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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徐皓想了一下,立刻恍然大悟,還有點感動,“是昨天馬修回來抱怨那會你就察覺到不對勁了嗎?我天,多虧你賣得及時,這群人才能支援得這么迅速,你這反偵察能力太強了。”

    閆澤又捏了捏鼻梁骨,看上去有些疲憊,“我是習(xí)慣了,也奇怪安德烈心這么大是怎么活的。我想這會,老布馮應(yīng)該已經(jīng)收到了安德烈被槍擊的消息,他可能正氣得要吐血。這地方最近不太平。”

    這時,馬修從巷子里走了出來,他的表情看上去不悲傷,但是很麻木。

    馬修抓著亂七八糟的卷發(fā),對徐皓說,“安德烈沒事,只是失血過多暈過去了。但我覺得今天這事很蹊蹺,這幫人就像是憑空變出來的一樣,這絕對不是一個中產(chǎn)偏上的家庭會有的勢力�!闭f著,馬修動作一頓。大喜大悲之后,馬修甚至擺不出什么正常的表情了,“安德烈顯然有大事瞞著我們!我說,安德烈該不會是哪個國家的王儲吧?”

    第71章

    徐皓把安德烈的事情大概向馬修解釋了一下。馬修聽完后,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被雷劈了。

    徐皓怕馬修想不開,就問他,“你還好嗎?”

    馬修張大了嘴,半天才反問道,“也就是說,三年前,我們在拉斯維加斯的賭場被抓了,安德烈并不是憑借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和五百刀讓我們脫身的,他壓根就是刷臉的?”

    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問把徐皓問蒙了。徐皓愣了一下才說,“這個、這個我還真沒想過。你就沒有別的想說的嗎?”

    馬修一下子跌坐在旁邊的石頭上,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自言自語到,“我詞窮了,我這一輩子都沒有這兩天活得精彩。我無話可說�!�

    徐皓也沒話說,這重磅消息足夠他們消化一陣子的。

    再次見到安德烈是在第二天。安德烈已經(jīng)醒了過來。子彈打斷了他的一根肋骨,造成了大量的失血,但沒有傷及臟器,也不會危及生命。當(dāng)皓和馬修走進病房時,安德烈立刻向著進門的方向顫巍巍伸出一只手,看上去快不行了似的,“如果、如果我說,我最后的一個愿望,就是……”說到這里,安德烈困難地呼吸起來,好像難以再說下去。

    安德烈床邊站了四五個壯漢,看上去像是保鏢,面色嚴(yán)肅,但是很鎮(zhèn)定。徐皓實在看不下去安德烈這拙劣的演技,索性捂住了臉。馬修則直接拆穿了安德烈,“安德烈,省省吧,醫(yī)生說你的出血量也就是比來大姨媽多點,不要搞得好像在說遺言一樣。失血都能暈過去,你要是女人你怎么活?”

    恢復(fù)常態(tài)的馬修說話永遠尖酸刻薄,徐皓沒忍住笑了出聲。

    安德烈被馬修這一句話氣得差點坐起來。原本想通過賣慘來博取兩位好朋友的同情心,順便借著受傷的引子獲取隱瞞事實的原諒。但安德烈忘了這兩個男人壓根沒什么同情心。隨后安德烈和馬修就針對安德烈這種出血量該不該暈倒一事展開了激烈辯論,聽得周圍保鏢一臉茫然。如果不是確認(rèn)眼前這個小個子是自家少爺?shù)暮门笥鸭妗熬让魅恕敝�,他們很有可能會把他“請”出去�?br />
    徐皓則趁著馬修和安德列唇槍舌戰(zhàn)的時候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閆澤今天一早有事出門,所以這趟沒有跟過來。徐皓原本還有些擔(dān)心安德烈身份曝光會對他們?nèi)齻人的關(guān)系造成什么影響。但如今看來,安德烈還是安德烈,不會因為挨一顆子彈就變了性質(zhì)。

    當(dāng)徐皓和馬修準(zhǔn)備告別時,安德烈再一次張口留了他們,“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最絕的合伙人,對嗎?”

    見徐皓和馬修一時間都沒有說話,安德烈繼續(xù)說,“當(dāng)初建立綠色基金的時候,我們曾說過,這個世界上只要有貨幣流通,綠色基金就不會消亡。請不要因為得知真相就離開我,欺騙你們并非我的本意,我很抱歉�!�

    徐皓和馬修對視了一眼,徐皓說,“你要知道,理想是沒辦法主動離開一個人的。綠色基金是我們的理想,這個理想中永遠有你的一部分,只要你愿意�!�

    安德烈為這一句話深受感動,甚至眼里泛起了淚花。馬修聳了聳肩,率先走出大門,好像這樣會顯得很酷。

    踏出病房門的那一刻,徐皓不由得想起閆澤那句話。這種家庭背景能養(yǎng)成安德烈的這種性格,確實很奇怪。又看到馬修走在前面的背影,雙手插兜,高昂著頭,仿佛無懼一切。馬修童年在父母的凌辱和虐待中度過,成長路上跌跌爬爬,以至于長大了后他仍然很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想法。馬修嘴硬毒舌,全身倒刺,人前總竭力想要隱瞞自己那顆善良柔軟又布滿傷痕的心,可心就像金子一樣,再怎么遮掩也會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否則馬修不會在運送安德烈的途中一度以為他死了,哭得像天塌了一樣。

    徐皓比誰都清楚安德烈是一位理想主義者,馬修更是如此,這正是他們?nèi)齻能成為朋友的原因。

    --

    回國后,生活依然按部就班的進行。

    徐皓他爸媽在新的一年放飛自我,大半的時間都在環(huán)球世界,具體哪個國家徐皓記不清楚,總之美名其曰是享受退休生活。王浩然和他導(dǎo)師的團隊如期加入南極考察隊。張旭升的電影后期工作也接近尾聲。臨近初夏,氣溫開始增長,張旭升專門打電話來想請徐皓和閆澤吃頓飯,以表之前幫跑龍?zhí)椎闹x意。但張旭升沒有閆澤的聯(lián)系方式,所以問徐皓能不能聯(lián)系上閆澤。

    屆時徐皓正坐在閆澤家的沙發(fā)上接電話,聽張旭升這么問起來,就把電話壓到胸口上,對歪坐在另一邊處理郵件的閆澤說,“張旭升想謝謝咱們,一塊吃飯,去不?”

    閆澤眼睛盯電腦屏幕沒動,“無所謂,你去我就去。謝咱們什么?”

    徐皓說,“就上次拍電影那事兒,他說咱倆龍?zhí)着艿貌诲e,幫他大忙了,還說回頭邀請咱們看首映�!�

    閆澤聳聳肩,看上去挺無所謂的。徐皓又拿起手機,“他說去,什么時間?”

    張旭升這下驚了,“我靠,你們正在一起嗎?這么巧?時間……要沒事就明天晚上?”

    徐皓說,“巧的事多了。吃飯都誰�。俊�

    張旭升說,“都自己人,姚導(dǎo)、我女朋友,我女朋友還帶了倆朋友。地址我一會發(fā)你�!�

    徐皓笑,“喲,升子,艷福不淺啊,交新女朋友啦?”

    張旭升說,“嗨,我這忙的,忘跟你說了是不?交了倆月了,吃飯給你介紹認(rèn)識一下。再有,明天一塊吃飯的全是美女!你要是還單身啊,除了我女友,你隨便撩,撩到了算本事,好吧,兄弟我夠意思吧?”說罷,張旭升又補了一句,“閆澤就算了,人閆澤估計不缺這個�!�

    徐皓仰頭過去,把電話拿遠了一點省得閆澤聽見,然后對張旭升笑著罵,“去你媽的,難道我缺嗎?”

    張旭升說,“我看你是挺缺的。上學(xué)那會就不太精神,估計學(xué)習(xí)學(xué)傻了,紀(jì)媛媛還有那個隔壁班的,光我知道的就倆小姑娘暗戀你呢,你不知道吧?好容易海歸回來了,帶你去看脫衣舞,你倒好,躲門口抽煙去了。嗨呀我真是……”

    張旭升說不下去了,語氣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徐皓也聽不下去了,“行了你別說了,我現(xiàn)在不是單身,不信你問王浩然去。”

    張旭升大叫起來,“什么?你脫單了?你脫單了卻告訴了只王浩然不告訴我?好,徐皓,我懂了,你們聊八卦都不帶我,我小張這一顆真心終究是錯付了!”

    徐皓懷疑張旭升最近又去哪個狗血劇里客串過,只得說,“好了好了明天見掛了掛了�!�

    在張旭升“徐皓你這個渣男——”聲中,徐皓拉遠手機把電話掛了。

    這時閆澤看了徐皓一眼,“張旭升在那鬼叫什么?”

    徐皓說,“張旭升這小子成天沒個正形,你又不是不知道�!�

    閆澤一聽,扯了扯嘴角,又把視線落回到寫了一半的郵件上。大概是覺得在理。

    第二天。

    徐皓開車到張旭升給的地址。是一家創(chuàng)意餐廳,徐皓根據(jù)張旭升給的信息走到預(yù)定的包間前,屋里只有一個年級不大的女孩,看上去像是剛成年,穿著一身潮牌,鴨舌帽,黑粉色的環(huán)形耳環(huán),比耳朵還大一點。

    徐皓在看見那個女孩的一瞬間,那個女孩也看見了徐皓,那女孩用食指挑著自己的一捋頭發(fā),坐在位子上打量徐皓。徐皓看著那女孩的臉,挺漂亮,但說不上來哪里有一點別扭。徐皓后退兩步回到走廊,仔細檢查了一下張旭升的信息,確保自己沒走錯房間。

    這時耳畔響起一個人的招呼,徐皓一看,是姚導(dǎo)。姚導(dǎo)今天仍舊穿著那雙祖?zhèn)髌仆闲�,又蓄起一臉絡(luò)腮大胡子,人家在娛樂圈混都活得很精致,他三十來歲一男的愣是打扮得像五十。徐皓懷疑拍藝術(shù)片的導(dǎo)演是不是都這么不修邊幅。

    徐皓上前打招呼,“姚導(dǎo),好久不見�?茨氵@氣色,最近伙食不錯��?”

    姚導(dǎo)拍了兩下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笑呵呵地說,“升子喂得太好,在劇組吃盒飯都吃胖啦。噯,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小朋友是阿慧啊�!币�(dǎo)介紹了一下屋里坐著的那個女孩,又對阿慧說,“這個是你升哥的好朋友啦,之前做電影多虧他們幫忙�!卑⒒蹧_著徐皓笑了一下。

    然后徐皓和姚導(dǎo)坐到另一邊,姚導(dǎo)對徐皓說,“升子堵車?yán)�,說是馬上到。他說你那個……那個朋友也會來啊,怎么沒見他在?”

    徐皓說,“他今天晚上有事,會稍微晚點過來。這位阿慧小姐也是你們劇組的演員嗎?”

    姚導(dǎo)擺擺手,“不是啦,這是升子女朋友的好友啦,他總是帶著她們一起玩的�!�

    徐皓再次看向?qū)γ娴陌⒒郏l(fā)現(xiàn)阿慧也正在看他,微微一偏頭,耳環(huán)跟著晃動起來。徐皓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對姚導(dǎo)壓低聲音說,“這么��?升子女朋友有十八歲沒有,跟未成年也能玩?”

    姚導(dǎo)說,“這個剛十八,升子女朋友大一點,有二十歲。還有兩個再大一點的,二十出頭,都是網(wǎng)紅啦�!币�(dǎo)對著自己的臉比劃了一下,說,“這個圈子,玩嘛,沒什么好玩的。升子認(rèn)識的人多,他新女友又很會撒嬌,每次都要升子帶她的小姐妹一起出去玩。升子耳根子軟啦,就會帶她們和他的朋友一起喝酒唱k,像今天這樣�,F(xiàn)在的小孩子也可以玩很瘋的,你可不要小看小孩子�!�

    徐皓聽著,總覺得姚導(dǎo)話里有話,但看姚導(dǎo)的神色又很正常。正在這時,張旭升從外面走進來,對著徐皓爽快地喊道,“老徐,皓哥,我來晚啦,想我沒有?”

    徐皓上去跟張旭升互相拍了拍肩膀,然后把閆澤會晚一點來的事情告訴張旭升,張旭升表示很理解,說人閆澤忙嘛,原本都沒以為他會來。然后又向徐皓介紹他身后的那個女孩,“介紹一下,我女朋友,何夢茹,怎么樣,漂亮吧?”

    徐皓順著張旭升身后看過去,那女孩穿了一件吊帶流蘇黑裙,外面裹著個白色的皮草,打扮和妝容都非常精致,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徐皓。徐皓簡單打過招呼,對張旭升說,“漂亮漂亮,真好真好�!�

    張旭升看上去春風(fēng)得意,徐皓只能順著他的話說,但如果閆澤在,就會發(fā)現(xiàn)徐皓表情不太誠懇,這話說得多少有點違心。張旭升新女友漂亮是漂亮,但徐皓總覺得有點漂亮過頭了,眼睛也有點大過頭了。徐皓這才明白剛剛姚導(dǎo)聊天時在臉上比劃什么,原來說的是在臉上動刀子。

    整容是每個人的權(quán)力,就跟性取向一樣,沒人能夠指責(zé)別人什么。

    但眼下徐皓有點替張旭升感到頭疼,因為這位何夢茹小姐剛剛在張旭升轉(zhuǎn)身和姚導(dǎo)說話的時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動機,對著徐皓眨了一下右眼。而張旭升現(xiàn)在就跟被灌了迷魂湯了一樣,那笑法跟徐皓上輩子栽在林瀟手里頭的時候如出一轍。

    徐皓現(xiàn)在沒那么直也沒那么傻了,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剛剛眼瞟了多心了。他突然也有點理解上輩子閆澤看他和林瀟談戀愛是種什么心情,撇去感情因素不算吧,光是兄弟都替正主感到糟心。

    正想著,門外又走進來兩個年輕姑娘,妝容精致,衣著精致,配合著張旭升聽上去不太聰明的招呼聲,包房內(nèi)一時間嬌笑連連。

    徐皓挑了個挨著姚導(dǎo)的位子坐下來,姚導(dǎo)給徐皓遞了個眼神過來,那意思像是,看,不是一群省油的燈吧?

    徐皓扯了扯嘴角,聞著滿屋子混合的香水味,感覺今晚像是進了盤絲洞。

    第72章

    72

    待眾人落座了后,閆澤遲遲不來。張旭升提議等閆澤來再起菜,大家表示沒意見,唯獨徐皓提出異議,“我們先開始,不要等他。”

    一桌人都看向徐皓,張旭升對徐皓調(diào)侃起來,“你這話說的,好像你倆是兩口子似的。代表人發(fā)言��?”一句調(diào)侃又引來桌上女孩一片嬌笑,就坐在徐皓旁邊的姚導(dǎo)沒忍住咳嗽了兩下。

    徐皓忍住想給張旭升一腳的沖動,對張旭升說,“真不用等他,上午我們通過電話,你還不信我嗎?”當(dāng)這么多人不太好解釋閆澤的事情,徐皓只得對張旭升不動聲色地遞眼神,妄圖他能神會。但張旭升顯然屬于眼瞎的那一類,一點用沒有。

    張旭升自己坐那盤算了幾秒鐘,對徐皓說,“主要是吧,現(xiàn)在不能再把人家當(dāng)我們普通高中同學(xué)來看了,以前上學(xué)沒當(dāng)回事,現(xiàn)在再看,人閆少噯!去哪賞臉不是頭客,一般人想請他太難了,我這也就是沾了高中和你的一點光,還能和他臉對臉坐一張桌上喝口酒。我們又不比你倆關(guān)系好,不好不給他面子呀�!�

    徐皓聽張旭升這么說,又見大家執(zhí)意要等閆澤,也沒轍,就說,“行吧�!比缓笙肓讼耄闷鹗謾C,給閆澤敲幾個字發(fā)過去。

    這時,坐在徐皓右手邊的阿慧悄悄地湊到徐皓身邊,耳環(huán)細碎的反射著燈光。阿慧問徐皓,“皓哥,你和閆少很熟哦?”

    徐皓聞聲抬眼,發(fā)現(xiàn)阿慧和阿慧旁邊的何夢茹都在看著徐皓,徐皓把手機收了起來,“熟啊�!�

    何夢茹一雙形狀接近完美的眼睛對著徐皓眨了兩下,嘟起粉嫩的雙唇,用略帶港臺腔的口音說道,“都沒怎么聽阿升提起來過耶,閆少有很厲害嗎?”

    額。徐皓見這陣勢,不動聲色地往姚導(dǎo)那邊平移了一下,微笑得比較尷尬,“這個我不好評論。我們和升子的關(guān)系都很不錯,這個……升子大概也是考慮到這點,所以才辛苦大家多等一會。不過閆澤脾氣確實不太好的�!毖酝庵猓耗銈儾灰撬�。

    阿慧歪了一下頭,又用食指挑起一縷頭發(fā)纏起來,對徐皓說,“我覺得皓哥也很厲害呀,聽說是做金融的?升哥說你們動不動就上下幾千萬的生意哦,是真的嗎?”

    徐皓更尷尬了。他知道張旭升有這毛病,玩嗨了愛吹牛,吹牛不光吹自己,還得拉上周圍人,添油加醋一起吹。以前吹徐皓是R中外線小霸王,現(xiàn)在又吹徐皓動不動幾億幾千萬,再過兩年徐皓在他嘴里可能會去競選美國總統(tǒng)。

    徐皓對阿慧說,“當(dāng)然是假的。你不要聽張旭升瞎扯。”隨后轉(zhuǎn)頭抓住姚導(dǎo)的胳膊,在姚導(dǎo)莫名其妙的視線中,徐皓壓低聲音向姚導(dǎo)發(fā)出請求,“導(dǎo),換個位。坐不住了�!�

    姚導(dǎo)看了看場面上情況,見徐皓維持紳士風(fēng)度維持得很心累,就對徐皓半開玩笑道,“你看人家升子圍坐在四個美女中間,都坐得住,你這就坐不住啦?”

    徐皓看了眼張旭升被眾星捧月圍在中間,那滿面春風(fēng)的聊天狀態(tài),很服。還沒等徐皓再跟姚導(dǎo)解釋什么,徐皓電話突響了。

    徐皓對姚導(dǎo)示意了一下,接起電話。閆澤那頭像是在開車,語氣也很散漫,“還沒吃嗎?”

    徐皓說,“沒�!�

    閆澤“嘖”了一下,“服這幫人,都講過不要等我了。”

    徐皓用手撓了撓額角,“你面子大唄。不說這些了,你忙完沒有?”

    這時徐皓發(fā)現(xiàn)包廂內(nèi)沒有聲音了,大家似乎意識到了他正在給誰打電話,都盯著他看。

    閆澤手指敲了兩下屏幕,大概在看路程,“堵路上呢。”看到接下來的路況,閆澤又不耐煩地“嘖”了一下,“路況全紅。媽的堵也就算了,一幫司機還在插隊�!闭f著,還沒等徐皓回應(yīng),電話那邊傳來一陣急踩剎車的摩擦聲,隨后是車玻璃拉下來的聲音,閆澤沖著話筒另一邊吼,“操,會不會開車?沒看見排隊?搶你媽?!”

    額。在國內(nèi)開車確實容易引發(fā)路怒癥。

    徐皓掛了電話,對行注目禮的各位說,“聽那意思是快到了�!�

    其他人離徐皓手機比較遠,沒有聽到電話那頭說什么,聞言又繼續(xù)開始了嬌笑聲不斷的茶話會,護膚品、美容、買衣服、做頭發(fā),這類名詞層出不窮。距離徐皓最近的姚導(dǎo)倒是聽見了電話里談話內(nèi)容,但他完全不明白徐皓是怎么從那吃了火藥一樣的語氣中解讀出“人快到了”這層意思的。

    因中途接了個電話,徐皓錯失了換位的良機,旁邊兩個姑娘在談話間隙又一次圍了上來。

    屆時徐皓正在思考一會閆澤來了怎么處理場面上這個事態(tài),突然被撲面而來的香水味和套圈耳環(huán)閃得一陣頭暈。就聽何夢茹笑著對徐皓說,“皓哥,聽上去你和閆少真的關(guān)系好好哦。說來聽聽嘛,你們平時都在一起玩什么?”

    說這話的時候,何夢茹上半身微微前傾,看著徐皓眨眨眼,一不小心就露出胸前十分有料的溝壑。

    徐皓往后靠,試圖尋找姚導(dǎo)的胳膊,說,“旅游,打球,睡覺。”

    何夢茹和阿慧同時一愣,“睡覺?”

    徐皓口風(fēng)一頓,“不是,隧道,我是說隧道。我們喜歡在隧道飆車,簡稱隧道�!�

    何夢茹和阿慧同時了然,“哦——”

    這時徐皓抓到了姚導(dǎo)可靠的臂膀。徐皓轉(zhuǎn)過頭來,準(zhǔn)備尋求第二次場內(nèi)援助,卻發(fā)現(xiàn)姚導(dǎo)正看很微妙地看著他,眼神中夾雜著了然和扯淡,然后拍了拍徐皓的肩膀示意他別編了,“我這空調(diào)有點冷,你年輕人火氣旺,咱倆換換位置�!�

    徐皓連忙站起來。

    阿慧在旁邊嬌滴滴地抱怨起來,“姚導(dǎo),我們和皓哥聊得正開心呢,你怎么忍心把我們分開嘛�!�

    姚導(dǎo)坐到徐皓位子上,說,“怎么,你們和我聊天就不開心了嗎?之前咱們在劇組玩得不是挺開心的,還說要我?guī)兔φ译娪皩W(xué)院的培訓(xùn)課上上看?現(xiàn)在轉(zhuǎn)頭就不理人了哦�!�

    何夢茹隨手整理了一下胸前的衣服,笑起來打圓場,“姚導(dǎo),阿慧不是這個意思啦,小孩子不會講話你不要往心里去�!�

    姚導(dǎo)也笑,“哎呀你沒懂我的意思啦,我也是在跟阿慧開玩笑,小孩子不是都喜歡開玩笑的嗎?”

    姚導(dǎo)估計見慣這種場面了,應(yīng)付起來游刃有余。徐皓則向另一邊的張旭升問起電影進度的事,總算得到片刻空閑。

    又過了一會,包間門再次被打開。

    閆澤今日衣著非常正式,他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襯得身材異常挺拔且腿長,額前頭發(fā)向后梳去,裸露在外的瞳色很深,眉目英俊略顯盛氣凌人。閆澤大概是辦完事直接過來,衣服沒來得及換。就這副霸道總裁的裝扮,徐皓是真想象不出來閆澤是怎么拉下車窗來罵人的。

    此刻,閆澤眉峰微皺環(huán)視著屋內(nèi),臉上心情不太美麗,顯然長時間的堵車令他感到煩躁。

    不過閆澤煩躁的心情也沒有持續(xù)太久,在接觸到徐皓視線的一瞬間,他緊皺的眉頭跟著松了一下。張旭升招呼道,“可算來了,起菜起菜。”說罷張旭升跑出門交代服務(wù)生。

    閆澤徑直走到徐皓身邊,一只手落在徐皓肩膀上,神色郁結(jié),長舒了口氣,“真堵�!�

    徐皓從椅子上站起來,對閆澤簡單開場,“姚導(dǎo)我不介紹了,其他都是升子的朋友,待會讓他給你介紹�!�

    閆澤心不在焉地用鼻子應(yīng)了一下,然后在徐皓周圍掃了一眼。徐皓左邊坐的是姚導(dǎo),右邊是一個在他看來長得很奇怪的女的。閆澤又皺了一下眉頭,“我坐哪?”

    徐皓之前沒留意桌上位置是怎么安排,眼下只有何夢茹和另一個女生中間還有空位,徐皓拍了拍閆澤的后背,“大家都來一陣子了,就找空坐吧。”這時何夢茹也站了起來,她顯然沒把徐皓剛剛那句言外之意聽進去,瞇著眼睛微笑,港臺腔愈發(fā)嬌軟,“閆少,這里還有一個位子呢,阿升他有特意幫你留好哦,說讓我們吃飯的時候多照顧一下你……”

    張旭升現(xiàn)在出去找人起菜了,徐皓覺得依張旭升那直男性格,不像是會把自己女朋友單獨留出來照顧別的男的吃飯,不由得感到頭疼。眼下眾目睽睽,徐皓既不想傷張旭升的情面,又不知道該怎么提醒閆澤,卻聽閆澤先笑了一聲。閆澤笑容略帶嘲弄,他似乎已經(jīng)察覺到了這件事的荒唐性,毫不客氣地跨坐到徐皓的椅子上以示主權(quán),然后看向徐皓,“張旭升找人喂我吃飯,他腦子有病嗎?這人誰��?”

    閆澤這話一出,場面瞬間冷了,唯獨姚導(dǎo)在那邊止不住地咳嗽。

    徐皓不知道該怎么跟閆澤解釋,這位其實就是張旭升的新女友。說實在的,在看到何夢茹的臉整個僵住之后,徐皓十分慶幸張旭升此刻還沒有回來。隨后徐皓也對閆澤咳了兩聲,手輕輕握在閆澤的肩膀上。今晚是張旭升的場子,就算他女朋友再讓人糟心,他倆也得給張旭升留點面子。

    跟張旭升那個眼瞎的愣貨不同,閆澤和徐皓的默契堪稱一絕。徐皓剛把手放上來,閆澤就大概了解徐皓是個什么意思。閆澤在只有徐皓能看見的角度抿了一下唇,看上去不怎么高興。隨后徐皓開始打圓場,對閆澤說,“你先坐。我去看下升子那邊起菜怎么樣了。”

    閆澤坐在徐皓的椅子上,單手插在西褲里,目送著徐皓走出包間,嘴里“嘖”了一下,不怎么爽,又把目光放在右邊那個他覺得五官奇怪的女的身上。

    那女孩看上去二十二三歲的樣子,被閆澤這個盯著看了一會,心臟咚咚直跳,嘴角隱含起羞赧的微笑。

    隨后,閆澤向著何夢茹旁邊的空座抬了下眼皮,對那個女孩說,“小姐,換一下咯?”

    第73章

    73

    徐皓和張旭升前后腳回來,一進門,發(fā)現(xiàn)屋內(nèi)氣氛遠不如走之前活躍。

    變化最顯著的就是女孩子們談話聲音變得很低。徐皓最先看到何夢茹旁邊的空座坐上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她神色有些尷尬地同何夢茹說些什么。而閆澤仍坐在徐皓原先位子上,他若無其事地玩著手機,右邊的位置已經(jīng)空了出來。

    鑒于目前座位分布,徐皓大概能想象出來他出去找張旭升的這段時間,屋里發(fā)生過什么事。何夢茹狀態(tài)比那女孩要好一些,看見張旭升和徐皓進門還知道微笑致意,但笑容略僵,像是故作輕松。

    神經(jīng)大條如張旭升,此時也察覺到了屋內(nèi)的沉悶。但他沒發(fā)現(xiàn)位置分布有什么異常,而是立刻把原因歸結(jié)到了自己身上,他想他畢竟是今晚的東家,東家不在,場子難免會冷。于是張旭升湊到桌前說了幾句暖場的話,涼菜陸續(xù)上桌,大家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比較自然的臺階下來,屋內(nèi)氣氛漸有回溫。

    徐皓走到閆澤旁邊的座位坐下,拇指蹭了一下上唇做遮掩,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你厲害。”

    閆澤聞言收起手機,一只手搭在徐皓椅背上,另一只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神色略有張揚起來,那意思就是:接著夸,別停。

    徐皓被閆澤這個幼稚又霸道的表情逗笑了,心想,這家伙倒是會裝,人前一副成熟穩(wěn)重的做派,誰能想到其實私底下什么樣?徐皓不怎么費力就回憶起閆澤今天早晨去洗漱那發(fā)型,頭發(fā)全都豎著,眼皮困倦神態(tài)又兇,活像被轟炸過的獅子狗。再看眼前,嘖,何止形成巨大對比,簡直不是一個人。

    閆澤當(dāng)然不知道此時徐皓正在腦補他今天早晨的發(fā)型。閆澤放下水杯,余光看見徐皓因陷入想象而面帶笑容的臉,便看過去。徐皓五官勻稱,四肢修長身板很正,屬于高個子男人中非常耐看的那一種類型,平時總擺出一副成熟穩(wěn)重的做派,可一笑又會露出兩顆小虎牙。眼下徐皓正試圖用摸鼻子的手掩飾住嘴角的笑容,但一對虎牙仍若隱若現(xiàn),像是這個男人藏在深處的一個秘密。閆澤突然很想用指腹觸摸一下徐皓這兩顆牙的牙尖,溫柔的、小心的抹過去。這動作會昭告所有人,這張臉,這個笑容,這兩顆尖尖的牙齒,是屬于他的。

    單這樣一想,閆澤就不由自主地跟著徐皓微笑起來。

    眼見閆澤神色逐漸明朗,飯桌上的氛圍立刻升溫,并且話題開始廣泛起來。不多時,坐在徐皓對面的阿慧開始向徐皓搭話,“皓哥,你和閆少在談什么呀,笑這么開心,講給我們也聽聽嘛?”

    徐皓聞言看向閆澤,發(fā)現(xiàn)閆澤確實臉上帶著笑。閆澤在高興什么徐皓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從坐下來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但這種情緒在兩人之間像是可以互通。徐皓不好說他笑是因為閆澤早晨的獅子狗發(fā)型,便說,“男人的事,跟你們小女孩不好說,別打聽啦�!�

    “噯~~~”阿慧和桌上另一個女孩叫了起來,像撒嬌又像表示不滿,阿慧晃了兩下頭,耳環(huán)跟著閃來閃去,“皓哥,說來聽聽嘛,阿慧不小了,阿慧好想聽呀~”

    被小女生這么纏著撒嬌,徐皓看上去有點尷尬,沒看到閆澤的笑意明顯淡下去一些,閆澤看向阿慧,嘴角仍帶一絲笑,但眼神不太對勁。徐皓對張旭升說,“升子,你比較會講,你來講�!�

    張旭升看上去一臉傻樣,“我都不知道你倆笑什么呢,我說啥�。俊�

    阿慧緊跟著說,“想聽皓哥說啦,講嘛講嘛~聽得懂啦~”

    這邊徐皓還沒回復(fù),旁邊閆澤先把手里的筷子扔盤子里了。

    閆澤向后仰坐,臉上很不耐煩地掛著笑,對阿慧說,“閉上嘴吃你的飯,會不會?”

    徐皓一只手握在閆澤肩膀上,“嗨�!毙祓┌l(fā)出一個打圓場的音節(jié),手上加重握力,示意閆澤別沖動,也讓場面沒那么僵。張旭升知道徐皓這是在給他找場子,連忙把話題扯開。這飯才勉強又進行了下去。

    后半場閆澤臉上一直掛著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徐皓看他他也不看回來,很明顯的不高興,有火又沒處撒。徐皓抽空半抬起身,裝作替閆澤倒水的樣子,傾身到閆澤耳邊,低聲道,“行了,待會結(jié)束我陪你去別處喝酒,好吧?”

    徐皓語氣難有這么溫柔,令閆澤耳朵像是被烙鐵燙了一下,立刻察覺到敏感的疼痛,側(cè)了下頭,這時徐皓已經(jīng)拉開了距離。閆澤喉結(jié)上下滾動一番,又看向徐皓的眼睛。

    就在兩人即將從目光中達成一致的時候,有個不開眼也叫不上名字的女的又插進來搭話,“閆少,聽徐少說,你們關(guān)系很好哦?”

    閆澤雙手支撐著半伏在桌子上,腦子里還在想徐皓剛剛的話,沒理她。

    阿慧追問過來,“是那種好到會一起旅游,一起打球,一起‘隧道’的關(guān)系哦?”

    一聽見隧道兩字,徐皓拿起桌上的手帕擦了擦嘴,果然閆澤瞥了一下徐皓,然后不怎么爽地看向阿慧,“隧道?什么隧道?”

    這時,坐在阿慧身邊何夢茹發(fā)現(xiàn)閆澤終于又開口說話了,她像是抓住了盲點,臉上浮現(xiàn)出笑意,立刻突破進這個話題,“哎?皓哥剛剛有說你們會沒事一起在隧道飆車的哦,難道沒有過嗎?如果沒有皓哥為什么會這么說呀?”

    徐皓把手帕扔在桌子上,冷靜了一秒鐘。

    他覺得這頓飯吃得是真他媽心累。張旭升這位新女友何夢茹小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半天插不上嘴來,竟然打算破釜沉舟,想通過挑撥徐皓和閆澤的關(guān)系來取得閆澤的信任。不過太急于求成,話說得那叫一個陰陽怪氣,這下連張旭升的表情都尷尬起來。

    何夢茹這句話正踩進兩個人的雷區(qū)。徐皓對這種無中生有的刻意挑撥感到煩躁,懶得再勸,就聽閆澤猛地用腳蹬了一下桌腿,桌面顫動,屋內(nèi)立刻響起椅子摩擦地板刺耳的摩擦聲。

    閆澤踢了一腳桌子站起來,沒徐皓壓著,他積攢了一晚上的火蹭蹭往外冒。閆澤西裝筆挺,單手插進西褲,居高臨下地睨著何夢茹,火氣壓在嘴邊上,“嘴放干凈點,誰你皓哥?”

    閆澤咬字又重又緩,最后倆字像是從嘴皮子上碾過去的,聽那意思就差過去動手了。何夢茹身體哆嗦了幾下,徹底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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