眼睜睜看著徐皓松了一口氣。
徐皓臉上那種為難的情緒一下子暴露無遺。
某一個瞬間,閆澤察覺到自己捏著煙盒的手開始輕微地顫抖。
徐皓這個表情他熟悉。
五年前,在學校。
閆澤穿過操場,孤注一擲向教室跑的時候。
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有人趕在他前面。
用同樣的性別,說一些心情相似的話。
閆澤傾聽了整個告白的全過程,時間不長,足夠讓他停下腳步。
然后在教室門外看到了徐皓這種表情。
有些為難,有些無奈,不想給人難堪,語氣很溫柔,也很客氣。
如同一把帶著熱度的槍,打開保險栓,正頂在閆澤的太陽穴上。
徐皓說,“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徐皓說,“只是我真的沒辦法喜歡上男生�!�
背后陽光肆意泛濫,如同他的人。
徐皓說,“這份感情我會記住的,謝謝你在這么好的年紀喜歡我�!�
閆澤倚到門后,順著墻坐下去。
他從影子里一把攥住自己的心臟,捏出血來,又偏偏光芒萬丈得刺眼。
經此一別。
五年了。
第43章
徐皓覺得老天特別愛跟他開那種惡俗的玩笑。
眼下,本來腦子就夠亂的,徐皓連一個閆澤都還沒想明白,又蹦出來個林瀟?
行吧,就是不想他徐皓好過唄。
紅玫瑰盛情難卻,這頓飯左右是推不掉了。徐皓看看站在他左手邊的閆澤,又看了眼右手邊不遠處正在走近的林瀟。
選陣營?
這還用選嗎。
徐皓收拾好情緒,走到閆澤身邊,自打上飛機之后,這還是徐皓第一次這么自然地跟閆澤說話,“你朋友,你也不給我介紹介紹,光讓我們在這干聊?”
閆澤回神似的牽引了一下視線,他看向紅玫瑰,好像剛剛意識到這還有個人。
閆澤興致不高,對徐皓說,“薛杉琪�!�
這就完了?
徐皓感覺自己笑得有點僵硬。
反倒紅玫瑰神色如常,一點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這時紅玫瑰的遠房表妹康華和林瀟已走到跟前,紅玫瑰問閆澤,“澤哥,你朋友叫什么我們還不知道呢�!�
閆澤說,“徐皓。我高中同學,是我非常好的一位……”閆澤頓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介紹,他看向徐皓。
卻發(fā)現(xiàn)徐皓注意力并不在這段對話上,他雖然做出一副在聽的樣子,視線卻被一側的東西鉤住,使得他不自覺往一個方向頻繁看去。
閆澤順著徐皓的視線走。
閆澤看到了一個女人。
準確的說是一位富有氣質且面容姣好的年輕女性,身體高挑,皮膚白皙,腰肢纖柔,非常容易喚起男人的保護欲。
閆澤眉峰一點一點皺起來。
他皺著眉看看徐皓,又看看林瀟,心里突然煩躁得不行,想。
徐皓看這女的干嘛?
而且這女的為什么還有點眼熟?
在場兩位男人的視線對焦到一個點上,整個場面的氣勢立馬開始發(fā)生變化。
但林瀟顯然對這種注目禮習以為常,她將視線落在一旁,雙手松松地握在身前,驕傲且矜持,誰也不看,仿佛一朵挺立的水仙花。
薛杉琪瞧著稀奇,開口道,“不至于吧二位,看到美女,魂都飛啦?”
然后看看林瀟,又看看自己,打趣兒道,“我覺得我也不差啊,怎么看見我沒發(fā)現(xiàn)你們有這種反應?敢情兒現(xiàn)在男人還是喜歡古典美人唄?”
徐皓連忙將滿頭思緒收攏起來,笑得有點抱歉,“嗨,三位往這一站,我眼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冒犯了冒犯了。”
剛剛林瀟走近徐皓就在想,算起來這是這輩子見林瀟的第二面,第一面只是街頭偶遇,徐皓不覺得林瀟會有印象。但有一件事讓徐皓挺在意的,就是前后兩次,閆澤都在場。
徐皓如此想著,瞥了眼閆澤。
發(fā)現(xiàn)閆澤正一臉沉思地盯著林瀟看。
徐皓見閆澤看得那叫一個入神,仿佛林瀟臉上有什么密碼需要他解讀似的,沒由來荒唐地想:操,閆澤別是跟他上輩子一樣對林瀟一見鐘情了吧?!
在這之前的三十個小時內,徐皓還在持續(xù)性擔心閆澤是不是暗戀他,服了。
林瀟確實好看,長了一張男人都喜歡的校園初戀臉,書香氣濃厚,人又看著清純,乍一初遇帶給男人殺傷力非常大——這點徐皓上輩子算是深有體會。徐皓覺得要不是他上輩子在林瀟身上栽了個大跟頭,他怎么也想象不到這小姑娘這么能折騰。
但甭管閆澤看不看得上林瀟,眼下這場面,徐皓跟林瀟劃清界限絕對沒壞處。
一眾人往前走,閆澤陰沉著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紅玫瑰氣場太強,林瀟已經徹底被徐皓拉進黑名單,徐皓左右一衡量,還是挑了個看起來最好說話的人搭話。
徐皓特意落后半步,問紅玫瑰她遠房表妹,“B大我還挺熟的,你們哪個專業(yè)?”
康華被搭話,整個人嚇了一跳,看著徐皓,驚驚慌慌地說,“中、中、中文系的。”
徐皓也不知道哪句話嚇著人家了,只得語氣放得更和緩,鼓勵道,“B大中文好厲害啊,你們剛畢業(yè)嗎?”
康華更結巴了,“對、對、對,哦不不不不,我不厲害,林瀟比較厲、厲害的�!�
徐皓:……
閆澤站原地,突然不走了,擰著眉看徐皓,“徐皓,你過來�!�
徐皓感覺跟小姑娘確實沒話聊,就往閆澤身邊走。閆澤跟薛杉琪說,“你們先走,我倆單獨開車過去,我找他有事。”
徐皓奇怪地看了閆澤一眼,不知道突然之間閆澤找他能有什么事。薛杉琪回頭,沖著閆澤和徐皓眨眨眼,說,“行,你倆快點,別讓我們等太久哦�!�
閆澤盯著三位女生走遠的方向,問徐皓,“那女的誰?”
徐皓剛從背包里摸出車鑰匙,聞言一愣,“哪個?”
閆澤不怎么爽快地向遠方揚了一下下巴,“長頭發(fā)穿裙子那個。”
徐皓不動聲色把包背回去,“你朋友遠房表妹的大學同學啊,人家不是介紹了嗎?”
閆澤看回徐皓,“我問的是你倆什么關系?”
閆澤把“你倆”念得特別重,徐皓詫異,“我倆能是什么關系,我都不認識人家,這不第一次見嗎。”
閆澤一聽,仿佛找到了談判的突破口,壓著嗓音道,“徐皓,我們可不是第一次見人家,上高中那會在路上見過一面,你就跟丟了魂似的,我問你那是誰,你不僅沒告訴我,你還跟我發(fā)火了�!�
徐皓內心:臥槽,這都能記住,這人也太特娘的能記仇了吧。
表面上,徐皓又賣弄起他拙劣的演技,“見過?不可能吧,真沒印象了,你是不是記錯人了?你看人家明顯也不認識我啊�!�
閆澤眼睛瞇起來,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
三姐妹突然這么一攪和,反倒是把徐皓和閆澤在飛機上那種不自然攪和散了一大半。徐皓不想再去深想那些有的沒的,索性去推閆澤,“走吧,吃了飯我早點回去,明一早我還得回老家呢。”
閆澤隨著徐皓的動作走了兩步,又一頓,“你明早就走?”
徐皓順水推舟地圓謊,“對啊,要不是今天被留下吃飯了,我今晚就走。”
閆澤不怎么情愿地跟著徐皓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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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定在一家法國料理店。
徐皓一邊切鵝肝,一邊聽桌上三個姑娘說說笑笑。薛杉琪性格大方,社交技能幾乎點滿,她表妹康華看著內向,沒想到剛一沾點紅酒,人就活潑起來了,話也跟著變多。反倒林瀟全程保持著矜持的微笑,與另外兩位氣場不太相同,有時附和,聲音也相當溫柔。
真是三個不同風格的女人。
徐皓和閆澤全程充當背景板加護花使者,有話聊就聊,沒話聊就吃。徐皓這邊稍好一點,偶爾還能迎合兩句調調姑娘們的氣氛。閆澤這人就不太自覺了,完全不看桌上氣氛,全場說的最帶感情的幾句話就是跟徐皓說,“你覺得這道怎么樣?”“我覺得這個味道一般。”
這邊閆澤剛拿著餐刀跟徐皓說完他覺得這個牛排還行,那邊林瀟突然開始主動搭話。林瀟端著一杯紅酒,在柔光下映襯的手更加纖柔白皙,她十分溫婉地對徐皓笑著說,“聽說您是沃頓畢業(yè)的?真的好厲害呀�!�
徐皓把目光從閆澤那邊轉到林瀟臉上,愣了一下,才說,“我不厲害,他比較厲害,他劍橋畢業(yè)的�!�
閆澤瞥徐皓一眼,手下繼續(xù)切動盤子里的牛排,動作流暢,完全沒有要表態(tài)的意思。
林瀟看了一眼閆澤,又看了一眼徐皓,手指略微在玻璃杯頸處收緊,眉眼處收斂的是恰到好處的矜持和柔弱,“那您二位都好厲害,不像我,滿打滿算,就只剩愛讀書一個還算得上是優(yōu)點了。您平時也愛讀書嗎?”
徐皓完全沒想到林瀟竟然能突然拿他開刀,心里詫異之余,揉了一把手里的餐巾,才有些謹慎地開口,“額,還、還行吧�!�
林瀟表情自然,“您平時愛讀什么書?”
徐皓沒想到林瀟這也能尬聊下去,“史、史、史學?”
林瀟依舊不依不饒,又問了幾個問題,既不給人難堪,又能讓話題進行下去,間或還得稱贊徐皓兩句。徐皓憑心自問,就這套路,要是讓上輩子的徐皓遇見,指不定得被迷暈到什么山溝子里去。
徐皓跟林瀟對話,越到中間越隱約有種跟高手對招談判之感,一時間也摸不清林瀟到底想干什么。要說林瀟突然對他感興趣了?徐皓覺得不太可能。上輩子他追林瀟追了整整倆月,期間那奢侈品送的都快把她宿舍床給埋了,到最后才征得人家一個不是很熱情的點點頭。
這輩子,打死徐皓也不相信林瀟能突然轉性。正當徐皓如此想著,卻見林瀟杯身前傾,又重新?lián)P起笑容,說,“我敬您一杯吧,就當是為了知識,好么?”
徐皓拿自己的杯子,余光瞥見閆澤抬頭了。
林瀟突然視線移開,對著閆澤揚了一個非常非常走心的微笑。
那走心程度徐皓簡直沒法兒形容,徐皓視線往下一頓,莫名開竅。
臥槽。
怪不得上輩子劈腿劈得那個利索啊,敢情兒人家壓根是醉溫之意不在酒?說實在的,就林瀟這種人,徐皓覺得她以后嫁個大款,終身吃喝無憂,那也算是最好的歸宿。
可原來人家想傍的大款從一開始就不是徐皓��?
行吧。
徐皓心里特無語,心想原來這么回事。反正這輩子他跟林瀟也沒什么瓜葛,叫人當個人肉跳板,那愛跳跳吧。
徐皓端起紅酒杯,敷衍,“好,敬敬敬,敬知識�!�
兩個酒杯一碰,清脆悅耳。
徐皓揚起杯子,正準備喝,卻見閆澤把手里的刀叉扔在盤子上,然后一把搶過徐皓手里的酒。
閆澤說,“喝什么啊。”
桌子上四個人一時間靜音,不知道閆澤要干什么。
閆澤臉上的煩躁一點不加掩飾,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看也不看桌前人,“走。”
說罷,拋給徐皓一個打火機,徐皓下意識接住。閆澤起身往外走。
徐皓跟著閆澤站起來,手里拿著打火機,心里感覺挺微妙,俗話說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閆澤當著林瀟的面竟然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還是閆澤牛逼。
走之前徐皓用余光瞥了林瀟一眼。
行,饒是心理素質強大如林瀟,此時表情也快裂了。
徐皓覺得自己是該再來兩根煙壓壓驚了。
第44章
徐皓第二天一早坐飛機回了山西。
有一點徐皓對閆澤沒說謊,奶奶近期確實在醫(yī)院里,不過不是突發(fā)性住院,而是觀察性調養(yǎng)。老人家上了歲數(shù),基本隔上一年半載就會定期在醫(yī)院里做做體檢、穩(wěn)穩(wěn)血壓,以防突然出現(xiàn)什么大病。
徐皓這趟回來得匆忙,沒跟家里打招呼,人都到醫(yī)院樓底下準備買水果了,才給他姑打電話詢問奶奶是在幾樓的哪個病房。
徐皓姑姑在電話里對于徐皓突然回來感到十分驚詫,“我們這會都沒在呢,就保姆陪著老太太,哦,保姆你還沒見過吧,叫王姨就行�!彪S后又絮叨了幾句,給徐皓報了病房號。
徐皓坐電梯上去,按著路向牌找到奶奶病房的位置,隔著病房玻璃窗就看到他奶奶穿著病號服盤腿坐在病床上,正跟旁邊床的另一個病友老太太聊天,精神頭好得不得了。
徐皓提著一個特別大的果籃推門進來,喊,“奶,我來了�!�
他奶奶回頭,滿臉驚喜,撇著山西腔的大嗓門跟徐皓對喊,“呀!皓皓你咋回來了?”
然后扭頭就去跟屋里其他人介紹,臉上那個炫耀勁兒甭提了,“我大孫子來看我了,瞧瞧,多精神,�。慷嗑�!”然后回過頭又板著臉埋怨徐皓,“你娃來就來,還買什么水果,那錢是大風刮來的嗎?奶奶不高興你浪費錢!”
徐皓把那筐賊有排面的大果籃往病床邊上一放,說,“吃水果對身體好,對身體好就不叫浪費錢。奶,我特意叫他們多裝了點蘋果,你不就愛吃蘋果嗎?”
往旁邊看,見奶奶病床旁邊坐著一位五十多歲的阿姨,面色黝黑,正拿著蒲扇給自己和老太太扇風,面容看上去挺好說話的,就是有些休息不足的樣子。
徐皓說,“您是王姨吧?您在這陪床也挺累的,先回去休息一會吧,我陪老太太,回頭咱倆再交班�!�
王姨一聽,連連感激應下了。
對床老太太也有家屬來探望,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帶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從徐皓進屋就略帶好奇的打量徐皓,而那個婦女則是開口夸贊道,“朱大娘,你孫子長得這么帥啊,還這么懂事,知道心疼奶奶,特意給你買了愛吃的水果�!毙祓┠棠萄鹧b板起來的臉頓時繃不住了,轉過來樂呵呵跟人家繼續(xù)炫耀,還比大拇指,“娃娃學習好,出息,留洋回來的。他爹都說了,這是我老徐家的狀元苗子!”
徐皓連忙跟人家笑著擺手,“沒有沒有,沒有這么夸張。”
與對面客客氣氣的寒暄幾句,帶小孩的婦女突然靈機一動說,“噯,朱大娘你孫子多大啦,有對象沒有��?沒有的話阿姨給你介紹介紹!你看我們園園也就是太小啦,要不真想跟朱大娘你拉個親家呀�!迸赃吥莻小姑娘年紀不過十四五歲,如此一聽立刻鬧了個大紅臉,又羞又氣地喊,“媽!說什么呢!”
徐皓打著哈哈,說,“阿姨,我感情不著急,創(chuàng)業(yè)呢,真沒時間談戀愛�!�
徐皓奶奶不在醫(yī)院過夜,打完點滴回家住,等第二天早晨再過來。傍晚,徐皓他姑父開車來接他們回家,徐皓和奶奶站在醫(yī)院大門山等著。遠遠看見一輛豐田suv停下,從副駕駛上跳下來一個少年,對徐皓的方向揚著手興奮大喊,“表哥,表哥!”
徐皓看見他表弟往這跑,人一愣,心想這小子長得夠快。這幾年跟親戚走動的少,徐皓總還以為他表弟是原來那個只到他胸前的小屁孩。表弟跑過來,徐皓抬手比劃了一下,發(fā)現(xiàn)倆人只差半個頭,于是更驚奇,“你咋長這么大了?”
表弟很不服氣地錘了徐皓一拳,“我都初三了,你咋還把我當小孩看呢�!�
徐皓一把勒住表弟脖子,說,“行,我看你小子是翅膀硬了,敢這么跟我說話。”
倆人賊幼稚地打鬧了一會,被姑父趕著上車回家,徐皓姑姑在家做了一大桌子的熱菜。一家人熱熱鬧鬧圍著吃飯,那感覺跟提前過年了似的。
吃完飯,徐皓攔住他姑父要起身相送的意思,說開車送奶奶回家這活交給他就行。路上,奶奶突然問徐皓,“咋覺得你娃有心事�!�
徐皓扶著方向盤的手一頓,從后視鏡里看了眼坐在后排的奶奶,“奶,你咋啥都知道�!�
奶奶在后座上哼哼,“從小你娃有啥心事都寫臉上,我是你奶,我能看不出來?”
徐皓一笑,挺無奈。夜色在車窗外如黑色的雪花般鋪落,連同那些不為人知的思緒一并從心里冒出頭來。成年這么久,鮮少會再把迷失感掛在臉上,可是奶奶就是奶奶,甭管徐皓長多大,在奶奶眼里還是個小孩。
徐皓說,“奶,有件事跟我以前想的一點都不一樣,我真的挺煩的�!�
奶奶笑瞇瞇地從后面看著徐皓,“是哪家小閨女這么有福氣呀?”
徐皓反應了一下奶奶在說什么,不由得失笑,“奶,不是那回事兒。”
奶奶對于徐皓的反駁不置可否,仍然是笑瞇瞇的,那語氣就跟小時候摸徐皓的腦袋瓜,盼著徐皓長大一樣,奶奶自顧自念叨著,“以后誰嫁給我們皓皓,誰就有福氣嘍。”
徐皓感覺小時候奶奶家那股子吃飯前的胰子味又冒了出來,再看看奶奶,好像比印象里又蒼老了一點,以前奶奶還能夾雜著幾根灰黑的頭發(fā),如今一看,竟然全白了,那臉上褶子像是麥地里犁翻的黑沃土壤,只是笑瞇瞇的神情幾十年也沒怎么變樣。
徐皓問,“奶,你說我以后找個什么樣的對象好啊?”
奶奶捋著手上的褶皺皮子,絮絮叨叨地說起來,“你們娃娃主意多得很,奶奶哪能給你做主呀。奶奶沒上過學,不識字,以前跟你爺爺呀都是家里說下的親。但奶奶知道什么樣的人好,以前鬧饑荒,你爺跟著人家出去挖樹皮,挖草根,糧食省出來,都給家里,養(yǎng)活了你爸、你姑,你爺自己瘦的像個煙桿子,動不動餓暈在地里,回來不肯說苦。你爺沒福氣,早早地去了,但咱老徐家的男人都是好樣的。你爸,你,你爺,脾氣像呀,真像。奶奶不盼你以后娶個多漂亮的女人,奶只盼著以后能找個真心體己你的,大小事跟你一起擔著,不委屈你。一個人要是想拿你當寶呀,最舍不得的東西在你面前都舍得�!�
徐皓思緒跟著奶奶碎碎平平的念叨紛飛開來,漸漸有些惆悵。徐皓爺爺在徐皓出生之前就因為礦難去世了,徐皓只在照片里見過爺爺,身材偏瘦,穿著中山裝一臉嚴肅地坐在凳子上照相。然后又想爺爺奶奶這段感情,早些年包辦婚姻,奶奶雖然沒說倆人感情有多深厚,但這么多年回憶起來,話里話外都是爺爺曾把她當個寶。這世界上估計沒人會比奶奶更遺憾爺爺沒能趕上徐家的好時候了。
然后徐皓又想到自己。他這輩子對于自己的感情規(guī)劃,一直秉承著走一步算一步的態(tài)度。美國留學期間,徐皓談過三個女朋友,兩個和平分手,一個在分手的時候甩了自己一巴掌,給的理由她是感覺徐皓跟她談戀愛還沒有養(yǎng)一條狗來的用心。對此徐皓沒什么好說的。
確實,自打重生之后,不知是后遺癥還是怎的,徐皓幾乎完全喪失了關于愛情的感性觸覺。換句話說,他喪失了對他人心動的能力,只留下了一點本能的性沖動,然而單純發(fā)泄性欲又會讓徐皓覺得非常虛無且浪費時間。對于徐皓而言,他不需要人陪,自己可以過得很好,也沒有打算非要組建一個家庭互相遷就生活。毫不夸張地講,有時候徐皓看女人,會覺得跟看一個男人沒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